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迟意眯了眯眼,扔了瓶伤药给千羽,便转过头看着马车外,不再说话。
马车长驱直入到了皇宫。
琉光一早得了消息,召了两位太医候在明珠殿候着,看着千羽从马车里抱了出来,一身伤痕,叫一声:“姑姑!”
千羽朝他笑笑,看着他满脸的关切,心里不由得也感动起来。
太医迅速的帮她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宫娥再帮她换上件干净的衣服。
琉光这才得坐在她床边和她说话。
看着她脸上红肿,虽然努力维持平稳,声音仍是有些酸涩:“姑姑受苦了。”
千羽拍拍他放在床边的手:“没有,都是些皮外伤,不妨事。”
琉光转眼目光凌厉的看向白迟意。白迟意会意:“微臣已经找到叛党一处藏身处,击杀了一部份逆贼,但苏撒奇逆贼伊穆已经逃脱,公主正被执以鞭刑,还好及时,并未受重伤。”
琉光横眉冷眼:“这怎么叫没受重伤?!你看看她这满身的血!”
千羽千羽听到这里才知道那个变态男原来叫穆伊。又十分惊异的看了白迟意一眼,他竟会帮自己遮瞒?若是他说一句自己正被四人侮辱什么的,不管是得没得手,自己名声就不用要了。但白迟意并不看她,只静立在一旁。
琉光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白迟意和众人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琉光握住千羽的手:“姑姑…”
千羽微笑:“没事的,养几天就好了。”
琉光默了一会,有些黯然:“若不是那天,我吓到了你,你也不会心神不宁,也不会一个人出宫,这些天,我罚了这个罚那个,最该罚的却是我自己。”
做为皇上,总认为自己是天,甚少有责怪自己的,此时琉光的言语,倒是表达了他对千羽的真心意。
千羽安慰到:“阿琉别胡思乱想,我答应过你,出入带护卫,是自己大意了。何况现在也没有什么事,你若觉得对我不住,就好好补偿我好了。”
“嗯,姑姑要什么补偿?”
“等我好了再说,这几天躺在床上,我慢慢想。”
“好。”
两人略聊了几句,千羽又将被劫前后,及穆伊说的一些话,都详细的和琉光说了,琉光思忖一会,怕她累着,便让她歇着,自己走了出去。
千羽的伤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十分浅,太医愈合了伤口再用了些却疤生肌药膏,每日再服用燕窝滋养肌肤,很快便能下床走动。琉光每日下了朝,必来陪她一时间,给她逗乐子开心。其他来探病的人也络绎不绝,通过这次皇上对她的重视,宫里的后妃们全都来这明珠殿报了到,也期待能与皇上来个不期然的相会。彩嫔亲亲热热的拿了些养颜圣品来探视,贤妃拍着胸口为她心疼。
远清每日都来,或陪千羽下下棋,或给她讲讲最近宫里的传闻。一副欲诉还休的样子,千羽看了也觉得好笑。
直到伤口没了感觉,身上大好了,虽然还有点浅浅疤印,但过些时日也能消退。千羽也实在躺不住了,洗漱一番,换掉了病号服,一身月白织绵绣花宫装,上身一看,整个人不但没觉得清减,反而这段时间人养得更丰盈了些。不由得有些抱怨的掐了掐脸上的肉。
琉光就在身后不豫道:“姑姑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千羽回身:“我都好了,再躺着骨头也要散了。”
琉光上下端详了她一番,这才点点头:“也好,安平王本来前几日就要离京,因为姑姑这档子事,又拖了些时日,今日便正式要启程了,我待会便要去送他出城门,姑姑可要一起去送送他?那日是安平王主动说要去找姑姑,不然姑姑又要多受些苦了。”
千羽垂着眼睫默了一会,缓缓说道:“阿琉,我觉得安平王人才出众,远清也正是好年纪,你觉得,他们合适么?”
琉光看了千羽一会,淡然道:“安平王绝不能尚公主,何况远清是我最亲近的皇妹。”
“历代安平王,不是也有许多尚公主的么?”
