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夫人抹不下面子向后生晚辈认错,只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反是水正夫先向王大娘和赵大爷拱了拱手,再朝蓝裴衣等人颔首:“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王大娘是山里出来的人,和他们这等风华绝代的人自觉十分不匹配,平时里作了亲家都觉得混身不自在,这时受他的礼更是难受,连忙摆手:“那里那里!”
蓝裴衣笑:“您无须介怀,我们自不会放在心上。”
水正夫心里也确实挂念秋水湛,说了两句以后也不再逗留,带着人即时离开。
苏顾然瞧见人走了,这才又坐回王慕翎身边,面上还是不悦。若是旁人这样惊吓到王慕翎,他定动了手,但秋夫人和水正夫,虽然不是他的爹娘,却是王慕翎的便宜公公和婆婆,他也只得忍上一忍。
王慕翎却是有些出神。
蓝裴衣清咳一声,提醒道:“翎翎,再吃点。”
王慕翎一回神,就发现蓝裴衣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便觉得有些尴尬,干笑两声,竟是听话的多吃了几口。
秋家没有人料得到,小郡王会跟只有一面之缘的小棠哥跑了。
小棠哥在秋家的客人中,实在是无足轻重。轻飘得那夜看见他和小郡王打架的仆人,都不知道他是谁。
秋家人只以为小郡王是自己偷溜了,那里料得到他还有帮手。
小郡王日日躲在小棠哥的马车里,吃食都由他给带上马车,到了荒郊野外才下车来放一放风。这么一路下来,竟没有人查到他的行踪。
眼看着他们赶了一个月的路程,并没有直接到国都去,而是去了国都左边的左卫城。左卫城和右卫城分别位于国都两边,呈护卫之态,因此得名。小棠哥的家就在左卫城。
他把小郡王带回左卫城秋家,十分热情的将小郡王安置在秋家内自己的独立小院,让他洗漱一番,又吃了顿热饭菜,安置他睡下。
小郡王这一路上以来,紧绷着神经,已经是十分疲倦,上了床挨着枕就睡了。
小棠哥待他睡了,这才去见自家爹娘。
此位秋夫人,论辈份比路州城秋夫人小得多,族中人有时议论中也会说到路州城的秋夫人,为了区分两位,便叫她小秋夫人。
她却是个富贵闲人命,家中一切都交给正夫来办。她的正夫姓许,可幸十分能干,也颇有野心,一切办得妥当。为她们一家在家族中也挣下了些许地位。
小棠哥这时便直接向许正夫禀报,先是将路州城一行发生的事情,牵上的一些商机说了一番,末了才说自己把小郡王给带回来了。
许正夫皱起眉头:“你不要马屁拍在马腿上。秋水湛将来总是要嫁人的。秋夫人又还年轻,秋家始终是她说了算。你讨好了秋水湛却惹恼了秋夫人,只怕得不偿失。”
小棠哥嘻嘻一笑:“我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若秋水湛成了我们家的人,秋夫人就是再不愿意,只怕也得护着我们。大有益处。”
许正夫一愣,挑起了半边眉梢。
小棠哥压低了声音:“若是我家幺妹能娶了他,岂不正好?”
许正夫被他气得笑了:“你倒出个好主意啊?!也说得出口。”
第 92 章
小秋夫人有六个孩子,排行第三的是个女儿,小棠哥排行第四,最末的老六,也是个女儿。
三女儿生得美貌,小秋夫人同许正夫已是满足。小棠哥虽然生得相貌平平,但是能干,便弥补了许多。偏偏老六,大家叫作幺妹的,也生得相貌平平,这在女儿家,可是硬伤。
许正夫不认为这样一个女儿,能勾得住小郡王。
小棠哥却神秘兮兮的一笑:“爹爹有所不知,小郡王现在求而不得的一个女人,孩儿想起来,长得与幺妹竟有八分像。他与那女人断没希望,若是幺妹趁虚而入…就有五分可能。怎么说我们左卫城秋家的家世,也不算辱没了路州城秋家的门庭吧?”
