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情小说大全上一章:少年山神的悠闲生活
- 言情小说大全下一章:强续前缘/誓不做填房
朱沅心知肚明必是太子出手,只是沈娘娘此人未免太沉不住,自是不能将真相告予她。
于是假意思忖一番才道:“无论是何内情,皇上想来是厌弃了戚夫人,幸好娘娘素来与戚夫人不对盘,料想皇上不至于迁怒。如今倒也不用作些面上的姐妹情,娘娘只管凡事不过问,远着便好。无论如何,对娘娘来说,都不是坏事。”
沈老夫人也冲沈娘娘颔首:“自是不理睬的好,就是侯府,我也预备万事从简,照着礼数行事便罢…说来亦是可笑,我未入宫时,还忧心是否你从中出手。现知道你没拿玉瓶儿去砸那破石头,心下也是大定。”
沈娘娘便是语带双关:“母亲放心,不会了。”
母女俩说过这一茬,又说到沈常犀与黄三姑的婚事,两边都已说定。两边又都是等不得,年前就已经操办起来,再过两月便要成婚。
沈老夫人摇头道:“原先你表嫂子,对你表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如今晓得你表妹就要嫁到沈家来,约摸猜到她来日也是侯夫人,实在是变了个人。连我不常见着她们的,也发觉这态度转变过于明显…”
沈娘娘也是笑:“这世情如此,捧高踩低亦是常事。”
两人说过一阵,沈娘娘留沈老夫人用过膳,方才命人送她出宫。
***
戚云淮一路快马疾奔。同往莱阳的戚大等人都被他抛在了后头,只得南园一路跟随。
他跑得一阵听到声响不对,勒马回转,就见南园摔在了地上,呲着牙半晌都没出声。
戚云淮下了马:“你如何了?”
南园哑着声道:“该是不曾伤筋动骨…”
戚云淮便蹲下捏了捏他的腿骨,查看一番,冬日里穿得厚实,又是摔在雪上,果然是无事。只是南园随他几日不眠不休的赶路,已经脱了个人形,这一摔之下,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南园挣扎的撑地要站起,戚云淮想了想道:“方才路过处不远,有个客栈,你自行寻去,歇息两日,好了再回燕京。我先行一步。”
南园忙道:“世子爷!这可不成!”
戚云淮不愿多说,解开钱袋抛了锭银元到南园身上,翻身上马,再度疾驰而去。
他的嘴唇干裂,扑面的雪在他的发丝上结上了霜花,然而他的心中却有如沸水般翻腾。
一定要赶上!
***
灵堂里,除了仆妇,披麻戴孝的只有戚云珠一人。
她双目红肿,脸色煞白,跪在地上,拿着纸钱,一张一张的放到火盆中。
那些常围在她身边讨好的堂姐妹、堂兄弟一个不见,慰问都不曾,更别提戴孝了。
戚云珠咬着唇,心中大恨。
为何会这样?为什么母亲突然就患上了花柳,明明皇后前一日就待她亲切万分,后一日就赐死了她的母亲?
为何,为何,到底是为何?!
一夜之间,周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同了,从以往的讨好羡慕,变成了嫌恶、避之不及。
寒风灌进了灵堂,一旁立着的纸人啪的一声翻倒在地。
戚云珠被唬了一跳,终于忍不住,向前伏在棺木上呜咽了起来。
戚云淮夹着风雪,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沙哑的唤了一声:“妹妹。”
戚云珠不敢置信的回过头,一下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扑到了戚云淮怀中:“哥——”
戚云淮望着那黑黝黝的棺木,手掌轻轻的拍着戚云珠的肩。
等她哭了个够,他才扶着她的肩推开她:“你知道些什么?父亲呢?”
