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乐乐瞧这情形实在怪异,不由得凝神来看。
半日才从周遭人口中理清事情,原来是家酒楼引人注目,特意弄了元军的旗子在这任人发泄。
叶乐乐心中抑郁,也不由得笑叹了一声。也不知是赞这老板好手段,还是叹这愤青横贯古今。
突然她目光定住不动,死死盯着这旗子,猛的就跳下了毛驴,冲上前去。
别人扔的石子统统砸在她身上,她也不管不顾的去扯了旗子看,还好她穿得厚实,身上倒不如何疼,只有块石头砸中了额角,瞬间就青了一块。
众人见她横冲直撞,又双眼发直,不由得骂骂咧咧的。
“看着也是个齐整的小娘子,怎的这么愣?”
“这是发了薏症吧。”
“要真砸出个什么来,可不连累大爷我见血了?真晦气!”
“她不是要撕了这旗子罢?”
叶乐乐的手有些抖,李三也挤了进来:“妹子,你这是怎么了?被砸中了眼可不是好耍的,快些走吧。”
他又不敢去拉扯叶乐乐,只好用身体挡着她,以免她再受了伤,所幸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到,也都停下来看戏,并没有再动手。
叶乐乐终于流下泪来。
众人见她这么个娇美的妇人哭得伤心,不免又有些愧疚了。
“哎,别是真砸疼了吧?是你砸她头上的是不?”
“你少乱攀扯!那只眼睛看到是我砸的?”
“这位娘子,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不是你自己突然冲出来的嘛。”
叶乐乐恍若未闻,只在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先前源哥儿就同她说过,元国的国玺刻的是个猛鹰捕蛇图,只当时他是用了茶水描画,她看得也不真切,没有放在心上。
未料到他们连旗子也是这一样的图,如今叶乐乐看了,才猛然想起,庄先生那只鸽子脚上的竹节,两头的封漆上的图案可不也是这式的猛鹰捕蛇吗?
好你个庄莲鹤,被皇旁贬斥,你就通敌卖国是不是?
想他潜伏于何府,也受了不少委屈。既是与元军勾结,又就近监视着何府,一旦元军攻入,何家大小可还能跑得掉?
旁人死了不打紧,源哥儿这么个好孩子,怎么能死?
庄莲鹤和白燕麟这两个贱人,竟然还想名利双收,还想当个抗元大将军?
呸,世上那有这样的好事!
源哥儿怎么能白死?我叶乐乐就算人小力微,也一定要替他尽一分力,报一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抱拳环顾四周:“多谢各位大人的关爱垂怜”!

 


44

44、第 44 章 ...


