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单小葵笑着点头,有些明白了,“可听话头象是定了亲。莫不是这亲事他不满意,故意躲着呢?”
“这么躲着可不好。这不是给人没脸么?”刘妈叹息了一声。
“算了,旁人家的事,管他作甚?”单小葵望着彭君安踉踉跄跄在前头跑,彭家家仆在后赶着马车紧追不放,不觉笑道,“我看他是跑不了地。”
“是,我也觉得他跑不了。拿回家,必要挨一顿打。”兰香也笑道。
“这等叛逆子,打一顿还是轻地。”刘妈撇了撇嘴道。
主仆几人立在门口看了一回戏,笑了一回,便回屋用饭。
转眼儿就是大年初一了。因春生嫂子一家人回家过年,单小葵还以为自己家会冷清,没想到刚用过早饭,村里的几个小娃儿,在铁柱的带领下,过来拜年。
刘妈喜得合不拢嘴儿,忙把家里备的红枣核桃糖果等物,一人给塞了一大把。这一拨小娃儿刚去不久,又一拨小娃儿来。
到半中午时,大眼嫂狗蛋娘等几个妇人过来走动,瞧见便笑骂他们,“这帮贪嘴儿的小兔崽子,村里还有哪家你们没去的?”
那帮小娃儿只是哈哈大笑着散开了。
刘妈笑着道,“骂他们作甚,他们这一来,我们这里也显得极热闹。喜欢还来及呢!”
大眼嫂见她们院子收拾得干净整洁,满地的红鞭炮屑,映着那崭新的春联,院子一角,扯着根粗麻绳,上面吊着风干鸡鸭子,咸鱼等物。便笑,“我们还挂心姑娘这里冷清,没个年味儿,没想到,过年吃用的,倒备的样样不拉的。”
说着看向一身新衣的单小葵,赞道,“日子就这样,要过得高高兴兴的才好。”
“谁说不是呢。”单小葵笑着将这些妇人引到屋里,陪着说话儿。
大年初一走男方亲戚并街坊邻居,初一之后,就要按亲疏远近,走同姓之外的亲戚。晚上。刘妈问单小葵,这杜府究竟要不要走。
单小葵想了半日,终还是不十分甘心的决定:去走走。
刘妈见她做了决定,就劝道,“姑娘也别多想,这只是礼节罢了。全了这个礼节,日后也没人拿这个说嘴。”
单小葵点点头,不管是现在。还是前世,她所在乡村,娘舅的份量,那可是顶顶重要的。
即要去,单小葵也不磨蹭,一大早便坐着牛车进了城。
当杜府大门再次出现在眼前时,单小葵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守门的小厮认出她来。忙将人迎了进去,一边飞快到二门儿报信儿。
少奶奶林氏正陪着二太太刘氏在二房这院中迎客,听闻她来了,脸色不觉一沉。二太太倒是无所谓,摆手笑道,“难为她有心。请她进来罢。”
今儿在这里的妇人,多还是杜家的旁支,其中有位在族中排行第五的杜五媳妇儿,笑道,“说到表姑娘,我还有一件事儿正要和婶娘说。”
二太太挑眉,“哦,是什么事儿?”
“是我们孩子爹认得一位老爷。说想和咱们家结亲家。他家的家财倒是有的,只不过现今正适龄的这个,是个庶出的。我想,咱们家的姑娘配不得,倒是表姑娘还合适些。只是不知婶娘是怎么想的,没敢开口说…”
那媳妇没说完。二太太就摆手,“你看她闹得这一场。还不知她的性子么?我再不管她的事儿…”
“也是,只单二妹妹的事儿,就够婶娘忙活了。”另一个年经媳妇笑道,“中山王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能结亲的。二妹妹好福气。”
提到这个,二太太就颇觉扬眉吐气,脸上笑意愈发的浓了,“这也是姝儿的造化。谁想到中山王妃就一眼看中她了?原本我想着只是说说罢了,谁成想,过后不久,就谴了媒婆来,拿了八字一合,竟个大吉大利的…”说着,她想到女儿的神态,笑意突然就寡淡下来。
那媳妇子不知何意,只得连忙夸赞杜二姑娘人才容貌,中山王府的富贵权势,其它几个妇人也连忙附合。
单小葵到时,听到里头七嘴八舌,兴致极高的在说杜二姑娘,中山王府,亲事之类的。就知这事果然是成了。只是不知里面有没有孟清菲的功劳。
丫头在外面通报之后,二太太的声音传出来,“进来罢,青娘,难为你想着。”
单小葵进室内行了礼,起身笑道,“二舅母哪里话,这里是我最最该来瞧的,怎能不来?”
