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果敢八婆把她今日之事说出去,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他!
“哦,即如此,请苏小姐到亭中稍坐片刻”
“不必!”青篱气哼哼道,早办事早了。这个男子她不想再见到,她要有多远就离多远!
“可是…在下要先用饭…然后再做清点”
“你…”青篱一口气堵在心口,直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冷静,冷静!绝对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完事就后悔。
现在青篱一万个肯定,他是故意的,绝绝对对的故意!她只不过误入他的园子,呃,好吧,虽然不是误入,但也算是没有恶意的潜入吧?不小心踩坏了他几根破草药,用得着这般吗?…仙人般的外表,恶魔般的内心…丫的肯定从小受虐待…在沉默中变了态!
输什么也不输阵!我看你能让我等到几时?!
于是冷哼道:“即如此,岳公子就请先去用饭罢,小女子可到亭子里等着。”
岳行文点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青篱淡淡的撇了他一眼,举步向前。
这个在一柱香前还被她称为“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男子,现在已经被列入她的黑名单。
梧桐树荫如盖,宽大的树叶把阳光严严的阻挡在外面,一走进凉亭,便觉得身上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片刻间便把才才在阳光下走动而生出的薄汗消了下去了。
被微微汗湿的衣衫,凉腻腻的贴着肌肤,让人感觉非常不适。
青篱坐到凉亭里,头脑已经冷静下来。将方才的事情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刚才装无赖的策略是完完全全的失败!在没有弄清楚对手之前,冒然出手,不败才怪。
这个假面仙人无疑是比她更无赖,好吧,她承认他的无赖功力更胜一筹。人家无赖得风轻云淡,行云流水,不露痕迹!
装无赖行不通,那只有装可怜?装无辜?老天,她不擅长!前世三十年,她愣是没学会装可怜这一套!那接下来怎么办?
罢了,装可怜她虽然不会,但是示弱还是懂的,眼的情形明摆着对她不利。况且也是自己有错在先,不该冒然闯进人家的园子里。想到这一层,青篱心绪平静了许多。
原本自己先错,现在主动示弱,也不算委屈她。略一思索,便拿定主意。抬眼见岳行文负手站在亭外,便走到亭子边上施了一礼道:
“岳公子,请稍留片刻,小女子有话说”
岳行文剑眉微不可见的挑起,见她此刻面容平静,虽然仍是淡淡的,却卸去了那层微不可察的疏离,清澈的眼眸里一片从容淡定。
便点点头,进了凉亭站在石桌前,指着那唯一垫了锦缛的石凳道:“苏小姐有话请坐下说”
算你还有点眼色!青篱福了福身毫不客气地坐下,她出来已经多时了,再不回去,红姨杏儿柳儿她们该担心了。只想速战速决,于是开门见道:
“岳公子,方才是小女子出言无状,无意中冲撞了公子。请公子见谅!小女子只是在花园里游玩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个…那个墙洞,一时好奇,才…。至于无意中踩坏的草药,因小女子不便久留,怕是等不到岳公子用完饭后再清点数目了。而且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必惊动我们府里众人。所以,岳公子可以清点之后,将所需赔偿银两数目从那墙洞中扔过去,小女子自当按数目将银两从墙洞扔过来…不知岳公子意下如何?”
青篱一副坦城布公的模样。
“不妥!”岳行文淡淡抬了一下微垂的双眸,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苏小姐难道不知这私相授受…”
青篱心中暴跳,鬼才跟你私相授受…好吧,虽然眼下这种情形你扔过来,我扔过去的,有点那什么嫌疑…可是打死她都不愿意想到那上面去…
于是正色道:“岳公子差异。小女子损坏公子的草药,按照草药的价值向公子支付银两,这本是交易,何来什么私相授受?”