渠州是个渔米之乡,山青水秀,田地肥沃。
如今正是隆冬,若是开了春,景致定然不错。
不过,纵然此时无景可看,城内的一派繁华仍是乱人耳目,除了会有人激愤的议论战事,其余各面,并未受到战事波及。
叶乐乐几人寻了地方安置下来,因过了渠州,就是邻颂境内。但邻颂远没渠州繁华。是以李三夫妇都预备在渠州将所需的物件一次置办好,包括一些种子也是渠州才有得售卖的。
叶乐乐仔细询问了溪谷适种的几种作物种子,便挑了几种,托李三一同买了。便与他们分头行事。
她兜兜转转的寻了半日,这才寻到了知府宅邸。
城中的官员,大多就近住着,这一条三月胡同大都住着官家。多是三年一任,前头走了,把房子卖给后头继任者,并不会大动土木去兴建。像原先何家那样占着一大座园子,毕竟还是要靠机缘。
叶乐乐记着王泰春是到渠州来任职的,只不知道是不是知府一职。但见何老爷对他也多有逢迎,该是比同知更高一级,任的是知府一职才对。
她便在大门口徘徊许久,终见侧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挽着篮子的婆子。叶乐乐连忙迎了上去:“这位大婶,向您打听些事。”
这婆子皱起眉看她一眼:“那里来的妇人,无事莫在我家门前乱逛。”
叶乐乐忙赔着笑脸:“大婶,我是来寻人的,只不确定这家主人是否姓王?”
婆子不吭声,上下打量她一眼。
叶乐乐看她反应,知道八成没错,又道:“婶子,我又不是坏人,这家太太是否姓梅?”
婆子看她一身打扮上不了台面,但却生得一副好相貌,一双手也纤细,不像是做粗事的。心中便惊疑不定,寻思着莫不是老爷在外头的外室寻了过来?
叶乐乐深知自己长得也属艳丽一型,看她眼神不对,忙亮了身份:“我是景州何府派来的,想要求见舅太太呢。”
这婆子并不是王泰春和梅氏从黎都带来的旧人,但也依稀听过自家老爷是有个妹子在景州的,梅氏听说近来也为景州战事忧心,不知小姑子一家可还安泰。
因此她马上堆起了笑脸,也不出门了,立刻热情道:“原来是姑太太府上来的,姑娘这边请,老婆子我这就领姑娘去见我家太太。”
叶乐乐笑着应了,抬头看了看这高门大宅,咽了口口水:也不知道进去了,还出不出得来!
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事必然要做,不做一辈子将辗转不安,落下一块心病。源哥儿待她一片赤诚,纵然是不知她真实的身份,她也都受着了,此刻却往那里躲?
于是跟着这婆子往里走,一路看到精致的亭台楼阁,抄手游廊。虽然比何府小了许多,但也甚为精美。
婆子一边领着她,一边赔着笑:“老婆子姓荣,都叫我荣婆子。姑娘这一路走来可甚是辛苦,不晓得景州现今如何了?”
叶乐乐勉强笑了笑,在这古代,叫她姑娘可真有些勉强了,那得是个多老的姑娘啊?估计这婆子一则存了奉承之心,一则又怕叫错了她的身份尴尬,所以干脆往小了叫。
但叶乐乐实在不想点出自己“佟姨娘”的身份,也就故意含糊着:“境况不大好。”
婆子看她一身衣衫,想着这府里稍体面些的下人都不能穿,也就估摸着真个不好了。
走得一段路,到了主屋,婆子寻了个丫鬟去通禀,少顷就见那丫鬟奔了出来:“太太让快进去呢!”
叶乐乐就有些瑟缩,半垂着头,随着这丫鬟进了主屋,踏在了褚色的织花毯子上,满身都是暖意袭来。
梅氏打量了她半晌,有些没认出来,不由道:“抬起头来罢,这么埋着头做甚么?”
叶乐乐缓缓抬起头,看见梅氏斜坐在坑上,倚着引枕,头上戴着抹额,穿着件七成新的香色裙衫,袖口滑出她家常戴的白玉镯子。
梅氏看清了她的面容,几乎要惊得站起来:“佟姨娘!”
这三个字让叶乐乐肉一紧,吸了口气,她对着梅氏福了福:“舅太太,正是婢妾。”
不过三息之间,梅氏就沉静下来,抬了抬手:“可怜见的,清减成这样!你如何来了?你家老爷和太太如何了?”
叶乐乐掏出预备好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瞬间就流下泪来,一下就跪倒在地:“舅太太,您和舅老爷可得替我家老爷太太做主啊!”
梅氏一听这话,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王氏和何老爷都有了不测?头就晕晕的,又想着,被元军给害了,这也不是自己和老爷能做得了主的,这佟氏看着也是个机灵人,怎的也糊涂起来。
但她嘴上却不说,陪着流起泪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老爷最近日夜难安,得此消息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住!”
