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一旁看了会儿大房的闹剧,撑着伞匆匆回二房去报信儿。
*************
虽陶氏使人去叫单小葵,让她略有些不高兴,也疑惑半天,究竟为何。但总的说来,与她却没什么大的影响。反正现在不依她不靠她。还能把自己怎么着?
因而短暂的烦忧之后,就将这事儿抛开,仍把心思都用到她的花田菜田上。
这场雨下得好,也下得不好。
好处在于,花苗正长株时,雨水充足,可保花苗充分生长。不好的是,那剩下的半亩菠菜,因时节过了,早就抽了菜苔儿,不太好卖了。如今这一下雨,长得就更快了。
怕是等到天气晴好时,那菜也就长老了。
好在那蒜苗子不碍,长老了,也可卖蒜苔和蒜头。
“刘妈,咱们那菠菜除了留些种子外,余下的,你和春生嫂子说,村子里谁家没菜吃,让人挖了去罢。”傍晚时分,雨停了。单小葵也终于做了决定,与浪费时间卖那几分银子,不若早早清了田地,好咱下一茬儿菜。
“哎。好。”刘妈笑着自堂屋出来。顺势掠过南边的篱笆墙往向菜田张望。
雨水冲刷过后的天,格外地蓝,周边的菜田里也是绿油油的一大片。水塘里的水,已和路面平了,映着岸边的几棵垂柳,分外好看。
在这里住久了,也不嫌这里冷清了。反倒格外享受这种乡野风光。
转眼儿见余二郎肩上扛着两根碗口粗细的木桩子出现在篱笆墙外,扬声喊道,“二郎,你弄那湿木头作甚?”
余二郎在院外站住,隔着篱笆笑道,“我试着自己做木长椅呢。”
刘妈脸上瞬间笑开了颜,连连点头,又道,“若是自己做不来,就叫村里的木匠做,也不费几个工钱儿。”
余二郎应了一声,向西边院子走去。
“姑娘。”刘妈轻快地跑到单小葵身边,眼睛望着余二郎消失的方向,悄笑道,“这二郎真不错。自咱们到这里,不管啥活计,只要和他说声,从没二话的。这木长椅,姑娘才说过一回,他就记住了。诺,这不叫人催的,就自己做起来了。”
“嗯。”单小葵笑着点头,这话倒是不差。余二郎,倒是一个难得的憨厚又肯干的好小伙儿。
“姑娘,你说,他配咱们菊香怎么样?”刘妈扭头往厨房方向瞧了瞧,将单小葵往西边拉了拉,悄悄笑道。
单小葵原本见她这样子,就知她可不止是单纯的夸夸余二郎。果然下面儿还有话!因就笑了,至于她为何不说配兰香,是因菊香好似和余二郎相处的时候多些,一个似是乐意使唤他,一个好似也乐意被使唤。
微微点头,“好倒也好。只是还得看菊香的意思。”如今能自己做主,丫头们她也不想给胡乱配了人就罢。
刘妈虽然也赞成她地话,还是说道,“这事儿最终还是姑娘拿主意。”说着,又道,“等我改日探探菊香的口风,你说如何?”