戚云珠擦着泪:“哥,他们说母亲做下不齿之事,患上花柳…许是因着惊惶,在仁睿宫打碎了祖皇帝留下的爱物…人人都可怜父亲,父亲亦是哀思过度,又羞于见人,将自己锁在书房,多日不曾出来…”
戚云淮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走上前去查看棺木中的戚夫人,戚云珠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哥,别看!”她看了一眼,接连几日都没吃得下饭,到如今还只能喝些清水。
戚云淮拿开了她的手,走近棺木。
棺木中的妇人穿戴齐整,一头乌丝还像以往一般丰厚,但却失去了光泽。
那曾经多么光彩夺目的面孔,布满了溃烂的疮疥。
戚云淮的手指扣紧了棺木边沿,他闭了闭眼。
母亲那些莫明的得意,父亲那些一夜而来的冷漠,皇帝种种有异常态的亲切,母亲因面部生藓而避在屏风后不见…久不用他的父亲突然遣他出门…所有的事情车轮般在他脑海中旋转,渐渐的呼啸成势,冲得他一阵微微晕眩。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祝大家新快乐~新期间还是有点事,日更有点困难,我们还是隔日更吧~
感谢投雷鼓励~
429068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10:19:59
豆豆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07:05:22
ooooooops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2-01 00:53:20
天天白日梦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1 23:08:34
5716389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1 23:02:28
5716389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31 23:01:43
第76章
戚云淮在棺木前站了半晌没有说话,转过身,冲旁边服侍的仆妇一伸手,接过孝衣披戴起来。
他在地上跪,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响头。
戚云珠流着泪,跪在他身侧,两兄妹相对无言,拿起纸钱一张一张的烧着。
戚夫人再厚颜无耻,也不至于对自己的女说这个,但从周遭所有人的态度上,这两兄妹却不可能一点也没察觉。只是任何的试探和追问,也不可能有人确定的告诉他们真相。
戚云淮自从心中模模糊糊的有了个猜测,就再也不曾对辅国公提出过质疑,一直沉默的承受着。
辅国公府面上花团锦簇,但那股暗涌的张力一直让戚云淮觉着不安。
如今真的出了事,他被摔得很痛,却像是从飘忽的云端,摔到了实处。
继而他又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麻木:皇后娘娘旨送母亲上的路,其背后定有皇帝的首肯,但是为何会引动皇帝的杀机,作梗的人中,必有其父辅国公,方能将花柳之症染得天衣无缝。
父亲…戚云淮想起了幼时,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他写字的父亲。
他最终还是动了手…
***
辅国公听人来报世回府,亦是沉默了半晌。
他在戚沈氏面前说得狠毒,实际上戚沈氏做得格外显眼,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儿。从前辅国公都不愿疑她,在那之前,辅国公对于这一双女的疼爱,毫不掺假。真到后来,他想掺假,自己都觉着痛苦。
就是现在,让他真的手刃戚云淮,他也不了手。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漂亮至极的一个孩,满眼孺慕,亲亲热热的喊他“爹”,就是后头也一直是恭敬而顺从。
他对戚云淮的慈爱都成了一种惯性,有时他需要提醒自己,才能制止自己关心戚云淮。
平心而论,这孩也从未做错什么。
父二人遥遥相隔,却是一样的纠。
在宫中的皇帝听到禀报,也是略微纠了一二。
他幸戚沈氏,毕竟见不了光,也不可能写在起居注上,是以前后日期记不甚清,亦不能同她受孕之日严丝合缝的对证。戚沈氏毕竟是个国公夫人,不能同寻常低位嫔妃一般服药,这些药物都有些霸道,从脉相上都能体现一二,万一被人察觉,便会引发疑问:国公夫人为何服避药?辅国公嫡系正是嗣不丰!
于是只能采用一种由太监于事后按肛脉的老手法,使体内龙精尽出,这虽不伤身,但毕竟不是毫无纰漏的法。
于是突然有一日,戚沈氏说戚云淮是他的孩。
戚云淮生得不像他,亦不像辅国公,只像戚沈氏。根据皇家多年来的记,滴血认亲一事,也作不得准。
其实是无从判断的事儿,但是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孩,有可能是自己的骨血,在不动荡朝局的情形,多给他些关照,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可皇帝近段时日,不得不日日服药,用掺了雄黄的香汤浸浴,也是颇受了一番磋磨,兼之心中惧怕,一时回想起来只觉让这贱|人死得太过容易,更是以为戚沈氏满口谎言,连带着看戚云淮都生厌!
只是事有万一,万一戚云淮真是他的骨血,他难不成还弑?