他初见王慕翎,便有熟悉感,因此对她也算和气。那夜与小郡王夜谈,他在心里细细的想来想去,终于记起那时是觉得她长得像自家幺妹,顿时就动了心思,谋划起来。
小郡王此刻睡得正熟,全然不知道有人已经在算计着他。
待到第二天他一觉醒来,就有伶俐的下人端上水来伺候洗漱,进了早餐后更是神清气爽。多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松。
他犹在心中感叹,朋友就是好。
等他歇得片刻,小棠哥就寻了来,带他见了自己的娘和爹爹。小秋夫人和许正夫更是待他无比和气。小秋夫人已经得了点枕边消息,此时看着小郡王,身姿清秀,眉眼飞扬,正是一副好相貌,不由得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连连拉着小郡王的手,问东问西。
小棠哥怕他母亲露了馅,过不多时就将小郡王拉了出来。只说带他去看戏。
小棠哥带着小郡王到了左卫城最富盛名的一间戏馆。这间戏馆并不是说戏唱得如何顶尖,而是装饰得富丽堂皇,伺候的小厮一水儿都是生得极俊俏的,就小吃食酒水也都费了心思,用了最顶尖的,最吸引人的就是它一般唱上两三出戏,也会请台下能唱上两嗓的戏友上台去过过戏瘾,此时不管台上唱得怎么样,台下的都是互相捧场,叫好声都一片。若王慕翎看到,定然会说这和现代的KTV近似了。
小郡王还是头一回见这场面,他对戏并不沉迷,多数时候也沉不下心思去看戏,但这种欢腾劲非同一般,他一时也觉着新鲜。
便也笑嘻嘻的看了两出,还跟小棠哥两人做一处点评。
一会儿幕后转出一个小花旦,面上浓彩重墨,水袖长衫,身姿婉转,顾盼间眉目传情,一张嘴儿唱腔清秀美丽、灵敏乖巧,顿时搏了个满堂彩。
小郡王在戏曲上似懂非懂,也道:“这个小花旦极出彩。”
小棠哥但笑不语。
唱完了一幕,那小花旦下了台,从后台绕了出来,台下的戏友都极熟,与她招呼:“贞贞,今日唱得极好!”
小花旦含笑一一点头,却径直走到小棠哥这一桌坐下。
面上妆未卸,妆得一双眼儿极有神彩。她对小棠哥笑道:“哥哥向来不爱听戏,怎么今儿有空来坐坐?”
小郡王啊了一声,这才知道她是小棠哥的妹妹。
小棠哥爱怜的瞪她一眼:“天天浸在这里,我不来这里,怎么看得到你?你还不如入了戏班得了。”
小花旦叹了一声,唱了个花腔:“我倒是想呀~”
唱完自己忍不住扑哧一笑。
小棠哥对她道:“快去把妆卸了,今日这位是贵客,正好大家年纪相近,也好结识一番,一同去宝琴楼吃午饭。”
小花旦像是极听他的话,向小郡王点头示意后,就钻入了后台去卸妆。
一会儿换了身白底绸衫,外边罩了件蓝色的纱衣出来。看着十分清秀,脸上生得平平,只一双眼睛还算有神。但她这时正是妙龄,再生得不美也有几分娇态。
小郡王一眼见她,只觉着顺眼,也没有多想,只跟着这兄妹两一齐去了宝琴楼。
小棠哥走南闯北,有些见识,席间光捡些逗趣的事来说。
只惹得他妹妹贞贞咯咯笑个不停。
小郡王也觉得有趣。
秋许贞眉目间与王慕翎如今是有五分像,王慕翎早两年,也是没心没肺直乐呵,如今识得了一番愁滋味,与秋许贞毕竟不同。但秋许贞更像小郡王初识的王慕翎。却比那时的王慕翎又多了几分温驯和惹人怜爱。
小郡王潜意识里就觉着跟她亲近。秋许贞向来很惹长辈喜爱,在同龄人中却少有人向她献殷勤。见着小郡王正是俊俏年少,心里自然而然的生出几分绮念,言行中便对他多了几分在意。
小棠哥一边看着,只觉得是郎情妹意,极般配的一对,于是心中就有了几分把握,更是乐得眉开眼笑。
、
小景儿如今有了一岁半,已经学会了奶声奶气的说些简单的话。
“阿婆”,“阿爷”的叫得王大娘和赵大爷直乐开了花,成日里将她抱在手上不舍得放开。
家中各人也得了空便教她叫自己名字,像“娘,爹爹,二爹,三爹”她叫得多了,都叫得极清楚了,只有秋路隐,装着痴不能去逗她,她偶尔听从别人指引叫秋路隐两声,毕竟次数少,“四爹”叫起来就像“死爹”一样。
每每大家听了都要笑,王慕翎心中又有隐情,更是望着秋路隐别有深意,笑得肚疼。
秋路隐更是莫名其妙得辛苦。