单小葵摇头,笑她,“您着什么忙?咱们花苗还没产出呢,现在她们嫁人,我可没银子给置办嫁妆。”说话间儿,菊香自厨房出来泼水,一见二人立在廊子底下,做私语状,不觉扬声笑道,“刘妈和姑娘又嘀咕什么呢?”
刘妈笑道,“刚姑娘说,这些日子你们受累了,等你和兰香嫁人时,给你们一人备一份丰厚地嫁妆。”
菊香脸儿一红,“呸”了一声道,“您老只管没正形罢!”又埋怨单小葵,“姑娘也跟着刘妈拿我们打趣儿!”
刘妈笑呵呵地拿了扫帚,扫院中的落叶和枯枝,单小葵下了台阶,往厨房去帮忙,边笑,“可不是我先提地,是刘妈说地。你可莫怪我!”
菊香红着脸向刘妈那边轻啐了一口,转身进了厨房。
单小葵呵呵地笑,趁着这会儿没事儿,就去了西边院子。春生嫂子正坐在东屋窗前给香草补衣裳,见她来了,说了一回闲话。单小葵自往西边的盆栽院中去瞧。
院中统共有六条整形台,如今上头已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靠墙亦放着一溜各色的盆栽,这些都是接芽没长好,嫁接失败了的。今年是用不成了,只等养养苗,修修形,明年再用。
今儿下雨,单小葵趁就叫李家兄弟歇了工回家去了。她围着那些盆栽边转边打量,不时附下子身子打量那干竹叶覆盖下的接口部位,是否长好,长结实了。
转了半圈儿,对李家兄弟这活计,心下也满意。
随手在墙边的小工棚里寻了把锋利刮刀出来,将树干上新发的,无用的嫩芽削去。
雨后空气清新,不知哪里,偶尔有雨水自叶尖落下,发出噼啪的声响。春生嫂子的说话声隐隐传来一两句,听得出那是她喝斥香草莫去塘边玩耍…
远处的热闹,更衬得这里安静。
单小葵享受这雨后独处,处于树林花木中的安静,缓慢细心地做着活计。
“哈,柳姐姐,你倒会躲清净!”一声清脆欢笑传来,吓得单小葵手中削刀差点掉下去。稳了稳手,向园门口瞧去,只见孟清菲今儿换了一件淡红短襦配浅黄裙儿,腰间一条五彩绦子显得格外好看,忙摆手,“你莫进来,这里都是泥水。”说着将刀子放回原处,匆匆出来,张着两只小泥手,偏头打量了她一回,笑道,“这衣裳怪好看,这绦子也新鲜有趣儿,是哪家衣铺的手笔?”
孟清菲低头拨弄一下裙边以经纱编织成的绦子,笑道,“我也不知,是端阳郡主使人送来的。怕是她家专用的制衣娘子做地。”
“好看。”单小葵又打量了她一回,故做老气横秋欣慰状笑道,“菲儿这么一打扮也似是个大姑娘了。”
惹得孟清菲捂着嘴叽叽地笑,“只差捋一捋胡须,就和祖父模样更似了。”
单小葵用在下巴上虚捋了一下,鼓起双颊,粗声嘎气地,“可是这样么?”
孟清菲登时笑弯了腰,半晌抹着眼角道,“可见我来对了,明儿的宴必有你才行,不然我就闷死了。”
单小葵一怔,这不年不节的,哪里来的宴?

