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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调整时差在我家大睡了三天后,郑明明终于觉醒,脱得溜光跳进浴池对我们宣布,晚上吃大餐,叫上袁熙和顾延!
我说,袁熙上午出院,晚上应该可以跟我们会合,至于顾延的事,你容我慢慢跟你讲。
郑明明打开花洒,在哗哗的水流声里异常清晰地对我说,不用讲了,别以为我身在异乡就对国内时事不了解,我早就听夏文静讲过,我今晚就是要看看,顾延的脑袋瓜子上是不是真的有个坑,敢把我们都忘了!
夏文静说,郑明明你能不能矜持点啊,好歹也是从国外回来的,说话怎么就这么粗鲁呢,讨厌。
郑明明一愣,觉得夏文静说得有道理,马上说,OK,虽然郑明明大体上是个把“靠”、“玩儿蛋去”、“龟儿子”等常用动词、形容词挂在嘴上的彪悍女子,但她也有文雅贤淑的时候,也有符合少女青春活泼气质的时候。
比如她在睡觉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的温柔纤细,就像个天使。
再比如,当顾延站在她面前的时候。
实际上约顾延出来的是袁熙,名义上是为了给他压压惊,去去晦气,实际上是为了满足我和郑明明的思念之情。
也许是前几天我偷偷把顾延给吻了,导致再见他时总会条件反射地脸红,郑明明一脚把我踹开,你个没出息的!
饭桌上,我、夏文静、郑明明、袁熙和晴天,五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整齐入座。
袁熙说,怎么没见刘芒?
夏文静说,去首都取车去了,新买的,奢侈!
我说,你知道她为什么非得去北京提车吗?
夏文静摇摇头。
我说,因为川城仅有的两台,一台被袁熙订了,另一台被他的绯闻女友叶婷婷订了。
夏文静说,Bitch!
郑明明说,这句话是我的。
夏文静想了想,说,Three *****!
袁熙的脸立即暗了下去。
我原以为郑明明会在入座第一秒钟就指着晴天劈头盖脸地大骂一场,没想到她坐在那端庄得就跟一良家妇女似的,还时不时地眨巴着那一对炯炯有神的丹凤眼不停地扫射着晴天越来越不自然的脸。
那顿饭吃得还算和谐,袁熙和晴天互相交换工作心得,郑明明不停地喝酒顺便朝晴天抛媚眼,我和夏文静就负责吃饭,大家分工明确齐心协力共同歼灭了一整桌的食物。
直到酒足饭饱,郑明明有点喝高了,出去时扯着晴天的衣领声音沙哑地说,你不记得谁都行,可是你怎么能连阮陶都忘了呢…你还记不记得,以前你把阮陶气到,就在大街上扮猩猩逗她开心,街上那么多人,你一点面子都不要,吱哇乱叫地围着她转,你能对她那么好,怎么转身就把她给忘了呢?
郑明明仰起脸,认真地看着晴天的脸,突然就扑上去咬他的脑袋,一边咬一边哭着嚷,妈的你给我想起来啊,想起来啊!
晴天吃痛地低吼出声。
夏文静吓得扑过去拦,一使劲儿,把瘦小纤细的郑明明紧紧地箍在怀里抱起,就像一只肥肥壮壮的小兔子拔胡萝卜那样。
然后她对我说,阮陶你发什么愣!
我这才七窍归体,跑去看晴天的脑袋,他捂住头对我摆摆手,没事,不疼。
袁熙开了车门让夏文静和在夏文静怀里不停地扑腾着的郑明明上车,然后丢给我和晴天一个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就开车走了。
我特别崩溃,你大爷的袁熙我没带钱包啊!
这饭庄为了搞远离市井的意境,特地建在离市区一个多小时车程的避暑山庄里,我看了看身边的晴天,又看了看绝尘而去的袁熙几个,突然就有一种生无可恋死无可惧的悲壮感油然而生。
晴天说,走吧,我打车送你回去。
我心想这一趟车打下来得多少钱啊,我就是死也不带这么坑人的啊,所以我说,要不我们走走吧,刚才吃多了,有点消化不良。
于是,我和晴天,就在那天刚将黑的苍穹下,肩并着肩,勇猛无比地走,一直走到满天星星参北斗。
途中晴天数次提议打车回去,我都用一种决绝的眼神回绝了他,满头大汗地说,不行,不消化我晚上睡不着!
