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细细的端详了苏青篱一番,直到苏青篱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低了头,才笑了笑叫紫雪进来侍候,一边又唤来王嬷嬷问道:“府里头的早饭可都安排好了?”
王嬷嬷上前笑着回道:“老太太房里的早使人送过去了。其它各院的饭也使人送了过去。现下厨房的人都吃罢饭开始准备午宴了。”
王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岳老爷岳夫人在眉州多年,听老爷说那边的人都习惯食辣,你去好生盯着些…”
王嬷嬷领命去了。
用罢早饭,苏青筝便催着王夫人去上房。王夫人笑道:“往日给老太太请安也没见你这般积极…”
苏青筝顿顿脚:“往日府里也没宴客不是?!今儿可是要请行文哥哥呢…”
王夫人脸色一顿,便要发怒。苏青筝见了王夫人脸色,小声嘟哝道:“这话我也就在母亲跟前说说,也不准么…”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把她拉到跟前,柔声道:“当年虽然和岳夫人提过作娃娃亲的事儿,到底没得了准信儿。他们这一去六年,中间虽然通了几回信,也只是说些面儿上的话。行文那孩子现在定没定亲,都还不知道。若是没定倒还好说,若是定了呢…把你的心思都给我埋到肚子里去。若真是可行,娘自会替你安排的。听到没有?!”话说到最后,已带着些许严厉。
苏青筝心里一时也七上八下,一会儿想着他现年已经满十八了,许是早已定亲了,一会儿又想着他定是记着当年两家人提过的娃娃亲的事儿,等着自己呢。
王夫人看着女儿的模样,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
辰时刚过,岳老爷岳夫人带着大公子岳行文,小女儿岳珊珊到了苏府。
岳老爷瘦高的个子,圆圆的眼睛,微方的脸形,脸上蓄着胡子,年纪在四十左右;岳夫人,身量中等,柳眉凤眼,身着黄色绣牡丹吉服,透着一股子南方女子独有的婉约气质;
年约五岁的岳珊珊头上梳着双丫髻,插着两支粉色珍珠娟花儿,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自进了院子便滴溜溜的直打转。行在最后一人,身着月白色长衫,头上绾着一只白玉簪子,俊美如仙的脸上,一双温润黑眸如泉水一般清洌透亮。虽然面上淡淡的,却也让苏府的一干丫头们羞红了脸。
众人见过礼,坐定。
几个仆妇跟着进了屋,手里捧着一几匹上好的布匹并十来个锦匣子。
老太太笑着责怪道:“不过吃个便饭罢了,还弄这些个劳什子做什么?就像当年一般,不就很好…”
岳老爷说道,因是多年未见才如此,今日先哄老太太高兴,日后他们再来蹭饭,好叫老太太拉不下脸面赶他们。
说得众人哈哈大笑。
岳夫人白了岳老爷一眼,笑着道:“不过几匹布,几方砚台纸墨,老爷也好意思开口讨饭…”
王夫人嗔笑道:“我们两府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如今却要说这外道话…呆会儿上了桌,仔细老太太罚酒…”
苏老爷也接过话头来,说了些亲近话。众人又一阵子笑。
老太太瞧了瞧淡淡的坐着的岳行文,笑道:“单瞧行文这孩子,哪里像是六年未见?!你们瞧瞧,他只是长高了些,模样性子倒是一点没变…”
苏青筝自岳行文进门的那一刻,一双眼一颗心便都在他身上。听到老太太如此说,便娇笑着接过话来:“祖母说的是,我那时候虽小,行文哥哥小时候的样子却记得清楚,一点没有变呢…”
岳珊珊正偎在岳夫人怀里,听得苏青筝的话,探出头来奇道:“你见过我哥哥小时候的样子?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老太太眼泪都笑出来了。岳行文一直淡淡的脸上,因着妹妹的童言童语,也浮上一丝笑意来。
这一抹笑,如一把重捶敲得苏青筝的心“砰砰”直跳。一张原本就红着的脸更加鲜艳欲滴。
老太太不见岳家二儿子岳行武,便问道:“为何不见行武?”