叶乐乐膝行几步,上前去拉住梅氏的裙摆,眼见自己的手在她裙摆上落了个黑印,忙洇了几滴泪上去掩住。声声哭诉道:“这些北国蛮子,自有朝廷做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只是这些该死的奸细,一个一个还高官厚禄的安享民脂民膏!不知还要害了多少人去!舅太太,我家老爷太太死得冤啊!”
梅氏听得不对,头更晕了。半晌才扶了扶额头:“你说什么?”
叶乐乐体贴的站起来,贴到她身侧,帮她按头。
“咱们老爷怎么说也是个官身,要想撤离也不是不成,偏教那该死的庄莲鹤与白燕麟两个给制住了。临了老爷让各自逃命,只说逃得一个算一个,又说他亲眼见过庄莲鹤与元军的书信,庄莲鹤与白燕麟两个与元国里应外合,因此元军才能临城十里方被发现。不然也不至求援不及!更可恨的是如今他们还诓得陛下信任,白燕麟更是得了虎符!太太!婢妾一个丫头出身的,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只老爷说白燕麟得了虎符大事不妙啊!”
梅氏听得头晕目眩,连忙一迭声的对着外头道:“来人!快请老爷家来!”
待丫鬟应声去了,她用手按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这些,真是你家老爷说的?”
叶乐乐瞪了瞪眼睛:“太太,婢妾家三代为何家奴才,忠心耿耿,见识浅薄。只知道效忠主子,哪知道外头这些事。老爷也是没办法了,才将此事说与园中各人听。但只怕,只有婢妾。。。。。。”
说着捂着嘴呜咽起来。
梅氏顺了顺气,暗想佟姨娘也编不出这些话来。因为太过震惊,细问叶乐乐的同时,不免又再三催人去请王泰春。
等到掌灯时分,王泰春才来了。一边进屋一边语带责备:“到底何事,催得我公务都未办妥。”
待看见屋里的叶乐乐也惊了一惊:“佟氏。。。。。。?”
梅氏连忙让他坐下,简要的把叶乐乐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泰春一震,怒道:“你这贱婢,竟敢口出妄言!白将军正在浴血奋战,你胆敢污蔑于他!此话若搁到衙门里去说,先要将你去衣受杖二十!”
叶乐乐情知王泰春不好骗,又扑通一声跪下,哭得要断了气。
“婢妾不敢,婢妾不懂这些,不敢,不敢的。”说得语无伦次。
王泰春仍是一脸怒容:“是谁给你的胆子来乱我军心!?说!”
叶乐乐吓得往后一顿:“婢妾真不敢,真是老爷同我们说的。。。。。。他说庄莲鹤不满被贬斥,本来也可寻了旧时亲友安闲度日,偏要到咱们家来受气,老爷便留心了一回。”
王泰春本就意在威慑叶乐乐,此时闻言心中一动。说来也是怪,庄家的姻亲旧友,随意一个都可保他安闲,他偏要窝到这边境来,向来最是清贵的人,偏在妹夫手底下讨生活,这其中也是有些文章。
叶乐乐赶紧添柴:“婢妾一个内宅妇人,如何知道白燕麟是什么人,怎么敢去污蔑了他?是我家老爷说见他在庄莲鹤房中出入,起了查探之心,就瞧见他们与元国的通信。信上都有元国的印鉴。”
王泰春反复查问,心中暗道:此次元军突袭,临城十里才被发现,是有古怪。白燕麟突然就在景州现身,朝中突然又起了股风浪,多人上奏,要让他就近上任。
又想起多处疑点,不免与这佟氏所说暗合。
心中一时犹疑不决。此事上奏上去,若是真的,自己自是立下大功,揭穿奸贼面目,使朝庭免于被蒙蔽,救百姓于水火!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但若所奏不实,扰乱圣心,贻误战事,则可预见自己仕途危矣!
他便不耐的摆了摆手,对梅氏道:“她在这哭得好生烦人,快把她安置下去歇了,此事容我再思。”
叶乐乐忙哭道:“舅老爷,您一定要为我家老爷太太做主啊!现在可就全指着您了啊。”
王泰春喝一声:“休得吵闹!还不退下!”
梅氏就劝了叶乐乐下去,又让婆子好生伺候着,这才回来与王泰春商议。
“老爷,此事当如何才好?”
王泰春思虑半晌,心中想出个主意。
不若八百里加急上奏,就说从景州来的流民中有此传言,只恐是元国意在离间,但若是不报,又唯恐误事。此奏章必要写得焦灼满纸,一心忧国为民才好。局时若朝廷来人,只管将这佟氏交出去便罢。
若是真的,佟氏一介女流,还是个不能封诰的妾室,这功劳自是落在他王泰春身上。
若是假的,也该当佟氏腰斩,他王泰春最多被训斥一番,却不伤根本。

