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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将那日夜里珸琅公主在宫人和戚云珠面前无助仓皇一事说了。
沈娘娘一下面色大变,坐正了身子,手中茶盏歪了,茶水倒了半盏在地上尤不自觉。
她细细的想着珸琅前来看她时的一言一行,越发觉得珸琅言行之间,都要看嬷嬷脸色。
沈娘娘脸上涨得通红,将茶盏往炕桌上一搁,湿着手就来拉朱沅:“好孩子…”一句话未完,就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不料她竟是如此面甜心苦!一个公主又碍她什么事了?养好了不是正好给她做脸?”
朱沅心中猜测,这皇后恐怕也是对沈娘娘大有怨气,入宫为后,凤仪殿却被沈娘娘多年来不明不白的占着,太子也是沈娘娘所出,心中不甘自然少不了。面上装得越慈和大度,心底里便有更多郁气要发泄。
沈娘娘一时火烧了眉毛一般,急急的传信给了太子,又百般使人打听。
只是仁睿宫中铁桶一般,沈娘娘伸不进手去。
过了好一阵时日,太子才寻到了仁睿宫中被放出宫的一名老人,从此处橇开了嘴。
皇后娘娘也并没对珸琅公主用太多手段,不消打,不消骂,只消打着为公主好的旗号,令教养嬷嬷严加管束便是。
一个自襁褓中便抱到她身边的小姑娘,懵懂无知,只知道这不许那不许的,四下里都是严厉冰冷的回应,想不胆怯都难。
这种行径,真的告到御前,都说不出不是来!
沈娘娘气苦,满面都是泪。
太子坐在一侧安抚沈娘娘:“唯今之计,也只有觑机进言,让珸琅早日搬入公主所,她离皇后远些,咱们也好送人到她身边,潜移默化的掰正她的性子。”
沈娘娘心中却是火烧一样,恨不能立时将珸琅接至身边,让她过几日自在日子。
她知道了皇后不是善茬,便知皇后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皇后未出手,一则是因为皇帝年壮,二则是因为三皇子年幼。
只怕等皇帝老弱,三皇子便是正好长成。太子向来不得皇帝青眼,彼时一个望之生厌的中年儿子,和一个玉树临风的青年儿子,再加上窦皇后从中使力,皇位花落谁家,还是两说的事。
就凭窦皇后如此面甜心苦,太子、珸琅,和沈娘娘自身,能落得个好吗?
沈娘娘如今的优势是太子年长,但来日的劣势,便也是太子年长。
沈娘娘熬了好几夜无法入眠,实在是打熬不过,病了。
皇帝前来探病,沈娘娘便拉了他的手,眼泪婆娑:“皇上,我病中回想起来,只觉往日太过亏欠珸琅,于心难安。可否将珸琅送至我身边相伴,让我多看她几眼,同她说说话,心中也能安慰少许。”
皇帝拍了拍沈娘娘的手:“为何不安?珸琅教养在皇后身边,懂礼恭顺,正是人人夸赞。她身子弱,你既是病中,就莫过了病气给她,她前来探视是应当,相伴,朕看就不妥了。”
沈娘娘不错眼的盯着他的面色,终是没错漏他面上的一丝鄙夷。
想必他是瞧不上沈家女儿的教养了。一个疯癫,一个不守妇道。做为他消遣之物无妨,但他的女儿却不能如此。
沈娘娘松开他的手,往后跌落在靠枕手,过了一阵才勉强笑道:“皇帝说得是。”
过得几日,沈娘娘身子好了,便请旨出宫,说是自家表妹黄氏与三弟沈常犀的婚事,她要亲往黄家给表妹添箱。
黄家这些年败落得厉害,这会子赶上了一门好亲事,上下都重新打点修整起来。但瞧入人眼中,仍是难掩颓丧。
沈娘娘亲临,黄家一门老小迎至巷口,沈娘娘也是十分阔绰的上下赏赐,温和的同人说话,过得好一阵才同黄家表妹说上话。
沈娘娘拉了她的手:“…也是多谢你一心想着给我送个信…”,说着两人都眼红了。沈娘娘同这表妹黄氏相隔多年,其实有些陌生了,此时也只能道:“你安心,你嫁给我三弟,我和你姑母都会替你作主。”一面说,一面赏了她一匣子镶和田白玉的头面、一匣子蓝红宝石,另一匣子的地契。
看得黄家嫂子刘氏眼都直了,等沈娘娘去寻黄老爷说话了,刘氏便立即贴到黄氏身边:“姑奶奶,这宝石成色可真是好,这许多粒,镶四套头面都绰绰有余呢,就是其中有一两粒个头小些,瞧着倒不好配了…”
黄氏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无妨,小有小的镶法,大有大的镶法。”一边说着,一边使丫鬟收了东西进去。
刘氏望着两人背影,半晌才回过神,轻轻的呸了一口。
沈娘娘却在问黄老爷:“舅舅如今可还赌?”