岳行文作如梦初醒状,轻轻一拍自己额头,转过脸故作歉意轻笑:“在下一心为小姐闺誉着想…即是苏小姐认为如此甚妥,就这么办吧”
青篱心中翻了大大的白眼,懒得再与他虚与委蛇:“那么就请岳公子今日踩坏草药数量做个清点,明日辰时,小女子到那墙洞之处去取”顿了顿又道:“岳公子只需写上所需银两的数目即可”
岳行文点点头,微不可见的声音:“…那草药皆非凡品…苏小姐要早做准备才是…”前一句是感叹,后一句是提醒!
青篱心中轰隆隆炸了开来。啊!银子?!她忘了她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小姐,不知道有没有私房钱呢。可是输人不输阵!
“多谢岳公子提醒,小女子告辞了…”说罢起身离了凉亭,她敢打赌,再呆一刻,她强装的面具就要再次破功了。
“苏小姐从哪里回…”岳行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笑意。
“自然是打哪里来,从哪里去…”青篱知道他是指自己钻狗洞一事。头也不回,扬声回了一句。
正文 第四章 初见(二)
出了凉亭,沿着田埂,急步快走。刚转过一个弯儿,青篱眼角扫到一小片眼熟的植物,那卵形的叶片,略微发红的苗根,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那么熟悉,——棉花!
虽然穿来这里不久,但是青篱是知道的,这个时空,现在这个时代并没有棉花,她也没有发现一丁点与棉花相关的制品。衣料除了丝,便是麻。
现在居然让她遇到了棉花!莫非…是天意?!她想起穿越前看到的那个诡异的农场幻象…
满心欢喜的蹲下身子,看着这一堆可爱的小苗,心里的欣喜无法表达。
岳行文将她欣喜的模样看在眼里,心中微动,举步走到她身后,出声问道:“苏小姐莫非认得这个?”
青篱点点头,奇道:“你不是认得吗?不认得种它做什么?”
岳行文看出青篱的疑惑,便道:“这本是在下托朋友购买草药种子时,夹带在其中…”
发现棉花的狂喜,让青篱刚才郁闷憋气的心情好了不少。对身边这人的抵触也少了几分,听到他的话,双眼眨起阵阵喜悦的光芒,如果能买到棉花种子,现在的天气,正好适合播种…那么…
猛的转过头来,急切问道:“可知道你朋友是在哪里购买的草药种子?”棉花啊棉花,洁白的棉花,有了你,我就可以睡暖暖的棉花被子了,有了你我就可以穿柔软舒适的纯棉衣服啦。
“这个…在下不知”
“能帮我打探一下吗?”青离站起身子,急切拉住他的胳膊,将方才二人的敌对关系完全无视掉。
嘎!她刚才因拨弄棉花苗而沾满泥土的小手,在他雪白的衣袖上结结实实的留下五根灰扑扑的泥印子。青篱怔了一下,顾不得看他的脸色,连忙安抚的表明立场:
“别气!别恼!我洗!我赔!…你能不能让你朋友再弄些种子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只要眼前这家伙能够弄来棉花种子,一切都好商量…
岳行文看着这个一会装无赖,一会装淡定,一会装疏离,现在又一脸急切张牙舞爪的小女子,嘴角微不可动的抽了一下。
“我那朋友向来行踪不定,若再见到他,我帮苏小姐问下便是。”接着又不由好奇的问道:“苏小姐能否告诉我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功效?”
青篱不由泄了气,现在正是种植棉花的最佳季节,再晚可就过季了。听得他问,闷闷道:“它不是药材!”
“哦?!”岳行文挑挑眉。
“没了!”
“没了?!”
“没了的意思就是说,这种植物不是药材,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那它是什么?!”
