再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过以朋友的角度给过唯一的一次劝说罢了,叫孟清菲自己笼络两个亲近的人在身边儿,也有错么?
心中胡乱想着,跟孟清菲也院内,只听她口里不满地嘟哝道,“哼,我哥哥回来,好训了我一场,定是她们说了我什么话儿。”
“嗯?”单小葵疑问,“训你什么了?”
“还不是说我不敬家里那两个么,说我年岁大了,做得太过,叫人说闲话儿呢。”孟清菲扁了嘴。
单小葵失笑,“这也叫训?不过是和你说道理罢了。难道你哥哥说得不对?”
孟清菲仍然嘟着嘴,“若是我哥哥说的,我自然是听的。可是她们两个撺掇,我便不高兴。”
“你呀。”单小葵摇头笑了,“真真是生在蜜堆儿里,还要想方设法地要挑出些苦味儿来。咱们两个若是换换,你怎样想呢?”
说着顿了一顿,笑道,“你计较那么多做甚?便是她们两个和你哥哥说的,也是为你好的意思。你年岁是一里一里大了,有些事,是再不能小孩子气了。”
孟清菲先是不服气地鼓着脸颊看她,又自已歪了头,想了半晌,笑道,“叫你一说,倒是这么个理儿。只是我因猜是她们说地,就格外不想听。”
小孩子有些逆反心理,倒也是常见地。同样的话儿,不同的人说,效果就大不一样。单小葵晓得她还因原先那些小事儿和姚黄魏紫不顺畅,就借机开解她。
二人先说了些家常地事,又到孟府园子里瞧了一回花,单小葵正想告辞回家。就见余二郎过来寻她,说是余春生自池州府回来了,叫她立时家去说事儿。
单小葵一怔,也是,都去了十五六日了,是该回来了。
忙和孟家兄妹告辞,带上孟清菲与她寻的那些杭白菊匆匆回家去了。


第102章 接他们来吧


“姑娘,叫人去池州府接他们来吧!”余春生一见单小葵,开头就是这句话。
配着他那副于心不忍的怜悯神色,让单小葵怔了一怔,微微蹙眉,略带急切地问,“怎么,他们在池州府过得不好么?”
余春生搓着手,蹙着眉,黝黑敦厚地脸儿上,满是感慨叹息,半晌重重一叹,“是不怎么好咧!我去时,先按刘**话,到柳家老宅那里打听,倒没费多大功夫就问着人了。您那大伯父一家,却是做油坊生意。可,我去时,那油坊已停了!”
“嗯?为什么停了?”单小葵疑问。
“是因早先你们家在池州府做生意得罪了人,你大伯这油坊生意自开了后,他们就一直从中使坏。这么些年,虽油坊的生意还过得去,却没怎么落着钱儿。大约是年前时候,你大伯家才刚进了菜籽准备榨油,半夜里就遭了贼,新买的上千斤的菜籽叫人偷了个精光!油坊也失了火,新榨出的百十斤菜油也烧了个干干净净。你大伯自此就病了。那里头有许多银子是借的呢,听人说,还没到过年,债主就堵了门儿,如今…”余春生说着苦笑了下,看着单小葵刘妈几人道,“如今他们一家住在北城角落一间小院里,那可真是叫家徒四壁!我在巷子口遇着几个小娃儿,其中一有个,三四岁大点,说是你大堂哥家地儿子,那孩子瘦极可怜,我有些不忍心看!”
单小葵和刘妈对了下眼儿,再没想到大伯父一家如今竟这样艰难。原想着,再不济总能过得普通人家的生活呢。
余春生停了一小会儿,接着道,“你那大伯父的病,原是气的,后来又受了寒,说是到四月里才好了。如今他们一家,你两个堂兄,靠到城郊山上砍柴卖柴为生,你家大伯母与大堂嫂却是与人家浆洗衣服。或是织些布…”
单小葵是知道柳家大老他有两个儿子,大的今年该有二十二三了,大堂嫂的娘家据说也因这盐案子,和柳家一道受了牵连,他们家乖觉,一见势头不对,合家卷了银子,往他处讨生活了,不象柳大老爷,当时,单小葵的父母也是早早的把自己这份儿应得拢了银子送到杜府来。那柳大老爷却是死活不信柳家会败,最后这才…
大伯家的二儿子应该比她大五六岁的样子,下头还有堂姐,比她也大三四岁的样子。
因就赶忙问余春生。
余春生笑道,“你这位堂姐确是已嫁了人。不过是池州府内的普通手艺人家儿,听说家境也不甚富…”
单小葵默然,这倒也是,柳家败了,她还能嫁什么好人家儿呢?
