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小葵宴上随大溜吃了几口酒,心脑昏沉,躺下叹息,“不知。只是清菲这一发作,倒让姚黄和魏紫心里有疙瘩。”事因她起,若有怨气,必也冲着她来了。

刘妈也叹道,“这倒也是。不若回头姑娘和孟姑娘悄悄提提,便是心中再有不满,终还要顾及着些。那二人也算是孟府的老人了,有些体面的。虽是下人,也不好不背脸儿地斥。”

单小葵微点下头,闭上眼睛。

刘妈替她盖了被子,打里间儿出来,见姚黄和魏紫都在正房下,望着院子南边儿出神,因就悄笑,“二位姑娘也累了半日,不若这会子到西边院子正房西间歇歇?被褥都有新的呢。”那里是单小葵专给孟清菲布置的,因她不肯去,平素只有菊香兰香,在孟清菲来时,去往那里歇一歇。

“刘妈妈莫和我们客套,自便才好。”姚黄强打起笑脸儿说到。

刘妈微微点头,笑,“也好。姑娘们莫委屈了才是。”说罢便自忙去了。

姚黄和魏紫立在廊子底下,立了一会儿,一人挑帘进屋瞧。见冰儿雪儿两个坐在当门桌前的椅子上,手支着头打盹儿,东西两屋里静悄悄地,想必都睡熟了,便悄悄退出来。

今儿阳光甚好,各人都在田里忙活,塘边儿杨柳葱茏,花草青青,二人便结伴出院子,沿塘边小径缓缓走着,一言不发。

半晌姚黄自嘲一笑,“今儿可真是把十来年的脸色都丢光了。”

“我倒瞧不出她原是心机深地…”魏紫将手边一株长得极高地美人蕉叶子一下一下扯着,眼睛盯着波光粼粼地水面儿,半晌方自牙缝里挤出一句。

姚黄回头深深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头看水,“郡主的丫头叫我出去说话的空档,你当真没和她说什么?”

魏紫神色一滞,恼得将半株美人蕉辟手折断,“我能与她说什么?你倒也疑起我来了!”

姚黄转回头淡淡撇了她一眼,自嘲一笑,“你急,便是说了什么,又如何?难道她没撺掇少爷,难道她没整日哄着讨好姑娘?”

魏紫又是一怔,扯下几片叶子,合在手中揉作一团,看汁液将纤长手指染作绿色,半晌道,“也不知少爷多早晚回来,我是不耐烦在这里呆一刻了!”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二人背后响起,“二位姐姐这里作甚!”

吓了二人一跳,一齐转身,却是春生嫂子家的大女儿小竹不知哪里蹿出来,端着洗衣大木盆,笑盈盈地看着她们两个。

“哦,没事。”姚黄最先镇定下来,笑着打招呼,“小竹洗衣服呢。”

“嗯。”小竹笑着应了一声,见二人没话说,转身要走,刚动了一下又顿住脚,往二人脚下一指,笑道,“别叫菊香姐姐瞧见,这些花儿她宝贝着呢。”

二人低头一瞧,魏紫只顾发泄,不知何时,已将那一大丛长得极腰高的美人蕉折出一个豁子来,地下嫩叶青杆儿散了一地。

忙谦然笑笑,“想事情失了神…”

小竹微微点头,抱着洗衣盆走了。

等她走远,魏紫抬脚在那一推烂叶子上一通乱踩,“什么好东西,烂花野草的,偏倒当作宝贝,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我偏要踩!”

“好了!”姚黄伸手拉了下她,田里多是干活的人,让人瞧出什么,又要生事。

魏紫犹不解恨地将那花草一脚踢开。被姚黄强拉着回了院子。

菊香做完活计,照例拉兰香去看她俩亲手种的花草,看到那一大片种得整整齐齐的美人蕉被人折得乱七八糟,登时心抽抽的疼,立在原地掐腰骂,“这是哪个心黑手贱的做的好事!”

兰香忙拉她,“咱们这里一向没外人来,咱们自家的人,和春生嫂子一家,若是谁不小心弄成这样,让人家听见,岂不心头不快?”


