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杜卿格电话追来:“一润,第一天工作感觉如何?”
“肉体不疲累,心灵疲累。办公室气氛着实诡异。”舒一润实话实说。
杜卿格声音有些紧张:“一润,记住,在办公室里……”
“少说话,多做事。切莫在背后说人坏话,有人同你嚼某某人的舌根,也只微笑,最好不发言。”舒一润接过话头。
“一润,你深谙办公室哲学。”杜卿格半日方说。
舒一润苦笑,何止是办公室,在任何地方都适用。
她哀叹一声:“我理想中工作并非如此。”
“那是怎样?”
“清晨起来喝一杯橙汁看完早报,独坐在电脑前打字,写些风花雪月的小说赚取稿费,钱够用足矣,且不需与人交际,很美的白日梦是不是?”
杜卿格声音中带笑:“倒不是。我可以为你实现这个梦想,你只需整日浸在小说里,不知现实肉价菜价。”
舒一润缄默不语,他还是没有为他们未来许下切实承诺。
舒一润很快成为办公室小妹,与前辈关系融洽。芳姐拿了一叠资料出来:“帮帮忙,小舒,我要影印资料,请你替我布置会议厅,其他人只需普通茶水,但是杜少喜欢铁观音,千万记住。”
舒一润立刻应了,她竟从旁人嘴里才能得知杜卿格喜好。
她泡了茶水上去,会议桌边已坐满了人,杜卿格坐在首位,舒一润弯腰低声说:“总监,您的铁观音。”
杜卿格吃惊,面色平静:“放着吧。”眼底却是满满笑意。
这时,会议室门打开,对方办公室里的代表已到达,为首的女子穿一件男式衬衫,着一条米色长裤,脚上平底鞋,脸上素净玲珑,说不出的大方简洁。她身旁的秘书见了杜卿格,扭了上去,媚眼如丝,声音就娇嗲了几分:“杜总监,您好。这是我们营业部主任杨绮约女士。”
杨绮约淡淡看一眼自己的秘书,后者就立时察觉出自己失态,退了下去。
舒一润送完茶水,退出门去,到了办公室,听到一堆人叽叽喳喳在讨论那位杨绮约。
芳姐说:“是M公司的营业部主任,近来风头正健,简直锐不可当。有能力,为人豪爽,若是她与杜少相配,我是心甘情愿的。”
舒一润咬紧下唇,不发一言。
一个月实习期满,公司考虑转正时,舒一润毫无阻碍成为正式员工。办公室里前辈都笑容满面,说:“小舒,以后就是同事了,互相照顾。”又嚷着让舒一润请客。
舒一润笑:“姐姐们,让我安排下时间吧。”
她走出办公室打电话,女性陷入爱情,明显标志之一是第一时间想同心仪之人分享欢乐和痛苦,舒一润也不例外,拨通杜卿格号码,说明用意,杜卿格先“啊”了一声,真心恭喜,隔一会儿又歉然,说晚上已有约。
舒一润失望,走进办公室振臂一呼:“姐姐们,就今晚,如何?”
夜里,办公室众人脱了古板套装,放下盘起的发髻,打扮得花枝招展,个个像年轻了十岁,舒一润惊叹一声:“哗,一个个都像妖精,幸好我不是男性,不然非得被勾去魂魄。”
一番话说得众人笑逐颜开。走过一间包厢,门正半开着,忽然芳姐叫:“咦,那是杜少和杨绮约,是不是?”
舒一润心里一沉,透过半开门板看进去,杜卿格与杨绮约正言笑晏晏,一对抢人眼球的金童玉女。
芳姐面色暧昧,笑着说:“咦,果然在一起了。只是不知这杨绮约能牵住杜少多久。小舒你看呢?”
舒一润牵一牵嘴角,堆起笑容:“我不知道。”
众人狂欢至半夜,出来时舒一润又看一眼那包厢,已没了杜卿格和杨绮约人影。
她半夜打电话给白千张诉苦,白千张嘲讽:“活该。”过了一会儿,又不忍心,说,“我一早便劝告过你的。抑或你去打电话问个清楚?”
