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掰开他的手,面对着他。
琉光眼中正温情脉脉。
千羽过了这么大段日子,早想明白了自己对琉光的感情,他维护她,亲近她,是她很重要的亲人,但她不爱他。之所以看到他同别的女人一起,心里略有不快,也不过是小女孩的洋娃娃被人抢走这种心理。
她微微一笑:“阿琉,别这样,我是你姑姑。”
“姑姑早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先前说过一次,姑姑连夜出了宫,结果一身伤的回来了。
当时形势复杂,我怕再生事端,一直忍着没再说,如今,大半年没见,我每日都在想你,已经不能放下了。
整个大齐全在我掌握之中,皇祖母也无法再为难姑姑,我们再无阻碍。”
“但我,只把你当侄儿。只有亲情。”
琉光面无表情。千羽这才发现,琉光身上的清冷之气已经散去很多,平添了许多凌厉。
自己在他的注视之下,竟然有些不安。
琉光淡淡的道:“我会让你喜欢我的。”
千羽还欲说话,琉光已经转身:“去万华殿吧。”
万华殿各路人马早已到齐,千羽随着琉光一同进去,吸引了许多目光。
千羽随便找个席位坐下,就听得有人在身后叫她姑姑。回身一看,讶然笑了起来。
原来是远清,已经大变了模样。先前那个优雅多才柔弱的少女形象已经全然不见,整个人胖了一圈,肚子微微隆起,脸上神色温柔。
千羽拉着她的手:“远清,你有了?”
远清羞涩的点点头,抚摸了一下肚子:“有四个月了。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远清,你过得好么?”
“挺好的。姑姑…那时我才接到消息,你就走了,没能陪着你…”
远清很歉疚,但千羽当时不过是演了场戏,如今也不能和她说明,心里也有些歉意:“好了,过了这么久,我也想通了,我不是还有你和皇上么。”
远清点点头,两个携手坐下。千羽久未回宫,远清便同她聊了些宫里的八卦。
皇后生了大皇子,彩嫔生了二皇子,生生的把贤妃晾着了。这次皇上封彩嫔为彩淑妃,为了安抚贤妃及她背后的势力,把她晋升为了皇贵妃。
千羽偏头,看见皇贵妃依然笑得威仪,比皇后还皇后。心里不由得可怜她。她们家一门出了太皇太后和太后,皇上为了制衡各方势力,势必不会让她有孩子。后宫里没有孩子做为基础,身份再高,也不过是空中阁楼。
叹了口气,远清心思剔透,和千羽对看一眼,一齐摇了摇头。
宝座上琉光点头示意,奶娘就抱着二皇子上来了,琉光也不抱孩子,低头看了看,拿手去捏孩子的脸。孩子哇的哭起来,奶娘手忙脚乱的哄起来。
琉光似想起了什么,偏着头,远远的对着千羽道:“姑姑来哄哄他罢。”
千羽莫名其妙,只得走过去,接过孩子,哄了起来。说来也怪,这孩子到了她手上,吸了吸鼻子,慢慢的止住了哭声。这孩子出生已经有一段时日,长得白白嫩嫩的十分讨人喜欢,千羽不由得带着笑看着他。
琉光目光莫名,缓缓开口道:“这孩子和姑姑有缘,不如朕把他过继给姑姑。”
太皇太后厉喝一声:“不可!”
彩淑妃原本坐在一侧,满面喜气的看着,这时脸色煞白,指头抓紧了椅子扶手,一双眼睛恨恨的看向千羽。
千羽吓了一跳。
强笑了一声:“陛下说笑了,千羽已经伤了一次心,那里还有心力再来养孩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圆场,只感觉太皇太后和彩淑妃的眼光像钉子一样钉在她身上。
琉光嗯了一声:“那就罢了。”
千羽同太皇太后和彩淑妃同时松了口气。千羽回到坐位上,抹了把冷汗,琉光你这小子,是想玩死我啊。
有了这么个插曲,场面冷了一会。直到开始摆宴,场中的歌舞开演,气氛才又回来。
远清悄声道:“皇帝哥哥这是怎么了?”