唯今之计,也只有置之不理了。
皇帝一边想,一边就到了凤仪殿。
沈娘娘连忙迎驾,就闻到皇帝身上一股雄黄味儿,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
皇帝笑着扶起了她,两人对着坐。
沈娘娘哼笑着道:“皇上可算想得起我了?”
皇帝闻言一阵心虚,近段时日他真是毫无临幸后宫的兴致,于是转而问道:“明日辅国公夫人出殡…”
话没说就被沈娘娘打断:“说她作甚,皇上成心气我不是?死者为大,我也就不说她什么了,只求从此莫在我面前提起。”
皇上也不生气:“好,不提不提。也是朕从前迷了心窍,如今看着,还是你好!”
沈娘娘听了也没有半分喜悦,却就势依入皇帝怀中:“现在才明白,迟啦!”
心口不一的样,惹得皇帝又是一阵大笑。
第二日辅国公夫人戚沈氏便悄然葬,对外只说是因病暴毙。戚家种种行事,却是明摆着显示其中有些不可言道的隐秘。但众人也都聪明的没有寻根问底,只将之作为谈资,叹一声红颜薄命。
二月中旬正是窦皇后千秋,冰雪虽消融,春寒仍在。
三品以上的命妇都入宫给皇后娘娘贺寿,戚沈氏的事儿,热度还未命退,朱沅跟在沈娘娘身边,倒是有意无意的听了几耳朵。
戚云珠因要守孝,不宜再在宫中任女官,早早的归家去了,窦皇后便提拔了自己娘家侄女入宫任女官。也不知是宫中各处给她脸面,还是这姑娘当真能干,真将这寿宴操办得花团锦簇一般。
此时各宫嫔妃都围在皇后身边看戏,一边闲里夸赞:“娘娘原先不令自家侄女入宫,原来却是如此人品样貌,真和娘娘是一脉相传。”
窦皇后笑吟吟的:“原先见她淘气,并不敢用,却没有你们说得这般好!”
敏妃左右打量羞涩的窦汝珍:“娘娘太过自谦,也不知何人配得上窦女官呢!”
正说着,太来了,众人莫名的就是一阵轻笑。
窦汝珍更是垂了头。
朱沅虚着眼看了看窦皇后的神情,正看到她似不经意的将目光往这边掠来,朱沅忙垂了目光,却看到沈娘娘脸色有些不好。
果然等回了凤仪殿,沈娘娘便是蹙着眉对朱沅道:“我看她这意思,想让这她侄女做太妃。”
太如今身边也有两个服侍的人,正妃却是没定,今年这事已经是提上了日程,沈娘娘也暗地里打听了好几家贵女。
朱沅见她望向自己,便识趣的接话问道:“娘娘觉着有何不妥?”
沈娘娘迟疑了片刻:“我也说不准。我总觉着窦皇后…每每见着她,我心中总不踏实。说实话,一个女人,做到皇后又如何?还不是需要忍气吞声?若不忍不吞,便会像我一般被废。真正扬眉吐气,便是要让自己的儿登上皇位,自己做了太后,那才是真真能喘一口气,头顶上无人压着了…我虽是看不出端倪,但我不信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做皇帝。若她真有这个想法,如今又让太娶了窦家姑娘,那太来日与三皇相争,窦家是愿意拥立一个有自家血脉的皇,还是愿意拥立一个侄女婿?那太便等同于无妻族助力,且一举一动,为窦家所知…”
她一边说,一边就见朱沅含笑肯定的望着她,不知不觉思路越理越清楚,将自己隐约觉得不妥的地方说了出来。
朱沅笑道:“娘娘从前都是逗着臣女玩呢?”
沈娘娘就白了她一眼:“你这小丫头片,倒会挤兑人!”