这话二太太听着舒心,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你坐罢。我听二丫头说,你张罗着在那边种什么花儿草的,可能成?”
“回二舅母,成不成的,我现在也不知。不过试试罢了。若能成,岂不是让舅舅,舅母少操些心?”单小葵接过青凤递来的茶,笑道,“自己养活自己个儿,总不再吃白饭了呗。”
“哎哟,看不出表姑娘小小年纪,还怪有心气儿呢。”杜五媳妇失声笑道。
林氏瞧准机会,心中冷笑,面儿却笑得亲热,插话道,“五嫂子方才说的亲事儿,我看极好,极般配。姑母家本就是商户,表妹看样子又是个喜欢经商的。商对商,门户般配,也省得委屈了她这一身的本事,青娘妹妹你意下如何?”
单小葵听明白这意思,不由皱了眉,将茶杯放在几上,似笑非笑的偏过头打量了林氏一眼,“大表嫂这话可真是糊涂了。婚姻大事岂是我能说的?也岂能是在我面前儿说的?是哪家的规矩,许在未嫁的女儿面前说这些?”
林氏脸儿一讪,随即装作失声笑道,“不过是说着顽罢了,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说不得的?”
二太太见单小葵脸上似有了恼色,话说得也重,就赶忙插话道,“飞哥媳妇儿别说了,女孩家家的脸皮薄。青娘也莫恼,刚才你五表嫂说的这家确也不错,是为你着想的意思…”
杜五媳妇忙道,“可不是呢,这家是不错,家底极殷实,若是不好的,我再不敢拿来说嘴。”
单小葵缓了神色,端起茶杯吃了一口,笑道,“不是我不识好歹。只是我年前已托人到池州府寻我的大伯父。我本姓柳,这等大事儿,自然得柳家长辈说了方算。”
杜五媳妇先是一怔,这扯出柳家,就是不要杜家管了?讪讪地看了一眼二太太,连忙掩饰一笑,低头吃茶。


☆、第060章 帮忙

原本单小葵就没打算在杜府久坐,林氏又有挑拨之意,愈地心烦。不过,好在今儿杜府的客也多,除了族中本家地过来瞧,还有官场上的人家儿,不时谴人来送贴子。
单小葵就趁机告辞,一刻不停地出了杜府。
此时才刚大半晌午,年根前儿打了春,阳光明媚。热闹繁华的南京城,因过年,各家铺子都歇了,各色商人都回乡过年,街上的行人都是走亲访友的,稀稀落落,倒有一种别样感受。
她们今儿只计划来杜府,一时无处可去,回家么,家中也无事,泥土刚刚解冻,要做活,还要等十来日,何况,这大年节的,还真没哪个就忙农活的。
她们主仆几人在街边立了一会儿,一时都想不到什么好去处。刘妈便笑道,“今儿左右无事,咱们即进城来,去散散心也好。这边铺子虽都歇了,三山街一带素来繁华,必然有不少铺子开着门儿呢。”
单小葵无可无不可地点头,“也好。”于是四人拦了辆马车,径直往三山街一带而去。
这三山街上果然还是热闹的,不但有些铺子没关张,便是街边儿,也有不少卖各色点心玩物的小商贩,单小葵单挑那憨态可掬的泥人象儿观赏把玩,菊香兰香两个专看那些小饰物,胭脂水粉之类的。刘妈也收获几尺零碎布头,这些布头大约是绸缎零裁铺子卖剩下的边角料,都是新鲜的好料,价钱儿却便宜,刘妈说拿来做鞋面正合适。
街人行人熙熙攘攘,吹糖人地,卖拨朗鼓地,卖各色糖果地,单小葵主仆四人从头逛到尾,每个人都有不小的收获。