不,不打。舒一润执拗拒绝,她不想学弃妇,哭天抢地只为问一个为什么,杜卿格所做,还未到她底线,她能忍。
23
23、动情 ...
翌日。
芳姐在办公室求救:“小舒,请你替我做一杯咖啡,我腰酸背痛,简直要死在电脑前。”
芳姐起了头,办公室其他人也纷纷抱怨。此次杨绮约代表公司前来,是有一项重要项目与他们合作,上午人事行政助理带来了经理的动员,大家振奋之余在电脑前死做,现在一放松下来,身体筋骨立刻反击。
舒一润因为资历尚浅,此次项目合作并没有她参与的资格,乐得替办公室姐姐们端茶倒水送午饭。
她到茶水间等水煮开,杜卿格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她捧着马克杯发呆的样子,不由得微笑:“小舒,在等开水?”
舒一润立时回神,讶然道:“杜……杜总监?”
“是。”他遗憾地摊手,“我那一层的茶水间出了故障。我只能下来,你若有空,也请替我泡一杯铁观音。”
舒一润应了,杜卿格却还不走,悠闲地靠着墙壁等水开,忽然说道:“昨夜我和杨绮约在一起,谈公事。”
舒一润简直不可置信。这样寡淡的人,也会主动开□代自己去处。
她心里简直感动得荡气回肠,轻轻说:“我并没有疑心你的意思。”
杜卿格眯起眼睛笑:“你自是没有。我也不过说自己想说的话。”
这时指示灯变亮,水煮开了。有人端了玻璃杯进来泡花茶,看到杜卿格也是一愣:“杜总监。”
舒一润立时噤声,替芳姐做好咖啡,微微颔首:“杜总监,我先走了。”
回到办公室,刚俯□把咖啡放在芳姐桌子上,她却挽住舒一润的脖子,附耳问:“小舒,方才在茶水间,我看到杜总监和你,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他问我可否习惯公司生活,是否熟悉企业文化。”
芳姐狐疑:“呿。我分明看他看你的眼神温柔如水,仿佛全世界只你一个入了他的眼。”
“杜总监素来是个好人,对人和善并不意外。你定是盯着电脑屏幕看久了眼花,可否要我推荐你眼药水品牌?”
她圆得滴水不漏,芳姐顿感无趣,伸懒腰继续哀叹在电脑前死去的青春。
舒一润借口上厕所,躲在无人处笑,为什么不笑,芳姐那番话听到耳里,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弯,合都合不拢。
下午,人事经理找上了舒一润。办公室人皆瞠目结舌,舒一润唯唯诺诺,忐忑不安地在经理前落座。
“小舒,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你虽资历尚浅,然而仔细审慎,此次我们与杨绮约女士的合作项目十分庞大繁杂,办公室人手不够,接下来我将交予你此项目极小的一部分去完成,先让你上手,你可愿意接受?”
“自然。”舒一润简直受宠若惊,她不愿只当办公室小妹,这次有切实工作的机会,一定好好珍惜。
她抱着牛皮纸封住的资料回办公室,办公室众人立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纷纷起哄恭喜舒一润,芳姐也微笑,说一句:“恭喜啊,小舒,以后前途无量,若高升了,可别忘了我这个姐姐啊。”
舒一润微笑不语。恭喜是真,但里头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刚刚上手,还不熟练,加之对这份工作极重视,每做好一个细节,就战战兢兢回头检查好几遍,等到回神时,便已天黑了。众人皆提着坤包去狂欢,只留她一个了。
平日繁忙的格子间走光了人,就显得空荡,仿佛每个格子后面都隐藏着一个鬼在偷偷窥伺她,舒一润因为这样的想象有些悚然,静默中忽然有人叫她:“一润。”
舒一润吓极,从座上弹跳而起,定睛一看,面前是面色古怪的杜卿格。
他问:“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只是自己吓自己。”
“今日你加班?”
