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正正得手,任他是什么铜皮铁骨,后颈也是要紧之处。这山贼一声没吭,直接就往前一扑,把薛池压在身下。
薛池吓得尖叫了一声,却见这人一动不动,她费力的将他推了个翻,气喘咻咻的去看,这人睁着眼,已是没了命。
薛池跟尸体当了一年的室友,方才又见过火拼的大场面,因此见这一个死人,也只是扑到一边跪着,捂着胸口大喘。
待她平息下来,赶忙去拔了折叠刀下来,就在山匪的身上擦干了血迹,又照样收好。她四方看看,到处都是密林,辨不清方向,又怕离山匪窝已是近了,速速离去为上。走前她犹豫了片刻,自己这刀虽然锋利,到底太短了,要遇上什么,不等自己冲到近前,也先给人劈了。这样想了一番,她便要去解了这山贼腰上的大刀下来。
薛池双手握住刀柄从他腰上往外抽,无意间刀尖挑起了他的衣摆,露出衣摆下的裤头来,薛池本来不想看,但是这山贼的裤腰带倒挺显眼,并不是随意系条布带,正经是条姜黄底色绣了黑色忍冬纹的腰带,同他这通身的穿着极为不符。
薛池心中一动,用刀尖将这山贼面上的布巾挑落,看了看他的面容,这才往来时路走了。
一路山路崎岖,要是换个闺阁中的姑娘,早就不成了。还好薛池体质极佳,这一年来她在屋中趁着没人也常做操锻炼。这番倒也让她坚持了下去,只是一味的凭着感觉往回走。
又没个表,也不知道山贼扛着她走了多长时间,反正她估摸着自己是往回走了有一个小时左右的,现在怕的就是绕着岔道在山里打转。可她也不敢呼救,谁知道招来的是什么人呢?
一路胆颤心惊,又怕山贼来追,又怕遇上蛇虫。
两条腿都走得酸了,因不是平地,绸面的绣花鞋面都被磨穿了一个洞,露出了她的白绫袜子,过了一阵,白绫袜子也给磨破了,露出了她的脚指头来。
这一年多来小曹氏部拿药材给她泡澡,脚上的皮肤早养得白嫩,不一会儿脚指头擦到石头就破皮出血了。
薛池便忍着痛继续走,她现在又添了层担心:怕天黑。
就在她以为自己怕是真在山里打转,没法走出去时,这山路却连着几段下坡,待到下去,居然依稀从树林间隙处看到下头有一条阔路来,一时间欣喜若狂:终于把这座山走到头了,一路加快脚步奔下了山,到了正道上,一下就瘫着坐在地上了。
她拿不定主意,是要选个方向走,还是就等在这路边。
但她是很不喜欢拖拉犹豫的人,正准备选个方向蛮干,就听得有声响。薛池左右一看,连忙又往回爬回山上,躲到一棵树后,准备观望。
对方越走得近,声势就越大。
原来是一整个车队,前头五辆马车慢悠悠的走着,后头跟着六、七头骡子驮着箱笼,随着队伍还有一群男女跟着步行。粗粗一看,也有二十来人。
薛池想了想,便藏身处出来跳下了路,喊了一声:“救命!”
把前头驾车的唬了一跳,立即勒了缰绳。
车队中的人纷纷打量着薛池,几辆马车中的人也都挑开了帘子,探头出来看。
打头一辆车中探出来的是个胖妇人,一件樱草色的绸衫裹在她身上,几乎要被肥肉给撑破了。头发以珍珠发网拢住,鬓边簪着两朵碗大的鲜花,一脸的脂粉眉黛被汗水略微晕开,显得有些狼狈。
这胖妇人笑着上下打量了薛池一番,慢吞吞的道:“姑娘喊什么‘救命’?”
薛池道:“这位夫人,我与家人在路上被山匪抢劫,因此与家人失散了。先前他们说距离城近了,不知夫人这一行可是往离城去的?可否捎我一程,回头觅得家人,定有重谢!”