“这个么…”青篱想了想道:“现在不能说,反正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岳行文一阵沉默。
青篱对着这一片可爱的小苗,看一会儿,不觉眉着皱起。棉花种得这样稠密,要想得到好的收成,必须得间苗才行,间掉的苗如果丢弃,剩下的棉花苗,就寥寥无已了,别说做棉花被子了,就是种子能不能留到眼下这么多,都是未知数。
要知道,在弄清楚哪里能买到棉花种子之前,这每一棵都是宝贝疙瘩。
记得前世她曾经在农田里做过的移苗,如果细心移栽的话,成功率还是很高的,顶多过个一两天,移过的苗就能活泛起来。她只做过玉米的移苗,玉米根系发达,容易成活,移栽的成功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但是棉花的根系简单,特别是在幼苗期,不但只有一根主根,苗茎也十分脆弱,一不小心,便会损伤幼苗。
棉花幼苗要移栽成功,必须得带土移苗,这样的成功率就会大得多了。而且移苗最好是选在阴天,或者前一天晚上。经过一夜的休养,被破坏的苗根得到休息和滋养,也能大大的提高成活率…而且棉花要想有好收成,必须要经过打尖、两次以上的打枝,把不能结棉桃的明条去掉…要及时除虫,虫害对棉花的产量影响极大…青篱拚命的在脑海中思索着关于棉花种植的点点滴滴。
但是青篱似乎遗漏了一点,这不是在苏府,这棉花苗的所有者并不是她,跟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等她回忆完棉花种植的点点滴滴,才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有些头疼的虚眼撇了这个刚才还打算还完银子,能离他多远就离多远的家伙,唉,好纠结啊。
在要棉花暂时忍受这个家伙,还是不要棉花彻底远离这个家伙之间选择了良久。才微启双唇,轻声道:“岳公子,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岳行文挑了挑眉毛,心道:这丫头变身变得还真快!刚才还我我我你你你的,这一转眼,又变回“岳公子”了。不过,虽然只是一会儿,他也发现了,眼前这小丫头只有在所求时,才会如此轻声慢语。便顺着她的称呼,接道:“哦,不知苏小姐所说何事?”。
“此物可否给小女子?”青篱直接提出了要求。
“苏小姐虽然不曾告知此物叫什么,有何用处,但观苏小姐方才的反应,怕是苏小姐的心头好,在下猜得可对?”岳行文温润的黑眸里闪着了然的光芒,果然有所求呢。
“岳公子聪明过人,实不相满,此物小女子确实喜欢”青篱看着眼前这位假面仙人,也不掩饰,大方的承认。
岳行文温润的黑眸闪了又闪,抬起右手,伸出洁白修长的食指,轻轻扣了扣太阳穴,似乎很是为难的样子,半晌才似笑非笑道:“方才苏小姐说过的交易,甚得我心,不知若将此物让给苏小姐,苏小姐以何偿还呢?”
“这个么…”青篱闻言撇了撇嘴,微微思索,开口道:“人说千金难买心头好,岳公子将这些幼苗让给小女子,若小女子回以千金,怕是反而俗了。不若小女子回一件这大周朝独一无二的物件儿,岳公子以为如何?”
这些棉花苗如果移栽成功,做成两条棉被应该是足足有余的,到时候回他一条棉被便是了,反正她现在最想的是种子,有了多多的种子,才有扩大再生产呀。
岳行文淡然一笑,却有些不以为然,问道:“当真独一无二?”
“当真!”青篱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加重了语气,重重的肯定的点点头。
“苏小姐说的独一无二的物件儿,可是出自此物?”岳行文指了指棉花苗。
丫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青篱心里暗道。不过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正是!”
岳行文的温润黑眸又开始闪动。青篱知道他又在心里盘算着什么。不由暗自腹诽,闪个P啊,当心眼睛抽筋抽死你。
一念未完,便听岳行文道:“这么说来,苏小姐是以在下的东西再送给在下,怎么想,这笔交易,都是在下吃亏呢…”
丫的,你要不要算得这么清楚啊?
