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字想是许久没有人新漆过了,残旧得厉害。但王慕翎还认识。
自己十五那年,刚入国都第一晚,就曾像今天一样无意走到这门前,遇见了温润儒雅的颜喻林,在此后的岁月中,还多得颜喻林的相助。
只是她,却有近十年未来过了,每每家中有事,总有人来请了颜喻林过去。
王慕翎一笑,看来自己果然是太得意了,颜喻林医术无双,多少人上门求医,偏自己老使唤他。
王慕翎想着就抬手敲门,却没料门是虚掩着的,一敲就吱的一声开了道门缝。
她也不便进去,继续敲了几声,却一直没有人应门。
王慕翎心道自己和颜喻林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了,他脾气又好,应该不会怪罪自己乱闯。
于是索性一推门迈了进去。唤了一声:“颜大夫?!”
院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就连那个讨厌的颜青也没出来。
王慕翎在院里转了一圈,就听得砰的一声脆响,像什么东西打碎了。
她一惊,忙循声找到了一间屋子前,一下推开了房门。
屋里光线暗,她半天才看清。颜喻林躺在里边床上,地上满是碎瓷片,看模样像是打碎了一个茶盏。
王慕翎赶紧走过去,就看得颜喻林满面通红,只虚弱的半张着眼睛。伸手一探,颜喻林的额头滚烫,显是发烧了。
基本的小症状王慕翎还能照顾,赶紧给他倒了水来,半扶着他喂下。又洗湿了帕子帮他擦脸。
再赶到厨房里帮颜喻林熬清粥。王慕翎不是不能烧饭,家中几个男人过生辰的时候,她偶尔也会亲自下厨,哄个开心。但那时都有人打下手,生火什么的全不用她费心。
这时全得她一人来,一锅粥熬好,她已经是满面烟黑了。
这便又端着粥去,把颜喻林扶起靠着床头坐好,耐心的给他喂了一碗下去。过得一阵,颜喻林终于精神一些了。望着她一笑:“多谢安阳侯。”
王慕翎摇头:“这样客套,谢什么。。。。。。我要谢你的地方还少么?不过。。。。。。听说医者不能自医,看来是真的了。”
颜喻林咳了两声:“着凉了,没太在意,没想到一觉醒来就没力起身。。。。。。”
他听到王慕翎的声音,勉力把床头一个茶盏扫落,这才引来了王慕翎,不然,一个人这样静静的躺着,也不知道最后会怎样。
王慕翎帮他掖好被子:“怎的就你一个人,颜青呢?”
颜喻林摇摇头:“早几年就嫁了人了。。。。。。他妻主家有些生意,他便去帮手。。。。。。”
王慕翎道:“好了好了,病了就多休息。嗯,你开个药方吧,我帮你煎药。”
颜喻林便给她报了个方子。王慕翎看着他的药柜傻了眼,一味也不认识。索性跑到外面别家医馆抓了药回来,煎好端给他。
颜喻林一口饮下,刚放下碗,王慕翎便将蜜钱递到他眼前。
颜喻林一愣。王慕翎笑道:“很苦吧,来甜一甜。”
颜喻林想说,我又不是你家那几个千金。但终是没有说出口,接过蜜钱默默的放入嘴里。。。。。。果然很甜。。。。。。
颜喻平时身子也好,只是突然着了凉,服了药退了烧,看着便没什么大碍了。王慕翎一瞅天色,都黑了。
颜喻林道:“你快回吧,我不碍事。”
王慕翎觉着将一个病人丢着太不地道,犹犹豫豫的。但孤男寡女的,怎么也不能同在一个屋檐下过夜。她早已经不是十几岁时,一心占苏顾然便宜的王慕翎了。
只得帮颜喻林倒了茶水放在床边,这才告辞而去。
第二天一醒,王慕翎总觉得心里挂着,便叫厨房煮了清粥,配上小菜,她拎着,也不坐车,就步行了一段,去看颜喻林。
颜喻林已经起身了,只是看着有点憔悴。
王慕翎道:“我又来了。”说罢走到他桌旁,自发自动的坐下,打开食笼往桌面上放菜。
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碗,碗底还余着黑糊糊的粥,显见是烧焦了。
颜喻林连忙收起:“我把你昨天熬的粥热了热,不想火头过了。”
王慕翎把筷子递给他:“快吃吧。”
颜喻林微微一笑,顺从的拿起筷子开始吃。
王慕翎一边看他吃,一边叹:“你这样,怎么能不生病?”
