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千羽办完这事,这才施施然入宫。到了明珠殿一看,碧笙正带着小宫女小太监们打扫屋子,快过年了,弄得这叫一个彻底,干净不干净都要拿着白布抹一遍。千羽呆那反觉得碍手碍脚的,就去找琉光签到。
到了乾清宫前,远远的看见雪地里一片黑影。近了一看,原来是远清和她的几个随身宫女正跪在那。远清连皮裘也没披一件,只穿了薄薄的一套滚着雪狐毛边的棉衣棉裙,宫里头这些衣服,为了不显臃肿,是决计不肯往厚了做的,好在出门就披着皮裘,进屋全都有炭炉,倒也无碍。此时远清不披着皮裘跪在雪地里,已经是全身都在打着颤了。
千羽急着上前几步,解了自己的皮裘披在她身上,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远清一回头,苍白的脸色,嘴都乌了。她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姑姑…你帮我和皇帝哥哥说说,我不要嫁给路承相的儿子…”
这时远清身后的宫女书琴扑上前来:“大长公主,一定要救救我家公主啊,太皇太后说让公主在这跪到清醒为止,天寒地冻,我家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受得起啊!”
千羽脸黑了一半:“太皇太后也在?”
远清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怕太皇太后:“现在还在里边…姑姑迟些再去吧…”
说完这话,身形撑不住的一晃。
书琴跪行几步抱住她,含着泪:“大长公主,再迟可就撑不住了…”
千羽心里天人交战,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当圣母,要是个路人甲路人乙,她早躲到一边避风头去了。但是远清好歹在宫里陪她这么久,如果不帮一把,自己良心过不去,去帮吧,不是正撞枪口上么?
心里打鼓,直起身向着乾清宫大门走了几步,一回头,看见远清和她的宫女都在用期盼的目光盯着自己,无奈的又走近了几步。
走到近处,看见守在大门口的一个小公公眼熟,原来是琉光常带在身边的小连子。松了口气,朝青娥使了个眼色,青娥就前去对小连子笑着道:“连公公,我家公主有事请教,这边请。”
小连子不欲趟这浑水,但那里又敢抗命。只得随着青娥走到偏角处。
千羽笑吟吟的看着紧张的小连子:“连公公,今日你帮本宫一个忙,本宫定会记在心里…”
小连子忙跪了下去:“奴才不敢,公主尽管吩咐。”
“今日之事,本宫也没见着,还请连公公说说详情。”
“回公主的话,今日太皇太后同皇上召了娘娘和王爷公主们在乾清宫聚宴,席上太皇太后欲把远清公主下嫁路承相之子,远清公主…不知怎的,抗旨不遵…”
千羽听到这里,知道远清并没有当众说出白迟意,事情也没算坏到最底。
便对小连子说:“你找个机会,悄悄的跟皇上说,本宫已经回宫了。”
小连子一哆嗦,不敢吭声。
青娥强放了两锭金子在他手中:“连公公,你跟着我过来,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就是不做什么,别人也会以为你做了什么,何不赚两锭金子呐?”
小连子白着脸,收起了金子,低着头道:“奴才遵命。”
等小连子走了,千羽再回去对远清道:“远清,我正在想法子,现在里边人多,也说不上话,我使人传话给陛下见一面求情。你先等着,但也别死顶着,觉着受不了,不妨晕过去------”
远清迟钝的看着她,好半晌才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多谢姑姑…”
千羽这才带着人回了明珠殿,自己也冻到不行,连喝了两碗热汤。
候了一个时辰,琉光才来。千羽摒退了众人,让青娥在门口守着。
这才白他一眼:“我要见皇上,这么难?”