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单小葵逛得有些累了,肚中没得饥饿。正想和刘妈说,雇了车回家去。刚一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一间古香古色的铺子里,出来几个衣着鲜亮的青年男子。
单小葵几乎一眼就发现了其中一个自己认得的人,尽管衣衫偏素,在那群人仍旧显得卓尔不群。
“小姐,那不是孟公子?”刘妈转头也瞧见了,悄悄拉了下单小葵的衣袖说道。
“嗯。我瞧见了。”单小葵点点头,眼睛仍看着那边儿,他们刚来的铺子好似是字画古玩铺子,为首一人年约二十五六岁上下,一身明紫长袍,头上一根金镶玉簪子,在明媚阳光下,闪闪发着光。身后几人,除了孟子然,淡淡立在人后,其余三四人皆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对那紫衫男子比是一副迎合讨好之意。
南京城最不缺什么?那便是有钱人,单小葵暗暗好奇这紫衣男子是谁,一边转头和刘妈说,“咱们走吧。他正忙着,不好去打招呼。”
刘妈应道,“好。我去雇马车。”刘妈刚转过身,那边孟子然已瞧见这主瞧四人。诧异地挑了下眉,往这边儿走来,扬声喊道,“青娘?”
听到熟悉的声音,单小葵赶忙回头,见人已向这边走来,忙含笑道,“孟大哥好。”
“你们怎么在此?”孟子然目光在几人身上掠过,见菊香兰香怀中皆抱着一堆的零碎物价儿,明了点头,“原是进城闲逛了。”
“是。”单小葵应了一声,又笑着解释,“瞧见孟大哥,本想打个招呼,又因你正忙着,不好去打扰。清菲妹妹可好?”
“嗯…”孟子然微微点头。
身后那几个男子一齐前来,为首的紫袍男子款步走来,朗声笑道,“孟兄,这是何人?”
“是家妹相熟的。”孟子然转身一笑,又向单小葵道,“这位是中山王府的三公子。”
单小葵一怔,中山王府不是二姑娘要嫁的那家儿么?这位难不成就是…她对官位爵位之类的,并不甚懂,也搞不清楚这人是不是二姑娘的夫婿,只得上前含糊地见礼。
那人自然也不将她们放在心上,不在意地摆摆手。向孟子然笑道,“俞兄所说年后去各地采风之事,你做何打算?”
“家中诸事忙乱,我是走不开地。”孟子然微微摇头说道。
那人看上去甚是惋惜不甘,沉默片刻道,“你不就是放不下清菲那丫头么?不然就带了她同去,再不然,你家里那般多的亲戚,送她去住些日子,还能委屈了她不成?”
“这话很是。孟兄,你道那徐霞客如何写出《游记》地,黄公望又是如何画得出《富春山居》图,难不成皆是闭门造车不成?”
孟子然只是淡笑着摇头。
那几人见说他不动,也遗憾得连连叹息,说了不几句髂几人便各自告辞。
这些日子和孟清菲相处,没少听她说孟子然的事儿,在单小葵的印象中,好似自孟清菲之母去逝之后,这个做哥哥的就担起照顾她的重任。尤其是现今的孟夫人何氏进门之后,更是对妹妹百般照顾,从孟清菲的话头里,单小葵没听出孟子然外出过。
单小葵不懂画,但也知,对他这一行当来说,多走走多看看,并非坏事儿。若她生为男子,早一头扎进广阔的天地里,四处观光遨游去了。
看着那几人走远,方悄笑道,“这是好事儿,孟大哥为何不去?”