这些美人蕉都是菊香和兰香,叫小竹春草到村子里挨家讨来的,好容易种得这么一片,长势又好,便是没到开花季,只瞧这么一大片清脆地叶子,也是舒心地,叫人给折成这样,怎不心疼。

还是小竹洗完衣裳抱着回来,远远见菊香兰香立在这里查看,忙一溜小跑过去,说道,“两位姐姐别恼,这是孟姑娘家的两个姐姐,在这里说话,说是走了神,不小心顺手折地…”

菊香冷笑,“我当是准,原是不止会说小话儿,告黑状,手也这般贱…”

兰香忙要捂她的嘴,低声斥,“孟姑娘已斥了她们,你还在这里说什么?叫孟姑娘再斥她们?那又有什么意思?孟少爷留她们跟着孟姑娘是为了自己个儿放心,咱们姑娘岂是不知的?你再吵嚷让人听见,你叫孟姑娘和姑娘怎样处?”

菊香即恼今儿自家姑娘受了排暄,又心疼她的花草儿,哪里能不气。又知兰香说得对,气得往院子方向狠狠瞪了几眼发,蹲下身子心疼地捡那断叶断杆儿。

小竹放下衣裳盆,帮她捡,和兰香劝解她一回,几人方散了,各自回家。

进院里,正好姚黄魏紫正和刘妈说,“我们白闲着无事做,明儿不若给我们派些活计…”

菊香将肩头扛着的小细锄头往墙边一靠,扑着衣裳道,“这可使不得,二位姐姐做不惯这样的粗活,花草正是娇嫩时候,一不小心弄折了,可如何是好?”

兰香忙扯她。刘妈一怔,也忙斥她,“哪里受了气来家,说话这样冲,叫姑娘听见看不斥你!”

姚黄看她面色不善,再听她话头,已知根由,忙笑着解释。

单小葵和孟清菲早已起身,正在西屋里头,看她嫁接好的菜瓜苗子,听见了忙出来斥菊香,“本是无心地,你呱噪什么?”

又和姚黄魏紫两个赔礼。菊香被她一斥,也没了话说,只得跟着单小葵赔礼。

孟清菲却盯着姚黄魏紫二人,看了好一会儿,皱眉,“想来你们是不耐跟着我,家去罢,我不要你们侍候!”

本是已快平息地事儿,她这一句,登时又将事挑了起来。

姚黄魏紫脸色登时紫胀,喃喃道,“姑娘这话哪里说起。”

单小葵也忙推她,“不过一点子小事,况还都是菊香地错,你这样,可叫我怎么安心?莫不是也要我将菊香撵出去?”

刘妈也忙过来打圆场,孟清菲只是不作声,单小葵无法,只得拉她出院子去。

刘妈这里也忙斥了菊香一回,向姚黄魏紫二人笑道,“孟姑娘小孩子话,莫放在心上。”

二人强笑着点头。

事情虽然过去了,关系到底受了些影响,从此菊香兰香两个待姚黄魏紫便不如从前亲昵,姚黄魏紫两个也颇觉没意思,经常在柳府里呆坐着,单小葵看在眼中,私下斥了菊香一回,叫她们好生相处,到底有了裂痕,再努力也不如从前。

田里渐渐又开忙,月季花要掐头养枝儿,天暖后,各类虫子也多起来,又要忙着除虫,除草,耕种菜田。

这一日单小葵刚将她嫁接好的瓜苗子移到田中,回府小住的孟清菲又来了,这次姚黄魏紫两个没跟着。问了才知,说是留她们在府中绣帕子做针线。

单小葵心知是因原先的那一宗事儿,拉孟清菲进屋,道,“你知道我是不在意的,何苦又说她们?你哥哥不在家,只她们两个还向着你些,你偏留她们在家,你们起了间隙,倒让旁人有可乘之机,日后和你不一条心,亏得还是你自个儿。”

孟清菲不在意地道,“我怕甚么?她们再不肯和那两人一条心,不然,你等我哥哥打发她们出门!”

单小葵见她一副没算计,又底气十足的模样,无奈笑,“便是因这个,她们不肯。到底也不是因你的缘故,是因你哥哥!你再往前就十三岁了,身边该养几个得力的人,莫到将来手头无人可用,你岂不孤立无援?”