说实在的,余春生带回来的这些消息,因她没有亲眼看到,总也不觉震撼。何况她没有柳青娘的记忆,原来在柳家大约也有些小矛盾,不十分和睦,所以尽管余春生说的急切,她心里倒没太大的感觉。
不过,话又说了回来,余春生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过是普通的农户人家儿,人又老实,不是那会打花狐哨地人,若连他也看不过去,大约是真的很艰难,单小葵倒也是信他的。
她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面对有血缘关系的人,哪怕再怎么有不愉快,自己手中略有赢余,总忍不住帮一帮。当然,前提是给多少她说了算,如果硬着取,逼着要,她是一分也不肯给的。
默了半晌,又问了余春生些细枝末节,叫他先去歇着。和刘妈商议,“您说,要去接他们来么?”
单小葵打心底是不怕他们来了吃用花银子,只要肯干,她确实也乐于接过来。只是她对这一家不怎么熟,不晓得性子如何。
刘妈叹息了一声,看看单小葵,半晌苦笑道,“若说接他们,我也不是十分乐意。早先因为生意,大太太和咱们太太总也不那么和睦。可现今知道了,若不接罢,良心上过不去不是?再者,他们来了,有些事儿总能替姑娘挡一挡。”
若是了解其一家的为人,就好办些,现今单小葵也拿不定主意。
刘妈默了半晌,又笑起来,“说起来,大房的二少爷倒是极心善的,姑娘小时候,对姑娘也极好。那时候专领着你和大姑娘淘气,不要你们去郊外山里玩,他总背着大人领你们去。在茶山上满山的跑,那些茶包子,野果子,没少弄来填你们的嘴。那时家里虽什么都不缺,只图个野趣儿好玩…”
“是么…”单小葵努力想,却半点想不起来。
“是!小时候,姑娘胆子小,大姑娘野些,专吓姑娘,二少爷倒是护着。也爱逗你玩儿,姑娘都忘光了不成?”刘妈奇怪地问。
单小葵忙掩饰笑笑,“隐约记得一些,只是怕人是会变的。现今不接良心不安,接了他们来…”再兴出什么旁的心思来,可如今是好?
刘妈也点头叹,“这倒是。”可是如今即想借他们地势,总还是接来好些罢?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
单小葵自然也知道,接来有利有弊。
一时决策不下。
天傍晚时,她出了院子,到塘边儿坐,菊香替她远远的烧了艾蒿盆儿,浓白的烟在风里打了几个转了儿,就散开了。自家院子里,春生嫂子家的厨房里,都升起袅袅细白的炊烟。
夕阳,野塘,农家。此时份外的闲适,并没让单小葵心底有一丝的轻松,反而不时想着那家如何。若是易位而处,自己处在那样的境况下,有人突然过去拉一把,她该怎样的感激?
“罢!接他们去吧。”天边只剩下一丝绚丽色彩时,单小葵乱糟糟的脑袋中也没分析出什么绝对的好,或者绝对的坏。站起身子大声道。
生活有时候,是没有完全的对与错。
她的大嗓门儿吓了菊香和兰香一跳,见她一副昂首挺胸,上刀山下火海的大义凛然模样,原本不十分热心叫接那一家的,见这模样,反而笑了,“接就接好了。姑娘也不用着这样。”
“是啊,大老爷来了,难不成他还要管家不成?姑娘只管把管家的权稳稳地捏在手里,咱们家的事儿,还是你说了算!”兰香也笑,指着周边的田笑道,“正好姑娘正愁花木太少,一季不够卖,他们来了,叫他们帮咱们管着,一是干活的人手也多了。二来,大老爷做过那么些年生意的,有了本钱再重开铺子,也比把花儿都放到人家铺子里代卖,来钱多些。这些总不要姑娘操心的是不是?”