“不,我甘愿留下。你呢?”
“我与杨绮约有约。”杜卿格说得坦然。
“是为项目合作的事?”
“是。”
舒一润骇笑:“这简直和出卖色相一样。”
杜卿格侧头思忖半晌,微笑:“你要这样说也无不可。以前并不是没有这种事发生。”
舒一润张大了嘴巴:“言、言陌他让你这样做?”
“不。以前是他和我一起卖色,如今他有妻儿,显然这重担便余我一人承担。”
舒一润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轻轻说:“你们也许该应聘年轻男孩。”
杜卿格哈哈大笑,说:“一润,并无如此夸张。不过亚里士多德曾说:美丽是比任何介绍信更为巨大的推荐书。若不是因为我的皮相,你也不会喜欢我,是不是?”
他看了看手表:“我需走了,你也早些回家,别错过末班车。”
“我可以打的。”
“相信我,在大都会的深夜,坐公车远比坐出租车安全。”
舒一润不说话了,听着杜卿格的脚步渐渐远去消失。
她埋首工作,眼睛酸涩得看屏幕都是模糊,这才放下鼠标,看了看表,已是深夜,她起身收拾东西预备离开,忽然极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似是在徘徊踯躅,渐渐往这边靠近。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直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停下了。舒一润一颗心提到喉咙口,维持着姿势动也不敢动,紧紧盯着紧闭的门,此时一秒钟仿佛也如一个世纪般漫长,这脚步声忽然动了,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渐行渐远。
舒一润仍屏住呼吸不敢动,良久才一点点地呼出一口气,她拿出手机正预备拨公司保安部电话,那脚步忽然又从远处传来,慢慢地离这边越来越近。
舒一润简直崩溃,平素看的鬼故事情节此时全部涌上脑海,这时这脚步声又停在了门口,接着门把手开始旋转了起来,轻微的转动声在深夜里尤其清晰。
舒一润再也忍不住,在门开的一瞬间,尖叫一声,随手拿起桌边不知什么物件,朝门口掷去。
开门的人愣了,舒一润也愣了,并不是什么恶鬼,只是极普通的一个男人,她才刚松口气,随即看见男人手里窃贼惯用的作案工具,立刻又惊叫一声。窃贼是惯犯,显然不惧怕一个小女孩,面露凶光,像是起了灭口的心思。
舒一润急中生智,拿起桌上台灯对着窃贼照,此时室内全黑,只余台灯有光芒,男人来不及闪躲,看见光芒,显然被闪花了眼,一时间看不清事物。
舒一润趁这机会夺门而逃,也不敢乘电梯,扶着阶梯往下逃。奔逃中楼下的阶梯也传来脚步声,正在一阶一阶地往上踩。舒一润愣住,不知下面正在上楼的人是否是贼的同伴,若不幸真的遇上,便是前有狼后有虎。
她的手指都在颤抖,一横心,索性一鼓作气,闷着头往下加速跑,只愿借着自上而下的冲势撞开下面上楼的人。
她只低着头,眼角余光瞧见了那人的一双鞋,是一个男的。她暗自加速,猛地撞向那人,那人被冲势撞得连退好几步,直抵上身后的墙壁,忽然伸手擒住她,讶异道:“一润?”
舒一润立时停住了挣扎,抬眼看着面前的杜卿格,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杜卿格心知有异,这时那贼也追了下来,一看到杜卿格,知道不妙,反身又往楼上跑了去。
舒一润觉得仿佛是坐了一圈360度的过山车,刚刚才下到地上,脚底踩上坚实地面,厚重的踏实感。
她勉强定住心神:“你怎么来了?”
“我与杨绮约谈至一个细节,回公司拿文件。电梯坏了,保安正去通知维修部的人,所以我才走楼梯,幸而撞上你,你可有受伤?”