孟子然笑笑,没说话。
单小葵又道,“若是因清菲,你也不必十分挂心。若怕带了她去不便,嗯…”单小葵热血上头,下意识想大包大揽到身上,只是她又不能常伴着她,说到此处就卡了壳儿。心中急转,又接着说道,“我那里虽不怎么好,如今也堪堪能住了人了。她又是个喜爱花草的,在我那里也委屈不着她。时不时的接她过去住些日子,或我有空了,也可进府陪陪她。”
说着这儿,她笑道,“清菲素来和我要好,想来,她也是愿意的。何况还有季妹妹呢,有我们两个和她做伴儿,她再不闷的。”
见孟子然只是看着她轻笑不语。
单小葵没了词儿,抓了抓后脑呵呵一笑,“我也是多次得孟大哥相助,有心帮忙。若你没此打算,就当青娘没说。”
刘妈听出自家的小姐意思,何况她也极喜那孟家小姐。她到自家也能和姑娘做做伴儿,遂也笑着帮腔儿,“我家姑娘说的是。”
“好,我回去问问菲儿。”孟子然抬眸望向前方,三山街栉次鳞比的小楼之外,是春日高远湛蓝的天空,他看了好一会儿,正当单小葵觉得自己说话孟浪时,他方收回目光,轻笑点头。
那一眼,极短暂的凝望,让单小葵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以往不曾见过的神采,虽然那神采转瞬即逝,她心中猜测,大抵,去外面走走,他也是愿意的。
和孟子然作别,回去的路上,刘妈叹息说,“真真人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孟少爷瞧起来,再没烦恼的一个人儿,却不知他也他的难处。”
“可不是。”单小葵叹息道,“现在这是咱们瞧见的,他样样都顺,即能做得主,府中的仆从也没敢轻视他。再想想,现在这位孟夫人进门儿时,他好象才九十岁的样子,清菲又小,他年纪也不大,那会子必也有咱们瞧不见的难处呢。”
说得刘妈不由的对比自家在杜府时的境况,唏嘘感叹起来。
单小葵那时说的话,也是一时感叹,并未多想,顺着心意就出来了。回家后想了想,她虽和孟清菲交好,孟府自己是世家大族,便是孟子然想出行,哪里送不得,会巴巴的送到她这里来?
这么一想,便觉自己鲁莽自大了。
大年初五这日,因忖着季孟两府的客人少了些,和刘妈商议亲自进城一趟,将年礼送了,送完这遭儿,她便可以安心忙自己的事儿。
还没和刘妈议定,久不见面的孟清菲和季妍便来了。同来的还是有孟子然,单小葵不见季云翼,不甘心地往几人身后瞧了瞧,还是空无一人,心下暗笑。这么一点子小事儿还真的就恼上了?
“柳姐姐,子然哥哥说他出远门儿,要把孟姐姐送到你这里来住,可是真的?”季妍一下车,迫不及待的拉着手说起来。
咦,竟然决定了?单小葵心中奇怪又欢喜,忙笑道,“是真的。”又向孟清菲笑道,“我想着你必喜欢我这里,只是不知你嫌不嫌我这里简陋。”
孟清菲摇头,“哪里嫌,这里好玩着呢。”说着转向孟子然,“哥哥只管走呗,我在家必听父亲祖父的话,若在柳姐姐这里住,也听柳姐姐的话,不要你操心的。”
单小葵见她面上欢喜神色不象是装地,也连连的打包票,说自己会好好照顾孟清菲,要孟子然莫担心。
孟子然微微点头,轻笑,“那就有劳青娘了。”
“孟大哥客气了。”单小葵连连摇头,看了眼孟清菲笑道,“说实话,我自己住在这里也闷得很呢,有清菲妹妹时不时的来和我做伴儿,我也不至于整日闲得无聊。”


☆、第061章 心思

柳姑娘。”
将季妍孟清菲三人迎到东屋,单小葵忙上菊香兰香上茶上果子,自己陪着叙了会儿闲话,听孟子然的话头,确是打算将孟清菲托付给她,让帮着代为照看,自己趁机出去各地走走。能帮得上忙,单小葵心中十分欢喜。几乎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孟清菲,不让她受委屈等等,惹得一屋子人都笑。在屋内说笑了好一会儿,她出来到厨房和刘妈商议午饭。
刚出东屋门儿,姚黄便跟了出来,在身后叫她。
单小葵扭头瞧见是她,忙笑道,“方才只顾忙着说你家小姐的事儿,倒忘了姚黄姐姐了。怎么,姚黄姐姐可是有事?”