 

 

45

45、第 45 章 ...


叶乐乐已久未穿着绫罗绸缎,这还是王泰春的陆姨娘拿了自己没上过身的几身衣裳来给她应急。她先前并不觉得绸缎如何,但苦过一段时日,再摸这料子,果然觉得舒适。
不由有些不舍的叹了口气。
派来服侍她的丫鬟妙儿不由问道:“佟姨娘怎的叹气,可是婢子那里服侍不周?”
“没有,”叶乐乐摇了摇头:“只是想起我这一路逃来,得了几位贵人相助,今日出来还未曾同他们知会一声,倒怕他们以为我悄声隐匿,未免寒了人心,便想再出府一趟,你替我再去问问舅太太。”
妙儿应了:“天已晚了,佟姨娘不如歇下,奴婢这就去回了太太,想来明儿一早套了马车出去,正是合适。”
叶乐乐想着这一夜无论如何也是要歇下的。便也依言躺下歇息,只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时又想及自己此行是否妥当,一时又忧心王泰春是何种反应,直到天色将亮,才略眯了一眼。只觉着昏沉之间,似才合了眼,就听得外边有人扫地铲雪的声响。
她疲惫的睁开眼睛,望着帐顶的绣花,默默出了一回神,这才叫妙儿进来服侍洗漱。
待用完早膳,便问妙儿太太可曾安排了马车。
妙儿目光一闪,笑道:“太太说姨娘一路辛苦了,不如好好将养几日,要去知会什么人,尽管使了婆子去传话便罢了。”
叶乐乐原本就和李三说过,要等她三日。此时不过是试探罢了。
一听妙儿这话,就知道王泰春必有动作,此时是把她看管起来了,也就吁了口气。
她客居此处,针尖大的事也不劳她动手,多的就是空闲,便一日数次的去哭诉催促,梅氏终于有些不耐,也就向她露了句话:“老爷已是八百里加急,送了奏章上去。佟姨娘只管等着。”
佟姨娘便做出欣喜的样子:“如此甚好!”
便回了客房,又多等了半日,思量着这派出去送奉章的信使已是追不上了的,这才避了人摸了丸药吞下。又过了一个时辰,叶乐乐便前去与梅氏说话。
梅氏本对她有些不耐,便不怎么有心应酬她,只目光淡淡的从她脸上扫过,却突然皱了皱眉:“你这脸上怎的有些红点?”
叶乐乐摸了摸脸,垂落的袖口也露出腕上一片稀疏的红点来。
她自己也吃了一惊:“这,这是怎的,方才还没有的!”
梅氏沉了脸,狐疑的看着她。
梅氏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便是自己手头也捏了几种秘药,就疑心叶乐乐是在使诈。
“请大夫来看一看便知。”
叶乐乐有些慌张:“不,不必了吧?”
梅氏更是疑心:“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咱们妇道人家,一张脸最是要紧,可别误了诊治。”
叶乐乐迟迟疑疑道:“婢妾好容易才寻到这里,就是染了恶疾,舅太太千万也别撵了婢妾才是。”
梅氏温言道:“万不会如此。”
梅氏便催促了丫鬟去请府上常请的大夫来家。
过得好一阵,大夫方才来了。梅氏见叶乐乐脸上越来越可憎,就算疑心她是假装,也忍不住自寻了个借口进到里间去。
这厢大夫进得屋来,梅氏在里面凝神细听。
就听大夫抽了口气,声音有些不稳:“这,这症状是何时有的?”
叶乐乐也害怕:“不到一个时辰。”