“那是历代安平王,白迟意不一样,此事姑姑以后休得再提。”他对千羽讲话,很少用到这样正式的口气。
千羽心里诧异,也不好再多说。
只得和他一起坐上车驾,去送安平王。
白迟意仍是一身红衫,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风吹发动,无比恣意风流。他回头看了城墙上一眼,似乎看到了千羽,也似乎没有看到。带着门下众人纵马离去。
千羽这厢送完白迟意,刚回到明珠殿,就看见远清哀怨的坐在塌上等她。
千羽对这个小姑娘,倒是真的有些心疼。叫碧笙和青娥将这些天皇上赏下来的珍品果子端上来,又拿了几本稀罕的棋谱来逗她开心。
远清却仍不见笑上一笑,端坐在那,用指头绞着衣带。一会儿轻轻的问:“姑姑是不是觉得,远清这样着急,极不知羞?”
千羽叹了一声,过去坐在她边上,揽住她的肩:“远清,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今天对皇上一提,他极为严肃,说白迟意绝不能尚公主,叫我以后休得再提。他还从未如此对我说过话。”
远清脸色煞白:“为什么?”
千羽也纳闷:“我也不知道,先前我总认为白迟意有些别人没注意到的不良品性,不愿误了你,如今却觉得那也未必。白迟意武功天下第一,人才风流俊美,身居高位统领武林,应该是朝庭要笼络的人,下嫁公主来加强联系,按说是件好事。”
远清一腔少女情怀落空,心疼如绞:“我真不甘心…”
千羽见她捂住了心口,连忙安抚:“远清别着急,我再找机会问问皇上,总要查个原因出来。”
反复劝慰,远清方能维持常态告辞了出去。
千羽劝完远清,又想起许久未见夜央,便准备出宫,青娥面带难色道:“公主,前儿个,皇上吩咐奴婢,公主现在不得随便出宫,要出宫,得向皇上请示。”
千羽叹了一回,只好去向琉光请旨。
琉光正在批奏折,微垂着头,眼睫像羽毛一样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衬得整个人愈发光洁。
他一边提着笔写字,一边不急不缓的说道:“姑姑,你就消停些吧,才好了,怎的不知道怕?”
“那你多派几个护卫给我不就成了么?这么大段时间没见着夜央,他只怕不知道哭成了什么样子。”
琉光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姑姑只知道夜央难过,却不知道我的担惊受怕么?”
千羽一怔。琉光又道 :“现在姑姑出去,恐怕苏撒奇余党还监视着,岂不把夜央给暴露了?姑姑还是在宫里先安稳的呆一段时间罢。”
千羽犯愁:“那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出宫啊。”
琉光把笔掷在一边,叹口气:“姑姑别急,我已经有了部署,不会太久了。”
千羽无计可施,又觉得琉光说得有些道理,只得作罢。
她只能就住在这深宫之中,看看众宫妃的八卦,陪远清散散心,和皇上聊聊天。
时日一久,皇上虽然不再提那日的事情,她自己却不能不想。
纵然她的身体是皇上的姑姑,但灵魂却不是,所以也不会有那么多介意。只是皇上已经有众多的女人,她不愿意成为其中一员。女人不管年龄大小,总希望自己是对方的唯一,被如珠似宝的看待,古代的女人被许多礼教束缚压抑了这种天性。但她是现代的灵魂,要接受成为几百分之一,实在是很难。再则,皇上现在因着她是自己的姑姑,有着糼时情谊,显得不同,一旦她成为他的女人,时日一长,剥去了神秘感,糼时那点情份就消散了,和其他女人也没什么区别。皇上总会把内心的那点青涩和纯洁退去,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那时她的下场也很难说。不如维持姑姑这个身份,让皇上敬她爱她,总保持着一份亲情,守着对先帝的那份承诺,才是上策。