黄老爷连连摇手:“不赌了,不赌了!”
他因赌钱酗酒颓丧了数年,如今人都是有些虚浮了,虽然修了胡须,穿上了新衣,到底瞧着不大精神。
他怕沈娘娘不信,连忙保证:“重新吃上好饭菜,穿上好衣裳,又有从人使唤,只觉得前些年过得猪狗不如似的,再不想重新过那日子了。娘娘若是能够,给我寻个差事也罢,若是不寻,我就打理这几个庄子,也是成日里有些事做。”
沈娘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舅舅,我前些年,也是自顾无暇,实则我身子里,也淌了黄家的血,关起门来,是一家人。一家人,还需帮一家人啊。”
她这话里有话的,黄老爷便是一个激灵,眼里又露出几分精明劲来。要说黄老爷为何会落至如此田地,也是因着这个人不安份,爱投机。这些年的苦日子将他身上的劲头消磨得差不多了,但此时沈娘娘又给他点了一把火。
“…舅舅从前,很是爱同些番人混迹在一处。也不知近日可还有往来?我就想知道,可有些什么新出的,不为人知的好东西…”
***
皇帝笑着卧在炕上,斜里两指挟着根细长的烟杆,他吸了一口,闭着眼睛神情便有些飘忽陶醉的样子了,过得一会才舒出口气,见沈娘娘好奇的望着,便解释道:“…前一阵颇有些难以入眠,熬得精神都有些萎靡了,正有海外番人进献了这福寿膏,朕用着甚好,只可惜份量过少,又让太监试用了一半,倒不够赏给你了…下回唐侯出海,朕专让他搜了这福寿膏来,也好让你也享用一二。实在用时如登云雾,用后神清气爽。”
沈娘娘古怪的笑了笑,这笑容转瞬即逝,只用手扇着鼻端:“好好的,谁要抽这个,皇上也就罢了,我一妇人,火薰火燎的用着,未免不雅。”
皇帝挑起一边的眉望着她:“你是不知道其中的好处!”
沈娘娘撇了撇嘴:“多好我也不稀罕!”
皇帝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理她这小性子。
及至皇帝走了,因他近日喜欢这福寿膏,一时令官办造了许多杆精致的烟杆,便不甚在意的将方才用过的烟杆撂在沈娘娘处。
此时沈娘娘掂起烟杆,面带笑容的看着。
朱沅一边走入,一边唤了一声:“娘娘。”
沈娘娘也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
朱沅轻轻的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余味,闭目感受一二,不由面色微变,她记起了张仲溪《外感杂症论》中所记一物,正是心中有所怀疑,又看到沈娘娘面色古怪,朱沅心中一凛。
及至沈娘娘回过头来笑看她时,朱沅已经是神情自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几位投雷鼓励~谢谢你们的认可和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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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没更,都不敢看下边评论了,怕是挨骂的,呵呵,豁出去了,半夜起床码了一章肥肥的补偿一下。
第78章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奇特的甜香。
朱沅先见皇帝出殿门时神情带笑,闲适飘然。她进殿时意识的吸了一口残味,原还不敢确定,却在看见沈娘娘古怪神情时,心中闪过一道明悟,顿时心口疯狂的跳动,但得益于多年的镇定功夫,终是能维持神情不变。
沈娘娘将烟杆交给一边的宫人:“收起来罢,皇上回来,指不定还要用着。”
宫人小心的捧起:“是。”
沈娘娘笑着对朱沅道:“你可拟好沈府礼单?”