千羽翻了个白眼:“发疯了。”一转眼又看见琉光正看着这边,微微笑着。
心里就恨得痒痒的。
她四面躲着各人的眼中利箭,好不容易熬到了宴会结束。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回府,就灌了一口冷香茶,扭头认真的对着陆骏道:“一步也别离开我。”

第 26 章

 

琉光即位不到两年,吏制清明,恩威并施,暗地里分封瓦解,已经削弱了太皇太后手下的势力,使其与手下各股势力互相制衡。如今他确实可以说一不二了。
他再不是那个受到排挤的无势皇孙。居移气,养移体。身居高位,他皎月般美少年的气质渐渐脱去,揉合上了威严与凌厉。
若日日呆在身边,自然不易感觉到明显的变化,但千羽相隔半年再见,已经对这样的琉光感觉到陌生,以及畏惧。
而千羽,是琉光糼年时的梦想与依靠,刚登位时再遇,千羽也并未使他失望,救了他一命,仍然是嘻笑自如,平和待之,抚慰了他的不安。他人生中两个重要的时期都有千羽的影子,留下了深深的羁绊,求而不得却越爱越深。
琉光还从没喜欢过一个女人,所以他的手段极为简单老土,就是三五不时的跑来公主府看望,各地的贡品流水似的送往公主府。又被千羽通过肖胡子卖了出去。
两情相悦是姻缘,若是一方无意便极易成为孽缘。
千羽还未看到这么远,她还在防备太皇太后和彩淑妃。
龟缩在公主府内,出门必带着陆骏和年糕,海禄有过前科,她现在都不让他近身伺候。
确实让人无孔可入。
憋屈了一个月。皇室要进行秋围狩猎,就定在京郊。
千羽被命随行。皇室成员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京中重臣和世家子弟也有许多随行,车马队臃肿的前行。
远远的能看见千羽的别宛郁香院了,想起当初同床而卧,琉光从前面马背上回过头来对千羽微微一笑。
千羽要死不活的骑在一匹温驯的母马身上,见他的目光,知道他是想起当时发生的事了,不由得回了个笑容。
车队再前行了几里路,就到了皇家围场,早有人先行来扎好了帐篷,侍从们人仰马翻的安顿好各位主子。天色已晚,各自歇下。
第二天清晨各人集合,千羽习惯懒床,昨晚睡帐篷又不舒服,近天亮才睡着,竟是任蓝香和红烟怎么喊都不起来。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句:“去禀告皇上,我不舒服,歇一天。”又睡了过去,蓝香无法,正想领命。琉光却挑开帐篷走了进来。轻声道:“出去。”
侍从们不敢抗命,鱼贯而出。
琉光坐到千羽身边,用手去摸她的脸。
千羽还未清醒,不耐的皱着眉偏了偏头。
琉光看得心动,俯身下去和着被子压住她,含住她的嘴唇与她缠吻。
千羽只觉得身上一重,嘴上柔软而冰凉的触感,一会儿一段柔软舔抵开她的唇,送进来一股甘润的味道。她的脑子不够用的运转着,费力的睁开了一线眼皮,就看到琉光的发丝轻轻垂,光洁的脸,阖着眼,浓密的眼睫轻颤,正与自己厮磨。
惊得奋力一推,把他推了起来。琉光坐起,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千羽板着脸。这帐篷的隔音效果实在可怜,她都听得到外面的人走动的声音和秋虫鸣叫的声音,实在是不好说琉光什么。
扬声道:“蓝香红烟,来伺候更衣!”