岳夫人忙道:“刚到了京城,他便急忙的去了他叔叔家,这孩子是个最闹腾的…”
老太太忙说,年纪还小,还没定了性子之类的话。
接着又说起这六年来发生的种种事儿。岳行文大部分时间都安静的听着,面上淡淡的,温润的双眸目不斜视,只有在偶尔逗弄妹妹的时候,才露出一丝笑容来。
……………………………………
用过午饭,岳行文因说有事,便先行离去。苏青筝欲追了他出去,被王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才委屈的低了头,一脸不舍不甘,。
岳老爷与苏老爷二人回书房说话,老太太精神不济,吃罢饭闲坐一会儿便去了。
两个被叫来当花瓶做陪衬的姨娘,也趁机告了罪,各去各院。
王夫人带着岳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打发了丫头们自去玩耍吃茶。
两人靠在椅子上说着闲话。苏青筝、苏青婉在旁边的长塌上与岳姗姗玩耍。
只听得王夫人道:“…姗儿生得这般好模样,又若人疼爱。你一向是个盼女儿的,这下心满意足了罢…”
岳夫人瞅了瞅正在玩耍的岳姗姗,眉眼间挂着满足的笑容道:“也就是到了外人家里乖巧,平时里调皮着呢,被她爹宠上了天,在家里呀,她就是小霸王,两个哥哥都得让着她…”说罢掩口而笑。
“行文和行武都是好孩子,知道疼妹妹,你知足罢…”王夫人笑着接过话来,神色间却带着淡淡的落寞。
岳夫人也知道她的心事,一心想生个儿子,偏偏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动静,便拿话开导她:“我瞧着筝儿和婉儿,便想起她们小时候的模样,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多羡慕你这两个女儿哟…唉,你也别多想,都说这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却是一点也不假。像我们家的两个小子,小时候还好,这大了,便由不得娘了,一个生得牛心左怪的,一个又无法无天…这么一想,你倒是比我有福气呢…”
王夫人道:“你倒来笑我,谁不知道你儿女双全,行文小小年纪便中了进士…行武虽然爱闹些,到底年纪小,没定了性子…大些便好了…”
说道自家的两个儿子,岳夫人笑得更欢了。嘴里却道:“哪里有什么好的,武儿是个最无法无天的,这不,前儿刚到府里,他便带着妹妹去文儿的草药园子里放风筝,结果风筝刚放起来,便断了线了,弄得珊儿缠着他叫他赔风筝。他又踩坏了文儿的草药,行文也好生训了他一通。他一气,就跑去他叔叔家里去了”说着,掩口又笑:“还说文儿不去请他,他便不回来…”
王夫人也跟着笑了,撇了撇支着耳朵偷听的苏青筝,笑道:“这不正好。行武性子活些,行文性子冷些,正好中合一下。”
岳夫人听了这话,也笑了,指着岳珊珊道:“即使如此还有这个小魔星呢…”
王夫人摆摆手道:“女孩儿家的性子活些,才讨人喜,你也别掬着她,不像我们那个…”说着伸出两根手指。叹道:“整天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嫡母怎么着她了呢…”
岳夫人心里道:这两府邻得这样近,奴才们又人多嘴杂,你有没有怎么着她,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
不过嘴里却说:“自己尽心罢了,别人怎么说还能堵着别人的嘴?怕是府上的二小姐肖生母吧,她那位生母我记着就是个柔柔弱弱的性子…”
见王夫人仍是眉头不展,便劝道:“这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你也别多想了…”
王夫人笑道:“偏你是个事事都顺心的…”
岳夫人闻言,秀眉一皱,面上带着淡淡的忧色:“哪里能事事都顺?我们老爷这次也不知道能派个什么官职呢…我可是打定主意要留在京里了,少不得要请你家老爷多多助力才是…”
王夫人撇了她一眼,怪道:“瞧你还与我说这话!该打!不说老爷们的情谊,单说咱们俩这十几年的交情,你也不该说这话”
岳夫人笑着告了罪,又忧心道:“我呀,忧心我们老爷是一宗,忧心文行又是一宗,你瞧,我愁得都生出白发来了…”
王夫人奇道:“行文怎么了?小时候来府里玩,是个文静好学的孩子,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有什么值得你操心的?”