打定了主意,她再不对琉光的美色动心,与琉光嘻笑随意,一心一意以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姿态来对待琉光。
琉光却只是偶尔看着她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笑。
过了两个月,原苏撒奇的瑞祥王爷穆伊在与苏撒奇的旧党聚会时,被御林军一锅端了,穆伊逃跑中跌落万丈悬崖,再无生还的可能。
消息传到后宫里,千羽不由喜滋滋的去和琉光解除禁足令。
琉光仍是沉吟:“姑姑还是在宫中再呆一段时间为好。”
千羽不乐意了:“我闷得都快傻了!”正待纠缠,就听到外面马公公大声宣唱:“太皇太后驾到——”
千羽吓得混身一哆嗦,要是被这个老妖妇看到自己在皇上这儿,心里还不知道怎么不痛快呢,当下四处找地方想躲。
琉光看她这样子,忍不住一笑。在扶手上按了个机关,书柜后面一扇门就缓缓开了,他抬了抬下巴,千羽一溜烟就闪了进去。他复又把门给关上了。
这是个小密室,构造很奇特,从里边可以听得到外边的声音,外边却听不到里边的声音。
琉光迎了太皇太后,让了上坐,才恭声问到:“皇祖母有事,只管派人宣召孙儿便是,那能劳皇祖母亲自过来。”
太皇太后笑了笑:“哀家午时多进了些点心,出来转转免得积了食,顺道来看看皇上。”
琉光道:“马公公,泡一壶翠洗晴上来。”一面又对着太皇太后道:“这是南郡新奉上来的茶,味极醇,又香,难得的是健胃消食,第一年试制,数量极少,我也是尝个鲜。皇祖母尝尝,喜欢就全拿去。”
太皇太后道:“皇上是个孝顺的孩子。”
一会儿响起杯碟的声音,似乎是太皇太后品了茶:“唔,确实有些个意思。”
“入得了皇祖母的眼,孙儿再好好赏赏南郡。”
两祖孙又就着茶一番讨论。千羽在里间站得烦闷,不由转头四处打量。这密室虽然是密封的,但并不气闷,想是在那里建了通气孔,密室左上角镶了颗夜明珠,整个密室都泛着柔和的白光。千羽借着光,一眼看到西墙上靠墙立着一大排架子。架子上放着数不清的卷宗。千羽心知这既然是密室,这些肯定也是机要文件,琉光不防着她放了进来,但她却不该去看,秘密知多了,总不是好事。
但太皇太后今日聊兴甚隆,从茶聊到了丝,又聊到了皇后新隆起来的肚子,聊到了远清公主到了适婚的年龄。
千羽便只好把目光在卷宗架上留连。
只看到最左边的架子,中间一格上,挂着个木牌,上书:“武林”
千羽心里痒痒的,朝廷机要看不得,看看武林事,就当话本似的,总不妨事吧。缓缓走过去,果然看到其中一卷卷的卷轴,木轴头上用朱笔写着字样。白迟意的名字就落入了千羽眼里。她也只认识他一个武林中人,看别人也没甚兴趣,直接就把他的卷轴拿了出来,解开缚绳,拉开来艰难的看了起来。她看繁体十分吃力,从上往下从右往左看也不顺眼。草草的看了几眼,突然瞪大了眼睛,生怕看错了似的,盯着卷轴又复看了几遍。最终神情有些古怪,慢慢的卷好卷轴,系上绳子归回原位。
十七章
天空下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很快皇宫里全裹上了一层雪白,真可当得上是琼楼玉宇。
千羽穿了件月白色的八幅裙,外面一件素静的青缎织花棉马甲,腰间环佩叮噹,再罩了件连帽雪貂皮裘。这件皮裘又轻又软,从头罩到脚,尾部大幅披开,暖和得不得了,皮草面洁白华美,是不可多得的一件,琉光赏给了她,引得不少后妃都眼红。
千羽本来也不想张扬惹事,实在是爱极了这件皮裘,时时出门就披在身上引人眼馋。
今儿琉光好不容易准了她去看夜央,她也不敢托大,叫了八个侍卫跟着,坐了马车出宫。到了百罗街,夜央扑上来一顿好哭,把她的白貂皮裘蹭得眼泪鼻涕一把。
好不容易等夜央哭完,青娥抿着嘴轻笑:“公主,把皮裘给奴婢去清理一下罢。”
千羽起身解衣,夜央却死死抓住她的衣襟。她捏了捏夜央的小脸蛋:“乖啊。”
一面解了皮裘给青娥。
琉光还真没虐待夜央,这屋子里烧了两炉银炭,又暖和又没味道。
她把夜央搂在怀里,细细看了一遍,这孩子神情虽然焦虑,但是气色并不差。
“央央,字练得怎么样了?”
