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可怎么办?”她一走,刘妈急得扯着单小葵的胳膊说道。
此时单小葵心头什么滋味儿呢,是愤怒到顶的无力感。
缓缓摆手,“回家吧。先叫我静一会儿。”说完闭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其余的感官愈发灵敏,单小葵在黑暗中可以感觉到马车掉转了方向,然后,向来时路奔去。
身子随着马车行进的频率微微晃动着,人沉浸在黑暗中,反倒静下心来,走出不多久,心头的愤怒已微微消散。
其实从亲戚的角度而言,陶家也好杜家也罢,应当是没有权力决定她的亲事,因为她姓柳。只有姓柳地族人,才能做为她的长辈将她许配给某某人。
当然,这些也是她猜的,是基于现今的日常生活常识而猜测出来的。律法是如何规定,她实际上并不十分清楚。
但,她想,她猜的应该是对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这个道理上来讲,杜家人就没有权力决定她不愿意做的任何事。——除非她需要依靠他们生活,想以听话来讨好他们。
但是现在她不需要。
所以只要她不愿,陶氏就决定不了她的归宿。——只是还要寻个人问问,才更稳妥些。若秦六媳妇儿说的是真,问清楚,她才能更好的抗挣,保护自已的权益。
单小葵闭着想了许久,甚于想到是不是该离了这里,回池州府去,以远离这些让人烦心的人和事儿。但从情感上她接受不了,接受不了自已被人欺负得要远走他乡才能得安宁。这让她觉得十分窝囊和憋屈。所以,这个念头只在心底打了一个转儿,就被她抛在一旁了。
从城里回到家中的这一段时间,单小葵一直闭着眼,把林林总总的可能性都想过,甚至她还想若陶氏硬要将事情做实,她是不是要去击鼓鸣冤,告她强占民女?
因此又想到戏中的击鼓鸣冤的画面,当真落到自己身上时那种滑稽情形,不由翘了翘唇角,竟然笑了。
“姑娘,你想什么呢。”刘妈轻轻推她一下,“到家了。”
单小葵睁开眼睛,没有刘妈几人想象中的愤怒和悲伤,眼睛反而晶亮逼人,隐隐透着不股子不服输儿地劲儿。刘妈一对上她这眼眸就安了一半儿的心,扶她下车一边道,“姑娘莫太过担心了,大不了,咱们回池州寻大老爷。有大老爷在,哪轮得到她做主?”
嗯,是了,她还忘了有个柳大老爷在,没有大老爷在,还有两个姑母在。说起来,从血缘上,单小葵和他们更近些,毕竟他们都姓柳。
若是实在没了法子,只好搬出柳家的人。不过,她心中又一动,自柳家倒后,据说大老爷过得也不甚好,也有可能看在钱财的上面儿,把她给卖了罢?
单小葵进了屋子重重地叹口气。
春生嫂子在田里见她们才出家门儿,突然又回来了,不知发生了何事,忙回家来问。
刘妈不好直说,只说单小葵身子突然不适就拐了回来。
单小葵在屋里听见,隔帘向外喊道,“春生嫂子,你叫二郎去往孟府和季府走一趟罢。把瓜送去!”
春生嫂子在外头应了声好,然后笑问,“姑娘有什么话儿捎过去没有?若怕二郎心笨带不好,你写了信,叫二郎带去。”
单小葵原想说没有,只问个好儿就成。突地心中一动,那律法什么的事儿,趁机问问罢,若秦六媳妇说的不是真便罢,若是真,她也好应对。
遂就起身翻出纸笔,磨了墨,给季妍的信中只问候了几句,顺便问问季云翼回家可挨了打没。给孟清菲的信中,便叫她到孟子然的藏书中查一查,有无关于律法的书。若有,就差人送来给她。
写了信分别装好,叫余二郎赶车往城里送。将到午时的进候,余二郎回来了,和单小葵道,“孟姑娘看了信,问我姑娘这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单小葵问他,“那你怎么回?”
