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跟秋路隐一提,秋路隐点点头,他手上好些地契,回头都去瞧瞧。
这四个孩子缩在一角吃饭,王慕翎没有耐心,苏顾然不会哄人,蓝裴衣和秋路隐也不多言,只有墨砚笑眯眯的,本身也是副孩子模样,不时招呼着吃菜。几日下来,这几个孩子明显就和墨砚亲近许多,隐隐有成为他的小尾巴的趋势。
王慕翎吃完饭,就去看小郡王,秋路隐也抱着小景跟她一道去。
到了屋里,却没见着秋夫人和水正夫,不由奇怪的问向一边的秋林:“夫人呢?”
秋林恭敬道:“回大少奶奶的话,说是查出害了小郡王的人,夫人就出去了。”
王慕翎哦了一声,心想这次也不知道是谁倒霉了。秋林也是秋夫人身边得力的臂膀,说完这句,再无多言。王慕翎打量秋林一眼,猜也猜得到秋夫人暴跳如雷的模样。反正不是自己倒霉就好,她也懒得多问。
只一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小郡王,走近几步弯下腰去,瞧见他脸上潮红。
不由得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嗯?失血过多的人不都是脸色花白,浑身冰冷么?怎么水湛倒是一副发烧的模样,该不是你们给他补得过了吧?”
秋林道:“大夫说还得养养。”
王慕翎虽觉奇怪,毕竟不是学医的,也不敢妄断,只略略陪着坐了一会,就出去了。
待她一走,秋路隐就对秋林道:“出去守着吧。”
秋路隐这段时日,装作一副渐渐恢复的模样,众人皆说他是因为得知有了孩子,刺激了神智。秋夫人多少也高兴了一场,觉得对他愧疚少了几分。
秋林听话的出了门。
秋路隐这才对着床上的小郡王道:“还不起来。”
小郡王一下从床上弹起。秋路隐抱着小景做掩护,包了两个馒头过来。被小郡王急急的抢过直往嘴里塞。
秋路隐看他叹气:“要装到什么时候?胡太医也不能总由着你胡闹,到时候被娘怪罪,他可担不起。”
胡太医是宫中的老太医,小郡王以前住在宫中时,他见着小郡王受宠,少不得巴结两分,小郡王闯了祸装病,他总是配合着。
这次他来看诊,被小郡王暗地里一掐手,就知道该怎么帮他蒙。
秋路隐倒是眼尖看出不对劲,但也不忍心当着大家的面戳穿。
小郡王吃完两个馒头,抹了抹嘴。委委屈屈道:“我要是好了,娘又会逼我回去学规矩,”
秋路隐摇头:“娘已经心疼你了,该不会再较真。况且她如今是关心则乱,你也瞒不了几日。”
小郡王哼了一声:“想病还不容易么。”
秋路隐凝着脸:“王慕翎她对你没有心,不要再作践自己。”
小郡王愣头愣脑道:“也没有你厉害,都先把自己送上她的床了。”
秋路隐被他一噎。知道他现在是块油盐不进的石头,甩了袖出去。
小郡王说了又后悔,如今也就秋路隐还帮他两分,可不要把他给得罪透了。见秋路隐走了,他又不敢大声喊,只得僵坐着,听得又有门响,赶紧躺下。却是秋林进来了。
他看了看小郡王,只装作不知,垂着头木头一样守在一边。
王家人正坐在院中喝茶,墨砚也不用下人动手,自己在煮茶。
蓝裴衣悠悠闲闲的抚着琴,王慕翎趴在苏顾然肩头上,看他逗着苏苏。
秋路隐抱着小景走到一边坐下,自有人奉了杯茶给他。
王慕翎眼一斜,就冲小景挤了挤眼睛做个鬼脸。
小景口齿不清的吐了一个字:“凉~”。
王慕翎听得发笑,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两把:“好哭鬼怎么不哭了?”