青篱正了正脸色,轻声道:“岳公子怎么会吃亏呢…虽然这物件归你所有,但是这会种的这东西的,整个大周朝恐怕只有小女子一人,若是没有小女子的细心打理,这些东西只怕是死物罢了…到头来,岳公子可是什么都得不到呢…”
青篱毫不脸红的吹牛皮,这大周朝有没有人会种,她才不管呢,眼下重要的是把这棉花苗弄到手…
“这么说,在下是非让不可了…”岳行文负手背阳而立,薄唇微启。
正午的阳光,晃得青篱眼花,她抬手搭起凉棚,微微眯起眼睛:“这倒不是,只是小女子见岳公子仪容不凡,气宇轩昂,便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话来,因而又想到‘君子有成人之美’的话来,故而厚颜求之…”
“呵呵…”岳行文黑眸闪动,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他这一笑眉眼舒展,唇角微微翘起,犹如一朵生在月下的睡莲乍然开放…比这正午的阳光更晃人眼…“看来今日在下只有做一回‘君子’了…就如苏小姐所言…”
青篱闻言大喜,正欲开口道谢,只听他又道:“…现在,小姐可否告知,这物件叫什么名字?在下十分好奇,小姐是如何认得此物并且会…打理呢?”
呃?!青篱总不能说,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这种东西再普通不过,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农家女,十八年里跟着父母种过无数茬棉花吧?想了想便开口道:“这物件名叫棉花,小女子偶在一本叫作《齐民要术》的杂书中见过…”
“《齐民要术》么…在下却不曾听过有这么一本书…听名字,似乎是一本…关于农事的书籍?那么这棉花可是农作物?”岳行文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青篱暗道,你听说过才怪呢?不过这家伙实在是太聪明了,仅凭一个书名便能猜出是一本农事书,还猜到棉花是农作物。
青篱清了清嗓子,轻咳一声:“这书海无涯,世间的奇书不计其数,岳公子没听过也没甚稀奇的,青篱也是偶然间看到的…这棉花确实农作物…”
“青篱二字是小姐的闺名?”岳行文挑挑眉。
嗳!不是原装货,果然容易出岔子!文文邹邹了半天,她实在对“小女子”的三字经称呼厌倦不已,一不小心就…罢了,不过是名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况且日后若是要经常来照料这棉花,如此这般以后也自在一些。见他不再追问关于《齐民要术》的事儿,也乐得撇开话题。
于是点点头。怕问题宝宝再继续问下去,青篱忙道:“即然岳公子同意将这棉花让于青篱。青篱还有一不情之请:这棉花幼苗十分娇嫩,不适合做太大的移动,只能留在贵府里。而且,这苗太稠,不利于生长,产量会大大降低,所以小女子想请岳公子给指腾出一片空田来…”
岳行文点头道:“这个倒不是难事…”
青篱点点:“即如此,青篱先告辞了。只是小女子要亲自打理此物。从现在开始至十月间,这小女子可能要经常来叨扰岳公子了…”
“这…怕是不妥。与苏小姐闺誉有损!”
又是闺誉!天…哪!好吧,闺誉之我所欲也,棉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得,舍闺誉而取棉花者也:“小女子也知不妥,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小女子进来许久,为何没有见到府中下人…?”
“这院中除了两位药农打理药田,并无下人,那药农每隔两天来一次,昨日刚刚来过…”
“如此甚好!那么就劳烦岳公子,在药农来的日子在那墙洞正对着的草药上系上红布条,药农不在之日,系上绿布条,可好?”红灯停,绿灯行,她有才吧…只是她这样遵守交通规则的人居然死在交通事故上…唉!