胖妇人眼珠转了转,笑着道:“算你运道好,我们也是要途经离城的,你便跟着我们一道罢。来,坐我这辆车。”
薛池大喜,往前走了两步,就想去攀这辆车。
后头却有个女子出声道:“慢着,还是让她与我一车罢。”
薛池闻声去看,却见后头第三辆马车里有个女人倚在车窗边,正淡淡的看着薛池。
薛池吃了一惊,这女人大约二十多岁,鸦青的发丝梳一个凌虚髻,簪了一丛茉莉花为饰,穿一件艾绿的交领上衣,肩头挂着披帛。
两抹淡淡的蛾眉,一双眼似寒潭,面上并没多少笑意。
薛池只觉她仿佛广寒宫中走出的嫦娥,带了一身霜寒。
小曹氏曾是薛池见过最美的女人,这女子却与小曹氏不分伯仲。
只小曹氏是娇美,这女子却是清丽。要论气质,还是这名女子更胜一筹。
胖妇人呵呵的笑:“凌云,你要她去吵你作甚?”
被唤作凌云的清丽女子道:“无他,一路烦闷,听她说说新鲜事。”
胖妇人略一犹豫,便点了头:“好罢。”
凌云朝薛池招了招手:“来。”
比起胖妇人,薛池觉得凌云给人的感觉更好,当然愿意上她的马车了,连忙往凌云马车边去。
到了车边,一个长相有些阴柔的少年伸出手来扶了薛池一把,将她托上了马车。薛池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一时也说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我写书这么直白吗,出来的第一个男人就是男主?
反省中…
不要指望我明示男主,我是不喜欢剧透的。
不过本文男主太好认,看谁死了老婆就行。


倒霉

待进得车厢,薛池见凌云跪坐着,腰后垫一个细藤编织的软枕,旁边一张固定的小几,上面放着一碟梅子,一壶茶水,并几册书。
凌云搭在膝上的手正握着卷书,见薛池进来,她略微颔首:“坐。”
薛池侧身坐下,看凌云一副仙女状,自己却是满身狼狈,衣服脏乱也就算了,鞋尖还露出两个大脚趾来,实在是不雅,她不禁将脚往后收了收藏住,只庆幸刚才下山时怕被人误会把大刀撇在树后,否则还不知是神马形象。
凌云抬眼略一打量,挑起帘子对着外面道:“小晋,拿个水囊和一瓶金创药来。”
小晋便是先前阴柔的少年,闻言不消片刻便送了个水囊和瓷瓶子来。
凌云接过递给薛池,又给她条干净帕子道:“姑娘自己清理上药罢。”
薛池应了一声,先喝了几口水,这才处理伤口。
凌云静静的看着,见这姑娘皱着眉,脱了鞋袜。脱袜子时牵动血肉让她明显疼痛了,但她只是嘶了一声,并没拖拉,而是很利索的把袜子脱了。拿了帕子粘湿了,一点一点去擦伤口,血迹被一点点的拭去,伤口逐渐发白,她这才撒了药粉到伤处。
这药粉更加的刺痛了伤处,她也只是鼓着嘴吹了吹,待抬起头来,已是满额的汗水。
凌云神情便更温和了些,指尖推着碟沿,将蜜渍乌梅往薛池一方让了让:“姑娘先含颗梅,解一解乏。炎夏酷暑,又劳累惊吓,不宜食干粮。所幸就到离城,到时再好生休整。”
薛池十分感激的朝她笑了笑:“嗯,好!”
凌云说完,并没有再攀谈的意思,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薛池原以为她是要解闷的,不由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去打搅一个专心看书的人,只好向后靠在车壁上独自寻思。
也不知小曹氏等人如何了,看樊护卫等人身手不错,应该无事。
等到了离城,怎么找她们?总不能贴个寻人启事吧?不对,应该找官府,她们顺利到了离城,应该也会报官,请官府派人来寻。
还是不对,被山贼掳了不是好名声,万一小曹氏害怕声张出去,不敢报官呢?