秋路隐没好气:“你倒嫌她不哭了。”
王慕翎笑嘻嘻的一转眼,就看见坐在一边的蒲台家四个孩子。
老大小言凝着小脸,一声不吭。老二小语生得可爱,滴溜溜一双眼睛直看着王慕翎。老三和老四都被蓝裴衣的琴声吸引,听得入神。
王慕翎朝小语勾勾手指头:“来来来,跟阿姨玩。”
小语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小嘴圆张,瞪大眼睛,就要起身。
他哥人小鬼大的一把按住他:“坐好!”
王慕翎看出点意思来了:“怎么?我又不是怪阿姨。”
小言不搭理她。但王慕翎的恶趣味上来了,他一个小毛孩怎么扛得过。
她站起身紧走几步,蹲到这兄弟两面前:“哟,好个性。”还伸手去摸人家小脸:“这基因就是好,长大了又是一个冰山冷面少女杀手。”
小语眨了眨眼睛,歪着头:“杀手?哥哥不是杀手。”
小言冷哼一声:“她才是杀手,她们全家都是杀手。”
王慕翎笑,一巴掌拍在小言头上,砰的一声响。小言吃疼,倒也硬气,憋着不出声。小语却是直接淌眼泪了。蓝裴衣抚琴的手一缓,看向王慕翎。
王慕翎慢条斯理的道:“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以后要学得规矩一些。”
小言神情中尽是不屑。
王慕翎也不客气:“你们爹娘的事,不管你们知道多少。你们现在在我家,归我管着,就得听我的。不然的话…哼哼哼”她狞笑两声:“就把你弟弟妹妹全关柴房!不给饭吃!不给衣穿!”
小言脸色一白。小语就要哇,被王慕翎一瞪,赶紧收了回去。
王慕翎凶巴巴的道:“从今天开始,要尊敬长辈,不许捣乱!我会请个先生回来教你们功课,若是学不好,便要挨板子。好好的给我学,等长大了,再找我报仇,我等着呢!”
说完了又去拎着小言的耳朵:“听见了没有?”见他不做声,又大叫了一声:“来人哪,拉去柴房!”
小言吓了一跳,小语小丰直接就哇哇大哭,小琳不甚明白,也哭了起来,就连小景,也被带动哭出声,简直是一片魔音穿耳。
小言憋着泪,点头:“知道了。”装得乖顺了几分,但小屁孩的两分恨意还是藏不住。王慕翎自觉没有耐心循循善诱,她只想先吓吓他们,让他们合作。自己唱黑脸不要紧,就让别人唱白脸,再请个先生回来给他们教教大义所在,等到他们大些能懂事了,再来沟通不迟。
这时得了小言的回应,她就收工了:“啧啧啧,哭得跟花猫似的,快带下去洗洗吧。”立时就有下人上来,把这四个孩子带走。
秋路隐也哄好了小景。墨砚心善,略带了丝埋怨对王慕翎道 :“他们才来几日,多过些时候也就好了。怎的吓他们?简直像…”
王慕翎从未在墨砚口中听到一声不好,不由追问:“像什么?”