又道:“颜大夫怎的不多请几个下人?是不是没有合心的?我家有几个机灵小子,我回家让他们过来。”
颜喻林一笑:“我平时一个人,也顾得来。人一多,人味就污了药香。”
王慕翎啐了一口:“什么怪脾气,人有什么味?!”
颜喻林笑:“有的。。。。。。我的鼻子很灵,若没有旁人的味道掺合,闭着眼我也能配齐一剂药。”
王慕翎直翻白眼:“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没人照顾?”
颜喻林却不搭话了。其实他已经算是挺能照顾自己的了,平常在野外采药,餐风露宿,都是自己搞定的。
王慕翎和颜喻林虽然往来并不密切,但是受了他多次帮助,且怎么说也是认识近十年的老友了。当天回了家,也不管颜喻林愿意不愿意,在家里挑了两个手脚机灵,会做饭的小厮送到颜宅。
颜喻林看她直接就把人带来了,一时无语。
王慕翎在院子里寻了个偏一点的房间,对那两小厮道:“平日里就帮颜大夫做饭洗衣打扫,没他吩咐,不要进药房,把他给伺候好了,本侯有赏。”
那两小厮连忙应声。王慕翎转身对颜喻林道:“这就好了,你试着用一用他们,实在觉得碍事,再打发回我。”
颜喻林无奈,只好承她好意,一并收下。
王慕翎满了意,这才打道回府。
到了家门口,正遇上蓝馨骑在蒲台莫言的脖子上,也正准备进家门。
王慕翎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壳上:“你都五岁了,没有脚吗?”
蓝馨扁扁嘴:“言哥哥乐意,我喜欢!长了脚就要不停的走路?那生了屁|眼怎么不一直拉屎?”
王慕翎被她堵得一口气没缓过来,蓝馨人小鬼大,姐妹几个中只有她一张嘴最能扯,按说也是安阳侯家的千金,该有点教养。但早年王慕翎自己说话也是从不忌口,蓝馨又爱乱窜,前院几个打杂小厮的混话也全被她学了,现在说话用词,尽捡粗俗的来。
王慕翎伸手就要去拧她的小脸蛋,蒲台莫言连忙一闪身让开了。
“干娘,今天带她出去逛街,走了大半天也累了,是我惯着她。您别跟她认真,不然还不知道她能说出什么来。”
王慕翎一想也是,这鬼丫头,上次把莫贵君都给气得绿了脸,别自找罪受。
便一甩袖子先行走了进去。
蓝馨扯着蒲台莫言的两只耳朵:“走啰~”
蒲台莫言直怕了这小祖宗,赶紧往里走。
穿过前院,到了内宅,蓝裴衣一眼看见王慕翎绷着脸进来。
便笑问道:“好像听到馨馨的声音,该不会她又惹你生气了?”
王慕翎长叹一声:“没救了。”又看蓝裴衣还是笑,忍不住道:“她一张嘴刁钻成这样,长大了怎么办才好?”
蓝裴衣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嘴巴是坏了点,但我看着心地不坏。倒不想拘了她。等她长大了,懂事了,自会收敛。”
王慕翎一想也没别的办法。
蓝裴衣道:“倒有另一桩事。。。。。。莫言今年也有十七,该给他说亲了。”
王慕翎唔了一声。莫言的亲事不好说。正经人家娶夫侍,身家背景都得查个明白,莫言的背景可不算光彩,有身份的人家,怕是不敢娶。想把他留给自家女儿吧,最大的秋景也才9岁,还完全不通情事,莫言那里经得了这一等?最怕等来等去等大了年纪,两人还对不上眼。
蓝裴衣道:“你也别尽想着让他嫁入权贵之家,我看。。。。。。。给他物色一个温柔娴淑的姑娘,家世差一些没关系,日后我们多帮衬一些便罢了。”
王慕翎一想也是。又笑:“我也不会做媒,你去找个媒婆,看着办好了。”
两人又商议两句,预备回头再问问莫言的意见。
王慕翎突然又想到颜喻林。。。。。。便皱起眉头,对蓝裴衣道:“我还想到一个人,颜大夫。。。。。。你看他多好一个人啊,到现在还形单影离的,反正是要请媒婆的,不如让她一齐帮留意下吧?”