“我说不知,只说姑娘原本是亲自进城送瓜与她的,半道又转了回来。孟姑娘便说,今儿午时天太热,她懒得动。明儿一早来寻姑娘,顺便把姑娘要寻的什么书也一并给带来。”
“嗯,好,我知道了。”单小葵含笑点了点头。
自余二郎走后,她又想了许久,该来的总要来,想躲怕也躲不过。那索性就不躲了,迎头赶上就是了。
陶氏若敢打她的主意,她哪怕拼得自己余下的这点子傍身家财都散尽了,也要与她抗到底。
做了这个决定,心倒愈发平静下来了。
以至于第二日一大早,孟清菲火烧火燎地赶来,一见她端坐在院中大枇杷树下,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纳凉,怔了几怔,方才不依地道,“害我昨儿自得你的信儿就担心着,哄我来,你却是一副没事人模样。”
单小葵忙起身让座,笑道,“多谢你记挂着我。说有事,确实有那么些事儿;说没事,眼下那事儿确还没发生。”
孟清菲叫冰儿把书拿来,推给她,“究竟是什么事儿,这样绕嘴。我来时,哥哥还问,若是有什么事,叫人立时送信儿给他呢。”
单小葵将书拿在手中,略翻了翻,笑道,“先别说旁的话。我昨儿送去的瓜味儿可好?”
提到这个,孟清菲笑起来,“极好。我专程叫人送到祖父院中,祖父听闻是你种地,把你好一通夸,顺带倒叫我挨了训。”
第097章 想办法
和孟清菲叙了几句闲话,单小葵才把秦六媳妇儿与她说的事儿,缓缓说了。
孟清菲略显清冷地圆眼睛立时睁圆了,怒道,“真是岂有此理!简真欺人太甚!”
单小葵拍拍她的胳膊,安抚道,“只是秦六媳妇儿那么一说,作不作真也还不知呢。”
“这等事儿等作成真,可就晚了!”孟清菲急了,“她那个侄子可就是妍儿她哥哥打地那个人?”
单小葵点点头,“是他。”一面心里却失笑,这年头倒还有人喜欢挨打地,真是奇也怪哉。
孟清菲见她一副没成算的模样,不由更急,“你倒是想个办法呀。”
单小葵望着半晌,苦笑,“我哪有什么好办法?”说着把书在她眼前儿一晃,“这不正在想呢。”说着简略地把自己的想法和她说了。
将书呼啦啦地翻页,无奈叹息,“若真没办法叫她拿住了,我到时,也只有与她对薄公堂一条路走了。”
孟清菲惊讶地盯着她,半晌,眨了眨眼儿,竟笑了,回到坐到桌前,“你想得倒还周全,也是,你没爹娘兄弟,没个人与你作主,除了这样,我也再想不出旁的法子。”
单小葵微微点头,笑意寡淡,“是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不如…”孟清菲偏头看她,眼睛晶亮有神,又含着一丝促狭,“不如,你早早寻了人家,看谁还打你的主意!”
单小葵只看她脸上的笑,再听她话头,就知她想说什么,闻言伸手点她一指,“尽出馊主意。一时半会儿地,哪里去寻什么家儿?还有,我才多大?!”
说着站起身子拉她往屋里走,把书在手中掂着,“罢,先看看有无解决的法子再说罢。与其胡乱寻了人家,我还不如跑路回池州府呢。再不然,带着刘妈和菊香他们去个没人寻到我们的地方过活!”
“总之,我是不会轻易地就让她辖制住。”单小葵说着放了书,亲自给孟清菲倒了一碗早上刚煮好绿豆汤,在她对面坐下,笑道,“若我还在府里头,一切要吃她的,用她的,出也出不去,也没个人帮衬,叫她拿住。也只能说一句没得法子,是命来着。如今,我在这边有院子,有帮手,对了,因上次买田,你哥哥也帮我立了户。自然要想法子和她斗一斗的。”
孟清菲虽是世家小姐,眼面不窄,看得多些,到底自己是还个孩子,才刚过了十二岁生辰,这样的事儿,她确实也是想不出什么好意,半晌气馁地道,“那这事儿只能这么等着么?”
说着,她眼睛一转,趴在桌上向单小葵笑道,“要不要我哥哥和杜家大少爷说一说呢。他前儿又往我家寻我哥哥,要买画呢。哼,我回去就和我哥哥说,日后什么画都卖给她们!”