原先她是想过要和她说道说道,无奈没机会。何况说这话,又觉有些越俎代庖,毕竟她有亲哥哥在,又有父亲祖父的。

现在看来,这话倒有必要了。再往前就十三了,不过三年,也就该说亲事了。总这样心里无成算的,也不是个事儿。

 

☆、第081章 所为何事

虽她有心说,孟清菲却不给她面子。她说一句,孟清菲倒有十句来对。左一句我哥哥怎样,右一句我哥哥如何。单小葵佯作恼了,说将来嫁人也要带你哥哥嫁去不成?孟清菲便拍手取笑她,“柳姐姐原来是想嫁人了,你才多大点,也不知羞地…”
单小葵气得要拧她,她满屋子跑着咯咯笑。
二人正闹着,突听刘妈在院中高声叫道,“大少爷?”
单小葵登时停住身子,隔窗往外瞧,孟清菲趁机跑到院中,叫上她的丫头冰儿雪儿,一齐往院外玩去。
单小葵跟在她身后出来时,杜大少爷杜慕飞已进了院子,背着手四下张望,瞧见她出来,忙笑,“青娘。”
“大表哥。”单小葵微微点头,神态不远不近。
因上一回秦六媳妇儿叫她顶回去,杜慕飞今儿来时,本就心中打鼓,这会瞧见她这不喜不怒地神色,心中愈发没底儿,只笑,“听你二姐姐说,你这里收拾得极好看,今儿恰巧无事,特意来瞧瞧。”
“多谢大表哥。”单小葵也只当信了他这话,微微点头,叫刘妈在院中树下摆桌安茶,不再多说一句。
杜慕飞颇觉无趣,待茶水上来,吃了半盏,拿她院外的花田做由头,又叙了那么几句闲话,方深深一叹道,“早先你大表嫂做得不周,惹恼了你,本该叫她来向你赔个不是,偏生又病了…”
单小葵微微挑眉,赔不是?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杜慕飞见她神色不动,便又叹道,“…虽她当初惹恼了你,到底咱们还是一家人,你如今在外头住了这么长地时候,气也该消了。你大舅母回来知道你出府在外居住,十分放心不下。本想那日叫你进府和你说,仍要你回府住,谁想,你竟没空子…”
单小葵愈发诧异。接回府住么?倒真出乎她的意料,原还当是要拿她回去训斥呢。
“前儿在中山王府遇着你,原本是要与你说地,你竟早走了。”杜慕飞见她不语,无奈一笑,说道,“今儿我恰巧无事。过来瞧瞧你。你这里虽也不错,到底不如府中住,还是搬回去住罢。”
“多谢大舅母,大表哥关心。”单小葵一时想不透如何突然地要自己回府住,但却打定主意,无论如何是不回的。微微笑着说道,“我早先住在舅舅家,吃喝已花费不少。如今我自己有了院子。有几亩薄田,虽不富足,生活却是够了。无论如何不肯再回叨扰了。”
对这个答案杜慕飞并不吃惊。从她自出了府,再无求过杜府一回,即便上门儿,也不过小半时辰便走了。以此也能推断出她的脾性,何况心头或还存着怨气儿,因就笑,“你呀,小小丫头偏生得这样倔强性子。难怪叔父笑你,自比花木兰,是个心大地!原是真地。”
单小葵只含笑不语。
杜慕飞坐的位置正对着向东开的院门儿。从这里可看见东面的花田里,花苗皆有膝盖高,长得极茂盛,花田中正有三四个雇工做活计,一派富足安宁景象。
略想了想,转头看着单小葵笑。“也罢,即你不想回,也不强着你。你有何难处,只管回府说。”
单小葵心中愈发诧异了,这样示好却是为何?微微点头,仍没说话。只是心思却突地跑到那日在中山王府听到的闲话儿上头。
听那几个妇人说,杜大老爷派官走的是什么张阁老的门路,而那位和中山王府同宗的徐阁老却正寻他的把柄,而这个把柄似乎就是当年江南的私盐案…
可这私盐案究竟与自家有无关系,她回来还没得着机会问刘妈,现在还不知。但不怎的,今儿杜慕飞一来,倒让她隐约感觉到,那什么私盐案或与自家有些关联…
若不然杜慕飞今儿跑来示好是为哪般?
猛地脑中有抹光亮一闪而过,单小葵登时怔住:这样说来,当初弄出私盐案的主使就是那位什么张阁老?!杜大老爷拿柳家的银子为名是为柳家走门路,最终却是为自己铺了路?
这样的假设也说得通,不是么?
单小葵如腿上爬上一条丝丝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般,一股冰冷自脚底瞬间冲到脑后,连带脊背上也是一阵阵的发麻,不由的怔怔转向杜慕飞,眼神死寂一般,无神呆滞望着他,半晌不语。