岳夫人闻言脸上忧色更浓,叹了一声,道:“两年前中的进士,我家老爷常念着给他寻个官职,才好早早的上任了去,可是,他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别看他面上文静,实在是个最牛心左怪的…整日要么是钻到医书里,要么就是摆弄他那些草药。这次回京,他比我们早回来两三个月,除了惯常的几个朋友,也不去他处走动走动…对前程的事儿一点也不上心”
王夫人心思电转,接过话头道:“都说这男子不成家,这心思便还是孩子的心思。若是成了家,就得对妻儿负责,说不定到时候不用你催着,自然就上了心…”
岳夫人摇摇头道:“如今我这个当娘的,愣是猜不透他一点想法…詹王妃几次给他作媒,都叫他给推了…”
苏青筝自听到这边岳夫人淡起岳行文,便支着耳朵细细的听着,听岳夫人说到岳行文还没有定亲,脸上不由得一红,浮上一丝羞涩的笑容来。心中一动,连忙下了塌,亲自沏了新茶端过去。
岳夫人忙接过茶杯,一只手拉着苏青筝的手,细细看了半天,笑道:“筝儿真真生了个七窍玲珑剔透心,说了这半会子话,刚觉着有些口渴,你这茶便到了…哪里像我们家这人…”说着看了一眼只顾玩耍的岳珊珊。
王夫人笑着道:“她如今都这般大了,哪里还能跟小时候一样?”说着冲苏青筝使了个眼色,苏青筝知道母亲要说起她与行文哥哥作娃娃亲的事儿,便寻个由头出了门。
王夫人思量了一番,这才又接着笑道:“你若是喜欢,便接了在你身边长长久久的服侍你罢…若不是当年你们走得急,行文和筝儿的亲事就能定下了…”
岳夫人见王夫人提起当日的玩笑话,知道她当了真,因知道她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儿,不想与她家结亲,正欲推找话儿推了,却又一想,这苏家大小姐虽说有点娇纵,却是一直根肠子到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将来若是真的能进了门,也不怕她在背地里胡闹。
再加上,原来在京里时,也与自己十分的亲近,倒是个比个不知根底的强多了,两人年龄又相当,家世也相配…这么一想倒也把推脱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只是故意苦笑道:“我倒是个盼媳妇的,若是筝儿真的能成了我们岳府的媳妇,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喽,只是…唉…现如今,我哪里做得了他的主?”