薛池左思右想,微微闭着双眼养神,但在马车有节奏的颠簸中,眼皮越合越紧。
凌云听到薛池的呼吸声变得粗缓,不似先前仔细屏息,便抬头来看,见她眉目舒展,竟是睡了过去。
她视线落在薛池妃色的领口,江牙段氏的布匹,颜色染得比寻常都鲜艳。细细的滚着窄边,绣着一簇珍珠梅,细小洁白的花朵由密到疏,向胸前舒散开来。衣料上乘,绣工精湛,但这样的式样已是许多年前时兴的了。
她的目光往下,又落到了薛池手上,细致白皙,非娇养不能得。
又想起她举止虽不失大方,但并不高雅。
像是个千金小姐,家道败落,虽有底蕴,守着些旧物,到底疏于教养了。
凌云叹了口气,目光中露出一丝怜惜,却不知是怜惜薛池,还是自怜。
薛池觉得自己只是眼皮粘了粘,就一下惊醒,她一下坐正,惊魂不定的左右打量。
凌云目光从书上移开,轻声问:“醒了?”
薛池目光落在她脸上,慢慢的回过神来:“我居然睡着了…这是到了那里?”
凌云伸出手来,将车帘微微的挑开一条缝,指尖被透进窗的阳光照得有些透明:“你轻声些…正要进离城。有城卫正查问,若一会有人查看车内,你便说是我的婢女好了。若不然,你身无通关路引,是不能进城的。”
薛池连忙闭着嘴点了点头。她半起了身,顺着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前头前一座两层的城楼,下方城门大开,城卫未着铠甲,手执长矛拦着路。
行人车马排成一队,待城官查问过,城卫才一抬长矛放进城去。
凌云这一队声势浩大,那胖妇人不曾下车,另有个青衣男子上前去递文书:“我们一行是去给梁郡王贺寿的…”
城门嘈杂,薛池听不分明,见城官拿着文书看过,露出一抹怪笑来。青衣男子作揖赔着笑,好一会儿城官才点了头,抬手示意放过。
没有入车来细查,薛池松了口气。
马车缓缓前行,过了城门,薛池这才道:“这可好了。”
凌云眉尖微微蹙着,视线望向窗外,低低的问:“姑娘可有与家人约好会面之处?”
薛池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凌云姑娘,你们要在离城待几日?”
凌云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离城的眉黛、胭脂是顶好的,难得经过,姐妹们怕是要买些当手信。少说也要耽搁三、四日。”
薛池露出笑容:“我能不能先和你们在一处,慢慢再寻访家人?”
她身无分文,头上的簪子想来不是在山上被人倒扛时掉了,就是被那山贼顺手摸了,可惜当时急着离开,没有搜他身的身。
现在只手腕上有个玉镯,耳朵上有对赤金丁香小耳钉。耳钉太小,大约不值什么,手镯她也不大清楚具体价值,也不知能当几个钱。
再说怎么住店,什么地方吃饭,什么地方当东西,怎么向官府问消息,她全是半点也不清楚。如果能跟着凌云一行,也不至于慌张瞎撞。
凌云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薛池使劲去捋腕上的镯子:“我先用这手镯抵了食宿钱,回头见着家人,再另谢过。”
凌云抬起手来,似要按住薛池的手,但指尖才要触到,又像被灼伤一般缩了回去。
她勉强的勾了勾唇角:“姑娘,你还是寻着机会,独自离去的好。”
薛池愣住了,又觉得她不像是嫌弃赶人,不由迟疑的问:“…为何?”
凌云将帘子挑开了些,只有那名唤小晋的少年走在车旁。
小晋侧过头来看见她,便轻轻的摇了摇头。
凌云的声音轻得似有若无:“姑娘不谙世事,看不出我们是做什么的么?”
薛池挑了挑眉:“做什么的?”
凌云自嘲的一笑,抿紧了唇,半晌才道:“歌舞娱人之人而已。姑娘与我们在一处,被人瞧见,恐对姑娘清誉有碍。”
这一块的知识没有谁向薛池普及过,不过也看得出凌云一片好意,薛池点了点头:“多谢凌云姑娘。”
人最怕是不听劝,有人抱着善意劝了,还非要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听劝,那不是作死么?