琉光在她身侧坐下,用手揉了揉眉心,唤了一声:“姑姑。”便不再多言。
千羽看他面带疲色,心里也知道,刚才乾清宫中人多事多,他能来已是不易。
便给他端了碗参茶,琉光眼角羽绒般的眼睫微抬,接过参茶喝了一口。
千羽又讨好的站在他身后帮他捏肩。琉光轻笑:“姑姑,我可消受不起。有话直说罢。”
千羽也笑:“阿琉,远清…”
琉光道:“方才她晕了过去,皇祖母也不忍心,免了她的罚,让太医瞧了,并无大碍。”
千羽默了一会,绕到琉光面前:“阿琉,一个人的过去,并不重要,眼下,论尚公主,没几个人比他更有资格。”
琉光微眯着眼,看着她。
“姑姑,看过白迟意的卷宗了?”
此时这个少年,少有的露出了帝王之气,皎月般的清姿上,添上了些冷然威慑。
千羽想起自己偷看卷宗,一时呐呐的说不出话。
“姑姑,白迟意的事情,只是个公开的秘密。”
千羽怔了一怔。
“留仙山为武林圣地,众多高手十米外飞花落叶之声俱可闻,弟子门人大多是从小培养,是以朝廷很难安插探子,即便安插了,也很难打入中心。但就是这些边缘的探子,也能探得如此惊人的秘闻,可以说,留仙山内,此事差不多是尽人皆知了。他初掌权,手下还有些不服的师叔师兄弟,一个处理不好此事就会闹到朝野尽知,我皇室的公主,怎能去做这样一个笑柄?”
“那远清怎么办?她不愿意嫁给路承相之子。”
“让她对白迟意死心,她嫁给谁,也没有区别。”
“怎样死心?”
“姑姑,你去让远清写一封信给白迟意,信中就言明对白迟意的倾慕,若白迟意也对她有意,就前来求娶,我这个皇兄就做主把她下嫁。若白迟意无意,她就得乖乖听旨。”
千羽咦了一声:“你不是反对的么,怎么又成全起来了?”
琉光笑:“白迟意若有脑子,就不会来求娶。”千羽瞪了他一会,只觉得他看起来有些陌生。
琉光一转眼面色又略温和了些:“姑姑,远清身在皇室,享尽荣华富贵,又怎么能随心所欲?就算是姑姑,当年,也不得已…”
千羽闷闷的:“你说的,也是个法子,快刀斩乱麻,远清痛过之后也能好好过日子,比起每日挂念,当然是好得多。不过,如果白迟意真来求娶,你可得真的成全,不许耍赖!”
琉光瞥她一眼,眼里闪过一道寒光,似笑非笑:“这个,自然。”
千羽一进远清的殿内,就有一股暖气烘得人几欲出汗,一看四角居然燃了八个炭炉,远清睡在暖暖的被子里,书琴坐在床侧给她喂汤。
笑眯眯的走了过去,接了书琴的碗,欲给远清喂汤。远清连连不敢。千羽看着她:“你有什么不敢的?今天胆子很大么?”
远清红了脸。
千羽不逗她,叹了口气,把皇上的话转述了。
远清的一双眼睛里,光芒闪起。乐陶陶的笑了起来。
千羽戳她的额头:“小妮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远清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迟了会又认真的道:“姑姑,我自小,就明白,公主虽然尊贵,却也是由不得自己的。不说公主,就是普通的贵族女子,婚姻大事,也得由父母做主。”
“你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这样闹腾?”
“本来也是心静如水,规规矩矩的,所以才能得皇祖母一丝疼爱。但是那日见了安平王一面,就觉得,人原来也会这样坐立难安,只是对了一下眼神,就心如擂鼓。就觉得…别的也不求,若是能日日看见,都够了。那怕只能再活五年,也比之前的十多年活得有意思。”
她一副小女儿姿态,却十分坚定,千羽就拍了拍她的手:“我总算知道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了。哈,不过…他若拒绝你呢?”
远清的脸色有些白,咬了咬牙:“那自当是我的命,我总算也尽过力了。”
千羽也十分佩服她,自己一个现代人,心里不知道早就披了几层盔甲,绝不会冒这样的险去让自己受伤,也许就只有这样没受过伤害的天真少女,才有这样的勇气吧。
一面又给远清打预防针:“也是啊,远清,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事,十之八九不如人意,你喜欢别人,不代表别人就要喜欢你,你就写封信试一试,若是不成,就把他甩在一边,君既无心,我便休,是不是?”