苏顾然淡淡接口:“母夜叉。”
王慕翎尖叫一声:“什么?!”竟敢说她像母夜叉!虽然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吧,但是心理还是纯情少女啊纯情少女!怎么能这样说,当下就不依不饶起来,纠缠不休。
众人耳根受罪,总算明白了小景那吵闹不休的个性是随了谁。
过得几日,王家果然聘了一位先生上门来当西席。
这位先生姓卢,家就在国都,离得不远。苏顾然看过他作的文章,只说:“倒还工整。”
秋路隐却道:“并不古板。”蓝裴衣也特地看了看,点头道:“就是他吧。”
因此就聘了他来。卢先生不爱笑,但说话不急不缓,还算温和。教起功课来倒是尽职仔细。
就是莫贵君仔细打听一番,也承认王家人算用了心,并不是将这四个孩子管口饭就了事。
秋路隐心中思忖,不能让秋水湛就这样磨蹭下去,事情越闹越大,将来就是另嫁他人,也是一辈子的话柄。
前前后后的考虑了一番,才寻了王慕翎道:“慕翎,我有事和你商量。”
王慕翎见他这样正经,倒是奇了,故意不正经的同他抱在一起:“说啊。”
第 98 章
王慕翎坐在床沿,直盯着装睡的小郡王。
其实仔细一观察,都能看得出他十分紧张,眼皮下眼珠不停的转动。
王慕翎轻笑一声:“水湛,没有旁人,你起来吧,我有话同你说。”
小郡王混身一绷,差点要弹起来,又唯恐王慕翎在诈他,强忍着不动。
王慕翎又道:“别装了,路隐都跟我说了。”
小郡王眼睫一颤,这才迟迟疑疑的张开眼睛,慢慢的坐起来。他已经有许久没有见过王慕翎了。
王慕翎生完苏苏后,身材恢复得很快,五官虽然还同以往一样平凡,但眉眼间多了几分韵致,一种介于烂漫少女和温柔母亲之间的气质让她变得有些诱人。
小郡王见她正微笑着,心里就是一甜,轻唤了一声:“慕翎。”
王慕翎点头,微微的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神情。缓缓的说道:“水湛,我们相识…时日不短了。”
小郡王连忙附合:“对,很长时间了。”
“初时见面,我只觉得你张扬跋扈,还变着法子整了你一回。越相处久,才知道你为人单纯率真,是个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小郡王听到这里,难得有些羞涩的笑起来,倒不好接话了。
王慕翎又道:“你给了我很多帮助,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很感激你。有的时候脾气上来了,对你态度不好,也请你不要介意。”
小郡王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没没…”
王慕翎定了定神,抬头直视他:“你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
“很久以前,也许是久到我还没有来到这个世上,我以为人只能是一心一意的。到了后来,我看到别人都是三夫四侍,我便也满不在乎的有样学样。遇到了裴衣,墨砚,顾然,路隐。慢慢的和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了斩不断的情,相互牵绊。
这个时候,才明白,如果是真的有情,并不是人越多越好。我愧对他们,因为不能一心一意。所以我只能更加的珍惜他们。心已经被他们填得满满的,没有任何一丝缝隙了。”
小郡王听得脸色渐白,抬手想制止王慕翎说下去。王慕翎却铁了心:“所以,水湛,请你看重自己,不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我只容得下他们,再没有多的心力。你应该找一个好姑娘,和和美美的共渡一生,而不是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说到这里,她瞧见小郡王嘴唇都在颤抖,捏紧床单的指节都发白了,又有些担心,忍不住要说两句诨话:“而且呀,我家现在有四个男人了吧?我至少就得生四个孩子,已经觉得自己像母猪一样了,万万不能再多人了。”
小郡王一颗心渐渐冰冷,往下沉去:“你就这么绝情?…若嫁了你,我不用你费心力,还不成吗?我会一直保持安静,自己顾着自己,只要能待在一边,守着你。也…不要孩子…”
王慕翎摇头:“你这还是孩子气的想法,人可以一时自苦,又怎么能一辈子自苦?好了,我的意思,都说清楚了,你先好好休息,等娘和爹爹回来,你若还是想在这儿住,也都可以,朋友家里是不会拒客的…我先出去了…”
要这样去踩碎一个人的希望,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变得绝望,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情,王慕翎自己心中都十分难受,强装着平静,推了门出去。
小郡王也不抬头再看她,他只觉得心里空空的,脑子里十分昏乱,紧抿着唇,砰的一声向后倒在床上。
秋林进了屋来,看到小郡王眼睛是睁着的,也不惊讶。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他自是心中有谱。过了一阵见小郡王没有动静,又眼瞅着他脸色苍白,这才真的有些担心。他若是没有守好人,回头无法向秋夫人交待,思忖了一会,便使了个小厮,去请胡太医。
胡太医心中有数,知道小郡王无碍,因此也不着急,把手上的杂事收了收,这才往王家去。临到了进门,才装出一副肃然的样子。
一抬眼看到秋林的神情,心中还道:“这小郡王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妖蛾子折腾人。”
待到他看到脸色苍白,神情呆滞的小郡王,才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把脉。
过了一阵,捻着自己的山羊胡子对小郡王道:“小郡王何事郁结?还得放宽心才是。”
小郡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
胡太医又看了好一阵,眼见小郡王油盐不进,便开了两个方子交给秋林:“多引他说说话,宽他的心,这是心病。”
等到他让小僮背了药箱要走,小郡王又幽幽的开口了:“请胡太医留下说话,其他人先出去吧。”
秋林自是没有异议,带着房中伺候的下人连着药僮一齐出去了。
小郡王转过脸,面若死灰的看着胡太医:“从前我在宫里,听人说过,有种药,给男子服下,他便再不能让女子受孕。是不是?”