王夫人原瞧着岳夫人低头沉思不语,心里正打着鼓,此时听她如此说,便知她是同意了。又见她脸上的愁苦不似作假,眼珠子转了几转,于是便笑道:
“虽说,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断没有他们小辈们说话的道理。只是过日子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儿,我们呀,只须多叫两人见见,兴许就…”
说着递给岳夫人一个眼神,岳夫人明了的点点头。王夫人也知道这事不宜过急,便又扯了其它的闲话,二人一直聊到申时三刻,岳夫人才带着岳珊珊告辞了。
岳夫人告辞后,王夫人拉着苏青筝进了里屋,把才才的情形都说了一遍。听岳夫人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同意了这门亲,不由得脸颊飞红,十根手指交叉在一起扭过来扭过去。
王夫人想起方才在宴上,一直是女儿主动与岳家大公子说话,女儿问一句,他就答一句,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虽说有长辈在跟前儿,需得守礼,可她总觉得这岳家大公子对自己女儿太过冷清。又联想起岳夫人说他推了詹王妃的几次说亲。难道…难道是心里有了人?!她被这个猜想惊着了,手微微一震,将几上的茶杯碰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动。苏青筝这才从羞涩中回了神,不解的看着王夫人,脸上还留着淡淡的红晕…
王夫人几欲张嘴将方才的一番猜想说与女儿听,好叫她别一门心思只想着岳行文,可是,看着女儿一副小女儿态,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正文 第三章 初见(一)
岳府在前院宴客,青篱又多得了一日清闲。
今日,她到没有再窝在长塌上睡觉,她来这个时空五六天了,该迷茫的也迷茫够了,是该打起精神好好整理一下思绪了。
她现如今只是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庶出小姐,想舒舒服服的过着坐吃等死的米虫生活似乎一点都不现实,况且别人给的物质保障,主动权始终在别人手里,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
而,要想在古代靠自己的能力生存并且过上好日子,能读会写是最基本的生存本领。
细细的想了一个上午,给自己的未来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划,心里便安定了许多。
吃罢午饭,便叫杏儿开了书房的门儿,她从今天起,便要开始练习毛笔字。
然而练习的结果却让她十分的恼火,看着眼前这鸡爬爬一样大字,不由又有几分泄气。
唉!赌气般的扔了笔,大力拉开书房门,走了出去。
杏儿和柳儿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做着针线,见二小姐面色阴沉的出了书房,就向院子外走去。
杏儿连忙扔下手里的活计,跳起来就要跟去。
柳儿一把拉住她,怪道:“你平时的眼力架哪去了?没瞧见二小姐脸色不好,一看就是不想叫人跟着…”
杏儿连忙扒拉她的手:“二小姐若是烦着了,不更得跟着去?万一有什么事儿,跟前也好有个人应着”
柳儿松了她的手,恨恨的点了点她的头道:“二小姐能去哪里?左右不过是去小花园里走走罢了,你若想去讨没趣,我便不拦你了…”
说着进了书房,书房的地上扔了一地纸团,展开一看,原来是二小姐鬼画符一般的大字。
杏儿看着这一地的废纸,叹了一口气:“二小姐原来是烦这个呀,这字哪是一日练成的…”
柳儿一边收拾地上的纸团,一边道:“我倒是能猜着二小姐的心思,二小姐自五岁开始练字,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好容易练得一手好字,连老爷都夸赞呢,现如今忘了个干干净净,能不心急么?”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若是早知道二小姐今日有这一病,我们便劝二小姐少用些功了…”
……………………………………
青篱出了“篱落院”,沿着树荫,信步走到小花园。天越来越暖,小花园里的野花开得一日比一日更多更盛。虽然比起府里的大花园,这里显得杂乱无章,倒也有一番野趣…
路过惯常去的假山,青篱也不做停留,直往远处的缓坡儿上走去。想起前世儿时家里的老房子后面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土坡儿,每到春天里,她便和邻居家里的小姑娘一起来这里采采野野,挖挖草根,做做游戏,记得那时的天很蓝,云很白,花很香…童年的时光很是无忧无虑…欢笑声很响亮…。
想起这些,心里的沮丧便少了几分。起了几分玩兴,便东一朵,西一朵的采起了野花,专挑那开得正艳的采,一会儿便采了一大捧花,青篱找了个空地,坐下来,拨了根野草,把野花细细的绑了,望着手里这一大束红的粉的紫的黄的密密匝匝的野花,不由笑出声来。
突然草丛中一阵响动,青篱吓了一跳。想起杏儿说过的蛇鼠出没的话,忙捡了身边的一截枯枝,划拉着草丛,弯腰找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什么活物儿,不由松了一口气。
方才光顾着采花玩,却没想到不知不觉她已到小花园最深处,离苏府的东墙只有一米之遥。
约三米高的青砖墙体,有些斑驳,那些被风化的青砖和墙头茂密的杂草诉说着岁月的悠久。望着高且长得看不到边儿的围墙,她又有一些落寞。这墙在圈起了她的安全的同时,也圈起了她的自由…
将来又是怎样呢…呵…将来……
一边想着,一边手扶着墙面在半人高的杂草丛中无意识的穿行。
不经意的低头,咦!?等等,这亮光哪里来的?再细细瞧去,只见那约半人高的杂草后墙脚怎么个有洞?青篱下意识想到一个词:狗洞!