这些自然与自己家有利的,单小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笑呵呵地看着兰香,夸赞她几句,领着二人往家走。到家时,春生嫂子正靠在厨房门口儿刘妈说话儿,“…孩子爹心实,又心软,见不得人受苦。怕是因想着在这边做活久了,知道姑娘是个不爱计较地人,才说了那些莽撞话。回家我已说他了!这事儿,姑娘还是自己个儿拿主意。莫听他乱说!”
“主意已经得了!”单小葵笑着接话儿,“春生大哥倒也不是乱说。自家亲人么,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春生嫂子看单小葵脸上似乎没有勉强之色,笑道,“虽这样说,这倒底是姑娘的家事,他乱多嘴,我却是瞧不惯地。”
单小葵不在意地摆摆手,“这叫什么乱多嘴。他能说这样的话,却是真心替我们着想呢。今明儿叫他歇一歇,再往池州府去一趟罢,把人接来。”
刘妈自厨房里出来,笑着问,“姑娘拿定主意了?”
“嗯。”单小葵微微点头,望着西边的那片空地,青砖是拉了,因事情多,没得出大功夫来,仍旧没开始盖,这会子入了秋,天也不大热了,等那家来了,就把那边盖了,盆栽都移过去,西边现今的盆栽园,再盖几间屋子便是。
余春生听说单小葵拿了主意,也甚是高兴,又过来赔了一回礼,道是因实在心头看他们的日子难受,才多了嘴云云。两日后,他略做收拾,便又去了池州府。
做了决定,单小葵就突然放松了。最起码眼前杜府弄出的那一宗糟心事儿,她暂时不用理会了。
花田到现在活计已极少。那些胡瓜已败了,割了秧子后,要重新翻地,时节也正当适,正好可以剪些月季小枝来扦插培育小苗。
于是又开始新一轮的忙活。
有了之前的底子,现今她再扦插小苗就容易多了。不过是自家田里的挑粗壮枝条剪了,现做些沙土腐叶混合地苗床,就在田里培育罢了。
孟清菲依旧不时来家里玩,或见单小葵亲手扦插时,自己也动手帮着弄。
单小葵见了,就心中一动,和她笑道,“我瞧你什么都不爱的。只爱花,早先是有人替你种,你只管瞧。不如也学学如何种。有这门手艺傍身,将来也好拿出去说嘴。”没的叫人说,孟家的大小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
虽然女子无才便是德,现今的主流,也不要女子养家糊口的。到底自己有些旁人不会的本事,底气也足些。
孟清菲满手细沙,弯着腰笑呵呵地点头,“好呀,我现在不就学着呢么?”


第103章 有客远来


余春生接柳大老爷一行回来时,单小葵正抱着一只黑油陶罐立在水塘西边的一株柳树下,自垂柳枝条缝隙往水塘南边看。
那儿的一棵柳树下,摆着一张宽大木质画案,案头一只黑油陶罐里,是初秋天时节才开的黄色野菊,远远的,点点嫩黄若有若无,案前立着一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笔,正画得入神。
今儿姚黄魏紫倒没跟着,孟清菲和她的两个丫头方才还在一旁玩耍,这会子也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树下那一人一案,显得即有些寂寥,又有些安逸闲适。
塘边的水草经过一夏天的疯长,已有人高,芦苇抽了穗子,将那抹淡雅的清色身影,掩去了大半儿,倒为这塘边添了不少野趣儿。
或是因自己无心的一句话,或是因孟清菲的撺掇,竟真的就来了这野塘边儿取景。
单小葵把怀里罐子往上抱了抱,这里头,是她刚自大眼嫂家对面那家人的菜园子里折来的芫荽花,即然要寻野趣儿来画,这粉白花淡雅地小花,浓翠羽片的叶子,配这着粗砺的罐子,倒也堪堪能入画。
“姑娘,姑娘!”单小葵正看得入神,一声急促的呼喊入耳,立时回了神,四下张望,隔着塘边人高的荒草,见菊香正朝着她跑来。
忙转回到小路上,迎过去笑问,“什么事儿?”