“从那狗洞么…”
“从那墙洞…”青篱纠正道。
快速撇了一眼那岳行文袖口的五爪泥印,故做无视,快速飘走。
正文 第五章 请安
天还不大亮,青篱就被杏儿柳儿从被窝里挖了起来,离开温暖的被窝,突出其来的凉气让她有些不快,但是心里还是知道今日是必须要去请安。
啊…假期结束了…新生的大幕已拉起,她得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杏儿与柳儿端来热水,锦帕等梳洗用具上前为她梳洗,红姨则在一旁叮嘱着请安的诸项规矩。
青篱淡笑道:“奶娘,你自昨晚开始已经说了几十遍了…”
红姨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眉目间的担忧却没有消去半分。青篱看了看她,也知道她心结难解,也便不再言语,她不擅长劝人,向来只习惯用事实说话。
微叹一声,端坐在梳妆台前,任杏儿在自己的头上忙碌着。透过那面模糊不清的铜镜,青篱看着这张巴掌大的小脸,因着刚起床的缘故,脸上隐隐比往日多了一份红润,柳眉纤细,眼波流转,唇红齿白,自有不堪一握的柔弱之美。这还是她第一次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的端祥着这副身子呢。虽然只是十二岁的年纪,尚未长开来,却已然能窥看到长大后的颜色。
这张脸与自己前世的眉眼开阔,大方爽朗截然不同。每次对着这张脸,青篱总是感叹,美则美,却总是在看别人!
杏儿为二小姐梳了个垂挂髻,细细的理了额前的梳海,左右看了看并无不妥,方笑道:“小姐可喜欢这发式?这是奴婢前几日现学说,是京中官家小姐中最流行的发式呢。”
青篱从铜镜中描了一眼,点点头,微微侧目撇见柳儿手中的粉色珠花,皱了皱眉头。
也不知道这位和自己同名同姓的苏青篱,怎么会如此喜欢粉色?粉色的帐子,粉色的门帘,粉色的被子,还有一柜子深深浅浅粉色的衣衫,整个离落院里,几乎能被弄成颜色的东西,差不多都成了粉色。
柳儿见小姐皱眉,放下珠花,拿起一根玉簪来,笑道:“小姐,用这根碧玉簪如何?”
见二小姐点头,便把簪子插在头上。嗯!还不错,虽然略显素静,正好配她那一柜子的粉衣。
满意的点点头,开始了她自到古代来第一次正式装扮。
手执青黛在眉尾处淡淡轻扫,沾了点脂胭和着擦面的香粉在手里细细调匀,轻轻在腮边抹开,这样的腮红不会太艳,因着香粉的缘故,使得肌肤粉莹润泽,整个人多一份少女独有的娇憨神韵。一边欣赏一边感叹,若有珍珠粉便好了,可惜,她是个不受宠的,只是这香粉还是少用为妙,没得把她细若凝脂的肌肤给糟蹋了。又用手指轻沾一玫瑰膏,以手代笔轻涂在双唇之上。
起身到衣柜前,细细的看着这一柜子粉衣,有些头疼,挑挑捡捡,半晌方挑中了一袭浅粉色衣衫,极淡极淡的粉色,配着袖口深粉色海裳花开的花样,在这暮春时节倒也应景。
妆扮停当,看着院子里,早开的紫藤花半张着花苞,从绿色的藤蔓中伸出头来,忙命杏儿去折了来,因沾了晨露,宛若贝壳的淡紫色花朵格外娇妍,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清幽香气带着晨间清凉的气息钻入,使得五脏六胕都服帖起来。命杏儿将花插在头上。
在这浅紫色的香气萦绕中,缓缓向上房走去。
穿过几个院落,走过长长的巷子,约末行了两刻钟,才到了一个更为宽大的院落。看着立在院里院外的奴仆皆敛声静气,面色肃穆,自有一番庄重之气,青篱便知道这是老太太的院子到了。
正堂里隐隐有说笑声传来,青篱暗道:不好,迟了。来不及细细打量,便急忙带着两个丫头进了正堂。果然,青篱一进门,那说笑声嘎然而止,紧接着一个妇人不悦轻哼。
不用抬头,青篱也知道这妇人除了她那便宜老爹的正头夫人王氏,不作二人选。遂当做没听见,上前一步福身道:“孙女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自青篱进屋,便虚着眼暗自打量着,因着这孙女自小性子软儿,一副缩手缩脚的样子,仿佛在府里受了天大的委屈,着实让她不喜,无奈总算是苏家的血脉,只当是多养了一个奴才,不过多一碗饭罢了。
只是眼下见她虽神情淡淡,却自有一派不卑不亢的气度,倒让老太太往日的厌恶少了几分:“起来吧,去见过你父亲母亲”
青篱起身行至老太太左首坐着的二人身前,行礼:“给父亲母亲请安”
“嗯!听说你身子无碍了?!即是好了,就早该来给长辈请安,哪里有让老太太记挂小辈儿的道理?!”苏老爷的声音不咸不淡,音调不高不低,平淡无波,话里带着淡淡的指责。顿了顿又道:“昨儿府里宴客,为何不见你出来?小时候躲着也就罢了,现如今这么大了,还是一点规距也不懂?”