蓝裴衣微眯了眯眼:“怎么说到他去了?”
王慕翎叹了一声:“昨日我正好路过他家,进去看了一眼,啧啧,一个人病在床上,真真可怜。”
蓝裴衣道:“早听说颜大夫沉迷医术,发过宠愿,终身不嫁的。咱位家孩子咱们做得了主。别人的主,还是少做为好,不要反把他得罪了。”
王慕翎一想,也有点道理。但这想法一开了头,她怎么也就止不住了,不时回忆起颜喻林一人躺在床上,病怏怏的样子。
颜喻林现在约摸三十有二,王慕翎初见他时,还是个翩翩年轻公子。现在虽然不显年纪,到底是成熟了许多,儒雅之态更盛,凭他的容貌,医术,和声誉,要嫁人自是易事,偏偏就是人看着温和,脑筋却认死理。
王慕翎想着想着,一连翻了好几个身,一夜都没睡安稳。
这天她正从宫中出来,却被一个小公公拦住了去路。
王慕翎抬眼一看,这小公公面生得很,但一副很是机灵的模样。
小公公恭敬的朝她行了个礼道:“安阳侯大人,皇正夫请您过去说说话。”
王慕翎一怔,皇正夫这人,从来也不正眼看她,却不知道寻她什么事。但她也不敢不从,只得惴惴不安的随着小公公去了。
王慕翎还是第一次到皇正夫的寝宫,装饰得并不华丽却十分大气,隐隐给人以威压感。待把她引入了宫室内,小公公便退了出去,王慕翎转头打量了一圈。这宫室颇为空旷,四面都是朱漆柱,重重紫色幕帘垂下,隐约可以看到帘子后边有人影在悄无声息的走动。
过了好一阵,有个宫人挑起一边帘子,皇正夫面带淡笑的走了进来。
虽然他在笑,王慕翎仍是觉得心中一凛。
正待行礼,皇正夫却伸手虚抬:“不必多礼。”一面笔直的走过去,在上首坐了。
又道:“给安阳侯看座。”
王慕翎谢过后便斜斜的坐在锦凳上,低垂着头,安静等待。
皇正夫却在缓缓打量王慕翎,别人不知道王慕翎为何受女王宠信,他又怎会不知道。
只是这个人,纵然倍受宠信,却也从来不坏旁人的事,倒不让人生厌。
他暗自思量了一阵,才笑道:“今日传安阳侯来,是为一表本宫的谢意。”
王慕翎疑惑。
皇正夫道:“喻林。。。。。。看着温和,实则固执,本宫几次派人去伺候他,都被他给遣了回来。”
王慕翎这才想起,颜喻林原是皇正夫的侄儿,多年前还因着这个缘故,自己还求上门去,只是时日一久,颜喻林又从不张扬,这一事实便渐渐被人遗忘了。
“安阳侯能令得喻林改了主意,本宫实在欣慰。”
王慕翎心中琢磨,也不知道他这是正话还是反话。想当年,她色女的名头传遍国都,各家俊俏公子便都觉着她会下春|药似的避着她。皇正夫这语气,实在不像是纯感谢,该不会以为她心存引诱,把魔爪伸向颜喻林了吧?