琉光不动声色的走了出去。
千羽换好了一身暗青的猎装,骑上她温驯的老马,一副委靡的模样,活像早上七八点,穿着睡衣去超市买菜的大婶。琉光却是一身白色绣金龙的猎装,及膝的长靴,头发难得的扎起,骑着汗血宝马,清俊非凡。两人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更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千羽微微打起精神看了众人一眼,个个都是红粉佳人俏公子啊。于是拍了老马的屁股一下,缩到边角。
令官射出一支响箭,各人都拍马出发,在晌午之前,射到猎物最多的前三名有赏。众人未必在乎什么宝贝,但这是倍有面子的事情,于是群情激动。虽然都不会同琉光争第一,但是第二和第三也值得打破头。
千羽催着马在林间漫步,朝跟在身后的陆骏招了招手:“随便射两只对付一下吧。”
陆骏点点头,同她保持着同样的慢频率。持着弓,转头打量四周。
先前那群人冲过,早把这里的兽类惊得四散了,他们跟在别人后面,竟是一只猎物也没看到。
纵然陆骏武功超凡,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晃颠了半天,两人仍是一无所获。
千羽也不在意,反正无所谓么,骑在马上左摇右晃的养神。
突然一阵马蹄声,竟是琉光已经打完猎回来了。
他看着千羽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嘴角抽动。又看她和她的侍从两手空空。叹了口气,从自己马上解下猎物,分了大半到千羽的马头。
身后的臣子侍卫看在眼里不敢吭声。
琉光帮千羽调转了马头,用鞭子一抽千羽的坐骑,喝了一声:“回吧。”
老马就慢跑起来,千羽被颠得无法再韵神,不由得回头瞪他一眼。
打猎的众人都陆陆续续的回了营。只要是雄性,就在炫耀自己的猎物,只要是雌性,就在娇滴滴的说骑马好累喔。
清点猎物的时候,众人一看琉光的马背上猎物的份量,同自己比较一下,地上突然就多了许多无主的动物尸体。
最后居然是千羽拔得头筹。
千羽一个激灵,又一次感到万箭穿心。
琉光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姑姑,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千羽嘴角抽动,完了完了,这京城,真是呆不下去了。
到了晚上,帐篷中央的空地上燃起了数个火堆,火上的铁架子上烤着白天的猎物,陆骏是常跑江湖的,也就是野外生存能手,烤起肉来特利索。
不停旋转着架子上的一只山鸡,他用薄刀在指间舞动着围着鸡一转了一圈,就在它身上开了几十道口子,洒上调料,烤得周身金黄冒油了,他再用刀一飞,薄薄的酥香的肉片就飞到了千羽的盘子里,那叫一个美呀。
千羽吃得满嘴流油,等红烟拿出手帕帮她抹了抹嘴角,又喝了一口小酒。眯着眼睛想,要不是琉光整这么多事,日子是真的很好过啊。
在猎场呆了十天,一众人看到野味就觉得腻味呢,琉光下旨回宫。
千羽回了公主府,就死不正经的拉着青娥:“青娥呀,这次我特意没把你带去,感情发展得怎么样啦?”
青娥剜了她一眼。她又去逗年糕,年糕圆睁着眼睛化身为咆哮马:“公主~为什么不带我去~为什么~”
千羽哈哈大笑,笑了一半听说皇上来了,就笑不出来了。
琉光一个眼色,身后的太监忙捧上了一个玉盒。
“姑姑,这是朱颜果,这次姑姑打猎拔了头筹,我就把它送给姑姑吧。”朱颜果大名鼎鼎,长于极寒之地的冰崖上,六十年开花,六十年结果,吃一颗能保持青春二十年。就算是千羽,见惯了宝贝,也不由得心动。
犹犹豫豫的看了半天,千羽还是狠下心,摒退了众人:“阿琉,你不要这样对我,你对我越好,宫中各人就越仇视我,我都快没有立足之地了,太皇太后同彩淑妃,只怕要收拾我了。”
琉光面容沉静:“那很好啊。”
千羽呆住:“什么很好?”