朱沅点了点头:“臣女只是觉着娘娘这一番思虑十分周道,只是此事不如给太殿传个口讯,太殿英明,定知要如何处置。若有需要娘娘向皇上进言的时候,娘娘再依言行事不迟。”
沈娘娘一听,倒觉肩上担落一半:“说得也是。”说实话,对着戚蕴棠这贱|人,她尚有处发力,对着皇后这样尽善尽美的人,她只觉得自己猜忌她都有些心虚。
朱沅同沈娘娘说话出来,就见钱怡在外头对着她使眼色。
朱沅默不吭声的走了过去,钱怡拉着她走到了外头,才悄声对她道:“有个小宫人传的话,说谦霞县主约你到醉心池说话呢。”
朱沅怔了怔。
好朋友,看破莫说破,说破不是好朋友。
这样的事例实在太多,朱沅当时说破谦霞县主的身疾,也是为着对得起谦霞县主的一片情谊。可自此往后,两人就再无来往。
在宫中不比别处,朱沅不可随处乱走,多是陪在沈娘娘身边。而谦霞却是得皇后厚爱。两人倒是能偶尔遥遥的对一对眼神,私却再没多说过半句话。
也不知谦霞县主约她是何事。
朱沅便对钱怡道:“娘娘这边,你帮我盯着些,万一问起,照实说也无妨。”
钱怡道:“我省得。”
朱沅便往醉心池去,果然遥遥的就见谦霞坐在池边石畔上,手中拿着鱼食投喂锦鲤。
朱沅走近,曲膝福了福:“县主。”
谦霞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让身边服侍的人站得远些,这才清了清嗓道:“不必多礼了。”
她顿了顿,没话找话的指着池中锦鲤:“这宫中锦鲤,实在是太不怕人了些。”
这池中锦鲤又多又大,宫人为着主们投食的乐趣,倒也不将它们喂得过饱。以至于一有人投食,这些锦鲤就争先抢后的蜂拥而至,一条叠着一条,挤得密不透风。
朱沅也是轻声道:“那是自然,无人捕捉,只有爱护它们的,一条条都养得不怕人了。”
谦霞突然道:“我亦是如此,并无责怪,只有感激你的,只是有些过不去这道坎…”
她身上如今一丝薰香味也无,清爽怡人,望着朱沅轻轻的笑着。
朱沅也是笑了:“县主不必多说,臣女自是明白。”
两人这一笑,种种尴尬似乎都不复存在了。
谦霞言归正传:“适才我在皇后身边,听得大理寺少卿夫人方夫人同皇后说话,话里话外的,扯到了你身上,若不是她两个儿都已成婚,瞧着倒像是求娘娘玉成,瞧上了你的人品样貌,让你做她儿媳妇一般…如今只怕是为族中弟所求?”
朱沅能入宫,还是通过谦霞县主走的皇后的路呢。
只是皇后后头无意点到朱沅,便见谦霞县主神情不对,就知两人有了龃龉,从此将朱沅略过不提。今日方夫人好容易逮着机会,自然说得不会过份含蓄。谦霞县主百无聊赖,只有听到事关朱沅,方才仔细听了,倒也教她听出了其中的哑迷,一时也不知是好是坏,连忙来告诉朱沅。她倒是不惧传话,她祖父高阳王手握实权,虽她只是个县主,皇后亦是要拉拢她的。
朱沅心中一凛,面上却微微笑道:“…多谢县主相告,臣女心中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谦霞县主吗?前情提要,朱沅同谦霞交好,由她引荐入宫,后来朱沅挑破她得了狐臭,并留药物医治,因为尴尬两人断了往来。
谢谢丫丫就是丫丫的投雷~
抱歉更晚了。今天家里来了客人,他们都打牌,我一个人看三个孩,三个小姑娘抢东西,我感觉都要崩溃了,呜呜呜…
第77章
其实朱沅亦并非十分担忧。
皇后会直接将手伸得如此之长,长到发配沈娘娘身边女官?这实在不符她一惯慈和大度的形象。最多也就是方夫人在沈娘娘面前提及,皇后不经意的促成罢了。可是方夫人值不值皇后费这个心思,还是两说的事儿呢。
归根究底,沈娘娘不点头,这事就成不了。