薛池决定不要作死,很干脆的答应了。
凌云见薛池竟然双眼放空的琢磨起事情来,心中一动:“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薛池回过神来一笑:“姓融,融妩。”
凌云略一沉吟:“是敬安伯府融氏一脉?”
薛池点了点头:“嗯!我正要回敬安伯府去呢,不曾想路上遇到歹人。”
凌云蹙起眉,敬安伯府虽不是数一数二的权贵,可也不曾没落,为何这融姑娘穿戴这般不入时?
薛池不知凌云心中所想,犯愁的揪了揪头发:“唉,可往那寻去呢?”
凌云道:“离城之中有家云来客栈,是极清净的,开店的一对夫妇亦是老实正派人。融姑娘不妨先去住下,慢慢再寻访。”
薛池眼前一亮:“多谢凌云姑娘指点。”
凌云微微一笑,从腰上解下个荷包:“想来融姑娘突逢变故,无银钱趁手,先拿这些去应急。”
薛池觉得她太善解人意了,红着脸接了过来:“来日一定还给你…可到何处去寻你?”
凌云微微的侧过头去:“并没多少银钱,有缘自会再见,不必特特的寻来归还。”神色淡淡的。
薛池见她不愿意说,倒也不勉强,再三的向凌云谢过。
这一行车马停到了离城中最大的一家龙门客栈门前,小二们迎了上来,一边搭话,一边帮着卸马,后头几辆车的姑娘们坐得疲乏,正是埋怨着下了车,莺声燕语闹成一团。
薛池瞅准了时机,悄悄儿从人群中遛了出去。
等到一行人入住下来,潘娘子才想起薛池来,一留神便发现少了这人。
潘娘子张着嘴就喊:“凌云,凌云!”面上的横肉一阵抖动。
屋中穿红着绿的姑娘们正趴在窗口往外头打量。
凌云坐在屋角,闻声从书里抬起头来。
潘娘子几步走到她面前:“路上拾来那姑娘呢?”
凌云左右看了看:“不见了?”
潘娘子气恼:“同你一车的,你不知道?”
凌云淡淡的笑:“我只同她说了几句话,下了车便没理她,坐了这许久的车,谁还有心思盯着她瞧不成。”
潘娘子呸了她一口:“又来作怪!你说她这一家子遇上山贼,还有什么好的?她清誉尽毁,她爹娘就是没死,见着了她也得将她勒死!好死不如赖活,她还不如在我们倾月坊唱几曲歌、跳几曲舞,倒也快活不是?我还寻思如何开解劝说她,你倒是把人给放了!”
凌云抬着眼,似笑非笑的看她:“只是唱歌、跳舞?”
潘娘子面上就有些不好,随即又陪着笑:“形势不由人,这你也怨不得我。”
凌云笑了笑,淡淡的道:“旁人没盯着她,我也没盯着她。你既没拿锁将她给锁了,此时也别来向我要人。”
潘娘子气得一跺脚,终是无法,只得算了。
***
却说薛池趁乱溜了,行走在离城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她颇有些茫然。不过天生的劣性作祟,左右看看,见旁边有条窄巷僻静,连忙就拐进巷口去,背向人掏出凌云给的荷包来看。
湖蓝色缠枝莲的荷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七、八片精致的银叶子,还有二十来个铜钱。
薛池用手拨了拨,总算觉得安心些,打算寻个面善的大娘问路去。
正在这时却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推了一把,薛池疑惑的一回头,就觉身边掠过一道比她矮半个头的黑影,紧接着手上一空。
薛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被抢了,TMD,我要爆了!
她还没指挥自己的双腿呢,双腿就自动的往前狂奔追了上去,薛池被压抑许久的狂性呼的一下爆了出来:“小贼别跑!”
一面跑,一面就掏出辣椒水来,准备喷死他!