单小葵因她后面的孩子气话笑了笑,接着又偏头想了一会儿,笑道,“若是不费什么事,叫子然哥哥替我和大少爷说一说也好。”话到这里又想起上次杜慕飞来请她家去的事儿,还有在中山王府听到的消息。
两者结合在一处,得出一个让单小葵心头发毛的结论。
也不知这件事上,有没什么文章可做!想了一会儿,终还是决定,以往的事儿寻个空子问问刘妈,也好寻杜府的错处和破绽。
“这有什么费事地?”孟清菲拍着胸脯打保票,接着脸上神色一垮,“我家那两个却不是亲地,不然,我也好叫她们去和你那个什么舅母说一说,虽不知顶不顶事,去说一说,总会有些用处的。”
单小葵知道她是说的孟府的孟老姨太太和现今的孟夫人。其实她心里也遗憾,旁的不说,若孟夫人是孟清菲的生母,求到她跟前儿,想来,或许能帮着说句话儿罢。
其实她还想到季二夫人,只是现今季家自己的事儿正不顺呢,不到万不得已,还是暂时别去烦她。
孟清菲拉着她说了半晌闲话,日头高升,单小葵这里为了省银子没备冰盆,她热得受不住,便要家去。
单小葵送到她上了车,笑道,“我与你说的事儿,也别太急了。叫孟大哥趁势问问就成。若是他觉得不妥,你也别缠他!这样的事儿,本来就不是男子该说道地。”
孟清菲微微点头,坐了马车去了。
刘妈跟着单小葵进院子,微愁,“姑娘,要不,我进城寻寻杜府的人问一问?问准了信,才好想法子。”
单小葵倒是想叫人去,只是不知该寻谁。
和刘妈坐在堂屋当门儿,把那府上的人说闲话儿似地过了一遍儿,看去寻谁合适。突地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儿,把手一拍,笑道,“我怎么忘了她。”
刘妈赶忙问是谁,单小葵笑道,“是温嬷嬷。当初咱们能出府来,还是借了她的劲儿呢。若不是有她说的那些话儿,二老爷怕没那么爽快地吐口。”
刘妈脸上一喜,“是了。寻温嬷嬷最合适。他家儿子在大房院里做管家,儿媳是管家娘子。若这是事是真,想必这两个是知道一些的。”
单小葵连连点头,“对,那个温嬷嬷看样子倒也有几分善心。只是贸然去求她,怕传到太太耳朵里,万一她查起来,再查到秦六嫂子头上,岂不是连累了她?”
刘妈偏头想了一回,笑道,“这样,咱们的大西瓜还有两个呢。原说留下自己吃,现今,咱们就打着去谢她当时替咱们说话的名头,往那家儿走一走。先探探口风再说。如此,即便事情做了真,咱们再去求,也不显得突兀。”
“好,就这么办!”单小葵拍手笑着,望了望天色道,“等午睡起来,这大日头消些,咱们就进城去。”
得了一点点的主意,刘妈也很是开怀,忙忙的叫菊香兰香把田里正嫩的胡瓜,以及熟透的甜瓜都摘些回来,自己往东屋仓房里寻了半晌,寻着一些春天里大眼嫂儿等人送的干香椿,不多,约有斤把左右,拿竹篮子装好。又寻了几样能拿得出手,早早装好,方去安排午饭。
夏日天长,午睡醒来时,已是申时正,太阳还火辣辣地西半空挂着。
单小葵叫余二郎替她赶了车,仍是带刘妈三个就往城里去了。
刘妈虽然知道温嬷嬷一家住在离杜府不远的小巷子里,却没去过她家。寻人问了,才找着地方。
单小葵挑了车帘一瞧,青砖大院高大门厅,若不知底细的人看了,倒认为这是家中要么做着生意,要么也是有做官地殷实人家儿。再想不到是与人家做仆人的。
在门外的一棵大梧桐树荫下停了,刘妈上前去问话儿。
因今儿来时,几人都换了见客的新衫,看起来倒也不寒酸,那小厮问她们是谁,刘妈就如实说道,“是原先府上的表姑娘,来谢温嬷嬷。”
这人一听是杜府上地,倒也没打顿儿,脚步不停地去里头报了信儿。