 

☆、第078章 凭空刁难

“不年不节的哪里来的宴?”单小葵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中山王府牡丹花开了,叫我们去赏花儿呢。”孟清菲进屋换了一双便鞋,过来歪在塌上,笑着打量她一回,说道,“他家的西花园可是南京城首屈一指地,你又是个爱花地,如何能错过?”顿了顿又笑道,“明儿你可穿好衣裳去罢,没的叫那些势利小人看扁你。”
“我还是不去了罢。”单小葵一听便没了兴致,这家的门户太高,去的人不晓得都是怎么样的富贵,她去了,倒显得格格不入。人家瞧不上她不说,她还嫌拘闷得慌呢。
至于花嘛,在她眼中,只要好看就成,她可不讲究什么是一品,还是九品。
“去嘛!”孟清菲过来拉着她胳膊摇晃,“端阳郡主送了贴子到我家,祖父非要我去地。你若不去,哪个陪我?”
“找妍儿呀。”单小葵被她晃得受不住,忙推她的手笑道,“妍儿的爹这回补任了兵部,想必明儿的宴也有她的份儿罢?”
“只有她不成!”孟清菲扁扁嘴,“她整日只会呛我,你也要去!”
单小葵被她闹得没了法子,实是不想去,又答应他哥哥照料她,也无法推辞。无奈只得应下。
孟清菲欢喜得立时叫菊香和兰香去扒她的衣箱,扒了半晌,强强挑出一件能见客地,不由说她,“赶明儿你那花儿卖了,多做几身衣裳罢。又不是没银子,没得这么苛扣着自己。”
单小葵笑她,“真真是何不食肉糜的大家小姐,你哪里懂我的难处?”
孟清菲不依,追过来要抓她,单小葵一笑,挑帘跑出来。迎面刘妈往堂屋走。见状忙道,“莫摔着了,雨水还没干呢。”
单小葵应了一声,往门外跑去。孟清菲在身后紧追不舍,姚黄和魏紫也忙喊让她慢些,她遥遥应了一声,追着单小葵到了屋后的路边儿。
那边的月季花田里,花苞打了无数,两人立着瞧了一会儿,突地。只见远处翠红枝叶间,一抹焉红跳入眼帘,孟清菲忙叫她,“快看,那儿开了半朵。”
单小葵趟着未干的雨水下地,弄得满鞋泥污,将那朵半开的折了,塞在她手中。笑道,“诺,看在你这些日子乖乖的份儿上。这个送把你。”
孟清菲拿在手中左看右看,边笑,“怪了,我家花园里的花儿,我瞧着却不甚欢喜,这不过一朵普通地花儿,我倒比你还欢喜。”
单小葵笑笑,没作声。望着眼前这一片花田,叶片嫩翠,若是细看。能发现已有不少月季都打了苞,微微绽放出焉红粉红来。
终快到了收获时。
*******
当年太祖定都南京时,曾下令,不许世家大族在宅院中兴建园林,因而当时的大家富户中,多数是没有花园地。如今。时过境迁,太祖令渐渐地被人遗忘,奢靡之风又起。原本府中无花园地,都纷纷另起宅院,专造园林,以供赏玩。
中山王府这花园,便是后来另选了宅院建造地。后经徐家后人修缮与扩建,便成了今日这间占地约有一百二十亩的大花园。
山石嶙峋,回廊曲幽,时而拾阶而上,时而顺台而下,在单小葵被这数不尽的回廊台阶转得七昏八素时,眼前终于一阔,一片如霞如锦地花田呈现在眼前儿。
孟清菲立在身边拍拍手笑,“怎样,这里不错罢。”
“嗯。极好。”单小葵携她的手,往花圃边走去。此时正值牡丹花盛放时,这满园的花好似约好了一般,一齐盛放,花朵大如海碗,有的才刚半开,有的则刚刚舒展开身姿。一朵朵富贵雍容,衬着被雨水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绿叶,愈发的好看。
凑近花圃细看花根处,地上落红片片,但却不见雨水打败的残花,想来,早已人工除去了。
今儿她们来得不早不晚,此时已有不少人在花圃间小径上散步赏花,单小葵见孟清菲也无事,便拉她一同过去赏花儿。
“柳姐姐,孟姐姐,等等我!”身后传来清脆喊声,二人扭头一瞧,正是一水新衣的季妍立在季二夫人身旁,欢快地向二人招手。
单小葵见了季二夫人正要过去见礼,远远的见她冲这边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去。转眼儿季妍到了跟前儿,单小葵便收回脚步。
三人见面,不免又要叙些别来景致,单小葵见季妍面色尚好,便没问她家中事情。