远清看着她,笑了笑,微微点头。千羽就看她说了这会子话,没什么精神了,告辞了去。只笑着要她想想信怎么写。
之后这两日,琉光寻了些名头,安抚了太皇太后,只说远清身体有些不适,过两天好好开导就成了。太皇太后以前也颇疼这个孙女,倒也没有逼得太急。
快过年了,到时见了晚辈和外臣家眷,少不得要打赏的。千羽同着青娥她们,准备着小礼物,差不多都是些帕子,珠链什么的,这是送女眷的,又备了些长命锁金锞子准备送小孩。一时也有些事忙。隔了两天没有去看远清。
这天下午,正和一屋子的宫娥们坐一屋挑选礼物,太监也没通报,琉光沉着脸就走了进来,一挥手,青娥忙带着人退了下去。千羽一看这气压就不对,丢下手里的香囊迎了上去。
琉光抿着嘴,递给她一封信。
千羽拆了一看,心里五味陈杂…到底是该佩服她的勇气呢,还是该责备她不顾全大局呢?远清这丫头,居然留了书偷跑去留仙山了。
琉光冷哼一声:“姑姑,我要派御前侍卫去把她带回来,但她毕竟是公主,不能由着侍卫对她动粗,还得姑姑去办这事。”
千羽反倒笑了:“也是,这大过年的,谁缺席了都不好,我倒恨不得找个由头躲出去,可巧你成全我。”

十九章

 

景莱镇是南北两条官道相交的一个小镇,因为来往旅客非常多,所以景莱镇非常繁华,镇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开客栈的,极少有人还去务农。
镇里最大的一家客栈就是辉煌客栈,占地广阔,一楼供应酒菜,楼上四层是客房,房间足有八十间之多。也因此客栈的老板王大胆是本镇最大的富人,他本来不叫王大胆,但因为钱能壮胆,他在镇里谁也不怕,口头语就是:“甭跟我说有的没的,吓不到我。”所以被人叫成了王大胆。
王大胆最近生意有些淡,本来么,这个时候,要回家过年的人,早回了家,大冬天的,店里蚊子也不见一个。王大胆正闲得无聊,就在客栈里给一群小二们玩训话。突然感觉外面微微震动,一会儿,门前光线都黑了一黑,抬头一看,涌进来黑压压的一群人。百多口人全配状长剑,一身黑色夜行衣。
王大胆不大胆了,哎呀妈呀,这该不是黑社会过年收保护费来了吧?
还好还好,有几个像花一样漂亮的姑娘从这群黑衣人中间走了出来,上前来说是要打尖住店的。
王大胆乐了没有半刻,又愁了,这么百多号人,若要住霸王店,谁拦得住?
直到那姑娘先给了他锭银子,他才乐开了口,和一群小二忙得团团转,热饭热菜热水端上来,把房间一溜安排好。
这群人就是千羽她们和一众御前侍卫。琉光拨了一只御前侍卫精英组成的百人队,由马泰带领,听从千羽的指挥。御前侍卫这次一色的黑衣怒马,千羽又另外带着青娥和蓝香红烟三个宫娥。
远清这丫头,合着她的宫娥来了招金蝉脱壳,跑了三天才被太皇太后宫里的管事姑姑发现。而且一点马库,发现她还弄了匹汗血宝马跑路。自己这一伙人,人多臃肿目标大,要追上她本来就不是件易事,而且涉及皇家的颜面,一路上还不能让州府配合。千羽带着队伍急行了五天五夜,仍是连远清的影子也没摸到,看着一群人疲惫不堪,只好停下来住一天。而且因为事要保密,还不能住官方驿站,只能另外找客栈。
千羽这行人,累到不行,草草吃过东西就歇下了,混然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
年糕从小是个孤儿,就在这景莱镇一带混,讨过饭,骗过人,最后还学了门技术----偷。混了几年,说哭立马就能掉泪,说偷从来没有失过手。他已经是景莱镇这一带的小老大,带着一帮孤儿们在镇里四处晃颠。这里的本地人是知道他们的,只要年糕他们不向本地人下手,向外地人借点银子,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年糕今天就盯上了一只肥羊,不,应该是一群。傍晚的时候,景莱镇来了一群人。中间有一百多个黑衣人,打扮得像江湖人,但仔细一看是一群想装成江湖人的肉鸟。中间还有几个女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家眷。有这么多护卫,这几个女人身上带了不少宝贝吧。