不多时迎出来一个模样爽利地妇人,单小葵此时已下了车,透地门厅看到她,认出这妇人正是大太太院中的管家娘子,上了两个台阶,笑道,“怎能叫温嫂子来迎我。”
妇人赶忙小跑前来,虚着手要扶单小葵,“表姑娘可是稀客,怎能不迎着。”
单小葵错开她的手笑道,“我可不敢叫您扶。如今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
说着闲话儿一路往院中走,这温家娘子虽没问她所为何来,心中也有几分猜想,只是不确定表姑娘的消息会这样灵通。
到了内院,温老嬷嬷正在后头花园里纳凉,她又引单小葵一行往后头花园去。
这温家宅院虽不大,收拾得却也雅致,院中多种梧桐,树荫浓密,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格外清凉。
温嬷嬷早得了信儿,一见她们进园子,赶忙往这边迎,单小葵晓得她是因杜家缘故,自己倒不好托大,紧走几步,就扶了她的胳膊,笑道,“今儿特来和嬷嬷道谢,可不敢惊动您迎着我。”
温嬷嬷含笑客套着,往她脸上瞧,这出府大半年来,好似面目长开了些,虽比原先黑些,看起来倒爽利!眉眼儿间没一丝先前的愁苦胆怯之色。心中也有些欣慰,拉了单小葵入座,问得一回近况生活如何,方含笑道,“难得表姑娘想着我,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值得大热天的专程跑来。”
单小葵笑说道,“与我却是大事。没您当时帮腔儿,我如今还在府里头吃闲饭呢。替我柳家撑门立户的话,也只能窝在肚子里,想想罢了。”
说到当时事儿,温嬷嬷就笑了,“当时不止二老爷惊讶,连我这个老婆子也惊讶得很,难为姑娘有这样的心,二姑太太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单小葵作赫然状,笑了笑,“其实我也是心里发狠了。不想处处受的辖制,故而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了出来。不过,好在,我运气倒好,如今也算是立了足了。”说着一笑,“哦,对了,我那里种得一种极大的西瓜,今儿拿来给您尝尝鲜儿。”
说着就叫刘妈把东西呈上来。
第098章 想办法(二)
温老嬷嬷见她拿来冬瓜大小的西瓜,听闻是她亲手种的,拉着单小葵的手着实感叹了一回,又见这双手上干皮微显,小小年纪,已是掌纹深深,晓得这是常在家里做粗活的缘故,不由就想起原先老太太在时,那会表姑娘柔弱可怜又沉默寡言的小模样。
不觉就长长一叹,正眼将单小葵打量几眼,含笑问,“表姑娘今儿是专程来瞧我,还是有听说了什么事儿?”
她眼皮微微下垂,层层皱纹下的一双眼中,有温和慈祥的光,这样明显的善意,单小葵自然不会领会错的,略顿了一顿,和刘妈对了个眼儿,方咬唇微微垂首说道,“嗯,确是听得一些话儿。”
说着急切抬头,略带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原本说新年来就来瞧瞧您的,那会儿我田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将来如何,又没甚好东西可做礼…”边说边又低了头。
温嬷嬷听得一怔,心头又一酸,赶忙道,“表姑娘怎能这样说,原是我这里该叫人去瞧瞧你才!怎么反倒叫你来瞧我,说起来,也是我们失礼了!”
边说就边往温嫂子身上看去。
温嫂子忙笑,“我们老太太说得对,全是我一时忙乱,倒忘了去给姑娘问个安。真是该打!”