沈常犀成婚,沈娘娘虽给黄氏添过箱,但沈府是她娘家,自然另有一番赏赐。
朱沅也猜到是此事,将礼单呈了上来,沈娘娘看了一番:“很好,嗯,再将库里的一对玉如意添上就成…”
朱沅忙又让宫人拿了册来,让沈娘娘指定了一对如意,这才去吩咐人备礼。
及至闲来回到屋里,她才反栓了门,吐出一口气来。
竟未料到,沈娘娘了决心,会这般狠。
虽不知皇帝吸食之物的名头,但朱沅却是知道它另有个名字:阿片。
其实这种事物,由海外番邦泊来大燕由来已久,不过其色乌,其味苦涩。虽不常见,但也有少数大夫将其入药,功效繁多,用其镇痛尤佳。
但鲜有人知,将阿片炮制之后,其色金黄,其味香甜,色味看着竟不是同一物。
张仲溪便是曾于游历中救治过一名番人,眼见其将阿片炮制成金黄膏物,继而吸食此物而疯魔。双方言语不通,张仲溪曾想助他断根未能,此番人最终枯瘦而亡。
张仲溪由是以为此炮制后之物过于邪毒,所幸番人言语不通,并未将此方法传播开来,张仲溪虽然在纪录毕生所学的孤医中纪录此物,但对炮制方法也是一并隐去,以害人。
没料到此物今日重现于宫内,甚至直接给皇帝享用了。
朱沅抬手捂住了胸口,她想让沈娘娘和太得势,以便鸡犬升天。是以她有意推了沈娘娘一把,原以为沈娘娘还会问策,不想她自己便有了主意。
这其中太过凶险,朱沅只能装作不知了,只期望沈娘娘行事干净,莫留蛛丝马迹。
因为有着这重担忧,朱沅心中一直半悬着。
以至于几日后得假出宫,她也并无往常那般期盼。
出了宫门,朱家已知她每月出宫的时日,早早派了顶小轿来迎。
朱沅坐上轿时,才算是松了口气,解了面具,靠着轿壁,微微露出了倦容。
她闭着双眼,几乎都有些昏沉了,却听到前头有人声耳熟。
朱沅挑开轿帘去看,就见街边局旁,一名老者吹胡瞪眼,十分愤怒的斥道:“你这小哥,怎的这般强人所难?”
缠住这老者的不是旁人,却是萧源,他虽然未着甲,但胸背位置却有部份银色甲片,腰间又悬着长剑,气势是十足的,此刻却是涎着脸伸手拦着那老者:“老人家,借来抄阅一番,又不夺了你的去,何必如此小器。”
那老者更是恼怒了,连对他的一些惧怕都忘了:“不怪小老儿疑惑,你一介武夫,字尚未识,借去何用?白糟践了小老儿的!且既是孤,自然弥足珍贵,岂可轻易外借!”
萧源也不着恼:“又不白借你的,我请个生到你家中,当场誊抄,抄一给你一两银。你白放着也是积灰,让人抄抄,既帮你掸了灰,又有银两可得,一举两得的事,为何不肯?”
老者大嚷了一声:“如此珍籍,岂可儿戏!”
旁边一些读人亦是愤然:“有辱斯文!”
朱沅也是好笑,这些读人脾气最臭,看对眼了,孤相赠。看不对眼,借阅也不成。要真是个好学之人,对方看着指不定就让借着誊抄了,偏萧源一介武人模样,又张口说钱,对方自然益发不肯了。在他们眼中,银钱都是臭的,万万不可与籍相提并论,穷得掉裤了,也不肯卖的。
萧源还待再说,却被人围住理论:“你这小哥,好生无理!”
朱沅想了想,便对着轿夫吩咐一二,这轿夫领命而去,三粗五大的他随手一掀就将围住萧源的一些文弱生给拨开了,不理众人生气,悄声对着萧源耳语,萧源脸上顿时一亮,就向着这边望了过来。
朱沅放帘,不再理会,待轿夫回来,便吩咐回家。
柳氏身边的得用婢女宵红,和朱沅屋中的龙妈妈、含素、雀环几人等在门外,见朱沅了轿,一时喜出望外。
朱沅也不是每回都回家的,有时宫中事不凑巧,轿夫在宫门外侯了个空,也是有的。
只是朱沅却发现几人神情有些不对:“可有何事发生?”