夜央扁扁嘴:“都练好了,娘一直不回来。”
千羽笑:“央央,对不起,娘是被坏人抓了,不是故意不回来的。”说罢掀起袖口,露出手臂上的浅浅痕迹。“你看,坏人还打了娘,娘要养好伤才能来看央央啊。”
夜央着急的捉住千羽的手:“还疼不疼?”
“不疼了。”
夜央咬着嘴,想了半天:“娘,等央央长大了,去打坏人给你报仇。”
千羽心里一酸,这孩子,这辈子能不能出去是个问题呢。
“好,到时候央央就来保护娘。不过以后央央要相信娘,娘就算长时间不回来,肯定也是有事去了,最后还是会回来的,你不要哭,自己好好看书,快快长大。知道么?”
夜央点点头:“…知道了。”
说罢千羽就考了考夜央的功课,出乎意料的还不错。这孩子虽然已经被关得有些迟钝了,但是千羽给他启蒙以来,他一直没有别的事可做,心无旁骛,每日只有看书练字,居然已经练了厚厚一叠纸,千羽教他的那些,都记住了。
于是又教了他一些字。
到了晚上,一起用了餐,再搂着小夜央睡下。
“央央,”千羽轻声问他:“如果有一天,央央有机会出去,可以看得到外面,但是带你出去的人会要你做一些危险的事,可能会受伤,央央还要去么?”
夜央在她怀里蹭了蹭头。
“娘也一起去么?”
“娘不去。”
“那央央也不要去了。”
“要是娘也一起去,央央就去么?”
“也不去。”
千羽奇了:“为什么?”
“娘不是说危险么?央央不怕,但是不要娘受伤。”
千羽心里暖暖的,她思忖了一夜无法入睡。决定无论如何,不能让夜央落到穆伊手上成为工具,也不能让他在这里被关一辈子,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出去。
她在这宅子里住了小半月,每日无事就教夜央识字,一些简单的书,夜央已经能自己看懂。可惜古代并没有太多适合儿童看的书,她便自己歪歪扭扭的写了些故事留给夜央看。
琉光已经派人来催她入宫,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
千羽拢了拢皮裘,捏了捏夜央尖尖的小下巴:“乖乖的,多看看书,没事也可以跟李师傅学些拳脚,知道么?”李长信是看守夜央的一个侍卫,千羽瞧着他身手灵活,便给他封了一大包银子,叫夜央叫他声师傅,让他没事教夜央练练武。倒不是看出李长信身手多高,只不过觉得这么半大点孩子,没别人陪着玩,老这么坐着,只怕对发育不好,让他活动活动了。
李长信憨憨一笑,若是别人,肯定不敢趟这混水,他却混然未觉,平日里对夜央也很和气,收了银子真的一板一眼的教夜央练些拳脚。他那些同僚们虽然自己不会去做这事,但也不敢坏千羽大长公主的事,也就视而不见了。
夜央当下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弱弱的应了声是,就巴巴的看着他娘走了出去。又要守望一段日子了,但现在有书看,也有人陪着练练拳脚,总算不是太难熬,他也忍住了不再哭。
千羽坐在马车里徐徐穿过大街,微挑起帘子看着外面。青石路上的积雪早被踩成了泥泞,路边的百姓们呵着白气,近了年关,大家的荷包都鼓了起来,面上带着笑意出来采购年货,街边的铺子生意十分红火。琉光上位时间虽短,但确实是个不错的皇帝。
回了公主府一看,张总管仍是把府里事务管得妥妥贴贴的,公主府的侍卫长海禄,因为上次的开小差,被下了天牢,千羽缩在宫里,也一直没有想起来捞他出来,此时一看张总管指了个侍卫临时当侍卫长,才想起这码子事。