年糕决定做一票,反正他对地势熟悉,那些人就算有一百个,也别想抓住他。大不了做了以后,拿着银子躲个半年,也是值得的。
到了半夜,他约了小五和小六一起,也没换衣服,反正那身衣服已经脏成了黑色。只拿块油腻腻的抹布包了脸。
轻手轻脚的从客栈后门摸了进去。
进去以后,才发现并不需要多小心,这群人呼声震天,一点半点动静根本就被呼声淹没了。嘿,他们还没肉到底,留了几个人值夜,但是,这几个人也都垂着头昏昏欲睡了。年糕给这几个人上了迷药。朝小五小六比了个安全的手势,三人挨着房一间一间扫荡,今天王大胆家的客栈,整个被这群人给包了,随便偷就是。收获真是丰富,小五小六都回家送了一趟货了。
本来也不该这么贪,但年糕总惦记着那几个女人身上肯定有更值钱的东西。
一直摸一直摸,直到进了一间房,闻到一股幽香,不由得大喜,总算找对了。
他向着床沿前进,月光从窗口透进来,他看到床边倚着个女人,把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那女人是垂着头,一动不动的,看来是睡着了,这大概就是大户人家要守夜的规矩吧。床上还躺了个人。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包袱,看来都是在床上了。年糕就摸过去。只觉得越来越香,从来没闻过这么好闻的味。一时之间恍惚了起来。一个硬东西就顶在了他的左胸。有个女人轻声说:“你想尝尝万雨梨花针么?”年糕咽了口口水,他没事就爱听说书,万雨梨花针当然是听过的,他娘的,这女人能请一百个护卫,这种传说中的凶器,她也是可能有的,于是年糕不敢动弹了,他栽了。
歇了一晚,众人明显精神好多了。
这些御前侍卫蝗虫过境似的吃了早餐,又去给马喂饲料
千羽打着呵欠从楼上走下来,身后还跟了个小叫花,除了昨晚跟她一屋的青娥,其他人都莫明其妙。
千羽笑眯眯的对王大胆说:“掌柜的,你们这有些有趣的人,你事前也不跟我们介绍一下,我差点就吃了大亏。”
王大胆看了年糕一眼,不吭声。
年糕眼含热泪的呼救。王大胆偏过头当没看见,这一百多号人,还没给我结银子呢,我要是认识你,人家就说我黑店,直接拍拍屁股走了。你自求多福吧。
千羽让蓝香和红烟趁着侍卫们喂马整理行装的时候,给年糕洗了个澡。蓝香后来回禀公主,怪不得叫年糕呢,粘乎乎的,洗了好几层下去。不过洗完了还像个人样了。
岂止是像个人样,除了那身衣服是穿了侍卫的,有些大得不合体外,人简直是唇红齿白,粉嫩可爱啊。千羽冲青娥道:“看来用黑泥敷面,是真的可以保养肌肤哦。”
王大胆的不安的站在一边紧盯着。青娥笑吟吟的结了银子,他才松了口气。
眼看着年糕被拽上了车厢,绝尘而去。
蓝香还留着几分小孩心性,看着年糕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心的问道:“夫人,这小子怎么钻出来的?”
千羽笑:“嗯,昨天晚上,一百多号人打呼,震得我实在睡不着,突然这小子就来给我说书了,我也学一会孟尝君么,鸡鸣狗盗之辈,坚信也会有用处的,而且他书说得很不错哦,路上可以打发时间。”
年糕在车厢里泪流满面。这个怪阿姨,昨晚扣着他,让小五小六把偷的东西折腾了半夜还回原处,还让他在床前说了一夜的书,呜呜呜…孟尝君是那个王八蛋?