扒开草丛,蹲下身子,打量着这个洞,洞口还不小,足足可以容下一个成人轻松通过,以洞口的痕迹来看,应该存在很久了。压低身子,顺着墙洞望过去。
洞的那一头也长着一大片的杂草,伸过手去,墙体不是很厚,微微一使劲儿,便能碰触到对面的那片杂草。
侧耳听听,对面一片寂静。莫非也是个荒废的园子?
想起小时候,跟一众男孩子调皮,钻狗洞的情景,野性突起,又因着岳府人此时正在苏府前院做客,胆子又大了几分。前后左右扫了一眼,四下无人,深吸一口气,慢慢的伏下身子,钻了进去。
顺利钻出狗洞,一股淡淡的药香夹着青青的气息迎面扑来。眼前是一大片及腰高的草丛,青篱半缩在草丛中,理了理衣衫,小心探出半个脑袋,搭眼望去,不由呆住了。这里虽然也是个花园,却并不是她想像的荒草一片…却是一畦一畦规置得整整齐齐的田地,里面种着一些她不认得的植物,有些已经开了花,微风吹过,带来一阵浓浓的药香。若不是远处的凉亭和房屋,她还为到了郊外呢。
可能是…草药?岳家不也是么?难道府里还有行医的?
据青篱的目测估算,眼前这块草药地足足有五六亩,草药长势极好,郁郁葱葱,绿油油的连成一片,春风吹过,绿浪乍起,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猫着腰,拨开草药丛,又前行了数十步,半藏着身子,打量了一眼这个院子。
园子中间,有一处凉亭,周围种了十来棵约合抱粗的梧桐树,巨大的树冠将亭子覆盖着严严实实。却又衬映得整个园子更加空旷整洁。
整洁得让人失去探寻的欲望。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探寻什么,纯粹是小时候钻狗洞的后遗症,总是想着洞的那边会有十分好玩儿的事儿,会有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罢了。
如今狗洞也钻了,她却突然没了兴致。不由想起前世曾看过的一个典故。说是一个隐士在雪夜,突然兴起,想起好友戴安道,便乘船前往,经过一夜才到达好友住的地方,隐士却造门不前又返了回来,别人问他,为何到行了一夜船来见好友,却到了门前又要返回去呢?隐士答道:“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青篱不由暗笑,自己如今也学了一回风流雅士,只不过自己是乘兴钻狗洞罢了。
转身正欲离开,突然头顶上方一个低沉而清冷的男声传来:“你是什么人?!”
“啊!”青篱惊了一跳。方才明明没人呢,可这声音是哪里来的?莫不是幻听?然而老天仿佛要跟她做对一般,她心念刚刚至此,那低沉清冷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什么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青篱这次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是幻听,有人!而且是离她很近的人!呃?怎么没有听到一点响动呢?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向旁边转转眼珠子,只看见一片月白的衣角,在翠绿的草药丛中极为扎眼。
“轰隆隆”她的脑袋里一片炸响,人如石化般定住。好一会儿,才从石化状态中恢复肉身。
完了!被发现了!官家小姐钻狗洞,这…如何解释?