可是这事也给朱沅提了个醒:有的人,你自以为恩怨两清,从此不必搭理。但对方显然不这样以为,她还以为你是她盘子里的菜,想什么时候挟就什么时候挟呢。就算无法触及根底,但由着她像蚊虫似的嗡嗡在耳边乱舞,也是烦心得很,指不定什么时候错有错着,真被她坏了事。这样的人…寻着契机,还是将之彻底根结的好。
她一边想着,一边就回了凤仪殿。
一路进去都有宫娥笑着相迎,朱沅漫不经心的一抬眼,竟然见着了萧源站在廊下。
他高挑俊秀,勃勃的一股生机,虽然绷着面皮,但眉目间止不住的带笑望着她。
像是一柱光从层层乌云间照下,瞬间将朱沅满腹的沉思给冲散了,她左右看看,不止萧源,一队武骑常侍都在外头站着,看来皇帝是在殿内了。
既然沈娘娘没有相召,朱沅也就不便进去,只若无其事的看了萧源一眼,转身往偏殿去了。
她回了自己屋子,专门服侍她的小宫女绿珍就迎了上来,她是知道朱沅的习惯的,打了水来给朱沅净了手,看着朱沅是要习字还是要看书,见她只是看书,便替她将窗纱打起,掩上门出去了。
朱沅自书筐里挑书,先前沈娘娘书房也有几本医书,但大多只是写了些浅显的养生,后头她借了沈娘娘的面,在小内书房又借了几本回来看着,正是得了闲就要翻上几页。
她的指头从书脊上掠过,突然顿住:《温病条辨》——这本书,不是她借阅的。
朱沅看了半晌,方才将这本书挑了出来,拎住书脊轻轻的抖,从书页里果然就抖落下来一张纸条。
朱沅观其色泽,又凑近嗅了嗅,确认并无不妥,这才拿起纸条,展开看阅。
雪白的条上写着一行字:“听闻姐姐喜阅医书,偶然得此孤本,特来献上。”
没头没尾的,朱沅却心知肚明,忍不住就是露出了一点笑意:总算没有蠢到底,没有指名道姓,亦未落款。
只是这字迹,其中有好几个字朱沅都觉着眼熟…她横看竖看半晌,忍不住就是伏在桌上,捂着嘴笑了起来。
原来这竟是仿着朱沅的贴身婢女含素的笔迹!
含素原本就无多少墨水,一笔字只是勉强工整,还有不少缺陷在内,萧源又更潦草了几分,缺陷倒是全学到了,更是不堪入目。
朱沅一边笑,一边想起原是有一日她给萧源写过封便信,含素恐怕她的字信落于他人手不妥,自己誊抄了一遍方才送到萧源手里,也不知他竟是疯了,竟就照着这信纸习字?
她都有些想和他单独说会子话了!这个念头一时冲得她都坐不住,忍不住就将窗推开了一条缝往外看,果然萧源远远的站在正殿廊下,虽看不清面目,但看着就是朝这个方向张望。
朱沅笑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将窗掩住。
这是一种她十分陌生的情绪。轻飘飘的,又有些难耐,想起他的一言一行,只觉得呆头呆脑的十分可笑…一股并不让人厌恶的情绪,可是,却似乎有些失去了控制,止不住的嘴角带笑。
钱怡甚至连着唤了她好几声:“朱姐姐,朱姐姐!”
朱沅心神一收,抬眼看她,若无其事的将书签夹入书页,掩上书本:“正看到要紧处呢,你倒有何事?”
钱怡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搅姐姐啦!”
她挨着朱沅坐下,有些踌躇。
朱沅看了她好几眼,默不出声,端起一边的杯子看了眼,茶水都有些凉了。
钱怡连忙起身接过,将茶水倒在痰盂里,揭开一边的木罐舀了勺茶叶倒进杯里,再拎起一边小炉上的铜壶冲泡:“姐姐这茶叶好香啊。”
朱沅似笑非笑的:“你屋里的茶叶也不差呀。”
钱怡脸上一下就红了。朱沅是常在沈娘娘身边的,太子进给沈娘娘用的云雾茶,钱怡屋里也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钱怡脸红过后,反倒大方了:“…倒是同太子殿下遇上,说过几回话。后头他就赏了我一包茶…姐姐,你知道得多,你说太子妃会选谁家姑娘啊?”