这天秋夫人和水正夫都离了路州城,追去国都。秋水明成日里浪荡,秋慰兰又是个书呆。秋家上下竟没了个正主坐镇,上上下下都跟松了根弦似的,几个管事也对手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秋家的一个老仆远叔,从前正是服侍秋路隐的,秋路隐爹爹的事情,也是他告诉了秋路隐,后来他太过维护秋路隐,倒在一些事情上惹怒了秋夫人,硬把他赶去偏院打杂。
这会子家中正主不在,他便告了假出来,要看看秋路隐如今痴成什么模样。
他为人敦厚老实,下人们都与他关系不错,几个管事也乐得照顾他,一说就给他放了假。
他寻着了王家,只说要见秋路隐。
下人们一通报上去,王家人正坐在一堆,王慕翎看见秋路隐听到“远叔”两字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对他极重要。连忙让人请了远叔进来。
远叔现在已近六十,须发全白,干瘦佝偻,眼睛已是有些昏花。
王慕翎连忙使人给他在秋路隐身边放了把椅子,扶他坐下。
远叔眯着眼细细的看了秋路隐一回,就流下泪来:“路隐啊…”
他活到这把年纪,有女有儿有孙,来年便不用做事只用养老,已是无憾,偏偏秋路隐投他的缘,像他又多了个儿子,如今看到秋路隐这副模样,自是心酸。
秋路隐有心安慰他,但现在众目睽睽,怎么好妄动。
只得看着远叔一把心酸的叨念了一番。
王慕翎一边宽着远叔的心,只说秋路隐已经有了好转,将来定会恢复。
好一番劝说,远叔这才停歇。
这时,小景儿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抱住王慕翎的腿,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
“娘…”
王慕翎一见她就高兴,捏捏她的小脸,教她:“快叫远爷爷。”
小景儿听话的学了一声:“软爷爷…”
远叔慢慢的弯腰,将她抱起,乐呵呵的:“乖。”
待把她抱到眼前一看,便哟了一声:“这娃生得漂亮啊。叫什么名字?”
王慕翎答道:“大名是王蓝景,小名就叫景儿。”
远叔脑子不糊涂:“姓蓝?那便不是路隐的孩子了。”
秋家其他不知道内情的人倒怪了,秋路隐入门还不到半年,这老爷子怎么就算计起他的孩子来了?
王慕翎却是心下一咯,只怕他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果不其然,远叔疑惑半晌,迟疑道:“怎么我看这娃儿,跟路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呢?”
这孩子是秋路隐的,王家的几位夫侍除开秋路隐外都已经清楚,但毕竟算不得光彩的事情,也都不是多话之人,加上王慕翎刻意的引导隐瞒和秋路隐半痴半呆,更没人会要去同他说起这茬。
王家二老却不知道内幕,只知道秋路隐在婚前,已失身于王慕翎,若是王慕翎真有了他的孩子,也算不得不可能。只是这孩子,明明之前验了血,是蓝裴衣的孩子无疑。怎的又冒出来说跟秋路隐长得一样呢?王大娘和赵大爷都心中生疑。
秋路隐眼中神色一变,心里沸腾起来,反复的把小景儿的出生时间算了一番,又记起新婚之夜,王慕翎说有事瞒他,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他一颗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上,再也控制不住,呼的一下就从椅上站了起来。
面色微红,直直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王慕翎,倒把周围习惯了他痴呆的人都吓了一跳。
第 93 章
秋路隐心中欣喜,伸手从远叔怀中接过小景儿,左看右看。他自是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模样,却偏偏越看她越亲,心里软成一团。
反是小景儿被他这么看着有些害怕,忍不住扁扁嘴,就哭了出来,扭着身子要挣开。
苏顾然站得近,伸手就把这孩子抱了过来,淡淡的道:“别吓着了孩子。”
秋路隐这时变得奇笨无比,完全不懂得审时度势,偏过头问王慕翎:“是我的孩子吗?”