姚黄左右瞧瞧,并未说话,直到走到单小葵跟前儿,往厨房南山墙处让她,含笑道,“请柳姑娘移步说话儿。”
她这样子倒象是有什么话和自己说?单小葵心里疑惑着点了点头,索性出了院门儿,立在院外东墙下,笑道,“姚黄姐姐有话只管说。”
姚黄咬了几咬下唇,面上带着似说不说的为难笑意。
这倒让单小葵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话,这样难出口?实是猜不透,只好等着。
姚黄沉默好一会儿,才赔笑道,“不是婢子不信柳姑娘,问出来您别见怪。”
“好,不怪。”单小葵点点头,心中愈发的好奇。
“婢子想问,我家少爷出远门儿,您当真能照顾好我家姑娘么?”姚黄说得极慢,话一落音,又怕单小葵误会一般,接着急切解释道,“婢子的意思不是怀疑柳姑娘,而是因我家姑娘的性子您也知道,除了和您并季家姑娘相熟些。其他的人都不大合得来。何况,您这里开了春那样多的活计,样样都要您操心,总不能时时陪着她…”
单小葵听得一头雾水。她这话说是怕麻烦了自己罢,又不大象。说是怀疑她能不能照顾好孟清菲罢,也不大象,究竟想说什么呢?要说她照顾孟清菲,这话根本不确切,单小葵也没打算用“照顾”一词来形容眼下的事儿,不过是陪伴罢了。她回来之后又想了想。若孟子然心中想出去,且信得过她,她每隔十日,或者八日,请孟清菲过来小住。若自己不忙呢,就进府去陪陪她。
小女儿家也没甚要紧的事儿,不过与她做个伴儿罢了。再者,孟子然走后。孟清菲若在孟府里遇上什么事儿,自己能帮的帮一把,帮不上的。就开解开解她。
那孟府总还有老太爷和孟老爷在,便是她与继母不合,也不至于叫人狠欺负她。说白了,就是个玩伴儿罢了。
姚黄见她沉思不语,面上笑容微微收敛,连连赔笑道,“看婢子这张嘴,倒柳姑娘误会了。”说着她向单小葵深深施一礼,笑道,“婢子实不是这样的意思。只是我家少爷要出远门儿,因挂心我家姑娘,将我和魏紫都留在家里照看姑娘,他自己只带两个小厮,我想,路上总不比家里。何况带的两个小厮不过十五六岁,虽能干些粗活,到底没经过什么事儿,心也不细。路上天冷了热了,小子们哪里能顾得到?我是怕少爷在外头受委屈,因而贸然问一问…”
她话到这里,单小葵已明白了,不过还是没接腔。
姚黄只得硬着头皮赔笑着说道,“…我是想着,少爷即信任姑娘,能不能请您帮着说说,好歹我们两个,带一个人出去,路上衣食鞋袜的也好有个照应。若不然,他万一路上病了,或者遇个什么事儿,岂不是让人操心?”
单小葵方才听明白了,这会子也想明白该如何应对了。等她说完,故意装作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作出一副小女儿神态脆声笑道,“姚黄姐姐你也太操心了,孟大哥那么大的人,还能顾不好自己个儿?叫你说得他倒象个三岁的小娃娃了。”
姚黄讪讪地笑,仍旧没打消念头,顺着她的话笑道,“这虽是我自己想得多,大略也不错的。自小我和魏紫在少爷身边当差,一应衣裳饭食皆是我们两个张罗的。如今他外出,我们不跟着,实是不放心呢。”
这话倒也不错,只是孟子然虽然是富家少爷,象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么?单小葵很是怀疑。
但这话到了这份儿上,怎么回答呢?正想着,季妍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柳姐姐,你在哪里呢,这么久没见面,你们也不想我们,自己躲出去自在…”
单小葵忙在外头应了一声,向姚黄低声笑道,“即这样,姚黄姐姐就和你家少爷好好说说呀…”
姚黄见她要走,急忙道,“我们说不顶用,不若柳姑娘帮我们说说…”
她话音方落,大门“吱呀”一声开了,季妍清脆的笑声传出来,“好呀,你们两个说什么体已话儿呢?”边说边在二人身上打转了,见单小葵一脸坦荡,姚黄脸上却有祈求之色,圆圆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起来,里面闪着十二分好奇的光。