前头是个单薄的少年,穿一身破烂的葛衣,一边跑一边听得后面脚步咚咚作响,回头一看,见这女人目露凶光,一手捞着裙摆,一手拿个小瓶子高举着,两腿迈得跟风车似的。这气势一下就把这少年给唬住了——他跑得更快了。
他往前一下窜出了巷口,薛池不假思索的就往前一冲。
谁知道巷口突然经过几人,薛池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没头没脑的撞了上去。
她尖叫了一声,眼看就刹不住了。
谁知斜里伸出一只手来,手里也不知道拿着什么硬物,将她往旁边一撞。
薛池惨叫了一声,一下飞了半米摔倒在青石地上,一声脆响,她晕头晕脑的一看:手上唯一值钱的玉镯四分五裂的见上帝去了…
她愤怒的抬起头,就看见面前站着几名彪形大汉,其中一人还维持着拿刀柄反手撞击的姿势。这几人中间围着个锦衣男子,正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微微安和sunny的雷
昨天没更不好意思,没写出来。


女主智商略负

薛池眼都憋红了,硬是把满腔怒火给收了起来:形势比人强啊!
看这几个彪形大汉——她好恨!
转过脸寻找,小抢劫犯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她不想起冲突,放低了声音:“你们撞坏了我的玉镯,需得赔我。”
将她掀飞的大汉生得十分高壮,一张长脸,皮肤暗红如枣,他环臂傲然道:“你鲁莽乱撞,怨得了谁?”
分分钟要饿死街头的节奏,不拼也得拼了!
薛池低下头,把碎了的玉镯拢在一起,就开始哭:
“天~~~~啊!地~~~~~啊!爹~~~~啊!娘~~~~啊!我好惨~~~~啊!”
平地一嗓子嚎起,引得路人都驻足观看。
锦衣男子抬脚便走,薛池大哭了一声:“你们这群禽兽!”一边向前匍匐逼近。
枣红长脸大汉刷的一声挥刀,刀尖骤然停在薛池的鼻尖。
薛池往后仰了仰脸,本来只是干嚎,这会额上的汗水流入眼睛里,刺得泪水一下就冒出来了。
她抑扬顿错的咆哮:“就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做下这般禽兽不如之事,便想一走了之,将我撇下,倒不如给我一刀来得干净…”
锦衣男子侧过脸来,墨石一般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
薛池见路人果然三三两两的围了上来,堵住了这一行人的去路,便放下心来,哭得肝肠寸断:“…待我死了,这六月天里必要扬起一场大雪,将我掩埋,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才算干净…”
有人疑惑:“现在怎么不干净了?”
聪明人炯炯有神的看向她凌乱的衣衫,裙角还有些划破的地方:“哦——”
恍然大悟!
枣红长脸大汉急了,发出雷吼:“小丫头片子,胡说什么?!”
薛池抬眼一看,瑟瑟发抖的抱住肩:“我不说,我什么也不说,杀了我吧,快杀了干净!”
有人小声道:“如此蛮横霸道!”
“这世道,没王法了,这姑娘也只能认命抹脖子了…”
“禽兽,禽兽!”
大汉耳力好,不由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听她胡说八道,好端端的从这路上过,怎么就禽兽了?青天白日的,路都不让过了?”
薛池抬着泪眼看他:“这位爷,我重不重?”
大汉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到这了,想及自己掀飞她那一下,愣愣的:“轻得很。”
薛池闭着嘴,抹眼泪。
旁人嗤笑:“还不禽兽!青天白日的过路,能知道她轻重!”
大汉被当头一击,掉坑里起不来了,青筋暴起,翕着嘴就是发不出声音。
旁边有着一把寸长美须的是他的同伴,看不下去了:“姑娘休要歪缠!不就是碎了一只玉镯?”
薛池哭:“连玉镯也知道,宁为玉碎,不受辱全!”
美须同伴:“…”
众人一阵唏嘘,见薛池又往刀上去撞,一位大娘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姑娘,大娘比你多活了几十年,吃得盐也比你吃的米多。不是大娘说你,咱们惹不起他们,不过什么全啊碎啊的,都是虚的。早前还有贞洁牌坊,现在也不兴这个。改嫁再醮都不是稀奇事。你忍一忍,苦两年风头就过去了,再不成就换个地儿。你模样儿好,做个填房晚|娘什么的,还怕过不成日子?”