王慕翎哈哈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秋路隐又是喜得无法自已,又是气恼王慕翎这么大事还对他隐瞒,站在那里,眼中神色变幻,一会喜笑颜开,一会儿咬牙切齿。
看得王慕翎都觉得这事闹大了,有点怯。便朝着蓝裴衣身后移了半步,躲在他肩后。
就见秋路隐一人在屋中间紧捏着拳头神经兮兮的。
过了好一阵,他笑眯眯的又自苏顾然手中把景儿抱了回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别哭,爹爹疼你。”轻声哄了她一阵,总算把她逗得喜笑颜开。
秋路隐便抱着孩子转向远叔道:“叔,你看,这是我的孩子。”
远叔也欣慰的点头:“路隐也成家生子,远叔就放心啦…”
秋路隐喜不自禁,又在小景儿面上香了一口:“爹爹的宝贝。”
再抬起头,用带着笑意的眼睛看着王慕翎:“谢谢妻主。”他甚少唤得这么正式,此刻却唯有正式才能表达他谢意的厚重。
待到他高兴完了,送走了远叔,人才略微清醒冷静了下来。
一回身,就看到苏顾然淡淡的看着他,蓝裴衣也似笑非笑,就连一向最温和的墨砚也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瞧。
王家二老感到气氛凝重,反正他们一惯做不了王慕翎小家庭的主,也懒得掺和,王大娘赶紧上前来对秋路隐道:“把景儿给我带去玩,你们聊你们的。”
秋路隐恋恋不舍的松了手,一直目送二老抱着景儿出去。这才回过头来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霜雨雪。
苏顾然只是为人简单直接,并不代表他笨,这时他冷冷一笑,对秋路隐道:“秋大公子果然好手段。”
称呼一下又回到了解放前,把人推得有十万八千里远。墨砚眨了眨眼,欲言又止。
王慕翎可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眼珠转了转,信口开河:“哎呀,以前就听颜大夫说过这种情况,痴呆的人若是突然听到大的喜讯或者伤心事,也可能会清醒过来哦。”
蓝裴衣笑笑,明知道王慕翎胡说,也不拆她的台,其实他心中也早有些怀疑秋路隐痴呆的真伪,不过是一直没有去验证。
秋路隐却凝声打断了王慕翎的话:“慕翎不必再说。”
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一屋人面面相觑。
王慕翎心中直骂:“秋路隐你要死了,敢这么大牌,小样的看我不整死你!”
正怒气冲冲的把袖子往上卷,就要一拍桌子。就看见秋路隐又走了进来,手上多了一根藤条。
这是尊国的传统,每个男子出嫁,嫁妆里都会有这么根藤条,当犯了错的时候,妻主或正夫一说请家法,他们便要把藤条奉上,接受体罚。
秋路隐缓步走到苏顾然面前,端正的跪倒在地,将藤条高举过顶。恭敬的说道:“路隐并不是刻意欺瞒以进王家门,只是到了后边骑虎难下。但总是有错在先,自请家法,绝无怨言。”
苏顾然面无表情的看着秋路隐。他一直被王慕翎以苦肉计逼迫,一直退让。此刻秋路隐自奉藤条,同样是出了自苦这一招。
苏顾然虽身为正夫,但在蓝裴衣和墨砚面前,也从未端起过架子。本身信佛,要求的就是清心寡欲,却偏偏在王慕翎身上泥足深陷,一步一步的呈现出了喜、贪、妒、怒、悲。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不识愁滋味的他郁结在心,他望着秋路隐,伸手接过他奉在头顶的藤条,也不出声,扬手刷刷刷的在秋路隐肩上抽了三下。
眼角余光一瞥,秋路隐还没现出疼色,王慕翎已经面现害疼的神色,苏顾然就在心中无奈的一叹。对秋路隐道:“不得再犯。”顺手将藤条掷于地上。
秋路隐恭敬回道:“是,日后定不会再欺瞒家人。”
说罢又弯腰捡起藤条面向蓝裴衣。蓝裴衣笑:“罢了,我就不用了。”
墨砚更是上前来扶了他一边臂膀。
秋路隐点头:“多谢。”顿了顿,又道:“如若可能,还需继续隐瞒,务求在离开路州城之前不要产生变故。”
苏顾然一想,也明白了他的忧虑,便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蓝裴衣就走了出去吩咐下人。
王慕翎又要撒娇:“顾然,顾然,他又踢我了…”
苏顾然面上一缓,明知道她耍奸,还是挨到她身边挽住她,低声道:“疼吗?”