胡太医一愣,这种大内密药,自然是有的。女皇自不愿自己服用避孕叶。若看上那个男子,又嫌他出身不好,给他服了绝育药以后再欢好,并不少见。
当年祸乱后宫的德山君,最开始不过是个宫中苦役,偶然一次被先祖女皇看中,便被逼服下了绝育药。那料得到德山君从此心怀怨恨,对女皇曲意奉承,反倒让女皇越来越宠爱他,最后他权势滔天,差点颠覆了朝廷。
只是这种药在宫中虽算不得绝密,小郡王却不该知道。
小郡王当年也是偶然一次听宫人嘴碎得知,这时只逼问胡太医:“有还是没有?”
胡太医点头:“有是有的…”
小郡王道:“我要这种药。”
胡太医吓了一跳:“这可不是用来胡闹的。”
小郡王自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送到胡太医面前:“有几个下人,不识好歹…我便要罚罚他们…你安心,这种药,宫中即有,指不定民间也有人能配制。我好歹不说出是你给的,再说,以我秋家的权势,罚了几个下人,又有什么干系?把药给我,这块玉佩,就是你的了…”
人在受了打击以后,会变得反常,小郡王此时的行事说话风格,与以往大不相同。
胡太医只想,果然是秋家的种,平时看起来傻愣愣的,末了也不是省油的灯。想到这里他盯着这玉佩瞧了一眼,心里不由得起了贪念,连连呸了自己两口:才说他不傻,这会子又傻了,这玉佩换几粒药,是个活人都不该办这事啊!
这玉佩鼎鼎大名,在五百年前曾是前朝善德女皇最爱的佩件,用的是一整块最好的翡翠用最细的雕功雕成。历来只在皇室流传,前朝覆灭尊国立朝,它还是继续流转于皇室宗亲之手。据说都养得有了灵气,沾了圣恩,是最吉祥的一个物件。
胡太医两眼放光,一把接过了玉佩:“好宝贝!好宝贝!”他本身就喜玉,一入手,完全就不舍得放下了。喜不自禁的捂了好一会儿,对小郡王道:“我回头,就把药给您送过来!”
小郡王点头,由得他先拿走了玉佩,谅他也不敢赖了自己的药。
待胡太医走了,小郡王便继续发呆。王慕翎已经说得十分清楚,小郡王心中也明白没了希望,但他钻入了一个牛角尖,带着一股阴冷冰凉的心思,要的自暴自弃的毁灭自己。若此时有人在边上宽他的心,只怕事情也会有所不同,偏秋夫人和水正夫都不在,王慕翎和秋路隐又想着让他一人静一静。
到了夜间,胡太医果然送了一包药丸过来。特地叮嘱道:“一人只能一丸,这药霸道,多了能要人命。”小郡王莫名的一笑,点头收下。
末了小郡王让人去请王慕翎。
王慕翎已经不想单独面对他,便拉了秋路隐同去。
小郡王待到他们进了门,一边慢条斯理的拿了水杯,一手托着药丸。对王慕翎道:“你说人不能自苦一辈子。我可以,你看着。”
说罢一仰头将那一把药丸全部服下,然后看着王慕翎道:“这些是绝育丸…我把我所有的路都斩断了,可以了吗?”
王慕翎和秋路隐初时也不知道他服的是什么,呆呆的看着,听到后面都吓了一跳。王慕翎的心像被重重的捶了一下,尖叫起来:“吐出来!吐出来!”