如果此刻有个地逢,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然后遁地升仙…呃…遁地逃走,爬走,跑走…反正是只要能走,怎么走都无所谓。可惜,那立在她身侧不远的处双脚仍然定定的站着…希望这主人不要太难缠才好…
深深吸了口气,缓缓站直了身子,微微抬起头来,便对上一双温润黑眸,这眼睛犹如一汪泉水,清澈透底,却不起半分波澜,一如他的声音清冷。
青篱向后退了两步,想要看清楚这人。却听见脚下卡嚓卡嚓的几声细响,伴着细不可闻的枝叶摩擦声…完蛋!不用低头她也知道脚下踩的什么东东,草药!
果然,那温润的黑眸因着轻响又清冷了几分。
这是个什么状况?青篱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一边细细打量眼前这人,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自圆其说。
眼前这人,年约十八九岁,身形修长,眉似青山,目若寒星,嘴角微微抿起,身着一袭月白长衫,松松的挂在身上,发黑如墨,头顶打了一个发髻用一根白玉簪子绾了起来。头上一根碧玉簪子,腰间配着青色绶带,脚上一双青色皂靴。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你是什么人?”声音的主人第三次发问,只是这次平静中略略的带着一丝的淡漠疏离,还有一丝不耐!
这丝不耐烦把青篱惹得有点发毛,挑了一下秀眉,在心底把刚才的赞叹改为:好一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只是这声调语气实在欠扁!
呃?!她是什么人?她是苏府的二小姐!但是,却不能实话实说。青篱想了又想,眼珠子转了又转,一横心一咬牙一闭眼,心道,今天姐姐我就装无赖派了!带着视死如归般的勇敢,直视那双温润黑眸,答道:“活人!”
“嗯?!”那男子黑眸一闪,眉尖挑起,带着淡淡疑问。
听不懂?!青篱无奈撇撇嘴,只得好心的解释道:“你不是问我是什么人吗?我说,我是活人!”
他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停留在她的脸上:“哦,那么…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那个…我在散步!”反正脸皮已经厚过一次,再厚一次就容易多了。
“哦…钻过狗洞来散步…?!”他眼波微动,眼中闪出一丝趣味儿,拉长了声音,顿了顿,似是赞叹似是嘲笑:“好…与众不同的…兴致啊…!”
青篱尴尬无比,他果然看到了…555555555,我的形象啊…。可是面上却强装镇定,打着哈哈道:“小女子是略有些怪僻。还请公子见谅,小女子这就打哪里来,回哪里去,不打扰公子了…”
言毕,转身就要溜。
然而那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她刚行了几步,便听见那声音淡淡道:“苏小姐今日踩坏草药数十颗,待在下清点数目之后,便会送到府上”
成功的止住了青篱的脚步。
丫的,他早猜到她是苏府的小姐,还装模作样的用死人一般语气问了一遍又一遍,不过踩坏几棵草药,居然还要赔偿。青篱那个憋气啊!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揍他个满地开花!
但是她不能!忍耐,忍耐,一定要忍耐!能忍也要忍,不能忍也要拚命忍!她可不想让整个苏府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千金小姐钻了狗洞。若单单是钻狗洞,尚还是小事儿,不过是受一顿唠叨罢了。偏偏是钻过狗洞便遇见一个年轻男子,而且是个貌美如仙的年轻男子!这事被有心人知道了,怕会传成苏府二小姐思春,钻狗洞私会心上人!她那个封建卫道士祖母不把她打死才怪!
过了半晌,直到她确信自己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才转过身来,直视他的双眼,淡淡道:“岳公子不必如此麻烦,现在就清点吧,今日是小女子莽撞,理应赔偿”
“哦,苏小姐认识在下?何以知道在下姓岳?”这声音总算是有了一些起伏,略略提高了音调,含着一丝趣味。
轻易的将青篱刚刚压下的怒气又激了上来,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已经处在暴走的边缘。
冷冷道:“猜的!”
哼,反正已经挑破,自己也不须再装下去。丫的,她来穿到苏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破功…还是被人三言两语便破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