千羽给府里上上下下,包括公主府下的田庄别苑的下人,都给吩咐派发过年红包。和张总管对了些琐事,拿着账簿看了一回。发现公主府这一年进项颇多,先帝赏的那些田都是上好良田,今年又没有天灾,佃户们都有个好收成,交上来不少银子,名下的铺子也都是盈利的。宫里赏的东西也有一大堆。就对张总管道:“账房里留些日常开支要用的银子,其余的都兑换成开泰行的大额银票给我。”张总管应了声是。
一会又想起回道:“公主,先前公主送回府里那两个丫头,蓝香和红烟,现在已经训好了,还说不上十分能干,但都是稳当的。”
千羽忙叫来看看。
这两小姑娘已经养得颇为水灵,眼里灵动,再不见呆滞,与一般人无异了。她们之前虽然呆,但是在人贩子那里看久了,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没想到千羽买了她们,却只叫她们正经做些事,虽然丢掉的记忆想不起来,但慢慢的恢复了神智,心里对千羽十分感激,这会子已经是忠心认主了。
千羽看了也十分满意,她身边现在只有青娥好使,这两个丫头倒是可以信得过。当下就叫她们两近身伺候了。
处理完杂事,千羽摒退了众人,到了寝殿,打开了小宝库。府里库房不过是些寻常宝贝,这间小宝库里才是好东西,当年先帝明里暗里赏了不少,一打开便是珠光宝气十分映人。千羽也没有弄个架子箱子什么的好好摆着,而是把东西全堆在一起,像座小山似的,这样让她特别有感觉,像看到以前电影中海盗的宝藏似的,一看就激动。今天她却皱着眉。
自古以来,就有金银有价玉无价一说。这些个宝贝里随便挑出一件,不是极品翡翠镯,就是极品白玉花瓶,或者极品暖玉佛相,都会比这小山体积一样大的一座金山值钱。但这些东西,大多都有来历,一拿出来,有眼光的人便能摇头晃脑的说出这是出自XX地,有着XX特性,XX年XX月入的宫,XX年XX月赏给了谁。御赐的东西能随便卖么?所以这堆再值钱,绝大部份也只能摆看。或者千羽胆大包天就拿去卖了,就算琉光罩着她不问罪,但也会问她一句:你缺银子么?
千羽是不缺银子,但是她担心自己有天跑路的时候缺银子。
经过这次被劫事件,她充份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日子并不好过。前有狼后有虎,琉光也不能罩她一辈子,她就像个靶子一样立在高处,大齐人不会真心认她,苏撒奇余党只想着利用她,最好是多找几条退路,到时候实在不行了就跑路,最好是带着轻便通用的银票跑路,但这堆宝贝叫她放弃,实在不亚于挖肉,她盯着这堆宝贝看了又看,咬着手帕痛楚万分。
突然间灵光一闪,拿缎子包了一些小巧的宝贝。关上了小宝库。
在府里耽搁了一天,张管家就把银票换好了。千羽用薄薄的油纸包着,缝入了自己常用的一条镶宝阔腰带内侧。
便带着青娥并蓝香红烟姐妹,和一群侍卫出了府,到了黑市。
蓝香红烟一到黑市,就僵硬起来。千羽朝她们笑笑,安抚道:“别紧张,我不会把你们卖了的。”
两姐妹看着千羽温和的笑,这才稍稍安下心。
千羽带着人往前走,路过一个小摊,上面挂着个布幌子“睛雨楼”,下面坐着个闭眼养神的长胡子老头,他面前摆着个台子,竟是什么也没有。
千羽奇道:“老先生,你这是卖什么呀?”
老头没有睁开眼,哼了一声:“睛雨楼,自然是卖消息情报了。”
“哦,怎么个卖法?”
“只要你问得出的,没有我不知道的,当时不知道,一月之内也可以查到。”
千羽回头瞥了蓝香和红烟一眼,笑嘻嘻的说:“我这两个丫头,是从这黑市买的,她们都没了记忆,你能不能查出她们的来历?家里还有没有亲人?”