大夫细细的切了脉,脸上阴晴不定,妙儿不由问道:“常大夫,我家姨娘究竟如何了?”
常大夫指头有如触着了烙铁,弹了开来,脸色发青,站起身来就背药箱:“害人不浅,害人不浅!染了麻风,竟然还在此招摇!”
妙儿听得吓了一跳,离叶乐乐远了三步,麻风可是会传染的!
又急急的拦住了大夫:“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本嫌晦气,但又忌惮他们是官家,只得一面拿出块帕子来擦自己的手,一面恨恨的道:“赶紧送得远远的才好!死了也别埋在此处。”
叶乐乐哭丧着一张脸,赶紧要往内室扑去:“舅太太,千万别把婢妾送走!婢妾好容易才死里逃生,只望舅太太还念些旧情。”
梅氏在里头惊疑不定。
叶乐乐手都碰到帘子了,妙儿暗忖此时不表忠心,太太往后记起来也没好果子吃。
于是心一横,把手缩在袖子里,隔着布去拦着叶乐乐:“佟姨娘,可别害了我家太太!”
叶乐乐蹬蹬退了几步,捂着脸哭:“婢妾这一路孤苦伶仃,老爷没了,太太没了,哥儿也没了。好容易才寻着了舅老爷舅太太,原想瞧着贼子授首后,任舅太太赏口饭吃,就是做些粗活也使得。怎么就这么命苦,染了麻风?”
说着又恍惚的忆起:“是了,这一路餐风露宿的,宿在破庙中,也曾见两个形容可怖的乞丐。。。。。。”说着就尖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状若癫狂,尽显咆哮派真传!
梅氏被她叫得头晕。妙儿只好抄起一旁的花瓶砸在她后脑。
叶乐乐疼得眼前发黑,但传说中被一击就晕的招式显然没灵验,她堪堪还留了神智来感受这疼痛。
但也顺势翻了个白眼,倒下装晕。
梅氏这才从内室出来,指着倒在地上的叶乐乐道:“赶紧拉出去,先关起来。”
又道:“快请老爷回来!”
等请了王泰春回来,梅氏仍是余惊未定:“老爷,您看如何是好?瞧着也不像是假的。她又无手段谋取生计,也不知我等要将她推将出去,自是想依附着我们过活。
这病要是真的,”说着打了个寒颤:“咱们一干人等可就没有好活。”
王泰春想了一阵:“就把她送远些,送到庄子上关起来。过得一阵,是真是假自见分晓。”
梅氏也觉正是如此。
便趁着叶乐乐还未清醒,赶紧送上了辆马车,又命妙儿跟着:“你就劝她,是送她到清静些的地方养病,养好了再回来。切记要好好安抚,事后定有重赏。”
妙儿只觉自己平白遭此横祸!但她老子娘,连同妹妹都在这府上,又如何违抗得了!
只得跟着马车一路去,又因害怕,不肯与叶乐乐一同呆在车厢里,等马车离了王家一段路程,干脆绑了叶乐乐后,自己坐到前头去与车夫吹冷风。
叶乐乐等她一走,立即醒来。因妙儿十分畏惧与她接触,这绳子便绑得松松的,叶乐乐藏在袖里的刀片都没用着,就解开了绳子。她跪立起来,活动了下关节,撩开车帘子往外看。一路等到迎面来了只嫁娶队伍,喜乐之声喧嚣尘上,她才借机从窗口纵了出去,就地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
所幸因与这嫁娶的队伍遇上,车速便放得慢了,因此她只是疼了些,并未断了手脚。
又因乐声遮掩,妙儿与车夫俱未发现她已逃离。