收颜喻林之 续二
皇正君眼角一瞥,就见王慕翎指头捏紧了膝头的纱裙,便知她正惊疑不定。
便笑道:“安阳侯不必多心,本宫别无他意。不过是关心侄儿,从他口中问不出话,把主意打到他朋友身上罢了。”
王慕翎抬眼看去,皇正君的目光坦荡,真真没看出阴谋来,便把心略放了放,也笑道:“颜大夫能得正君殿下如此关切,实是幸事。”
皇正君挑了挑眉梢:“他这孩子,若是早嫁了人,也不必本宫时时牵挂。”
王慕翎连忙点头:“正是,正是,微臣这几日,还总想着给他做媒,就是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
又见皇正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吓了一跳,知道自己说得过了:“殿下切勿多心,微臣绝无他意,纵然。。。。。。微臣名头不大好,但得了五位合意的夫侍,早已心满意足。对颜大夫,只是出于对挚友的关切。。。。。。”
皇正君目光一闪,不动声色道:“这孩子,他父母当年因情至深处而私奔,母亲生下他以后体弱而死,父亲也因情思过重而亡。他自小孤单,认定情是误人之物。因此拒不嫁人,要一生沉浸医道。。。。。。”
王慕翎自此才知道颜喻林为什么不嫁人,又觉得不对,皇正君为什么要把这样的**说给她听?要知道秘密,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到这里,她便把头更低了一分,希望这个代价不要太大。
皇正君道:“这孩子也是个没心的人,本宫将他自糼养大,也等于他半个父亲了,他竟让本宫如此操心。。。。。。。。”
说罢一笑:“本宫也是年纪大了,喜欢找个人闲聊聊。。。。。。喻林啊,日后还得安阳侯多多亲近照应才是。。。。。。。”
王慕翎连声应下:“这是当然。”
皇正君微偏了偏头,多的话也不再说,只道:“来人,送安阳侯出宫。”
王慕翎如在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好随了宫人出宫。
她刚出。太女便走了进来,一面偏头看了眼王慕翎出去的方向,一面唤了一声:“父君,原来是见她,和她能有什么事?”
皇正君微微一笑:“你不喜欢她?”
太女微蹙眉,思忖一阵才道:“此人并不教人生厌,只是,现在不做实事却身居高位享受厚禄的人太多。。。。。。国之蛀虫太多。。。。。。”
太女心有谋略,有变革之意久矣,只是女皇却是喜欢歌舞升平之人。若等太女上位,她必将一展抱负。
皇正君微微摇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太女事事都让本宫欣慰,唯独太过苛求,这点让本宫放不下心。。。。。。”
太女便微微垂下头,最服这个父君,欲听他教诲。
皇正君却不欲多说:“太女心境未变,本宫再说也是无用,日后再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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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慕翎敲了敲门:“颜大夫?”
立时有小厮上来开门,看见她便道:“主子。”
王慕翎摇头:“你的主子现在是颜大夫,看着机灵,怎的这样不懂规矩?”
颜喻林在院里接话:“快进来吧。”
王慕翎笑眯眯的走了进去,就见颜喻林正在往身上背药蒌。
“颜大夫,你病刚好,不能歇着点?”
颜喻林笑:“已经不碍事了,出去走走。”
王慕翎道:“也是,出门散散浊气自是好,只是还得让个小厮陪着才是。”
颜喻林摇头:“我一向走走停停漫无目的,颜青跟着去过一次便再不肯去了,时日久了,也习惯了一个人。随兴所至,三五天都使得。”
王慕翎看他病才好,再在外边一熬几天,只怕不成。一想:“我同你去吧,现在春暖花开,我成日闷在城中,到郊外走走,踏青散心也好。”
颜喻林正要拒绝,一抬眼看到王慕翎笑眯眯的,二十七岁的人了,还透着股赖皮天真劲儿,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来,想着也就这一次罢了。
便点了点头。
王慕翎便使了人回家报信。
颜喻林平时一出门,便不知道要去几天,有王慕翎跟着,就打算早去早回了。
牵了两头毛驴来,两人各骑一头,悠悠闲闲的往郊外去了。
王慕翎是个多话的人,折了根细竹杆在手中,碰上不认识的花花草草便指过去:“这是什么?”