秋路隐一边推了秋林:“去请大夫!”一面就扑到床上去,要捉住小郡王抠他的喉。
小郡王那里肯合作,两人立时就扭打起来。
王慕翎瞧着不行,连忙大叫一声:“呆站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按住他!”几个下人也知道事情闹大了,本来吓得呆住,被王慕翎一叫,赶紧上前去帮助秋路隐捉住小郡王。
但这药丸,当时制的时候,因为怕那些宫人当面服下,背后又吐出来,又或是压在舌下不吞。所以调试了许多种方子,最后的成品是入口即化,顺着唾液都能滑进去,何况小郡王还灌了一大口水。
第 99 章
秋路隐强让小郡王吐了些东西出来,但这药,他始终服下了大半。
过得片刻,大夫还没来,小郡王脸色渐青,浑身开始僵直,往后一倒,昏了过去。
胡太医一赶了过来,见这场面,吓得手脚冰凉,浑身直哆嗦。
小郡王要是给别人服了,这事闹不大。但他自己服了,想不闹大都不行。胡太医自觉小命不保,连忙施针下药,但均不见起色。
蓝裴衣听得喧闹,也被惊动了,赶忙过来,一把抱住王慕翎安抚。见着吓得面无人色的胡太医,对一边的小厮道:“去请颜大夫。”
小厮飞快的跑去了。
本来小郡王初病的时候,就要请颜喻林,正巧又碰上他出了城,便请了位城西的大夫。秋夫人来了以后,觉着自是太医医术较好,便将这位有旧的胡太医请了来。
此时也只有蓝裴衣还稍算冷静,记得颜喻林神医的名头。
王慕翎一边看着胡太医慌乱的施救,一边等着颜喻林到来,只觉得全身都绷得发酸,每一秒钟都在遭受凌迟。都是因为她胡说八道才会变成这样,小郡王若有个万一,别说秋夫人,就是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蓝裴衣轻声安慰:“别急,别急,他不会有事的…”
一屋人焦急的等来了颜喻林。
他一进屋,就看到王慕翎一脸又惊又痛的神色,知道事情必然不小,也不多废话,赶着上前几步去替小郡王把脉。
王慕翎在一边插嘴:“是绝育丸,服了很多!”
颜喻林眉头皱起,也不多说,先用银勺撬开小郡王的嘴,喂他服下几丸解毒药,再出手如电的在小郡王身上施针。
王慕翎满怀翼的紧盯着他。
颜喻林一刻不停的施针,渐渐额上沁出了一层薄汗。过了好一阵,小郡王脸上的青白之色才稍稍消退几分。颜喻林这才住了手,抬手擦了擦额头。
王慕翎明明见他一脸疲色,还是忍不住要发问:“他怎么样?”
颜喻林叹口气:“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一时也醒不过来,得每日灌药施针化去毒性。我也没有把握能将毒性全部清除,就算他醒了,只怕也无法再生育。”
王慕翎身形一晃,蓝裴衣连忙扶住。
王慕翎慌乱无措的对他道:“裴衣,都是因为我,他才会做傻事!”
蓝裴衣还未及答话,颜喻林已经皱起眉头:这无非又是因为一个“情”字,当真害人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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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夫人正在左卫城,以雷霆手段欲挤垮小秋夫人家的各路生意。突然收到秋林的飞鸽传书,看了一遍竟然没有看懂,再看了一遍,顿时就晕了过去。
水正夫一惊之下伸手扶住她。秋夫人与他成亲多年,向来就是个风风火火的刚烈性子,不服输不服软,也受得住打击,还从未见她这副模样。他当即心中一沉,这么多年,与她纵然没有爱情,也有恩情和亲情。
水正夫将秋夫人放在椅子上后,见她手中的纸片飘落在了地上,便弯腰去捡起纸片一看。
纸片上的字字句句便有如柄柄尖刀扎在他的心上,他一身的风华全部敛去,有如苍老了五岁,眼中尽是凄厉:水湛!你竟如此不孝!