临街的二楼上,宁熙景突然咦了一声,对一边的曹春道:“你看这位叶女侠。”说着又笑了起来。“没有武功已是不得了,她若有了武功,岂不要飞天遁地?”
曹春面无表情,看着叶乐乐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后怕的看了一眼缓缓驶离的马车,飞快的钻到人群中躲起。
缓缓点了点头到:“您到底要不要见王泰春?”
宁熙景挑了挑眉:“说这些无趣的事做甚?我如今就想看看庄莲鹤和白燕麟在捣什么鬼。”
“会长,骁荣会的规矩,不得在国难关头横生枝节。”
“你怎知我是横生枝节?说不定我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说着斜睨着曹春:“怎么,你不信。”
曹春不吭声,但脸上明白写着四个字:“属下不信”。

此厢叶乐乐并不知她与宁熙景又有缘的遇上了一次,她只知此处不能久留,忙急勿勿的寻到了客栈去,果见常大夫在此等候。
就肉疼的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你给这漆汁丸当真厉害,我现在混身发痒,可有法子缓解?”
常大夫收了银票,心中喜欢,也不爱搭理她,只应付道:“过得一个时辰自会消退——对了,你可别再回这渠州来了,休要砸我招牌!”
“您放心,您还只是砸块招牌,我却要拿命去填,您说我还回不回来?”
常大夫心中也认定如此,自来这种犯了阴司的婢妾,不躲得远远的,再是没有活路的。
叶乐乐打发走了常大夫,忙冲上去寻李三夫妇。这两人一见她来,不由一惊:“妹子,你这脸?”
叶乐乐道:“并非是病,我们快走,路上再说。”
李三早就备好行装,连毛驴也喂得饱饱的,只在等她。
等一行人赶到城门,叶乐乐脸上的红点已消许多,看上去并不如何可怖。
是以也并未招惹太多目光,顺利的出了城。
一出城门,叶乐乐心中就有了一丝放松。
不管如何,这一丝怀疑总算是呈到了朝廷之上。圣上必会派人来查,若庄莲鹤与白燕麟罪有应得,自是无法瞒天过海。若是他们并无过错,也是不怕火炼。
不,叶乐乐又否定了自己的动摇,战前与元国密信,无意看到并不解其意的自己都要被灭口,实难信其清白。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明天的份,因为明天要出去走亲戚,可能一整天都不在,所以把别的事都丢开了,熬在电脑前熬出来的,明天就不一定更了哦。

 


46

46、第 46 章 ...


邻颂与渠州交界处,群山耸立。也因此渠州的繁华到此为止。
但当你不畏困苦穿山越岭,最终也能看到一片沃土。
溪谷又在邻颂治下的最南边,再过了溪谷的荒地,就是十万大山了。
孙娘子说溪谷的祖先原就是来躲避战火的。
历经千辛才来到此处的叶乐乐便对此满意至极。经由李三的相助,在县衙门报备落户,正式立了个女户,落在了溪谷县下的柳河村,名字终于由官方登记为“叶乐乐”三字。
她原想就挨着李三家住下,但这村中有房屋出售的只得一处,原是李铁老头跟着儿子搬去邻颂城去了,这才将旧房子卖了。
这房子离李三家也隔了一段路,所幸看着倒还齐整,五间大房,用篱笆围了个小院子,中间还有口水井。
叶乐乐总不能现雇了人盖房,实在是等不得,就将这房子买下了。
又托着李三寻了十亩良田买了。因如今还没到二月,都是农闲时节,倒也不急着寻人耕种。
等零零种种的安置好,她关起门来数了数银子,居然只余得两百多两。这一路漫天撒钱,实在心疼,但想来也没有那一处是可以省得的,便也罢了。倒是手头还存了一两件首饰,并最后王氏给的一把红宝石,她也估不出价来,因现在并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算起来在庄户人家中,她还是富裕的。就在床底挖了个洞,将这些物件收到个小罐里,埋了起来。
还好这屋里的地全是层层碾实的泥土地,只多费了些力气,又将它恢复如初了,若不是心中有数,决看不出何处埋了东西的。
叶乐乐收好了仅剩的财产,就拿起针线做衣裳,这些布都是从县里买的。
比起此地农妇身上穿的,不过是花色略新些,面料却差不离。
叶乐乐穿上身,又弄了块蓝色的头巾包着头,看起来虽面目仍显艳丽,但也不至于走在人群中过于突兀。
她便趁着这农闲时节出去与这村中人家认识。
溪谷县因为此番鼓励外来人口落户的政令,如今这柳河村中已有五十来户人家,但原先的旧村民只得四十来户,且大多是姓李的,其次就是姓姚。
李三一家在此颇有人缘,经孙娘子引见,叶乐乐不消半月,就混了个脸熟,走在路上也有人招呼一声:“叶娘子。”
每到这时,叶乐乐就含笑站住,想得起名字来就招呼一声。想不起名字就含糊道:“您这是去洗衣服啊?”
因此也给人落了个和气的印象。
这些农户当中,自是没有大户人家那般注重男女之防,许多时候男男女女一起干农活,又是从小认识到大的,大处守着,小处就不甚讲究了,叶乐乐只觉得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