杜慕飞被她看得莫明其妙,没来的心虚,别转过头,以手成拳握在嘴边咳了几声,方又转头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奇怪,咱们本是姑舅表亲,亲如一家人,便是有些口角,难道因此就不亲了?”
“是。”单小葵呆怔怔地点头,垂下眼睑盯着地面不语。
“罢,原是你表嫂做得错事,等她病好了,叫她来瞧你,再给你赔不是。”她初时冷淡,这会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倒让杜慕飞准备好地话,没办法再说下去,因就起了身。
单小葵也不留他,眼着起身。见他往外走,便也跟着往外去送。
到得门外,杜慕飞驻足停顿,向东望了花田片刻,又回头笑,“我听说你是打算要卖插瓶花地,可要我帮忙与你找个铺子卖货?”
“谢大表哥好意,卖货地铺子我已寻着了。”单小葵声音平板无波,不喜不怒,还略些恍然意味。
这落在杜慕飞眼中,显然有些桀骜,他不觉又尴尬地咳了几声,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刚动了一下,单小葵便转身往院中走。这让坐在车上的杜慕飞愈加气闷。
回到院中,单小葵还有些恍然,自坐在浓绿树荫下,心绪却不知飞到何处。刘妈过来问了一回,见她面色沉闷,无精打采地,劝了几句,她也只是懒懒地回话儿,以为她又触动前事,想起在杜府时受人排挤轻视的日子。不由暗叹几声,边到厨房做活,边注意这边的动静。
孟清菲和冰儿雪儿在外头玩了半晌,三人笑咯咯各拿着一大把野花进院来,见单小葵垂首低头,如犯了错地孩子一般,直盯着地面瞧,浓绿树荫下,只这么一个人坐着,孤苦无依地可怜模样。
拿着花跑去往她面前儿一送,脆声笑道,“我晓你那话地意思了,日后我留意就是!何必做态给我瞧…”
单小葵被眼前突然放大的花束吓了一跳,忙回神伸手接了过来,定眼一瞧,却是田野里常见的萋萋芽开的紫色小绒球一般的花儿,还有春夏天里盛开的如菊花一般,实则是一种叫作小飞蓬的野花,黄蕊粉色花瓣儿,因是初开,倒也好看,伸手接来,凑到鼻子下闻了一回,笑,“哪里采的,这个插瓶倒也有些野趣儿,你们配得也好看。”
孟清菲向西一指,“就在土岗下头,好大一片。你要插瓶,咱们现去采!”不由分说拉起单小葵便往外走。
路上故意指东指西的让她瞧,将到土岗时,方笑着问,“可是你家大表哥来,又说了什么,瞧你一副可怜样儿!”
单小葵笑着摇头,“并没有说什么。”那些只是她猜的。只所以失神,是因为若是事情真的如此,那就太让人寒心了。亲戚之间她见过相互指责的,见过人情冷漠的,见过见死不救的,却还真没见过,为了自己的前途,踩上亲人上位地…
她知道,世界绝对不只是她以往经历的那样,也不只是她看到那样。但没经过的事儿,初次接触,未免震惊心寒。
孟清菲向她脸上瞧了几瞧,“若不是,为何你方才那样子?”
“不过想到以前罢了。”单小葵淡笑一下,再抬头那片花丛就到了。这确实再常见不过的野花了,难得的一大丛,且又是初开,未免新鲜些。
叫孟清菲,“快来采罢。”
孟清菲也是个聪明地,因见她不肯多说,便也没再问,跟着她下了花丛。
玩闹半晌,单小葵心头的沉重微微消散。和孟清菲抱了大束的野花,回去插瓶玩乐。
刘妈见她似放开了那些心事,也中也宽慰,只是不免又暗骂杜府地人,一个个都要来自家生事。因怕她沉心,晚间睡时,又软语开解她。
单小葵躺要被中,笑微微地乖巧点头,“我晓得了。”
昏黄烛火透过青纱帐子照进来,卸了钗环的她,显得愈发柔弱娇小,刘妈抚着她乌黑长发,叹息一声,笑,“今儿我在姑娘屋里打地铺睡。姑娘夜里若睡不着,只管叫我。”
单小葵晓得推辞无用,便点点头,“好。”
刘妈将帐子细细掩好,自去抱褥被子,打扫地面儿。
单小葵的心思又跑到白天的事儿上,愈发认定杜慕飞所来,必定别有隐情。不可能只是为了杜府的声名,更不可能为了他说的那个什么姑舅表亲的屁话。能让他屈尊来自已这里,说句软话儿,必然是因对杜府有大利的事儿罢?
这个事儿究竟是什么呢?
单小葵即将入睡时,心里恍惚又回到白日里想到那一个原由。又归了原点。