“没有,就是刚才撞你的那一下有些痛,你痛不痛?”舒一润一踏实,便冷静了下来,口齿也清晰了许多。
杜卿格看她冷静自持的侧面,完全不若受了惊就扑到男人怀里哭泣的女子,她却有一股坚韧。
他怜惜地看着她,说:“走吧,已经深夜了,你若愿意,可以睡我家。”
舒一润惊喜抬头,眼里闪出灼热光芒来,哪里有丝毫方才恐惧的样子。
他们下了楼,通知了保安,接着半小时的车程,便回了家。
杜卿格给舒一润泡了一杯热牛奶:“客房在走廊尽头,有干净的床铺,洗浴设备也有。我等会给你一套新的洗漱用具,衣服便先穿我的吧。”
舒一润完全没有听进去,正捧着热牛奶兴奋地四处观看。
杜卿格微笑,自开了电脑工作,凝神盯着屏幕,不再理她,不觉间就过了一夜。
他自书房走出,入目便是舒一润胡乱躺在长沙发上,身上摊着坐垫,一头秀发乱糟糟地铺在颊边,天边那一丝微光透过窗帘,恰好照在她的素颜上,还带着些许的婴儿肥。唇边一圈白色痕迹,是喝了牛奶后忘了擦去而干涸的奶渍。整颗心就柔软了起来,她不是绝色,也没有动人身段,偏生就动了情,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作者有话要说:悄悄地发完悄悄地遁……
24
24、怨偶 ...
舒一润对白千张说:“我和杜卿格同居了。”
白千张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半日方说:“哗,是真是假?”
“是真。”
自那夜她留宿杜府后,又接连几夜加班至深夜,自然而然搬进情侣家中,顺理成章。
白千张微笑:“恭喜你。”
“我看不出你的真心。”舒一润指出。
“呵,你也看出我非真心。舒一润,我同你说,我与言陌结婚的最初几月,两人的生活习惯、作息规律尚未协调同步,磕绊、摩擦、争吵,一样也未少过,所幸是挺过来了。但若是你和杜卿格,我不看好。”
“你太武断。我俩已至成年,自然明白包容体谅。”舒一润隐隐有些动气。
白千张缄默,眼里有一丝明了。
舒一润觉得气闷:“白千张,我只请你替我瞒住我父母,其余的我自有主张。”
她说完扬长而去,回到家里向杜卿格抱怨:“白千张不看好我们。”
杜卿格手里捏着几根长发,答非所问:“舒一润,你长发掉得满地都是。”
“杜卿格,现在是秋季。也许我该去剪短?”
杜卿格似是容忍许久,半日方轻轻说:“不用了。”
舒一润微笑,起身去找水杯喝水,遍寻不着,转头问:“杜卿格,你有否看见我的杯子?”
“在厨房柜子。”
“哗,为何收得这么好?”
“一润,你总爱把东西随处乱摆,你的杯子一路从卧室摆到客厅,我希望你能收拾好东西。”
舒一润即时愣住,白千张简直一语成谶。
她微笑:“好,我记下了。”顿一顿,又小心翼翼询问,“今日周末,请我去看电影吧。”
“抱歉,我有工作。”杜卿格眉目间有歉意,却不像是真的致歉的样子,打开电脑,随口敷衍过去。
舒一润不说话,翻出外卖菜单,点了杜卿格平日喜欢的食物,回首一看,他还埋首在电脑前,似是十分忙碌。
她翻出杂志,安静地躺在沙发上翻阅。杜卿格忙碌中眼角余光瞥到舒一润的样子,忽然又说:“一润,看完以后记得放回书架。”
舒一润深吸一口气,忽然门铃响了,是外卖已送到。
她沉默地将杜卿格那份送至电脑旁,自己在茶几上边翻杂志边吃。
杜卿格皱眉:“一润,去饭桌上吃吧,你总把饭粒掉在地上。”
舒一润“腾”地一声弹起,对杜卿格怒目而视。
杜卿格仿佛察觉自己口气,软了下来解释:“抱歉,我有轻微洁癖。”
舒一润心里愤怒,口不择言:“杜卿格,我也忍你很久了。你在家里只知工作,不知休闲,十分无趣。你冰箱里只牛奶和矿泉水两种饮料,十分单调。你叫外卖永远只吃一家,固执不变,杜卿格,你简直有强迫症!你说你有洁癖,在你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时,怎么不见你有洁癖?”