青篱心道:你正头老婆巴不得我不出来呢。看来这事儿,王夫人是并没有给这两位报备,是自作主张呀。
王夫人端坐在一旁,猛然听见这话,心头一震,见二丫头正欲开口,连忙起身,抢着开了口:“老爷不知,前儿二丫头的奶娘来回,说二丫头病好了,原本昨儿就准备来给老太太请安的,正巧昨儿府里宴请岳府里的人,我便叫她再多养一日。二丫头这次病得不轻,不好好养养怕落了病根,左右岳府的人也不是外人,也不会怪了去…”
一番话既解释了昨日宴客不叫青篱的缘由,又解了老爷对青篱的责问,青篱不由在心中暗赞王夫人会说话。
老太太淡淡的撇了王夫人一眼,道:“别人怪不怪是一回事,咱们行事周不周全是一回事…”
王夫人忙赔笑道:“母亲责怪的是,媳妇儿只想着两家的交情,又忧心二丫头的病,这才…”
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道:“罢了,我知道你素日是个最周全的…”顿了顿又道:“赵姨娘跟前都有谁侍候着?人可妥当?”
王夫人知道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话,定是什么人在老太太跟前吹了风。
想了想,便道:“现在只有春草和夏草两个丫头,媳妇原本也怕那边人手不够,便想着把‘静心院’院里的许嬷嬷和紫兰挑了过去,正想回老太太呢”
老太太脸色缓了几分,点头道:“这些事你看着办就是了。不必回我…”说着,端想茶,细细的喝了半天,方淡淡的道:“赵姨娘有了身子,那两个身子又不中用…”话说到这里,苏老爷清咳一声,起身道:“母亲,儿子还有事,就先走了”
老太太摆摆手道:“你去罢”。
又对苏家三姐妹道:“你们也回去罢”
青篱听着老太太刚才说了一半儿的话,便知道,老太太怕又是要给苏老爷屋里添人呢。一阵恶寒,连忙应了,带着杏儿出了上房。
苏青筝也听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脸上一阵恼怒,恨祖母不体晾母亲。甩着手悻悻的出了门。
屋里,王夫人脸色惨白的坐着,老太太看她这样子,便心中不喜,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不过,这子嗣血脉是大事…就是再不痛快,你也给我忍着!”说着对站在旁边的锦书召召手,锦书低眉顺眼,微红着脸上前来。
王夫人见这阵式,知道老太太要把锦书给了老爷。连忙压下心头的酸楚,强笑道:“母亲说哪里话,媳妇哪里是个不知道轻重的…媳妇原想着回老太太呢,媳妇房里的紫雪,是个稳重大气的,没进府前,在家里也读过些书,媳妇瞧着老爷对她也有几意思,所以…”
老太太见王夫人一番话,把锦书堵了出去,心中怒意更盛,正欲开口喝斥,转念一想,左右不过是为了子嗣,既然她中意紫雪,就顺了她的心罢,再说论模样,紫雪却是比锦书强了一分。不过,这媳妇胆敢顶了自己的面子,却让她心中不快,须得压一压她才是,于是端起茶杯,细细的喝着茶,一时间屋里静寂一片。良久,才从嗓子里哼出一句:“我原想着把锦书给了你们老爷呢…”
王夫人强笑着回道:“原本长者赐,不敢辞。媳妇若不是瞧着老爷对那紫雪有几分意思,也不敢在老太太面前说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