几人进了大门,也不入二门,就在外院站定,含素低声道:“老太太并大夫人、三夫人、三老爷、三姑娘、四姑娘都一并来了。”
朱沅微微一怔,朱临丛是家中第二,上有个兄长,有个弟弟。
原先在老家苏江之时,柳氏因养着一家上,在朱老夫人面前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可是朱沅的大伯娘和三婶娘都是嘴甜好事之人,哄住朱老夫人,也没少给柳氏添堵。
原以为来了燕京,就少了这些烦心事呢,早该料到她们也有撺掇着朱老夫人上燕京时候。
朱沅上头有堂兄,但在孙女里头,她还是排行第一的,朱泖排第二,头的三姑娘朱汐今年十二,四姑娘朱沄十岁,都是三房所出。
朱家这院不大,这些人来了,也不至于久住,好生款待送走,这个算盘柳氏是算得清的,怎么这几个婢女面上神情都不大对呢。
朱沅看了含素一眼,含素又低声道:“赵姨娘有了…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呢…”
朱沅不由愣了一会,站在外头想了一阵,这才举足往里去。
过了二门,沿着抄手游廊走近上房,就听见三婶娘孙氏正是笑着道:“二嫂,不是我说你!你们一家在燕京享福,餐鱼餐肉的,却不知我们在苏江过得辛苦。按说二哥当了官老爷,使不尽的银了,苏江那些小田租也不该放在眼中了。偏二嫂宁愿便宜了娘家人,也不愿孝敬给娘!”
朱家老大和老三,彼时又不会读,能干也有限度,能娶着多好的媳妇?
还是柳氏入门后才上用起了仆人,也抬着叫了声大夫人、三夫人。不用干活了,人也就飘起来了,成日嘴刁生事。
朱老夫人也是不满,其实柳氏是有按时按节让人送上米粮布匹之物。可是大儿媳和三儿媳就想贪便宜,自个跑到柳氏的地头、铺上去收租,谁知柳氏走前早委托了娘家人收理,且这些管事的原就是从柳家带来的,根底还在柳家呢,自然是听柳家人话事,压根不理这两妯娌。
这两人就在朱老夫人面前一阵挑拨,朱老夫人也是觉着你柳氏既嫁入了朱家,这些财物自然是朱家的,为何倒叫柳家人插手了?
柳氏早就被气得练出来了,再说这两妯娌不关痛痒的,还能有朱临丛气人不成?
只是朱老夫人还需安抚,于是也不动气,爽利的道:“娘,我父亲行商,时有派人往燕京来的,我让他使人收好租,也是按季再拿来给我。他们做这个是惯熟的,一看便知多少,不至于让佃户、管事瞒了去,就不劳大嫂、弟妹心了。再说了,老爷在燕京,也是处处要打点…”
话没说,朱家大夫人何氏就啧了一声:“看看看,二弟妹说的是什么话?二弟如今可是官身,多少上赶着送银?还能使着你那三瓜两枣不成?怕是出门都不消花钱的。”在她印象里,官老爷上酒楼用饭,一定是有单待遇的。
柳氏估计也是给她说愣了,半晌没出声。
朱沅就站在外头静静的听着,仆妇们见着也都不敢出声:这位大姑娘原先就是积威甚重,如今更了不得,据说是很受宫中娘娘看重,常常有赏赐送到家中来,连老爷对着大姑娘都要好生说话的。如今大姑娘站什么地方,听什么人说话,她们一干仆妇都只能做个睁眼瞎。
里头大夫人何氏自以为说中,便对着朱老夫人道:“娘,说到底还是您的功劳,含辛茹苦,拉扯大二弟,养着他中举做官…二弟妹倒是好福气啊…”这话里话外,不外乎是说她一介商家女能嫁个官老爷,洪福齐天啦!