三人中,单小葵虽顶着个种花的名头,实则,她对这些名贵花木一无所知,倒是孟清菲自小耳濡目染,大半儿花的名头都能说得出来,且,如何好,如何不好,也能说出一二。
有这位小老师讲解,单小葵和季妍赏得津津有味儿。
方在花园转了半圈儿,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长得眉目如画的丫头过来请,“我们郡主请孟姑娘季姑娘柳姑娘过去叙话儿。”
花圃两侧皆有红柱灰瓦地长廊,下头已摆了茶果。一头是专供女儿家坐,另一侧是专供那些夫人们坐。
端阳郡主就在这边儿正中间的廊子底下坐着,三人随着那丫头进了亭子,见过礼之后,端阳郡主嗔了一回孟清菲,“你哥哥不在家,你便野了,我去你家寻你几回,均不在家。”
孟清菲只是笑。
说着,端阳郡主转了头,目光明亮,又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上上下下打量单小葵,半晌,方缓缓地笑,“你可就是撺掇孟家哥哥外出游历地那个?”
这话听着不善!单小葵暗中皱了眉。
孟清菲略有些不高兴地道,“郡主这话哪里听来地,什么撺掇不撺掇地?我哥哥自己要去,柳姐姐不过答应陪着我罢了。”她边说,大眼睛边四处瞄,瞄到魏紫姚黄身上,停住了。
姚黄魏紫见她看来,忙微微躬身垂头行礼。
“好了,你倒会错怪人!”端阳郡主笑推了她一下,仍看向单小葵,轻笑,“你倒是个有本事的,清菲这样的性子,竟叫你给收得服服帖帖。”
单小葵只在孟府老太爷生辰时,远远见过她一面儿,从此之后再没打过交道。不知她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这话虽不客气,却也不是没话可答,因笑微微地道,“郡主谬赞。我和清菲妹妹不过是脾性相投罢了。”
“哦~”端阳郡主若有所思挑眉,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几个转儿,“究竟是天生的脾性相投?还是后来人为有心要弄一个什么‘脾性相投’出来呢?”
“人的性子如何自然是天生的了。”单小葵凭空被刁难,心中微恼,无奈对方权势太大,形势逼人强,再不高兴,又能怎样?也只能忍着。装作听不懂她的话,笑微微地说道。
“郡主~~”端阳郡主刚要再说,孟清菲适时插话,带着些撒娇意味拉长了音调,“可是哪个在你面前嚼了柳姐姐的舌头?”眼角仍往姚黄魏紫那里描。
“哪有的事。不过听说你见天往她那里跑,好奇罢了。”端阳郡主收回目光,偏过头和孟清菲叙话儿。
单小葵莫名受了这一番盘问奚落,心中恼得没边儿。旁人没叫她坐,她也懒得坐,立在一旁,脸冲着花田,不语。
季妍见她不坐,也陪她立在廊子边上,望那花海。
孟清菲陪端阳郡主说了一会子闲话,推说还要去赏花儿,端阳郡主点点头笑,“好,去罢。”
孟清菲叫上姚黄和魏紫,带着她的丫头冰儿雪儿,携了单小葵和季妍往花田中去。一行人沉默地围着花圃走了半圈儿,走到一处假山处,孟清菲往回望,已看不见端阳郡主所在的廊子。
俏脸猛地一沉,向姚黄魏紫道,“方才端阳郡主为何向柳姐姐说那样的话?”
她用的是质问语气,而非疑问,让姚黄和魏紫的神色唰地尴尬起来,向着孟清菲和单小葵解释道,“郡主为何问,婢子真不知。婢子得了姑娘的话先去和郡主说您到了,再无二话地。”
孟清菲不信,“她只知我在外头认得一个年龄相仿地,旁的也不深知,为何今儿就这么问到柳姐姐脸上?不是你们说地,还会有谁?”
自上次二姑娘到单小葵那里之后,孟清菲斥了姚黄魏紫,自此倒不如孟子然在时那般亲密了。今儿旁人不问又疑到她们头上,让这二人羞愧难当,连连辩说,她们并没有说别的,端阳郡主只问姑娘是和谁一道儿的,这才回了两句。
单小葵也忙推孟清菲道,“瞧你这性子,查也不查问一下,便怪人!姚黄和魏紫两位姐姐再不肯那样说我,再者,谁说的,什么要紧?我又不求着郡主赏饭吃,今儿还是陪你来,若不陪你。我哪有机会和她见面儿?快算了罢!”
季妍立在一旁,看看姚黄魏紫,再看看绷着沉脸不语的孟清菲,微叹一声,也过来劝。
………………