话说完,两人都缄默了。
半日杜卿格轻轻说:“是。我有轻微强迫,我执着于秩序和整洁,你生活却散漫凌乱,或者你改变我,或者我改变你,否则两败俱伤。”停了一会儿,又说,“我去公司工作,晚上不必等我。”
他说完,轻轻关上门。舒一润仿佛漏了气的气球,瘫软在沙发上。
苦闷无处发泄,她打电话给白千张:“白千张,你赢了。”
那头白千张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嘲笑:“呿,我赢这种东西有何意义?我不过告诫你。”
舒一润又抱怨许久,渐渐觉得无味,旁人之所以为旁人,便是因为永远无法切身理解另一个人的苦楚,安慰、关怀,不过是流于表面。
白千张笑:“舒一润,你要对得起你的专业。若你这样的素质去当心理咨询师,如何与他人共感?”
舒一润愣了愣,忽然说:“我真想知道婚姻咨询师的婚姻是否美满得无一丝裂痕。”
“不可能。”白千张斩钉截铁,停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劝道,“明日你生日,趁这机会好好与他和解。每人做一个让步,就是海阔天空。”
话是说烂了的,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舒一润苦笑,放下电话。
入夜她早早就上床入睡,朦胧中只觉得有谁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带来些许烟草味。她自睡梦中微笑翻身,心安无比。
第二日周末,杜卿格一早便无人影,只说项目庞大,需加班工作。舒一润回忆里还有昨夜那个轻吻,心情愉快,中午回家与父母齐过生日。
舒母见她满面春风,微笑:“一润,是否爱情甜蜜幸福美满?”
舒一润即时否认:“不,只是工作充实,生活有目标。”
舒母转头盛饭:“若有对象,带回家让我和你爸过目。”说得意味深长。
舒一润唯唯诺诺,老一辈人火眼金睛,有时她觉得其实父母一早知道她与杜卿格之间纠葛,只是避而不谈。
吃晚饭,白千张打来电话。
“今晚可否让我们和你一起过生日?”
“不了,只要有杜君即可。”
“没良心的。”白千张调笑,忽然又担心地问,“他可否知道你生日?”
“白千张!”舒一润抗议。
“好好,当我没说,愿你们早日修成正果。”
白千张放下电话,舒一润却深思许久,终于忍不住给杜卿格发短信,通知他今日是她生日,请早归。
这才放下心来,在客厅收拾杂物。
转眼便是天黑,杜卿格却无任何回音,舒一润不禁忧心起来,忽然电话铃响,她面露喜色,看到是白千张来电时未免失望。
“舒一润,你怎么回事?”白千张劈头就问。
“什么?”这话未免问得莫名其妙。
“请你管一管你的男友,今日你生日,我却见他与另一女人谈笑晏晏,你这女友未免当得太挫败。”
舒一润勉强微笑:“大约是杨绮约吧,他们最近合作项目,有些细节要谈……”
“这样最好。”白千张嗤笑一声,即时挂断电话。
舒一润心里恻然,倒在沙发上默不作声,等待杜卿格回来。
杜卿格于接近午夜时终于回家,所幸倒没有醉态。见到舒一润,讶异道:“你还未睡?”