朱老太太深以为然,她想起年景最难的时候,请不起人帮工,她还曾亲自撸起裤管过地,从水田里一出来,吸了半条腿的蚂蝗,一时也是叹了口气,觉得二儿有今日,自己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柳氏真是憋到要翻白眼了。
朱沅也不想在外头再听去了,抬了抬巴尖,让宵红打起了帘,自己缓步走了进去,笑着唤了一声:“祖母来啦!”
走至屋中,就见朱老太太坐了上座,大夫人何氏和三夫人孙氏一左一右陪坐着,柳氏反倒是被三堂问审一般站在头。
朱沅福了福身,又叫了声:“大伯娘,三婶娘!”
要说柳氏当时只养了两个女儿,朱老太太是极不高兴的,好在老大家和老三家都有了儿,反倒朱沅是她头一个孙女,少不得从小对朱沅也是喜爱一些。此时朱老太太见朱沅进来,高兴的就站了起来,上前拉住朱沅的手:“哎呀,大囡囡!”
只说朱沅脚步轻移的走入屋中,微微一福,这一套动作做出来,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一举一动赏心悦目,又透着些拒人千里的疏离。
就是大夫人何氏和三夫人孙氏都看愣了,只觉着这和她们印象中那个在田间疯跑,拿起算盘一副市侩样的乡丫头竟不是同一个人。
朱沅扶着朱老太太坐:“祖母身瞧着健朗,孙女就安心了。”
同朱老太太亲热了几句,又似笑非笑的看了何氏、孙氏一眼。
何氏和孙氏竟被她看得有点发怵,这位小姑奶奶据说也是个官。
朱沅半真半假的道:“刚在外头,就像是听着大伯娘和三婶娘在挤兑我母亲呢?”
何氏哈哈一笑:“大姑娘,有这般和长辈说话的么?”
朱沅也不在意,你要和何氏孙氏这样的人讲礼仪规矩,那不是碰到兵的时候非得去当秀才?
“话不说不明,灯不点不亮。有时候不说清楚,白白的误会了去,岂不是伤了彼此情份?”朱沅笑着道:“我父亲一年的俸银才九十两,这还是今上特旨恩俸,禄米四十五斛。燕京这地,最不缺的就是官儿,通宝街上掉块牌匾,砸中三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是官老爷。这物以稀为贵,官多了就不稀罕了。如此之多的官老爷,走出去真要是处处不收银钱,燕京的铺也就早早关门大吉了。非但并无半分便宜,燕京物价还金贵着呢。爹爹这些俸禄,只消每年给师座送一两次礼就是见底了的。”当然还有些冰敬炭敬之类的灰色收入,一则朱临丛从不交给柳氏,二则朱沅也欺何氏孙氏无知,有意不说。
何氏一听,奇道:“大姑娘,我可听人说一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呢。照你这么说,这当官的岂不是清贫至极?”
朱沅点点头:“知县是什么官儿?地方官,父母官。天高皇帝远,头管着百姓,自然多有人孝敬,不靠这俸禄吃饭。燕京是什么地方?宗亲权贵比比皆是,你还想鱼肉他们不成?且天脚,多少言官盯着看呢。真是一举一动都错不得,像我父亲这个品阶——七品,过得清贫买不起纸笔的,真是不少呢。真要官再做大些,倒也就好了。可如今,可不就是要熬着?我母亲也是精打细算,将嫁妆铺都卖了几处,勉强支应着。以期望来日父亲做到一方大员,到那时,大伯母和三婶娘将今日的话再来挤兑我母亲,才算应景。在此之前,还请大伯娘和三婶娘多看到我母亲的难处…唉,方才在外头,听到大伯娘和三婶娘的话,我心都酸痛了,这才忍不住冒犯长辈,出来把话说明白。”
她口齿清楚,说话又利落,一顿夹枪带棒的,说得何氏孙氏二人都有些讪讪的。
朱沅又哼笑一声:“我母亲啊,供养祖母,支扶夫婿上进,那是应当应份的。可是拿着嫁妆银养着大伯、小叔一家,这已经是十分少见了。如今大伯娘和三婶娘还想自个直接跑去收了妯娌的租,啊呀呀,这可怎么说好呢,拿去唱戏都没这样过份的!”
这一番话,又让何氏孙氏两人觉得先前瞧着的那个气质高贵的大家姑娘不见了,不过还是个牙尖嘴利精明厉害的野丫头!