自从前朝的《女诫》被本朝开国皇后烧了后,世家贵族虽还拿尺子约束着,但民间却是放开了许多。虽然失贞女子也背负骂名,抬不起头做人,但被自己父母拉了去沉塘的却是没有了。若有人问到做父母的脸上来,也大可以问回去:“慧明皇后都说不许过分苛求女子,你比皇后娘娘还脸大?”
神助攻出现!
薛池捧着几块碎玉:“这只玉镯,是我娘临死前传予我的,嘱咐我做人如玉,冰清高洁。此番碎了,我继母问起,定要逼死我…还不如先死了痛快!”
大家支主意:“再买一个差不多的!”
薛池垂下头:“…我没银子。”
真真可怜,定是继母不慈!
大家齐刷刷的望向那一行暴徒,不敢大声,只敢碎碎了说:“你们做下这种事,给些银子也是应该。”
枣红长脸大汉暴怒:“不是这么回事!”
锦衣男子却斜里伸出一只手来拦了他的话。
锦衣男子道:“也好。前面有家我相熟的铺子,姑娘不如一道前往,挑一只品相相近的镯子。”
声音清澈,泛着幽冷,像冷泉在石涧淙淙流过。
薛池抬眼看他,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素蓝的直裰,腰悬白玉带,颀长挺秀。额头饱满,鼻梁高挺,长眉下头一双眼若墨石,黝黑深遂。
他身边的大汉都比他要壮实,使薛池一直忽略了他。
但其实也是薛池故意忽略了他,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他不似常人,怕多看几眼就不敢再闹。
薛池垂下头,弱弱的道:“我,我不敢随你们去…给我银子罢,我自去买了。”
锦衣男子向前迈了两步,几名大汉立即紧紧的跟随着,仿佛准备随时伴着他风驰电掣。
但他只是负着手,略微弯下了腰,压低了音量:“你是想让我给你买个镯子,还是想让我用另一种方式赔偿?”
薛池抬头,望进他眼里,看到了他脸上淡淡的一抹嘲讽。
他唇边露出一丝笑,声音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例如,纳你为第一百零八房妾室之类的。”
莫名惊悚!
薛池猛然往后一仰:“不,不,我不要了,不用赔了。”
围观众人鼓励她:“别怕!我们跟着去看!”
薛池:“…”
他笑容更深了些,直起身来:“走罢。”转过身一马当先往前走,众人都不自觉的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枣红长脸大汉一副大仇得报的表情:“走吧!要我抬你?”
薛池一副死人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着头默默的跟着走,眼珠乱转,只看能从何找个突破口逃跑。
MD,碰瓷碰上硬茬了。
枣红长脸大汉突然抬手,刀光一晃,薛池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谁知道他只将刀抬到面前,看了看刀口:“这蝇虫真烦,招了我的眼,还想逃了?”
薛池目光聚焦,原来他刀口上横尸了一只苍蝇!
众人集体后退了半步!
走不得数十米,果然临街有间珍宝斋。这是在成国处处都有分号的首饰铺子,众人跟到这里,都安慰薛池:“姑娘,珍宝斋的东西错不了,你快进去,挤不了咱们这些人,都在外头等着你,别的不说,给你壮壮胆气。”
薛池呵呵的苦笑,脚步沉重,一步两蹭,终于还是进去了。
珍宝斋里铺着一张万字景边的驼色地毯,上头以红、蓝两色染了团锦花纹,再以金银线细细的盘花。十分高大上。
薛池低着头,这样金碧辉煌的一张毯子,她几乎不敢下脚。
但前头一行人已经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薛池每一步都很小心,怕踩断了金银细线,又忍不住琢磨:断了也好,又没监控,能不能捡一根应急啊?
待进到内堂,琳琅满目,珠光宝气,让她更是把裙摆往下拉了拉,唯恐脚趾头露了出来。
前头传来人声,就见一位中年男子,面容瘦长,身穿竹青镶秋香色宽边的道袍,头上带着顶员外帽,帽子正中镶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琼玉。
他笑着迎了上来,恭敬的作揖:“七爷,可是来寻我家主人?小的立即派人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