 

☆、第082章 丰收(上)

单小夜里走了困,外头鸡叫一遍时,才略微有了困意,不知何时沉沉睡去。香甜一觉,再醒来时,屋里天色已晶明。外头隐隐的听菊香兰香和孟清菲几个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忙翻身下床,穿了衣裳,将头发略微拢了拢,挑帘出来。
“哈!好个懒丫头!”孟清菲怀中抱着一只细高白瓷梅瓶向她跑来,“都什么时辰了,你再不起,我便要去喊了。”
单小葵没理会她,眼睛直直盯着她怀中花瓶里插的那枝粉白百合花儿瞧,一支花箭上打五只花苞,其中两朵已完全开放,另有两只大些的花苞也将开放,另一只小些的,显然还未长足······
“嘻,好看吧。”孟清菲见她看,把花瓶往前一送,“你闻闻,极香呢。我方才在田里转了一圈儿,倒有一小半儿快开花了,咱们今儿是不是要使人去和彭家说一声,这两日就送花过去。”
单小葵将那花拿到眼前细瞧,这一枝野生的百合花朵不大,顶多只有前世切花的五分之三大小,粉色亦不明显,反倒白色居多,不过让她欣喜的是,这花形还算完整漂亮。
静静的一枝躺在瓶里,白瓶,绿杆儿,粉白地花儿,倒也怪好看。
娘,我瞧见里头还有鹅黄色和橘子红色地,也快开了呢。”菊香跑来笑着说道。
单小葵微微点头,“颜色不打紧,重要地花的形状。”形状好看花期长,这些是切花的重要因素。至于颜色么,能不能通过人工杂交的方式,获得百合种子,再进行培育呢?原先她记得书上有这么讲过,今年留最后一片花不采,试验试验再说。
孟清菲折的这枝花形就极好看,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人工授粉培育。
“走,我们瞧瞧去。”单小葵心情登时大好将花瓶抱在怀里,拉孟清菲往花田中走。现今的花田几乎一日一个模样,花苗长得极快,才不过几日,花苞比原先已明显多了起来。
多数是如瓶中那般,一枝花箭生三四只花苞地,也有少数独花地,这独头花地就不太好,要慢慢淘汰。
除了少数独头花地,田中还有几棵植株格外高大数十头花苞地聚成一簇地,这类地花,还是移到自己的院中种植,看着玩更合适些,也不太适宜做切花儿。
小心翼翼在田中转了半圈儿,单小葵心里有了底儿,田中倒有一大半儿如瓶中的这花一般,因就笑道和孟清菲道,“不准你再折我的这种花儿,若要插瓶只挑那些独头的折。
孟清菲撇撇嘴儿“小气。”
单小葵笑了笑,拉她沿田间水沟又往芍药花田去。这些花儿因是买人家培育好地,长得比百合田整齐得多桃红色地花苞有的已鼓成鸡蛋大小,最多一两日,便可开放。
“不若等会儿叫老张头去和彭家说说,咱们后儿一早送花过去,如何?”最先种下的一批,大多都是即将开放,一日也能切出二十来瓶地鲜花了,单小葵心里盘算一回偏头和孟清菲商议。
“好。”孟清菲一向不操心这些她说怎样便怎样。
菊香凑到一株半开的桃花重瓣儿芍药花跟前儿看了许久,有些惋惜地笑“这样好看的花儿,就这么折了多可惜!”
单小葵回头笑,“你还是担心一下,若咱们的花儿卖不出去,白白在田里凋谢了,更可惜!”
菊香笑,“有彭公子帮忙,想来这花当是不愁卖罢?”
单小葵早先托彭君安也是那么一说,他把不把自己的这花草当回事儿,放在心下,也还两说呢。虽早先信心满满,到了跟前儿,心中不免还是打鼓。