单小葵原是有些不好意思,用到人家的时候,才想着求来,不管怎样,想与人解说解说,见温嫂子把话接过去,自然也要客套几句。
“不知表姑娘可听见了什么话儿?”温嬷嬷打断二人的闲话,含笑问她。这笑容里比初见时又多了几分亲近,几分怜惜。
单小葵看了看温嫂子,自己想了想,把初夏如何挑着陶瑞去她那里闹事,如何叫季云翼给打了一通,自己又如何出气,都原原本本地说了,因和温嬷嬷道,“原我也是气恼了,手下没轻重,若是大舅母恼了,我自去赔不是自是。可如今…”
说着深深一叹,十指合在身前绞合在一起,不停翻转,“…可如今,怎能那样行事呢?”说着就仰脸儿看向温嫂子。
听温嬷嬷方才的话头,杜府这事儿,她们必也听说了。
温嫂子叫她看得一怔,也已明白她的意思,这是想叫自己把话儿说透!转眼瞧了瞧温嬷嬷,她倒没有制止的意思,这是不是说老太太想接这件事?
一瞬间,心思电转,向单小葵笑道,“姑娘的消息倒也通灵,这事儿呀,我也不瞒您,我确是听说了一些。不过,您知道,我一向不在太太跟前做那些端茶递水的活计,因而知道的也不真切…”
“这倒是。我也是上午才听了这么个一信儿,当时还在想,陶家虽不如以前,如今也算是殷实人家,表姑娘若嫁过去,这一辈子是不愁吃喝的…”温嬷嬷接过话头,边说,边扫过那两个冬瓜大小的西瓜和那些干菜胡瓜甜瓜,这些虽不大值钱儿,那大西瓜却是稀罕物些,这样的大瓜,一只怕是要值几两银子。
这表姑娘出去大半年儿,听她的话头,却是已有了小小地来钱门路。这即让温嬷嬷诧异,也让她知道,今儿她来,定然是说不愿意那亲事。
想想也是,当初她放出那样的话儿要走,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哪里甘心叫太太又塞到她娘家去?
单小葵听她话到一半儿,就顿住了,顺势一瞧,却是眼神定在瓜上,一动不动的。
自己想了想,又咬唇,细声细气地道,“今儿来确是想求嬷嬷和我大舅母说一说,我是吃再多苦,也要把柳家的门户撑起来地。便是别个家再好,一时半时的,我也不嫁!”
说得温嬷嬷笑起来了,“终还是孩子气话。柳家门户撑起来了,你岂不还要嫁人?然后要怎么办呢?”
单小葵赫然笑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眼下这事,我想请嬷嬷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帮我和大舅母说一说。”
“唉!”温老嬷嬷微叹一声,低头思量半晌,点头,“表姑娘求到我跟前儿,我便去说一说。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太太给不给我些脸面体面了。若成了,自然皆大欢喜。若不成,表姑娘也莫怨我不与你出力。”
单小葵大喜,忙起身谢道,略带急切地说道,“这个自然,谢您还来不及呢,怎敢怨您。再说,您肯听我说来意,又肯帮着问一问,已是在帮我了。我虽年纪小,不至于糊涂到这份儿上。”
温嫂子在一旁听她说话,果然和先前大不相同,头头是道,有理有节,知高低,有进退的,却是不知比府中的三姑娘和那两位庶出的好出多少!
因就在心中一叹,可惜没了爹娘,不然,这样的知礼女孩儿,正该寻个一门好亲事。方不辜负她这份懂事大方。
这话说得温嬷嬷也微微露出点子笑意,叫她,“快坐下,表姑娘恁样客气,却叫我这个老婆子受不住。”
单小葵依言坐了,只听温嬷嬷问温嫂子,“这事如今可吵嚷出来没有?”
温嫂子摇头,“午后回来时,还没。只听那个祝婆子和几个厨娘翻嘴。”
温嬷嬷便笑望单小葵,“我也不问表姑娘是听谁说的,只等那边吵嚷出来了,我再去,你看如何?”
单小葵赶忙道谢。
一时丫头过来请示晚饭,温嬷嬷要留饭,单小葵连忙推脱说家中离不开人,不敢久留,就带着刘妈几个告辞出来。
温嫂子送她们主仆几个出门儿,回来时温嬷嬷已回了院子,几个丫头把她们刚带来的东西拎着往厨房里去,温嫂子叫住她们,“拿一个瓜用井水浸了,待会儿让老太太尝尝,这个味儿可好。”
丫头笑道,“听说是一直放在井里凉着的,奶奶要吃,现在就切?”