“这样的话,姑姑就只能依靠我了。只有紧紧的躲在我怀里,才不会受到伤害。”
千羽说不出话来,看着琉光那对墨玉一般的眼睛,觉得可怕。
琉光把朱颜果留了下来。
千羽坐在一边一眼也不愿意瞧他。两人沉闷的不欢而散。
千羽咬着拇指,是时候跑路了。

第 27 章

 

千羽咬着拇指,是时候跑路了。
逃跑必备之地点,嗯,这一年来明里暗里置了好些宅子,够了。
逃跑必备之金钱,嗯,再用三辈子,估计也用不完。
逃跑必备之人选…
青娥?嗯,还是不带她走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最近她同肖胡子之间感情升温,怎么好棒打鸳鸯呢。再说留她在京城,日后偷溜回来,还算有个据点啊。
蓝香和红烟,嗯,是可以带上的,在身边伺候个一两年再说。
年糕,这小子偷个东西下个迷药什么的,下流的事情一把手,唔,带在身边比较好。
重中之重,漏谁也不能漏了陆骏啊。
跑路基本条件都成立了。千羽费了老大的劲,写了封信压在书房准备给皇上。又写了封信向青娥道歉把她抛下,在信中放了张大额银票给她做嫁妆,并让她在发现自己走了三天后再把书房的信交给皇上。
第一回合
千羽带着人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溜出了公主府。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侍卫恭恭敬敬的说:“公主,皇上吩咐了,让属下等看见公主,便请公主回府。”
于是几人又灰溜溜的回了公主府,迎面碰上青娥:“公主,这么晚上那去了?怎么在我房里有封信?”说着一面要去拆信。
千羽快手抽过:“咦,本宫正在等这封信,谁给送你屋里去了?”
第二回合
千羽磨着陆骏给易了容,左看右看都表情僵硬。
好奇的问道:“怎么上次扮夜央用的那张面具就很自然呢?”
陆骏抱着臂:“那是用死人皮做的,要不我去一趟乱尸坡?”
“不,不用了,谁还不许有几个面瘫啊?”
几人再次闯城门。一个白胡子老头在城门坐着,眯眼看了他们一眼:“这几个是易了容的,我铁老头面前,谁易容都不管用!”
侍卫恭敬的说:“皇上有旨,但凡是易了容的,不能出城。”
只好回府,青娥手里拿着封信要拆,千羽抢过来:“怎么又送你那去了?”青娥莫名:“公主最近很喜欢晚上出去逛啊。”
第三回合
千羽一咬牙,这样下去一辈子也跑不了,于是同红烟蓝香和年糕说好,让他们过了风头自行出城与自己汇合。
现在由艺高人胆大的陆骏同志,带着自己飞天遁地。
陆骏同志十分听话,抱着千羽跳上了屋顶,在房顶上飞驰。突然前面跑来了一群黑衣人。把他俩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单膝跪在屋顶上:“属下等大内暗卫,奉皇上之命拦截公主,陆兄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手难敌四拳,何况还要护着公主。为了免伤和气,还是请回吧。”
结果公主府的屋檐下,蓝香红烟还在挥着小手帕望着天空伤感,公主又回来了。
一走进去,青娥直接递过来一封信:“公主,你的。”
千羽折腾得人仰马翻,直犯愁。
琉光来看她:“姑姑,怎么瘦了?”
千羽怒视他。
他表情不变的接了句:“好生歇息,别让我心疼。”
“…”
千羽只好痛定思痛,发誓不想出一个周全的方法,不再轻举易动。
人正怏怏的,远清挺着大肚子来同千羽下棋。
远清看了她一眼:“姑姑,你怎的憔悴得厉害?”
千羽没什么精神:“不说这个了,你身子不方便,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下棋?”
远清笑笑:“皇帝哥哥说你最近无聊,也不爱理人,就我能同你说上几句话,叫我来陪陪你。”
千羽怔了一回。叫蓝香拿出棋盘,和远清下起了棋。
自此远清就常坐了车过来,虽然两府不远,但叫一个孕妇这样折腾,千羽心里过意不去。何况远清的驸马每每一同驾了车过来,然后坐在外厅等着,眼巴巴的像只弃狗。
就同她说安心养胎,别来回跑。
远清道:“真受不了,我也不会勉强的。”一面扔了棋子:“今天就不下了,歇会吧。”
眼光随意就落在了墙上的一个玄龟木雕上。
千羽顺着看过去。
远清幽幽的开口:“这只玄龟,还在这啊。”
千羽眨了眨眼睛,不敢接话,自己可没有这部份的记忆啊。
远清又笑:“是了,姑姑倒是不知道这码子事。”
“什么事?”