颜喻林便回头看一眼给她报个名。他在植物上,简直像百科全书一样。
王慕翎性子里的小女儿之态又有萌发。她自从有了几个女儿,自己要管人,少不得成熟了起来。实则她是个没心没肺爱乐呵的人,被拘了许久,这一出笼可真不得了。
颜喻林端的好脾气,一一回应着她。
到了郊外,颜喻林将药蒌子背上,拿着药锄就地挖药,王慕翎斜坐在毛驴上,又帮牵着他那头驴,亦步亦趋的跟在颜喻林身后。
四下一片静好,王慕翎微眯了眼养神。却没注意一只大黄蜂嗡嗡飞近。
王慕翎只觉着眼前影子一晃,吓了一跳,定神一看,第一反就是怕被蛰到,赶紧伸手去赶。
没想到一个失衡从毛驴上翻了下来,那毛驴乱踏几步,一蹄踩在王慕翎小手臂上。
她不由得痛叫一声。
颜喻林赶忙过来,一把把她从毛驴边上拖开,扶起她,让她半坐在地上,上身靠着自己的肩,握着她的手臂看了起来。
王慕翎这样被他搂在怀里,便颇为尴尬,又不好出声。
颜喻林看了一阵道:“还好,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
一边利落的挑了几味草药嚼碎了帮她敷到伤处,再撕下中衣下角帮她绑好。
全处理好了,才发现自己抱着她了,脸上不由得一红,猛然松手。
王慕翎陡然失去了凭靠,砰的一声又摔在了地上,正碰到伤口,又痛得哎哟一声直掉眼泪。
颜喻林忙又将她扶起,又不敢抱着,只好双手扶着她双臂,近不近远不远的。
尴尬道:“实在对不住。”
王慕翎也讷讷的道:“无妨。。。。。。。我自己没留神。”
颜喻林把王慕翎扶着站了起来,让她骑上了毛驴,四下瞅了没人,犹豫一阵,终是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披到王慕翎头上:“郊外蜂多,你即害怕,就遮着吧。”
王慕翎低低的嗯了一声。
颜喻林又问:“受得住吗?”
王慕翎其实疼得厉害,要是她家几个男人在这里,她早就哭天抢地了,当着颜喻林却不好意思,只低声道:“还成。。。。。。。”
颜喻林听着她怏怏的声音,心里就有些发紧。
过了一阵便道:“咱们回吧。”
王慕翎从衣裳缝里露出一只眼睛来:“别啊,才多久啊。”
颜喻林笑:“回吧,这次出来主要是为了寻地衣草,已经寻着的,别的都不要紧。”
说罢就去牵毛驴,改方向。
王慕翎也疼得厉害,便也不强撑,由着颜喻林引着回城。
他们出来得并不远,回城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
颜喻林道:“先上我家去,换个药,你再回家。”
王慕翎点了点头。
到了颜喻林家门口,却见一个年青的女子在石阶上抱膝而坐。
眼见颜喻林回来,一仰脸,露出欣喜之色,奔了过来,一手揪住颜喻林的袖子:“颜神医,您好一阵没去医倌坐诊,我实在是没了法子才寻了过来,求您救救我家爹爹吧!”
王慕翎心里不爽,皱起眉头:“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把手放开。”
说完又惊觉自己怎么跟当年的颜青一样了,顿时住嘴。
那女人自知失礼,放开了手。
颜喻林却忍不住莫明的嘴角勾起一丝笑。
王慕翎心里怪异,勿勿的让颜喻林帮她换了药,又拿了一包药材,赶紧回家。
一进家门,迎面碰上墨砚。
墨砚闻得一股药味,脸色一变:“怎么了?”
王慕翎道:“被驴给踢了,没伤着骨头。。。。。。”
墨砚仔细看她脸色,过了一阵才放了心。
把她扶到屋里坐下,吩咐人打了水给王慕翎洗脸,又倒了茶给她喝。
等王慕翎收拾好了,墨砚才道:“怎么今儿个想着陪颜大夫一道出门?”
王慕翎不甚在意:“他大病初愈,下人劝不了他,我便盯着点了,多年的朋友了。”
墨砚哦了一声,闷了半晌丢了一句:“你可别想投河自尽啊。”
说罢便甩了帘子进了里屋。
王慕翎一愣,想了半天才想起当年她确实说过,如果再娶,不如投湖自尽来得痛快。
她自觉对颜喻林没有二心,只觉得墨砚好笑,看来时光不光会把女人由珍珠变成鱼眼,就连墨砚这样柔顺的男人,也隐隐有点悍夫的倾向
收颜喻林之 续三
王慕翎枕在蓝裴衣的肩,睡得沉沉的。蓝裴衣却没有她这样好的睡眠,天色一亮,他已经醒了,却一直搂着王慕翎并不起身。直到感觉王慕翎微微在他肩上蹭了蹭头,才笑着低低的道:“醒了?”