几人说着闲话在花田里逛了半晌,因雨肥充足,捉虫又极时,一路上倒没见被虫咬残的花儿,心中微安。
回到院中,和刘妈说笑了一回,就打发老张头去彭家说,她则和孟清菲忙着翻书,寻找书中说的鲜切花花期延长之法。
刘妈则叫余二郎即时进城去,采买些敞口大箩筐,好用来装切下来地鲜花儿。
原本一日一日地过得极快,眼瞧收获在眼前儿,这时间却觉十分的难熬,这期间单小葵一日要往田里跑几回,看花开的情况,以便即时决断何时采收。
好容易熬到第三日早上,鸡刚鸣过五更,单小葵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到外头一瞧,一弯下弦月,还挂在西边树梢之上,启明星也还未落。
刘妈趁着烛光,将早备好的切刀都拿出来,再将院中十几个新买的大簸箕里面都铺上一层软软青草,以免簸押条咯伤娇嫩花瓣儿。
菊香和兰香也将昨儿就备好的遮阳薄麻布用水打湿,收拾好放到篮子里,收拾停当,几人坐在廊子下轻声说笑,等天色放亮。
孟清菲打着哈欠自屋里出来,立在廊子底下深深吸了口气儿,“好香呀。”
单小葵微笑,初夏的清晨,空气最是清新。青草香气,塘中水气儿,还有盛放的各色花的香气儿,混和在一处,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因见她换了短衣长裤晓得她要下地帮忙,就笑,“这会子早上还寒着呢,花田里露水也多,你就在边上看着就好。
孟清菲摆摆手,不理会她。
单小葵只得和冰儿笑道,“把你们姑娘的干衣裳鞋袜都备好,等她自田里回来,好立时换上。”
冰儿忙笑着道,“回柳姑娘,昨儿夜里我和雪儿都备好了。”
单小葵微微点头,早先姚黄魏紫在,冰儿雪儿也没有正事儿做,倒不显她们两个。原只当是年纪小,不知操心呢,现下看来,这两个小丫头倒也不差。
说话间,天微微地透了亮,借着微曦天光,已能瞧清花草,众人抬着箩筐,往田里去。
老张头和余二郎也将马车套好,单等她们切好了花儿,赶城门初开时,就送到城里去。这是她们离城门近些,选择早晨收采。看书上说某地种素馨花儿,因要赶早晨进城,皆是头一日傍晚收采,连夜划船往城里运送。
今儿是初卖,两样花她只打算切出一百枝来,看今日发卖的情况如何,再决定明儿切多少。
百合一枝定价三分银子,芍药一枝则要五分。这是她给彭记的价儿,至于彭记卖多少,她现在还不知。
这两样加起来,今儿就是八两银子。虽瞧着不多,总量合起来,也极可观了。
当然,这个帐,她没和孟清菲说,不然,怕是要打击这小丫头的积极性了。
单小葵边想,边抬头往她的方向看去,东边天空已是朝霞满天,火红的颜色映衬着偏头认真切花的脸儿,红扑扑的好看。
“你看我做什么?”孟清菲将一只开得碗口大的芍药认真切下来,扭头斥她。
“没什么。”单小葵笑了笑,将自己中也是碗口大的花送到她手边比了比,笑,“我是感叹这花田多亏了子然哥哥,若不然,你知用芍药籽播种,要几年才开花?”
“嗯?”孟清菲把花放到簸箕里,将一双沾满草汁露水的小手捂腋下暖着,惊讶,“芍药也有籽么?”
“自然。”单小葵笑了笑,继续低头切花,一边道,“所有的花都有籽的。芍药为何没有?用籽生,这芍药开花要五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