“这宅子,原来是小皇叔的,姑姑外嫁了以后,他才建了这宅子,可惜身子不好,早早去了。”
“哦”怎的没事说这么晦气的事。
远清瞧见她脸上的茫然,轻笑一声:“他是皇祖母宝贝的小儿子,自然同姑姑没什么来往,姑姑没什么印象也是当然的。不过,他倒是同其他皇叔大不相同,不喜欢政事,偏爱摆弄些机关土木,小时候,我有机会就爱同皇祖母上他府里来,总会得些他新做的玩具,他还喜欢把我抱膝上,说他又建了密室挖了地道什么的…我记得,他似乎就是这时节去的,昨儿去看皇祖母,她还说起来流了一回泪…”
千羽也不打扰她的追忆,等送走了远清,就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在屋里找起机关来。她想,这个小王爷既然这么喜欢折腾机关密道什么的,指不定这屋里就有一条密道呢。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离原地,搬不动的就用手去转,转不动就按。等到大厅找完了,又跑去寝室。
四处都摆弄了一翻,看到墙上的一盏孔雀壁灯。搭着凳子上去,把灯上的蜡烛都给拔了下来,又拧又转,没有丝毫反应,正要放弃,又看到孔雀的小眼睛做得特别精致。心里一动,从头上取下一根簪子,戳了戳它左边的眼睛,没反应,再戳了戳它右边的眼睛。地面就轻轻的传来震动。
千羽一喜,扭头看到床前的地板向下一陷,露出个口子,一条阶梯直通地下。
她满心喜悦,总算还记得拿了盏灯放到口子处,看火苗摇动,证明这口子下空气是流通的。
不自禁的就想先下去看看。
举着灯往下走了几步,突然头顶上一阵响动,地板居然自动合上了。她不知道这地道只能从单方向开启,急得在周周墙上按动,顶上却再没反应。又高声喊了几句,屋里的人都被她赶到了外头,隔了重地板也没人听得见,试了半天,只好放弃。想着反正这地道是通的,走到头出去了,再回府吧。
便举着灯往前走去,地道一片漆黑,路也不是很平整,千羽仗着这盏灯,跌跌撞撞的走了许久,灯油燃尽,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千羽陷入一片恐慌之中,摸着墙壁,加快了步子。生怕黑暗中突然窜出个什么东西来。一颗心在无声的黑暗中跳动得她自己都听得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出现了一点星光。她狂奔而去,近了,近了。终于触到,到了地道的尽头,地道口子已经被滕蔓掩住,只在枝叶中露出一点空隙,千羽看到的那点星光,就是从这空隙中透出来的光。她伸手去推滕蔓,不料滕蔓年代久远,层层叠叠早已经长得十分结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蛮劲一条一条的把滕蔓扯断,勉强露出一个口子,她便费劲的钻了出去,衣衫都被挂得破破烂烂的。爬出去站定一看,也不知道是那里,四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吐了口气,还没想明白怎么办,脑袋后面就被一记重击,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到恍恍惚惚醒来。
她又十分有缘的被关在石头密室里,脚上拴着重重的铁链,链子的另一头,钳入了石墙里,她躺在一张石床上,密室的另一边有一张桌子,桌子旁坐着一个女人,笑吟吟的看着她。却是艳冠后宫的彩淑妃,刘彩如。
彩淑妃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捂着嘴轻笑:“太皇太后说,只要我派人在那等着,总能等到你的,果然被她说中了。”

第 28 章

 

毫无疑问,千羽这次算是落跑成功了的。
她消失一天以后。寝室里,千羽搬去看壁灯的凳子被个新进府的小丫头打扫时顺手就归了原位,那几根扔在地上的蜡烛也被重新安了上去。她枕下的信被发现了交给青娥,青娥看了以后,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揍了肖胡子一顿:“都是你!若不是你,公主便会带我一起走!”