两人不由得同时望向朱老太太。
虽朱沅没有指责她,但朱老太太也是被说得脸上挂不住,板起了脸清咳了一声:“你这丫头,嘴怎么恁刁钻呢?”
朱沅便倚了过去:“祖母,我母亲嘴笨,大伯娘和三婶娘又是成日在您面前的,您可不能偏了心啊!沅儿是冲撞了长辈,但这话说没说错,祖母您评评理。”
手心是肉,手背是肉,而且媳妇怎么着也没孙女看着讨喜,朱老太太一时便有些吱吱唔唔的。
孙氏忍不住就道:“大姑娘这张嘴,没规没短的,二嫂也要好生管教,也不怕将来嫁不出去?”
柳氏没了一个朱泖,对朱沅正是爱得跟眼珠似的,见她为了自己不惜与何氏孙氏顶牛,心里早就酸软得不行,就算要训朱沅,那也是背后的事,此刻怎么会拖她后腿?
柳氏于是便淡淡的道:“将来向宫中沈娘娘求一求,说不定还能指个好人家,不劳嫂和弟妹心了。”
这样揭了脸皮相争,在朱家并不少见。
何氏孙氏看柳氏已经板起了脸,毕竟不敢和她再顶真了,哼了两声,别过脸不说了。
因为来了这一大家人,这院就已经是有些住不开了,朱老太太被请到上房去住。被封起来的朱泖的屋也是重开扫尘,请何氏孙氏领着两个女孩儿住了进去。
朱家老三则是安置在了外院。
趁着朱临丛在外院与朱老三饮酒,朱老太太一路劳顿,也是早早的歇了,朱沅才找到机会同柳氏说话。
最要紧的,当然是问赵姨娘的事。
柳氏也是疑惑,悄声道:“想来是她有所察觉,另弄了些吃食,并没服用避药了…”说到这,柳氏就心虚,这些天总是睡不着,生恐赵氏发现不对,一揭发出来,只怕又是一顿好闹,要命的是老太太这节骨眼上又来了,揉搓她都不带另找由头的。正今日这赵姨娘又让老太太好一顿夸,柳氏当时就跟锯嘴葫芦似的半句话也说不出。
朱沅微微一笑:“娘,您莫慌,想来是我不在家,头人药不仔细,失手也是有的。赵姨娘是什么性?发现不对还不早嚷嚷出来啊?”
柳氏一想赵氏这爱掐尖的性,也是放心了许多:“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要只多这么一个,也不算什么。现在你这样出息,你爹同我说话都客气许多,沉哥儿的那一份,是谁都夺不走的。再说了,真叫赵氏膝一无所出没个靠望,也是有些说不过去…”
柳氏这是又有些心软了。
朱沅也不说破,赵氏这一胎,定然是有鬼的。不过柳氏都不用着急,柳氏的嫁妆是谁也夺不走,有朱沅杵着,朱临丛那儿也少不了沉哥儿一份。沣哥儿能分的就不多了,如今再出来一个,贾氏可不就该着急了?有她着急上火的盯着,赵氏有什么不对,怀胎十月呢,迟早得露出马脚来。
因着多了许多人,仆妇们烧水伺候的也是忙个不停,深夜都不曾安静来。
朱沅想到萧源恐怕是见着这情形,想来又不敢来,不知如何着急呢。
朱沅想到此处,忍不住就是有些好笑:该,还敢到她面前来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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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好冷清啊,难道年还没过吗
第79章
何氏跟孙氏住了朱泖的屋子,自然也是忍不住要议论起此间的主人来了。
何氏想起来白日里吃的这顿排头,就不由砸嘴:“朱沅这丫头从前就是个厉害的,但却不如现在这般不给人留情面…想来是做了女官,底气也足了。”
孙氏也是哼了一声:“原先二嫂没得儿子,指不定将来还要从我们两房过继一个,如今儿子也有了,老二官也当上了,可不就是翻脸不认人了?我也就算了,大嫂你入门的时候,柳氏可还不知道在那呢,当时家里是什么光景?我听说那时全家勒紧裤腰带,就供着老二一个念书呢。如今这上下嘴唇碰一碰,就变成她柳氏一人供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