王慕翎笑:“不疼,就是有趣,生下来定是个可爱的孩子。”
苏顾然就是再多的不满,一提及到孩子,也消散无形,当下神色就温和起来,陪着王慕翎给宝宝拟名字。
秋路隐立在一边,将手扶上肩头。
苏顾然有武功在身,若要使点巧劲罚他不是难事,偏这三下抽得极轻,不过是走了个形势。
秋路隐心中领了这份情,自此后对苏顾然十分恭敬。
、
秋夫人和水正夫匆匆忙忙赶到了国都。水正夫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衫,便入宫去求见女皇。
女皇彼时正同颜正君在议事,听得小公公上来禀报“秋门水氏求见”,不由得出了一回神。本来手上的事她已经有了个想法,却一下变得神不守舍。
颜正君瞥见她手上一本奏章拿倒了个,也不说破。只笑道:“余下的事情也不多,陛下累了一天,不如去小歇一下吧?”
女皇正是求之不得,按了按额角,点了点头:“还是卿最体贴朕。”
说罢一舒袖子,站起身来。转出了议事殿,就立时在御花园召见了水正夫。
她坐在椅上,想起自己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到过水凌澈,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
正想着,就见得水凌澈从春暖繁花的小径中穿了过来。身姿清俊,唇角含笑,一如当年风华绝代的翩翩公子。
女皇的心跳快了一拍,但毕竟已经不是当年青涩的少女,面上已经是波澜不惊。
只笑道:“凌澈,来坐。”
水凌澈却是规矩恭敬的行了大礼,这才坐在一边的锦凳上。
女皇笑吟吟的:“怎么凌澈舍得入宫来见朕?”
水凌澈也笑:“杂务缠身,其实早想来拜见陛下,如今一见,陛下一切安好,草民也就放心了。”
女皇移开了目光,望着边上枝头上新吐的一朵嫩黄花苞:“凌澈怎知朕一切安好?”
“陛下神情愉悦,自是安好。”
“哦…”女皇伸手将那只花苞掐了下来,低头把玩:“如果朕说,是因为看到了凌澈你,才愉悦的呢?”
水凌澈默了一会,不欲谈话再往暧昧的方向走。便挑开了话题:“这次草民前来,是为了水湛这孩子。”
“嗯?他怎么了?”
“他没有来找陛下吗?”
女皇杏目微微睁圆,又扑哧一笑,这神态就像当年的少女:“他闹离家出走了?你们如何他了?朕可没有见着他。”
水凌澈皱起眉头:“他应该比我们还要早入国都,若没来陛下这儿,草民真不知道他会去那…”
女皇笑嘻嘻的:“孩子大了,也别管太多,由得他在外游荡,待他不想玩了,有朕在,总能让他嫁得一个好女人。”
水凌澈苦笑:“就怕他并不想嫁个好女人。”
“什么意思?”