王慕翎嗯了一声,她的手正搭在蓝裴衣的腹上,忍不住就顺手捏了捏。即削瘦又光滑又有弹性。做完这个动作,脑子才慢慢转醒,抬起头来看了看蓝裴衣:“嗯。。。。。。裴衣。。。。。。”
蓝裴衣扶着她的头,在她唇上印了个吻:“还要?”
王慕翎就忍不住掐得重了点:“你真是俞老俞骚。。。。。。”
蓝裴衣微微吃痛,眉头一蹙,性感妩媚到了极至。王慕翎又笑:“不过我真喜欢。。。。。。”
蓝裴衣闻言用力将她的腰一勾,与自己贴得密不透风,缠成一团滚着被子翻了个身。
王慕翎被他压在身上,抬眼看他,眨了个媚眼儿:“你还行吗?”
蓝裴衣媚极一笑,低下头去。
两人缠缠绵绵,等到起床,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
王慕翎沐浴更衣,看着竟是粉頬红唇,容光焕发。两人一齐出去用早膳,下人便送了封信上来。蓝裴衣看了看道:“路隐和水湛都已经启程往回走了,却赶不快,两个小丫头看什么都新鲜,一路拖拖拉拉的,估计还有一月才能到家。”
王慕翎还真想他们,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写信催催吧。”
蓝裴衣点点头:“先用膳,待会我去写信。”
过了一阵,又有小厮上来送了一封信。蓝裴衣看了却是神情一凝。
王慕翎奇怪:“怎么了?”
蓝裴衣淡淡的吩咐边上服侍的下人都出去,这才转了脸对王慕翎道:“你有多久没有见过陛下了?”
王慕翎想了想:“十来天吧,上次入宫,也就说了两句话,陛下像是没什么精神头。”
蓝裴衣把信给她:“这是路隐安排人收集的情报,陛下怕是不大好了。”
王慕翎也是眉头一皱。
蓝裴衣按住她的手:“虽然大树底下好乘凉,但世上怎会有万年不倒的树?到了那一天,你最多不做安阳侯,没有过错在身,总不至于抄家灭族。只要跟我们在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把孩子养大,也便罢了。”
王慕翎的眉头又松开,望着他微微一笑:“是这个理,我一下又怕得过头了。”
蓝裴衣把信纸折起,命人送了火折子来,把它点起烧了,才道:“颜大夫也被召进宫里去看诊。望他没有事才好。”
王慕翎啊了一声,自古以来,为女皇看病,几个讨得了好的?看好了是有赏,下次接着看,总有大限到了看不好的那一天,到时候就要拿命来赔。
又一转念,颜喻林是皇正君侄儿,该不会像普通太医一般倒霉吧。但心头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蓝裴衣含着笑,看了她一眼:“你入宫也帮不上忙,这段还是避着些好。”
王慕翎莫名有些虚,连忙应下。
过得几日,王慕翎正抱着墨星逗趣。要说人,根本不可能一碗水端平,虽然都是她的女儿,都是心肝肉,但她还是有个偏爱。最喜欢就是苏苏,安静可爱。第二就是墨星,天天都是挂着一张笑脸,说什么之前先咯咯笑一通,格外讨喜。
正听着她笑得有趣,下人把信送上来了:“夫人,三爷不在,这急报。。。。。。”
王慕翎一伸手:“拿来我看。”
她撕开一看,一把团在手心,把墨星放在地上:“去找你爹玩去。”
墨星应了一声蹬蹬的跑了。王慕翎就起身在屋里走了一圈。
信上只说今儿一早,内宫就开始戒严,太医在陛下的天乾宫前跪了一地,皇正君,莫贵君连同太女和六皇女都守在殿内,外层侍卫团团围住,多的消息也无法再打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