“年糕,你怎么就敢向这一百多号人下手?”千羽坐了会车,闲得无聊了,开始揭年糕的伤疤。
“因为这一百多号人,装成江湖人,但没有江湖经验…”
“哦?年糕很历害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御前侍卫大多是京中的世家弟子,常年驻守京师,说是兵吧,没上过战场的洗练,会点武功吧,也没在江湖中行走过,确实大多只有个花架子。
年糕受了夸奖,也有了点谈兴:“你看他们,气势不够,真正刀尖上舔血的人,眼神是很凶的。打扮也不对,不是说江湖人穿黑衣就好了,特地穿了一身黑色夜行衣就是为了行动方便,怎么还会爱美的戴些玉佩扳指的?手也不对,上面的茧太薄啦。”
年糕摇头晃脑的说完,车外的马泰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惭愧起来。他的东西被动过,他是知道的,只是没丢,也就没有追究了,没想到有这么档子事,要是碰上劫杀的,真是命也没了。亏得平时,总以为自己是个拔尖的。
千羽也扑哧笑出了声:“小样儿,还能瞎掰几句么。”

二十章

 

除了最初的抵抗心理,年糕渐渐的觉得幸福起来。
每天吃得饱,穿得暖,也没人骂他,两个年龄相近的姐姐陪他说笑,还有个大姐姐,常从车壁的暗格了拿出些见也没见过的点心来给他吃,那个怪阿姨,相处久了,也只是觉得她常神经质的大笑,实际上还是蛮有趣的。
如果不嫌马车速度太快的话,还是可以挑开帘子来看看车窗外的风景的。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那一群黑衣人,面带仇视,晚上守夜也背挺得笔直,聚精会神的盯着他。虽然是有点渗人啦,但是年糕小爷还顶得住。
当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留仙山以后,年糕决定赶他走也不走了,留仙山几乎是所有少年的梦想之地,真是太幸福了!
千羽她们走的这条路,都是挑的必经主道走的,却连远清的影子也没看到,对这种结果,他们也料想到了。总共花了十日夜的时间,赶完了正常走一个月的路程。一群人都是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南边的黎郡,留仙山就在黎郡的最南边,直临着海边,山势陡峭,高不见顶,山脚下就有云雾环绕,颇有一股仙境的感觉。留仙山的门人,都住在半山腰。山脚下白料石门下有两个弟子守着。
千羽先不求见,却叫青娥上前去用银子收买那两个守门的弟子。套了半天话,终于确定远清已经上了留仙山。这才拿出令牌求见。
两个守门的弟子忙往空中放了个蓝色的信号弹,一会半山腰就回了个绿色的信号弹。
两个弟子恭敬的迎接道:“还请贵人上山。”
千羽留了五十个侍卫在山下,带着其他人就开始爬山。
远远看去,刚才回信号弹的位置好像不高,爬起来却总也到不了。爬了会千羽喘着粗气爬不动了,坐在一旁歇脚。
就听得白迟意的声音响起:“留仙山掌门白迟意恭迎千羽大长公主圣驾。”
年糕几乎惊得下巴掉在了地上,什么?掌门来迎接公主?怪阿姨是公主?
只见白迟意,施施然出现在山道转角处,一袭单薄的红衫,身后跟着几个弟子,其中两个抬着一张空抬椅。
“公主定是累了,还是坐抬椅上去吧。”
千羽若是平时,肯定喜笑颜开,这会子却惊了,平时那么刻薄一人,这么毕恭毕敬的,肯定有阴谋。惴惴不安的坐了上去。
留仙山的弟子,武功非常,一张抬椅抬得四平八稳的。
到了半山腰,只见茫茫白雪一片,脚下云雾蒸腾,让人骨子里都透着肌清冷之意,真当得起留仙山这个名字。
白迟意微笑着扶千羽下了抬椅。带着留仙山弟子一起拜见公主。
留仙山共有弟子门人一万人左右,此时这一万多人一齐出现,声势颇为浩大。
千羽笑吟吟的道:“诸位请起,皇恩浩荡,命本宫前来慰问各位国之栋梁,一同过年,共沐圣恩。”这个借口很牵强,但没有人会傻得质疑。
众人山呼:“谢陛下隆恩!”