☆、第079章 接二连三接

好容易劝得孟清菲缓了神色,单小葵借口说口渴,笑请姚黄和魏紫帮着取些茶来,见她二人走了,才和孟清菲低声说道,“你一急上来只管怪人,若怪错了呢?”

“哼!”孟清菲轻哼了一声,撇嘴儿,“我再怪不错的。不是她们,还会有谁?”

单小葵也纳罕这是谁在端阳郡主跟前儿扯她的闲话儿,反正这事儿,估摸着出不了孟府的人。不是姚黄两个,有可能就是孟清菲的继母或者跟着她继母的人。

这也不难猜,毕竟单小葵和他兄妹走得近些。所谓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就是这么个理儿罢。

只得又劝了她一回。说她,“姚黄和魏紫本是你哥哥的丫头,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能这般仍由你的性子来。总要与她们留些脸面。”

“哼。别叫我知道是她们,若查到了,日后才更给她们脸面呢。”孟清菲又哼了一声。

“罢,咱们不说这个了。”单小葵往后望望见姚黄魏紫还没来,便扯着她笑道,“离午饭还有好久,咱们再四处逛逛罢。”

有了方才的事儿,三人也没单纯赏花的心情,便寻了一处假山背后的木长椅坐着说话儿。刚说了没几句,听假山后有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一个妇人略带着兴灾乐祸地声音,“哎哟,我方才瞧着杜大太太的神色,我就解气地很。”

另一个声音吊着嗓子道,“可不,不过派了个京官儿罢了,瞧把她兴头地!如今倒好,倒叫她家老爷打了脸喽。”

前一个声音低低笑了几声,说道,“这还不算,方才我听孙家夫人说,昨儿她们家又传出新故事。说是杜大少爷在他们老太太孝里头取了个粉头。一直藏在外头,如今儿子都半岁了!哎哟,趁着昨儿那一场大雨,可好闹了一场!”

“哟。竟还有这样地事儿?”另一个声音惊讶中带着笑音。

“可不,待会你见了孙夫人问问她。”前一个声音笑着说道。

这二人的声音自假山石缝中透过来,格外地清晰。孟清菲和季妍听旁人说杜家的闲话儿,一齐看单小葵。

单小葵心中正乐,向二人眨眨眼睛,示意她们继续听下去。

另一边的两个妇人接着又顺杜大少爷这件事儿,兴灾乐祸一番。便扯到其他人家闲话上去。单小葵三人在这边,边听边无声地笑,权当解闷了。

那二人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已没甚新意,单小葵正想拉她们两个走,在树荫底下坐久了,身上发冷。

身子刚一动,头一个妇人扬声笑道。“哟,孙夫人,来这里歇歇脚儿。”

单小葵又坐了回去。继续听闲话儿。

假山另一边客套寒暄一阵子,有人问道,“孙夫人,方才你哪里去了,恍惚瞧见你和陪着王妃往静妙堂方向去了。”

“嗯。去和王妃说些事情。”孙夫人笑道。接着声音猛然一低,“方才我恍惚听王妃说,如今京城里正闹得凶,她家连了宗的那位徐阁老,正翻上一位张阁老的旧案呢。”

“哟,这可是大事!”后一位说话的妇人吓了一跳。音调拨得有点高。

“嗯,可不是。”孙夫人声音略尖细,比方才吊着嗓子那位更觉刻薄些,“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听闻,如今徐阁老正四处等着抓那位张阁老地把柄…”

最先开始说的那妇人忙问。“可抓着了?”

“这岂是好抓地?”孙夫人带着些得意道,“不过,我先前倒是听我家老爷说,有人想拿前些年的江南私盐案做由头,只是不知谁在后头主事儿,能不能掀起浪花来,还不知呢。”

“以我看,这怕是翻不起来。”后一位妇人说道,“张阁老入内阁快十年了,根子硬着呢,连圣上也极信任他,岂是说翻就能翻地?”

“唉,这咱们就不知了。朝堂上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咱们呀,当个闲话儿说,听个乐子得了。”孙夫人笑呵呵地道。

“这话正是,你来之前,我们正说着杜府的笑话儿,你知得详细些,再与我们讲讲…”

“说到杜府,我还有一句话呢,杜家大老爷派官走的是谁的门路?听说正是这位张阁老上疏地,若张阁老倒了,更有杜府哭地。”

单小葵自听到“私盐”二字,便走了神。柳家当初就是私盐案才败了家业,池州府,也勉强算得是江南了,不晓得这事和自家有没有关系。

柳家当年的事儿,她一是因怕问多了,刘妈疑心;二来,刘妈不过一个下人,知道得也极有限。她一直糊糊涂涂地到现在,也不知详细内情。等回家得了机会,再问问刘妈。

外头那三个妇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儿,相携去了。

季妍偏头笑道,“柳姐姐,她们说你舅舅家地闲话儿呢。”

“随她们说罢,与我无干。”单小葵起身笑道。

“嘻,你不怕你舅舅丢了官,连累你。”季妍笑咯咯随口说道。

“怕什么,别忘了,我二舅舅和中山王府可是连襟呢。”单小葵也信口一答。刚说完话,扭头见姚黄和魏紫在花田小道上四处张望,忙招了招手,姚黄瞧见,和魏紫端着茶水过来,笑道,“寻了姑娘们好半晌,不想竟在这里。因见孙家夫人几个在这里说话儿,我们没敢过来。”