“没,没什么。”姚黄连忙打起笑脸,“在说我们家姑娘的事儿呢。”
“哦,原来这样。”季妍拉长了声音点点头,一副了然神然,自院中走出来,向二人笑道,“都莫担心,子然哥哥只说出去两三个月必回,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能饿着她不成?还有我呢,不来柳姐姐这里住,去我家住也使得。正巧我娘说,过了年后,就寻了针织师傅教我针线呢,正好叫她一道学呗,也和我做个伴儿。”
姚黄讪讪笑着,见单小葵没有松口的迹象,只得含笑附和了两句,借口进了院子。
“柳姐姐,姚黄和你说什么?”季妍一见人走了,拉单小葵上了田间小道儿,笑问道。
单小葵见她大眼睛里闪着了然又好奇的光芒,不觉一笑,“就你鬼,你怎么知她有正事儿和我说。”
“嘻,没正事儿躲出来做什么?”季妍嘻嘻一笑,在那片月季花苗前站定,附下身子看细看。
自打了春,天气愈发的暖和,田间因去年的一场雪,此时泥土还湿润着,已有不少野草悄悄的露了头,返了青。单小葵低头瞧着,一边将方才的事儿说了。
“哼,原是这样。”季妍撇了撇嘴儿,一脸的不屑,“想跟着子然哥哥出去,为何不亲自和他说?柳姐姐,你别管这事儿。子然哥哥留她们在家自有道理的。再说了,她们的心思我还不知道么?”
说得单小葵笑起来,嗔她一眼道,“什么事儿你又知道了?”
“我就是知道。”季妍得意一笑,却没说透,“反正别管她就是了。”
单小葵自然不会管,何况,她也能猜透姚黄这是为何,只是装作不知罢了。只是心中有点点的好奇,这二人大约就相当于杜大少爷跟前的芍药和碧香,再说得透一点,就是杜大老爷家中王姨娘的角色,实是不知,现今这主仆之间,究竟到了何种地步呢?
和季妍在外头略盘旋了一回,单小葵便回了院子。进去时,见姚黄神态自若地,正陪着孟清菲在院中说话儿,魏紫则拿着一件披风,立在一边柔声劝道,“姑娘,天还冷着呢,穿上罢,莫受了凉。”
她不禁暗自摇头,这二人到底还是爱屋及乌罢了!说她们不是真心对孟清菲好,倒也冤枉了她们。说是真心实意的,怕也不尽然。这其中必定有投其所好的成份。
但这世上,谁没点子私心呢,站在她们的立场上,倒也很难责备她们。
正月十八,六九已过。河岸柳梢已泛了青,气温回升,河道里的船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繁忙,单小葵和孟清菲季妍等人立在码头,为孟子然送行。
让单小葵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选择和早先遇到的那些人同行,而是轻车简从,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厮,一个略年长的家人,一行四人,雇一艘小船,准备先南下然后北上。
孟府来送的人送不多,除了姚黄魏紫,另有孟夫人跟前的两个仆从,并府中的大管家。
“哥哥,你出去为何不多带几个人?”孟清菲见他只这么几个人,有些不满意,也不放心。拉着孟子然的衣袖不放,“你将姚黄和魏紫带了去罢,路上也好有人照顾你。”
姚黄和魏紫两人脸上神色一振,眼含期翼望着孟子然。孟子然只是笑着摇头,拍开孟清菲的手,“你除了她们的话还听些,旁人的话可听?况,我又不是小孩子,难道照顾自己也不会?”
孟清菲撇着嘴儿不依,“你带了她们去,我在家听话就是了。”
季妍远远听见,连连和单小葵打眼色,一双大眼睛自姚黄魏紫和孟清菲身上瞄来瞄去。那意思,单小葵自然懂,必然是姚黄和魏紫在孟清菲跟前说了什么。
孟清菲旁的事儿可以不管,自家哥哥那是百分百的挂心,在这件事儿,和姚黄魏紫的心思倒是一样的。
单小葵悄瞪了季妍一眼,笑了一下没说话。旁人家的事儿,与她无干,去不去的,让他们自己决定便好。
孟家兄妹二人在码头磨了好一会儿,孟清菲还是没磨过她哥哥,最终还是看着那一行四人登上一叶小舟,顺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