“大老爷一家到了。”菊香匆匆跑到跟前儿,然后往南掂脚瞄了一眼,芦苇深深,并没什么好看的,伸手接过她怀中的罐子,随口笑问,“叫了姑娘好几声不应我,只当不是姑娘立在这边呢。再往前一瞧,却是你,不知是瞧什么入了神。”
单小葵摆手笑笑,“并没瞧什么,也正想着大伯父一家何时来呢,不想,这就来了。走,咱们快家去。”一面说就前头匆匆走了。
菊香快步跟上,道,“大老爷一家来确实看着叫人心酸呢。大老爷瘦得那个模样,比早年咱们离家似是老了十来岁。大太太也是,一身的旧衣裳,不知哪个送的…”
单小葵脚下不停,边往家走,边想着这久别见面该拿个什么态度呢,远处院门外,有人自东边一转,就出现在眼前,菊香看见忙低道,“这个是二少爷。”
单小葵见那人正这边走来,显然是看见她了,也不好停脚,匆匆往那边迎,一边打量这人。这位据刘妈说自小极是疼家的二少爷,个子极高,人也不瘦,一身如庄稼汉般的短打衣衫,虽衣着普通,到底家里曾经富贵过,身上就有一种有别与余二郎的略微显得傲然的气质。
见她走来,也大步往迎过去,远远的就笑,“丫头,我来投奔你了!”
声音爽朗,略带些自嘲意味,只这一句,单小葵突然有种说不清楚的感受,就似瞬间脱了冬装换春衫,整个人就轻松起来,原来设想想的种种不利因素,也因这句话叫她登时抛在脑后。
陌生的感觉也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也装作极亲昵的模样,远远地笑道,“二哥说这话叫我怪臊得慌!什么投奔不投奔的!”
说话间儿,已能看清他的面容。粗眉大眼,衬得整个人极是爽朗,脸上的笑意,有些玩世不恭地意味,却又不显得轻浮,大约属于那类心性开阔,心思活道地一类人。
在她打量柳二少爷柳墨翰的时候,柳二少爷也在打量她,原来离家时,那个怯怯懦懦的小女孩儿,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儿,如今已长成一个娇俏少女,淡黄衫子,素青裙儿,脚步匆匆地而来,一双明慧地大眼睛里,俱是欢喜笑意,周身透着一股爽利精干。
不觉笑了,双手背在身后,盯着已走到离自己四五步开外地人,半晌笑斥一声,“好狠心丫头,这么些年也不往家里送个信儿。”
单小葵虽和他不熟,但他声音里带出来的亲近,还是让她心头微暖,努力忽略那心头陌生的隔阂,立在他面前笑,“二哥还说我呢,我在那府里头,一步也出不得门,哪里送信儿去?”
柳墨翰微微沉默片刻,一只宽大的手掌伸来,“来,让我瞧瞧可长高了没有?”
单小葵依言上前,任那大手掌落在她头上,宽厚手心中的暖意自头顶传来,不觉眼圈就是一热。
“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鬼!”柳墨翰眼角撇见,顺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轻笑。
单小葵努力克制住不适应,抬头强笑了笑,“哪里哭了?一见面你就奚落人!”
“是啊,丫头如今可不是以往的那个爱哭鬼了!”柳墨翰感叹着四下望,周边的花田,野塘,青砖大宅院儿,景色安宁怡人,透着一股子闲适富足。
余春生寻到他们一家时,一家人都十分惊讶。那时,柳大老爷正盘算着,要不要派人来往杜府说一声,借些银子好东山再起,度过难关。正决策不下时,人就到了。
带去的消息却是说她和杜府闹掰了,如今自己出府单过。尽管余春生说的笃定,一家人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细声细气地柔弱小女孩儿,如今竟能独挡一面了。
在马车出了城门,远远望见这片宅院田野时,这才惊觉,原来余春生说的都是真的。这会子虽只说了几句话,已知,当年那个小丫头确实长大了。
单小葵听他声音略有些惆怅之意,忙笑,“二哥要夸我,待会儿再夸不迟,我们先家去。”
柳墨翰微微点头,毕竟几年不见,柳家又经过大败,如今这场面,确实一时不知让人说什么好。一手罩在她头顶,轻推着往回走。
刚到转角处,刘妈已出来寻人,远远瞧见这兄妹二人的亲热模样,便笑,“我是说二少爷一转眼哪里去了,果然是去找姑娘了!还和小时候一样,最疼我们姑娘!”