舒一润微笑:“杜卿格,今日是我生日。”
“啊。”他吃惊。
“我有发信息给你。”她再补充一句。
杜卿格面色古怪:“我没收到——你是否发到了我工作时的号码?那号码我周末是不开机的。”
“啊。”轮到舒一润目瞪口呆,接着苦笑,这样的一对情侣,男友不知女友生日,女友不知男友私人号码和行踪,简直是可笑荒谬。
她摇头起身,听到杜卿格在身后说:“抱歉。”
她头也不回:“你和杨绮约在一起的时间,大约要超过我很多。”
“你疑心?我与她只是谈公事。”
“不是疑心,却有疙瘩。”舒一润疲累叹道,“杜卿格,男女间本就没有纯粹友情。你让我如何不疑心?”
杜卿格冷笑:“若按你这样说,男女间爱情友情界限模糊,那么你和乔周,是否也有暧昧?”
舒一润立时瞪大眼睛:“你调查我?”
“呿,根本无此必要。你与乔周关系亲密,众所皆知。”
舒一润只觉恼怒:“我并未过问你过往风流情史,你却来质问我,你杜少风流声名远扬,有何资本有何立场来问我?”
杜卿格沉默,忽然抹了把脸,眉目皆是倦色:“一润,你何苦咄咄逼人。我若早知我会动情,当日便不会如此荒唐,我做得好一点,你今日对我的信赖也会多一点。你始终没有全心信过我,我——”
“我厌了,猜得厌了。杜卿格,我们现在这样,与怨偶又有何两样?散了吧。”舒一润灰心沮丧,摆手起身收拾东西。
“你要走?”杜卿格愣住。
舒一润手下不停,喉间却堵得发紧,尽力将行李一掷,赌气只身夺门而出。
深夜夜风微凉,舒一润放慢脚步,身后却始终没有人追来。她叹口气,拦了出租,直往舒家空置的老房子而去。眼里忍不住涌出泪水,她急忙将脸埋到掌心里,司机自后视镜里看她一眼,仿佛对此场面见怪不怪,嘟囔一句:“作孽啊。”
一到家,舒一润躺倒在床上,先打电话给白千张。
“白千张——”
“舒一润,你在何处?杜卿格方才打电话来问我们你的下落,你们闹翻了?”
“我在老房子里。请你转告他,不用担心。也请不要告诉我父母,我明日一早便回去。”
“呼,我还以为你预备闹失踪,闹得全家鸡犬不宁——我喜欢的就是你这点,再大的事也不会牵扯到别人替你担心。”
“嗯。”
白千张似乎听出她哽咽鼻音,揶揄:“生日的时候哭,不是什么好兆头。”顿一顿,又说,“我一早告诫过你。”
舒一润疲惫地挂断电话,忽然门铃响起,她内心一阵狂喜,连拖鞋也来不及穿,赤脚狂奔去开门。
门外那人淡淡微笑:“舒一润。”
25
25、新宇宙 ...
不是杜卿格。
舒一润失望透顶:“是你……请进。”
是自医院实习完毕后就再未见过的梁宵宵。舒一润看到她手里一个塑料袋,装满啤酒,揶揄她:
“我不收留酒鬼。”
“舒一润,我一早该听你告诫,远离他。”
“呵,世上之事大抵如此——‘我一早该如何’,‘我如果这样做’,可时光回转不来,这也正是它令人着迷之处。”
“你似看穿红尘。”
“不,我正从滚滚红尘中逃脱。”
梁宵宵这才正眼看她:“哗,舒一润,你憔悴似已四十岁。”
“如此明显?”
“是,肤色发黄,眼袋下垂,萎靡无力。”
舒一润微笑,把梁宵宵让进门。梁宵宵似是打算宿醉,打开一罐啤酒猛灌一口,苦笑:“舒一润,以色事人,终究不是正途。”
舒一润讶异:“你与他分开了?”她想起与梁宵宵同姓的那个梁总,已有家室,“是否他妻子发现?”
“不。”梁宵宵摇头苦笑,“都市少女何其多,有比我更姣好的容貌和年轻的身体,选择众多,简直挑花眼,他何必独独要我?”
舒一润心里恻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