单小葵忙伸手接了茶,道了谢,眼尖瞧见她眼睑下,粉光融滑的一片,似是哭过又上了粉,心中登时内疚起来。

听方才那三个妇人的话,今儿陶氏也来了,单小葵愈发不肯早早回去用饭。只拉着孟清菲和季妍闲逛,二人只当她方才吃了端阳郡主那些刁难,不肯早回去,也随她四处逛。

直到园中的渐渐少了,季家下人寻了来,她们三人才手携着手,往饭厅去。

好巧不巧,陶氏正自东面过来,两下将走到饭厅门口时,碰了下正着。这下单小葵躲也躲不过去,索性就装作没事儿人一样,笑着上前见礼,“大舅母好。”

陶氏先和季妍孟清菲打过招呼,才自鼻子里一哼,淡淡点头,“嗯,青娘也来了。”

“是,我陪着孟家姑娘来地。”单小葵一副根本不知她恼了的模样,笑眯眯地做乖巧状说道。

陶氏心中有气,却也知此地并非说话的地方,又哼一声,越过她先进了饭厅。

单小葵暗自吐了吐舌头,拉孟清菲和季妍进去。

刚还没走几步,迎面见季二夫人微低着头,匆匆向外走,手中一方帕子几乎要纂出水来。

“娘。”季妍忙迎上去叫了一声。

季二夫人见了她,强笑了笑,“去和你孟姐姐入席罢。”

单小葵看季二夫人脸色不太对,眼圈也红红地,不由怔住,转头往饭厅深处张望。最里头中间的一桌,坐着的是中山王妃,她左右各坐两个上了年岁地老夫人,其中一个翘首往这边瞧,这人正是季妍的祖母季老太太。

季老太太的神情虽瞧不甚真切,也能感受到她似乎沉了脸儿,十分不悦。

单小葵疑惑,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老太太说了什么话?

“妍儿,快进去罢,你祖母瞧见,又要说你。”季二夫人见季妍不动,轻推了她一下。

季妍往回看看,方才还笑意盈盈地脸儿,登时沉下来,一把拽了季二夫人的手,拉着,气势汹汹地往外走。

“妍儿~~”季二夫人忙唤了一声,季妍不吭声,只拉着她娘闷头走。

单小葵和孟清菲傻了眼,两人怔了片刻,一齐追了出去。季妍如一头发狠的小牛犊一般,拉着季二夫人只管走。别看她年纪小,才刚十二岁,这一发起狠来,劲头倒大。

季二夫人被她拉着走了十几步,伸手勾了柱子,这才算稳住身子,又气又笑,“你这孩子倒底要做什么?”

季妍显然被气狠了,红着眼睛不作声。

单小葵赶上她们母女,忙问,“季婶婶,可有什么事儿么?”

“也没甚事。”季二夫人依在栏杆上,看着三个小丫头轻笑着解释,“唉,不过说起孩子来,我想着翼儿是个让人愁的…”

和单小葵猜得八九不离十,果然又是因季云翼。但事情必不如季二夫人说得这样轻描淡写,季老太太这样老辣的人,怎会在旁人府上数落儿媳的不是?

又或…是因季二夫人想去京城住,老太太很不喜,故意在外人面前落她的脸面?

再看季妍绷着小脸一声不吭。季二夫人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得顺着她的话笑着劝,“季婶婶也别太忧心了,等见了季家哥哥,我们也劝劝他。”

“嗯。”季二夫人淡淡一笑,“那敢情好。”

☆、第080章

单小葵本来对今儿的宴就没抱什么期望,不过是陪孟清菲罢了。自来又接二连三地出故事,用过午饭,便借口家里忙,要家去。

孟清菲心头也不高兴,二人到各处别了一别,便回家去了。

临去时,见季妍仍是不甚开怀的模样,悄悄地劝了她一回。季妍只点头不说话。

弄得二人一路上心头都沉甸甸地。姚黄魏紫也因今儿在中山王府那一幕,也不似以往活泼,刘妈将这几人迎到屋里,觉出气氛不对,趁单小葵安置孟清菲小睡,往西间歇息时,问清原由,先是一怔,后又叹,“可见孟姑娘对姑娘是真心地,只是不知哪个烂嘴巴地编排姑娘的闲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