“这倒是,不过青娘这丫头如今比我有本事,日后,青娘要照顾二哥才行。”柳墨翰向刘妈笑着,手微微用力,在单小葵头顶轻拍了下。
“那是自然的!”单小葵忙抬头笑,“不过二哥也太生份了。一家人说什么我照看你之类的话,即来了,咱们就相互照看!”
“姑娘这话可是!”刘妈笑呵呵地接话,引着人往家走,“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地,二少爷日后莫说这些生份的话才好。”
柳墨翰微微点头笑。
孟清菲和她的丫头自田里转了一大圈儿出来,远远隔着篱笆墙瞧见柳家院子里,一院子的人,掂脚往里头瞧了瞧,笑道,“嘻,该是青娘姐姐的大伯父到了。今儿可热闹了!”
孟子然画得入神,并未注意这边的动静,听她一喊,停了笔,向这边望来。见一院子人正亲热地叙着话儿,不由地也笑了笑,和孟清菲道,“待会儿我们回庄子里用饭,莫扰她了。”
孟清菲撇嘴儿,“我才不回去,今儿人多,正好热闹呢。”又跑过去抱了他的胳膊,“哥哥也别走,咱们帮着柳姐姐把把关,瞧瞧她家的亲戚秉性如何。”
孟子然默了片刻,再回头望,见人已都进了屋,因微微一点头,“也好。”
孟清菲高兴起来,伏身到他画案上去瞧,只见那画纸上,一只黑粗瓷罐子,衬着淡黑叶片,姜黄地花儿,笔触微晕,即模糊又清雅,不觉拍手笑,“却是新鲜,比哥哥原先多画的那些水墨山水比起来,有一股子野趣儿。我却是爱的!”
说着回身向水塘子一指,“赶明儿画这个野塘,还有西瓜地,对了,那几株野姜花也不错,你等着我叫柳姐姐切了送来,你画那个。却是比什么牡丹芍药,又是红梅喜雀的新鲜好看。”
孟子然微微一笑,又回头瞧了一眼,自己仍旧低头作画。
孟清菲也知他的习惯,不多扰他。带着两个丫头在塘儿玩了一会子,就往院子里来。一进院子便听见正房里头,人声笑声寒暄声不断,倒是其乐融融。
拐到厨房里,刘妈和菊香兰香、春生嫂子并小竹几个正忙着摆茶,上点心。
刘妈一见她便笑,“姑娘可要什么,一会儿我们姑娘陪完客就出来。”
孟清菲摆摆手,“不要什么,叫她也莫急,我自寻乐子去。”说完要走,走了几步又拐回来,悄声问道,“柳家这大老爷一家看起来怎样?”
刘妈微微一怔,便明白她问的什么,也悄笑着道,“我看还好。我们大太太虽早前和我们太太有些不愉快,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这会她来,只听她说了几句话,便知,前事或是已忘了。”
“这便好。”孟清菲微微点头,笑眯眯地道,“中午我们是不走地,别忘了备我们地饭!”