白迟意吩咐下去,摆宴盛华殿。留仙山的饮食,远比不上皇宫精细,但颇多野味,倒也吃得尽兴,席间也有人起舞助兴,不过都是剑舞。御前侍卫们都高声叫好,千羽却无心欣赏。
等到撤了宴,御前侍卫都被安顿了下去,千羽就迫不及待的想找白迟意。正想叫青娥去寻人,门外就有人道:“卢明非奉掌门之命,求见千羽大长公主。”
青娥上前去开了门,把人让了进来。
千羽一看,不由得扑哧一笑,心想白迟意倒也是个妙人。
原来这个卢明非,就是几个月前,千羽买进府里,后来又让白迟意带走的那个少年。
这少年已经不复当初的暴兽模样,收拾得整整齐齐,行动间平静有度,听得千羽的笑声,脸上却红了一红,轻声道:“卢明非谢公主殿下的救命成全之恩。”
“也是你自己的造化,若不是你毅力惊人,资质上佳,也未必有这样的结果。好了,不说这个,本宫想见白掌门。你带路吧。”
“回公主的话,明非正为此事而来。白掌门想来拜见公主,又怕公主路途劳累已经歇下了,所以命明非先来请示。”
千羽奇怪,嗯?你白迟意比我还迫不及待啊?嘴上却说:“快请白掌门。”
白迟意根本就在外面等着呢,立时就进了屋子。
千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
白迟意还是那样耀眼恣意,被千羽看得久了,丹凤眼斜斜的扫过来:“公主?”
“白掌门可有为难事?眉宇间略见焦虑啊。”
白迟意略带讽意的一笑:“公主何必明知故问。”
“本宫可是什么也不知道,远清如何了?”
白迟意垂头去喝茶,眼睫覆下,肩上鸦青的发丝一倾而下。千羽心跳又快了一拍,忙转过了头。就看见青娥和蓝香红烟三个正在流口水。心里烦躁:“你们下去吧。”三个丫头恋恋不舍的退了下去。
白迟意这才轻声道:“公主,陛下既然派公主前来,想必公主也是知道内情的了。”
千羽一怔,看到白迟意微微皱起了眉,不见半点笑意,神色冷清。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只觉得又惊又尴尬,又有些怜惜,各种滋味混了上来。
有些结结巴巴的道:“你…不必在意,我并不觉得…很不好,没有,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真的!”
白迟意舒展开眉头,微微一笑:“公主是个豁达的人,白某自然相信公主的话。”
这一笑耀眼中带着几分媚色,千羽的心狂跳起来,低下头,心里只说:也不是第一次看了,怎么还没免疫力?怪不得远清要死要活的了。
“远清公主与白某云泥之别,她一片厚爱白某不敢接受,但白某的丑事,却无法亲自向她说出口,还望千羽大长公主向她明说,好令她死心。”
千羽看去,白迟意还是那个白迟意,只是周身的气氛都冷了许多,他说出这番话十分不易吧?是以怎样的心情在贬低自己?是在怎样强自坚持呢?
“白掌门,我说过,并不觉得白掌门的过去有什么不好的,若是白掌门对远清有意,千羽定会从中周旋,成全你们。”千羽自己也惊讶,明知道远清死心才是最好的选择,怎么又说出了这样没有理智的话来?
白迟意似乎吃了一惊,微微张大了丹凤眼,千羽忐忑不安的看着他,不知道是希望他说好,还是说不好。
白迟意又笑了:“公主能这样说,白某十分感激,不过白某自觉配不上远清公主,不敢耽误了她。”
千羽也松了口气。又觉得白迟意看透了自己,不由得脸红。
“那么,带我去看远清吧。”
“公主,这边请。”
远清的房间离千羽并不远,走过一个抄手回廊就到了。白迟意向千羽点点头,远远的站住了。
千羽敲了敲门。远清低低的问了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