水凌澈与女皇多年不见,但相识于糼,又是彼此的初恋,骨子里竟是格外的信任对方,有些不想同秋夫人说的事,他也能跟女皇说上一二,这时便把秋水湛痴恋王慕翎的事给道了出来。
女皇早前就曾发现一点苗头,这时心中恍然,怪不得那孩子当时那样卖力。
她皱起眉:“不行,水湛受尽宠爱,生得又俊,怎能嫁与她受委屈。别说是你们两不许,便是我也不舍得。”顿了顿又道:“也不知道这王慕翎有什么独到之处…”
她一时想起了国都两大绝色的苏顾然和蓝裴衣,指尖就在椅子扶手上轻轻叩动。
水凌澈一看,这是她的小动作,代表她动了怒。
连忙又劝道:“她为人倒也挑不出错出,是水湛一味痴缠。秋家的长子秋路隐也嫁给了她,有了姻亲关系,草民倒不想寻她的麻烦。”
秋家不受宠的庶子出嫁,女皇还没这功夫去关注,这时一听,才知道是嫁给了王慕翎,不由得奇了:“就算是庶子,秋郁芝也不会舍得给了她吧,这又是那出戏?”
水凌澈又将秋路隐的事说了一遍,他对王慕翎并无太多偏见,叙述便更客观。女皇面上缓和了几分:“一个痴傻之人,她也愿意迎娶,确是品性不坏。但她的家世还是配不上水湛,何况她已经有了几房夫侍。”
水凌澈也是此意:“现在就是水湛固执,草民原来猜他会来国都求陛下成全…”
女皇想了片刻,道:“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罢?”
第 94 章
小棠哥给小郡王出的主意:现在国都定是四处在寻他,他不如暂时就窝左卫城,让秋夫人和水正夫由最开始的怒气冲冲,消磨到最后的担心服软,到时就好说话得多。
小郡王觉得颇有道理,当真每日同小郡王和贞贞四处游玩,幸得古代又没有视频传媒,真见过他的人在左卫城几乎没有,他倒过得舒心起来。
到了五月初夏,天气酷热起来,王慕翎顺利的分娩出了一个女孩。王家上下都十分欢欣。王大娘和赵大爷直觉得有了两个孙女,心事已了,就算现在去死也是使得的。
王慕翎左思右想,给二女儿取了名叫作“王苏苏”。
苏顾然抱着女儿一脸柔和,又赶紧使了人送信到国都苏家去报喜。
王慕翎又在路州城养将两月,直到七月,一家人才启程回国都。
其实在路州城一家人也住得十分舒心,但路州城毕竟是秋家的势力范围,又有秋路隐和秋水湛两个隐患存在,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秋路隐离开路州城前,回头一望,不同于以往,这次才是真的离开。纵然有淡淡的不舍,却更多的是幸福。
由于带了两个孩子,一家人路上赶得也不紧,晃晃悠悠的行路。
小景儿不肯坐在马车里,非要人骑在马上抱着她,一路上看尽风光,觉得有趣的,就哭闹着要停下来玩一玩。
一家人,除了王慕翎,好像个个都会纵容孩子。王慕翎却没有太多耐心,时日一久,反而会板起脸来命令和要求孩子。
但孩子的娇气已经养成了,她已经知道不论是什么事,只要往各位爹爹怀中一躲,就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慕翎看着也没办法,自己做了母亲以后,才知道母亲的无奈。
等到了八月中,一家人才到了国都。
国都的宅子放了八九个月,虽然有下人收拾着,几个房间还是透着股蒙尘的味道。
墨砚率了人上上下下的把宅子打扫了一通。
王慕翎又跟苏顾然抱着孩子回苏家去看了一次。
苏夫人简直要乐疯了。苏柳眉成婚多年,虽然有了几个孩子,都是男孩儿,苏苏才是她的第一个孙女儿,纵然不姓苏,也够她宝贝的。
这时苏苏已经有了三个月大,从最开始红红的一团已经长开,白白嫩嫩的,一双眼睛最像苏顾然,晶亮如墨玉,漂亮到了极点,谁见了都忍不住要亲一口。她却连性子也像了她爹爹,除了睡觉以外,总是安静的含着指头,转动着眼珠儿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要吃或者要拉了才哼唧两声。小景在她这个时候,简直是哭闹个不停,完全不能比。
苏夫人和顾正夫抱着苏苏爱不释手,两人本来对王慕翎心中还有些不满,此时却只感激她的肚皮,喜笑颜开。生生的把他们留在苏家住了三天。
苏柳眉一看自家几个臭小子又跳又闹,就对王慕翎又羡又妒,但也受不了苏苏的吸引力,抱着软软的她,也是满心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