刘妈赶忙一连声的应下。她便带着两个丫头往西边盆栽园里玩去了。
菊香看着她主仆三个的背影,抿嘴儿笑,“如今孟姑娘在我们家里倒不见外。”

状态,真的还需要再调整,今晚尽量再码一章。抱歉了哈。

第104章 兄妹谈心


即下定决心要接他们来,单小葵自然想从此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好好的相处。
而且也看得出来,不管是大老爷也好,还是略有些矜持地大太太齐氏与大堂嫂李氏也好,不管心底如何想,最起码在此时此刻,那客套里带着些自嘲的语气神态,也说明,他们对单小葵接他们来,是心存感激的,并非认为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有这个姿态,就让单小葵更放心些。
虽然一家人久不见面,且当初因家财的事略有矛盾,如今时过境迁,往昔富贵如烟云般散去,余下的人,自然要往前看,如何齐心协力过好当下才是正题。
因而有柳二少爷柳墨翰在中间儿做润滑剂,单小葵从未谋面的柳大老爷一家第一次见面,相谈得也算愉快,热闹,亲热。
尽管这亲热里头,还夹着些许陌生隔阂,但打好了基础,日后这些,想必也慢慢好转起来。
久别重逢的话儿叙了约大半个时辰,单小葵见天色不早,便和众人笑道,“房间我已收拾好了,大伯母、大伯父先去瞧瞧,略歇一歇,咱们就开饭。用了饭,有什么话儿,咱们接着叙。”
“正是。”刘妈忙上前笑道,“姑娘早把西院的正房和西厢房收拾出来了。大老爷和大太太住正房,大少爷大*奶住偏房。二少爷就先委屈在我们这院的东屋里住下。现今田里已闲了下来,等选个好日子就把西边盆栽园里,也盖了屋子,到时二少爷再住过去。”
至于余春生一家,就叫他们两口还在住那院儿东屋里,余二郎和他妹子几人,就在这边住不得了。
大太太齐氏忙起身客套了两句,跟着刘妈等人往西院儿走。
单小葵出得屋子,顺势往南边一瞧儿,芦苇丛后,那人影儿还立在那里做画。想了想,自己出了院子,往塘边儿去。
轻手轻脚地走近,立在画案侧后方四五步开外,伸脖子往画案上描,这会子画的正是方才她寻来的黑油陶罐装着的芫荽花,淡墨羽片叶子,一朵朵粉白地小花,配着那黑陶罐子,颇似前世的水粉画。
“想瞧就近前瞧。”一个含笑着的声音蓦然在寂静地塘边响起,吓了单小葵一大跳,正眼去瞧,孟子然正含笑望来。
做贼心虚地嘿嘿一笑,走近,“不是有意来打扰子然哥哥,是该用午饭了。”
孟子然抬头,秋阳自顶的树隙间落下,细碎阳光洒了他一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呈金黄色,也让他的脸如笼在雾光一般,有些虚幻,有些和平时的静寂不太一样的风采。
单小葵偷偷瞄了两眼,赶忙别开目光,边回走边笑,“子然哥哥这就收了东西来罢。正好介绍我家二哥和你认识认识。”
秋风爽利拂过面颊,拂过裙角,在风中翻舞,牵出一条条优美自得的弧线,送走沉闷夏日的湿热黏腻,连心情也跟着秋风爽阔起来。
不由笑出声来。
菊香顶头出来找人,一见她笑容满面,极是欢喜的模样,疑惑地看着她,“姑娘笑什么?”
单小葵摇头,“没事,不过见大伯一家来,倒不象那等十分挑事的,心里轻松些罢了。”
说到这个,菊香也点头,“原先大太太是有些傲气的,不过这一回来,倒象放了架子。这也好,她们安生,咱们自然对她们好…”
午饭是在一片热闹气氛中结束的,年约四五十岁,面色清瘦微黄柳大老爷柳承运,此时,已如换了个人一般,脸上没了初来的愁苦郁郁之色,因吃了酒,脸颊上有了些明亮笑意,和余春生、孟子然几人正都坐在院子里树荫下说话儿。
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大太太齐氏和大堂嫂李氏,倒也没拿大,饭后要和菊香等人一道去收拾饭桌,叫单小葵给拦下了,这二人这会子已和春生嫂子去了西院儿,安置仅有的几只箱笼,或还有因是初来,需要时间静一静,沉一沉心。单小葵也没扰她们。
自和孟清菲坐在堂屋里,听外头的人说话,一边和她说些体已话儿。
“这下可好了,看那杜府人还敢打你的主意!”孟清菲听着外头的声音,眉飞色舞地看着单小葵,“你家那二哥倒比其它人自在些,也爱说笑些。我看,他和你最好,对不对?”
“是啊。”单小葵微微地点头笑,这位柳二少爷却是不大认生,或者,即便略有隔阂,而刻意忽略罢了。
“青娘。”外头响起清朗的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