肖胡子举着手任她打,反正跟挠痒痒似的,心里暗想:公主,您真是成人之美啊,回头给您立个长生牌位。
陆骏不大相信千羽有这胆一个人跑路。
年糕抱着臂说:“师傅,公主大概是想蒙过敌人,就要先蒙过自己人吧,我们等她的信再去碰面好了。”
蓝香和红烟一起使劲点头,陆骏疑疑惑惑的想,公主这会子真高明啊,真的是连自己也完全没有发现她是用什么方法跑掉的。
青娥一边哭,一边执行千羽的命令,等到三天以后,才把信给琉光送过去。
琉光当时正在进午膳。听太监说公主府有东西送上来。心里一喜,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叫人马上递上来。看完了信面色铁青,起身掀翻了桌子。
马公公是服侍了两朝皇帝的,琉光的性情他一直都能拿捏,这时也吓得扑在地上漱漱发抖。
琉光一连下了三道命令。京城被翻了一遍地皮,每日都有官兵骑着马奔来奔去。各地方的驻军也都被命四处寻找。城门关卡加了三倍的兵力严查。
过了两个月,千羽依然杳无音讯。琉光瘦了一大圈,人变得更冷厉,甚至残暴。后妃和朝官动则得咎。但千羽一直一直不再出现,没有任何人,见过这样一个人,彻底消失了一样。
千羽拿玉簪在墙上用力的一划,留下了浅浅的玉色,完成了这个正字的最后一笔。抬头一看,墙面上已经划了无数个正字。玉簪已经被磨秃了一截。
总有一天,这玉簪会被磨完,然后自己就会再也不记得时日了吧?
这时对面的石门缓缓打开,一个年轻女子默然走了进来,撤走了桌上的碗碟,摆上了饭菜。放下一盆热水和毛巾,又走到屋子的一角,替换了干净的便桶。再悄然走了出去。
千羽没有试图同她说话,这个女子又聋又哑,她曾无数次尝试同她说话,但对方毫无反应。
刘彩如曾笑嘻嘻的说:“我曾经救过她的命,你看,她又聋又哑,这种人,没什么多的心思,会最好的执行命令。”
千羽拖着脚上的铁链坐到桌旁。嗯,今天有九珍鱼,还有雪鹿肉,伙食还是不错的。
刘彩如曾诧异的说:“以为我会虐待你吗?不,我们现代人,是讲究人权的,绝不会虐囚。”
若是前一段时日,千羽心里必定会把刘彩如从古代的祖宗十八代诅骂到她现代的祖宗十八代。
但现在,她已经懒得再费这个劲了。
她曾问刘彩如是怎么看出她是个穿越人士的。刘彩如说:“麻将啊,我教她们打麻将,一饼到九饼。只有你,会叫成一筒九筒。”怪不得那次景泰宫打完麻将后,刘彩如默不吭声,千羽很愤恨,其实她都不是个麻将爱好者,只不过是她妈打麻将,她在边上看过几次,她妈就爱管这些小圆点叫筒子。
又问:“为什么不杀了我?”
刘彩如看看涂了艳红豆寇的指甲:“以前我总以为,到了古代,凭着自己的智慧,能颠倒众生,宠冠后宫。将所有女人踩在脚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吧,我发现,自己的小命就跟蚂蚁似的,怪不得电视里常说伴君如伴虎呢,倒不是滥编的台词。所以罗,我得把你好好留着,那天犯了什么事,就拿你做交换条件,让皇上饶我一命,依他目前的痴情程度,应该还是可以的。”
千羽觉得,这么无限期的关着,连个牢友都没有,实在是生不如死,可惜她又没有自杀的勇气。身上的尖利首饰都被收走了,就留了这么只软玉簪给她挽头发,可惜当时她没想死,还把它给磨秃了,现在只怕扎一下死不透,要是多扎几下,想起来也毛骨悚然。撞墙也不太靠谱,刘彩如说,只要没一下断气,都会把她救回来的,却免不了受些罪了。
吃完饭,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刚穿来这身子时,这身子也是在不停的寻死,真的是缘分啊。
穷极无聊的躺在石床上,抬手看着手上的宽木镯,这是她没被收走的另一件首饰,因为她没法把头挤进镯子里去窒息。镯子被她天天这样打量抚摸,光亮润泽,上面的木纹她闭着眼都能绘出来了。凑到鼻头一闻,一股浓郁的香气涌入鼻腔,这股香味似乎能平息她暴躁的情绪,无数次,她都是闻着这股香味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