看这样子,钱怡是铁了心要做太子妾室?不然为何会关心太子妃人选?那自然是要打听打听将来主母的性情了。虽然说好女莫为人妾,但太子的妾室又不一样,来日太子登基,其后宅妻妾自然是各自分封,若是得宠一些,也大小是个“娘娘”。天家之事不可以常理度之,上头男主人手握生杀大权,就是主母也是小心为人,娘家再势大也不可能同皇帝叫板,不能像寻常人家动辄将妾室发卖。
钱怡小心的看着朱沅神色,她能感觉得出来,朱沅并不十分赞同她亲近太子:“…太子殿下就是忧心娘娘对我有成见,轻易不好开口讨要…”母亲身边的人,母亲开口赏下来是最好的,自己暗地里有首尾,本也易招话柄。
朱沅板起脸来:“你这是想要我从中使力?娘娘如今虽不至为此就发作了,但莫怪我未提醒,做后宫嫔妃,看着光鲜,实则大有苦楚!你看沈娘娘便知,如今她虽好些,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钱怡连忙拉了她的袖子央求:“好姐姐,这我知道,就是吃苦也不怨别人!…好教姐姐知晓,我除了攀住太子殿下,实无第二条路可走。如若此番入宫我并无寻到去处,来日父亲便要为着打通阔台的商道,将我嫁与阔台郡守为续弦,给我抬些身份,还是怕人家觉着我配不上正室身份呢,其实对方年过半百,儿子比我还大些…”
朱沅一时无言,其实她方才有意板起脸来,只是为尽一尽朋友之谊,将话说在前头,也免钱怡来日生怨。实际上,她倒觉得钱怡归了太子,对自己也是有利——在末来帝王身边多一个自己相熟的人,自然没有坏处。虽然有了沈娘娘这道保险,但能替自己说话的人,不嫌多不是?正预备着先抑后扬呢,就听见钱怡黯然自诉,不由也是微微有些恻然。
过了一会,微微叹了口气:“…好罢,若有机会,我便向娘娘进言,成全了你。”
钱怡一下就高兴得双眼发亮,拉住朱沅的手摇了摇:“好姐姐,我永远也记得你的恩德!”
她有些娇憨的样子,倒让朱沅明白太子为何喜欢她了——太子可不就是喜欢心思简单些的人么。
朱沅目光柔和了些,勾起唇角:“其实太子妃人选有三,其一为丞相之女吕盈盈,其二为宁国公之女言疏梅,其三便是皇后娘家侄女窦汝珍。我瞧着倒是吕盈盈同窦汝珍赢面各有五五之数…若是太子能为自己婚事说话,吕盈盈想必赢面更大,这姑娘从前我还同她一道吃过席,瞧着人品气度都是不错的。”
钱怡听着频频点头,转瞬之间就添了心事的模样,过了一会子便找了藉口离去,朱沅心知她必然又是要花些银两去打听了,也不以为意。
正殿里头皇帝果然就是在同沈娘娘商量此事。
“…朕瞧着窦氏不错,人品样貌都没得说,性情也与皇后相似,是个省心能干的。”
沈娘娘按太子所授的法子提起太子妃之事:“…皇后自然是好的,窦氏像她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若窦家一门两后,只恐来日势大。倒是吕宰相瞧着位高权重的,可一旦卸任归家,也不过是个书香门弟了,抬举抬举也出不了错儿。”
皇帝倒也不是没有这想法,只是这窦氏他看着不错,窦家又素来安份,他素来并不相疑。此时又听沈娘娘提及,不免略有些迟疑:“…罢了,再看看吕氏如何。”
待皇帝走了,沈娘娘便召了朱沅去说话。
“太子说是会让朝臣寻些窦家错处,家大业大的,不愁无处下手…唉,他倒是个有主意的,不必我费心。就是珸琅,也该挑个好人家了,虽是我女儿,但是养在窦皇后膝下,我倒不好插手…”
朱沅面色就有些古怪。
沈娘娘笑着道:“你有什么话说?但说无妨。你也只比珸琅大了少许,我没法作她的主,倒能成全你,你说说看,有无中意之人啊?有我撑腰,倒不惧你爹娘棒打鸳鸯了。”
朱沅朝沈娘娘福了福身:“这些也是臣女的猜测,臣女也只在这屋里说说,娘娘不信,便莫当真…”
沈娘娘端了杯茶,嗯了一声:“这般小心作甚…你们都下去。”屋内宫人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