那老头睁开眼仔细打量了这姐妹俩一阵。
“一百两银子,十天后来拿情报。”
千羽也干脆,点了点头,青娥就上前放一百两银子在他桌上。
一行人再往前走,这时红烟期期艾艾的问:“主子…”
“是不是想问我为何查你们?”
“是。”
千羽笑了笑:“第一么,我想试试这睛雨楼的办事能力,第二么,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落到这黑市的,如果还有家人,让你们和家人能相认是最好的。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也就不是无根之人了。”
蓝香红烟对视一眼,都十分感动,红烟轻声说:“谢谢主子,不管最后怎么样,我们姐妹一辈子都会好好伺候主子。”两人没了记忆,也不知道到底多大了,看外表才十五六岁大小,蓝香略为活泼爽直一些,红烟已经颇为稳重心细,进退有度了。
千羽点点头:“不说一辈子的,你们找到了家人,这几年也先留在我身边,等再过几年,我也会替你们打算。”
两人垂着头应了声是,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一辈子跟随了。
千羽七拐八弯的找到一个珍玩摊,那摊主在地下铺了块布,乱七八糟的堆了些东西。摊前围了不少人在挑挑捡捡,青娥上前瞧了瞧,回过身来对着千羽悄声道:“主子,都是些好东西。”她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什么没见过。
千羽拿出一只玉镯子,对青娥说:“你去把这玉镯子放在他摊上,然后跟他说你要买这镯子。”
青娥有些不解,不过仍是拿着镯子挤了进去,一会儿用带丝惊讶的声音道:“老板,这镯子不错呀,多少银子?”
千羽站侧边看着,那摊主穿着身粗布衣服,身形高大,大胡子遮去了一半的脸,一双眼睛懒洋洋的不怎么看摊前的人,谁问他价钱,他看也不看的报个数,绝不还价,看中了的丢了银子给他就可以把东西抱走。这时青娥一问他,他倒是凝神看了青娥一眼,然后咧嘴笑了笑:“小娘子喜欢,就拿去吧。回头收了摊,请哥哥吃顿饭就成。”
青娥此时禁不住脸就一红,恼怒这人的孟浪。
千羽莽莽撞撞成功的搭上了肖胡子这条线,把她一些个珍宝份批拿给肖胡子处理,肖胡子卖了后从中抽两成银子。她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自己这条个选择做得有多对。
这黑市里卖的东西,大多来历不干净,只是朝廷也管不到这一块。千羽想也明白,来历干净的东西,谁不愿意在明面上卖个高价?就在京城脚下,指不定有多少宫里流落出来的东西,皇陵屡屡被挖掘,那些失窃的东西都上那去了?不就在这些黑市流通么。而黑市最能保守秘密,一块陨石砸下去,都不带听到响声的。而肖胡子这个人,她也实在选得好。只能说是撞大运了。肖胡子对珍玩宝物的嗅觉最灵敏,什么宝贝往他眼前一过,他都能立马估出个最准确的价值。人称肖老鼠,为什么叫老鼠,因为他始终躲在阴暗里,武功不怎么样,逃命功夫一流,任谁也别想逮住他。千羽预备好了,那天事情暴露了,就慌称失窃了,就算最后查到了肖胡子,也没人能逮住他,不过直到她离开了皇宫,这事也没暴露。这是后话了。目前她还是强自镇定的尝试阶段。
千羽办完这事,这才施施然入宫。到了明珠殿一看,碧笙正带着小宫女小太监们打扫屋子,快过年了,弄得这叫一个彻底,干净不干净都要拿着白布抹一遍。千羽呆那反觉得碍手碍脚的,就去找琉光签到。
到了乾清宫前,远远的看见雪地里一片黑影。近了一看,原来是远清和她的几个随身宫女正跪在那。远清连皮裘也没披一件,只穿了薄薄的一套滚着雪狐毛边的棉衣棉裙,宫里头这些衣服,为了不显臃肿,是决计不肯往厚了做的,好在出门就披着皮裘,进屋全都有炭炉,倒也无碍。此时远清不披着皮裘跪在雪地里,已经是全身都在打着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