待到秋夫人跟水正夫日夜兼程的赶到了国都。
秋夫人一头冲进了小郡王的房间,看见他安静的睡在床上,那么乖巧,忍不住就热泪滚落。
她最疼这个孩子,甚至胜过他的两个姐姐。自小呵护,却没想他落到如此地步。
她走近几步到了床边,呆呆的看了他一阵。一转头看到王慕翎立在一边,顿时火起,反手就扇了她一个耳光:“你该死!我要你死!!”
王慕翎向后一倒,正被秋路隐扶住。他将她护在身后,对秋夫人道:“娘,都是我的错。我看着水湛年岁也不小了,成日里这样念着慕翎不是回事,便要慕翎同他说清楚…”
秋夫人扑上去抬起手就是一顿乱扇,指尖在秋路隐脸上刮出了血痕:“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敢来害你弟弟!我真是白养了你!”
这时跟她是有理也说不清的,况且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忍再去刺激她,便由着她撒泼。
秋路隐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着。
自进屋起就沉默的水正夫,走到小郡王床边坐下,握住他一只手,默然的看着他。
等到秋夫人打得累了,哑了嗓子,水正夫才道:“我去求陛下,将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总得将他治好。”
秋夫人一听,心中一动:“对!以我秋家的财势,全天下的名医都能请来,一定能治得好湛儿!”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先将秋路隐和王慕翎撂在一边。秋夫人连忙又出去,召集国都的秋家人马,要收集各处名医的消息,再派人去请。
水正夫则是换了身衣衫,入宫面圣。
等他将前因后果跟女皇讲了个明白,女皇脸色一凝,握住了他的手:“凌澈,你放心,水湛这孩子,朕看着他长大,不会让他有事的。朕把所有的太医都派去,大内的药材也都尽着他用,一定能治好。”
水正夫想到秋夫人晕倒时,单薄可怜的模样,便有些不自然的抽出了手,勉强笑了笑:“多谢陛下。”
女皇低下头,看到自己空着的掌心,心情无端的坏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森冷:“胡太医第一个该死,还有王慕翎…无才无貌,定只凭着油嘴滑舌,兴风作浪,竟害到水湛身上,定不能饶了她去!”
水正夫一愣,这件事情,要说不怪罪王慕翎,终究是因她而起。若怪罪王慕翎,说起来又是秋水湛一厢情愿。只是闹到女皇这儿,怪罪下来便不是小事,王慕翎也是秋路隐的妻主,还是不要把事情做绝,女皇这里暂且劝住为好。
想到这里他便道:“也不能全怪她…”
话未说完便被女皇抬手止住:“你就是心软,朕对她也有所了解,心中有数,不必多言。”
又转头对一边的宫人道:“传朕的旨意,召集太医随水正夫去给秋水湛医治。”
水正夫心中担忧秋水湛,本也坐不住,也不知道女皇要怎么处置王慕翎,焦躁中也没有再问,领了一群太医出了宫。
众位太医齐聚王家,轮流为小郡王诊脉,最后你看我,我看你。由太医院院事来向秋夫人和水正夫禀报:“秋夫人,水正夫…恕我等无能,小郡王中毒极深,先前为他看治的大夫已经做得极好,我等自问无法胜过他去。”
秋夫人先前并不知道是那位大夫在为小郡王看诊,此时才想起来一问,秋林连忙道:“是大少奶奶请来的颜神医。”
秋夫人久居路州城,族中事务近年来许多都交给秋路隐打理,是以也不太了解颜神医的名头。但太医院一众太医听了,都道:“原来是颜神医,难怪可以起死回生。秋夫人只管信他,我等先告辞了。”竟是一一拱手告辞离去。
秋夫人急催秋林再去请颜喻林过来。但颜喻林只定了每日傍晚来为小郡王医治一次,其余时候并不得空。
秋夫人心中焦急:“只管把他请来!让他把其他病人都暂且一放,要多少银子都使得!”
秋林听了使唤,又跑去劝说颜喻林。
颜喻林心中自有分寸。小郡王如今的状况,只能慢慢清除毒性,每日定时施治便可,并不是时刻守在身边便有用的。何况他也有许多其他病人。便任秋林说破了嘴皮也不为所动,颜喻林并不畏惧权势,也不稀罕金银,竟是软硬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