“好。”温嫂子说着进了院子,和温嬷嬷笑道,“这个表姑娘当真有些本事,那样的大瓜,有多少种田的老农,种一辈子,都不知用什么法子种,她竟自书上学了来,一种便成了。”
温嬷嬷也笑,“原先看她,只象个什么个事儿都不懂地大家小姐,如今倒成了个事事都顶干的小家碧玉,再往前,怕是不了得呢。”
温嫂子笑道,“我倒是听二房的人说过几回,她在那里张罗种花什么的,原想不成的,没想到,倒叫她折腾出些名趟来。”
婆媳两个说了几句闲话,丫头就端了瓜进来笑道,“老太太,奶奶看看这瓜,沙口的,看着就清甜,快尝尝!”
温老嬷嬷取了一小块在手,凑到嘴边儿尝了尝,笑,“确是极好。”
温嫂子笑道,“这样地大瓜,一只怕要卖几两银子呢。听她说今年是试种,若明年大种起来,岂不是就有大进项了?”
“正因这样,我才肯帮一帮她。”温嬷嬷一叹,望着竹帘,半晌说道,“若她是个没本事的,嫁到那陶家,就算是那位表少爷不成器,吃用上总不受委屈。如今她看样子,倒有几分心气儿,就替她说说罢,若能成,也算是积个德。若不成,将来怎样,总也怪不着咱们。”
温嫂子脸上笑意寡淡下来,小声说道,“太太去叫她几回,要她来家,她不肯来。听说,打了表少爷那次,还和大少爷说了什么狠话,太太这么着,怕是在气头上,存心要治她呢,母亲,您这时去说…”
温嬷嬷摆手,“这些我都知道,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这些小错处,把她这一辈子就毁了。”
温嫂子一叹,府里头,不止太太、少奶奶不喜她,三个姑娘也不喜。听闻后来还因什么事,和二房的二姑娘闹僵了。这…顿了半晌,再次深深一叹,和温嬷嬷叙了几句闲话儿,看天色不早,府里怕是要开饭了,就急忙匆匆的往杜府去了。
单小葵几人离了温府,刘妈和菊香几个是即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那温嬷嬷肯帮着去和太太说说。担忧的是这事竟是真的,那若温嬷嬷那里说不成,岂不是就要受太太的辖制?
那日陶瑞来家时,把这主仆在人气个不轻,早先在府里也听说过陶家的这位舅爷如何如何不成事,进了这样的人家,岂不是进了火坑?
刘妈一路胡乱想,快到家里,担忧就大过那高兴劲儿,忍不住和单小葵商议,“不若,咱们这就使个人往池州府寻寻大老爷?悄悄寻着了,先不惊动他们。若这边躲不过去,咱们也好立时有个应对。”
单小葵微微点头,“行,有备无患罢。回家议一议,看叫谁去。只寻人,莫说是什么事儿,等看情况再说。”
刘妈连连点头,想了想道,“如今田里正闲着,不若就叫春生去。他年岁大些,让他装作个小生意人,与人说闲话儿打听。我回家与他细说如何寻他们。”
单小葵点头。
菊香气恼,“若还不成,咱们干脆离了这里算了。花苗子也使人运走,到旁处讨生活。”
单小葵回头看她笑,“这是最坏的打算,你即说出来了,咱们就都有个心理准备罢!”
第099章 当真好威风
这边温嫂子刚自后门儿进了杜宅,远远见她家汉子,杜府的管家正和几个人说着什么,想了想,就走过去,那几人一见她来,一时都散开,温嫂子这才将单小葵去求温嬷嬷的事儿说了。
表姑娘在这院里住,他们是管事的,从不曾直接接触过,也不曾刻意冷落过。他们管着这一大家,犯不着刻意对谁不对谁的。因而她上门儿,即不怎么欢喜,倒也不会不理睬。可是今儿求的这事,却是与太太唱对台戏,这样的事儿,就触了他们的脸面利益。故而温嫂子却是不想要温嬷嬷伸头地。
谁知这温管家听了更急,把脚顿了几顿,“这事使不得。”言罢就要往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