晴天也只好咬咬牙跟着我走。
春天夜晚的天气凉爽舒服,是高科技的空调不能比拟的舒爽,凉风里,我看着身边高高瘦瘦的晴天,虽然累得就要呕血,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如夏花悄然绽放。
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之间从前存在的那点尴尬已经全然消失,晴天竟主动开口询问,可以说说顾延的事情吗?
我诧异地抬起眼睛。
晴天不好意思地笑笑,你们都觉得我是顾延,我对他也起了好奇心,如果你不喜欢讲也没关系,我们就聊聊别的。
不是。我被他窘迫的样子逗笑,我很高兴你愿意听听顾延的事情。
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个孤儿,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孤儿院里,每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和朋友都能看见他坚定地朝孤儿院走去的样子。
我转头看向晴天,他微微皱着眉,认真地听我讲。
我继续说,可是没有人敢嘲笑他,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有能力,听说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已经可以靠在画室打工赚取生活费了,学费和书本费虽然由教育局全免,但从上初一开始,他自己向校方拒绝了对他个人的学费减免政策和所有来自社会的捐款补助。
甚至在高一那年,他已经加入公益组织,每年定期给贫困山区的儿童捐款捐物,是不是很厉害?
我一边问,一边紧了紧单薄的春衫。
晴天点点头,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说着,脱下外套递给我,披上吧,到底是初春,夜里还是清寒。
我摇摇头,他却已经将衣服披在我的肩上,帮我紧了紧领子,低头对我微微一笑,回程还很漫长,不要冻到了。
谢谢。我没再拒绝,贪婪地呼吸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松木味道,这是顾延的味道,是我熟悉的味道。
我变得很有精神,继续带着点得意色彩对他讲起顾延。
就这样活生生地走了四个多小时,走得我肝肠寸断,身上起了厚厚一层热汗。风一吹,马上泛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到了我家附近,晴天从口袋里掏出三百块钱,说,这是袁熙给我们打车的钱,说是公司给报销的,既然我们没打车,你就把这个钱还给他吧。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晴天手里的那三百块钱,心想我还是死了吧,活着也是一祸害。
快上楼吧,我在楼下看着,不用怕,到楼上你打开灯,我就知道你安全到家了。晴天接过我递过去的衣服,声音温和地对我说。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的眼泪特别不争气地冲上了眼窝,怔怔地就要掉下来。因为我想起从前和顾延刚开始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时候的顾延还买不起手机,又碍于我奶奶在家不敢直接送我上楼,他就想出了这个法子来确认我是否安全到家。
每一个晚自习过后的夜里,顾延就像一棵白杨树,笔直地立在我们家楼下,仰起头看向我家的窗户。
那时候我住在七楼,每次都为了让顾延少等一段时间而拼命地往楼上跑,空荡荡的楼道里全是我噔噔噔的脚步声。
有一次好不容易爬到七楼,推开门,才听见奶奶告诉我家里停电了。我就背着书包呆呆地立在房门口,急得团团转。
过了一会儿,我躲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朝楼下望,顾延依旧笔直地立在那里,仰着脸朝楼上模糊地望过来,他静静地等在那里,像是没有我的允许就永远也不会离开。
还好我灵机一动,推开窗户铆足了力气冲楼下喊,不好啦——停电啦——顾延听见是我的叫声,才安心地朝着回家的路离开了。
奶奶被我的叫嚷吓了一跳,以为我脑子出了问题,我只冲她傻傻地笑,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幸福得不可一世。
往事催人泪,我急忙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企图使用郭敬明独家传授的憋泪大法。
晴天问我,怎么了?还不上去?
我抬起头,寻找着晴天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着温柔,我猜想,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猜想,你是不是,也许,会对曾经的我,有点印象呢?
不好意思啊晴天,我把钱推到他手上,说,让你陪我走了这么久,这钱不用给袁熙的,他跟公司报账都是事先把单子做好才提钱,现在还回去还要重新修改账目,都不够他们麻烦的。这钱你拿着坐车回去,就算是你走了一夜的路赚出来的。
说完没容他多说,转身进了电梯。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为晴天亮起那盏灯,只要我一直关着灯,只要我一直安静地待在黑暗里,是不是,晴天就会永远地等在那里,再也不离开?
啪的一声摁开电源开关时,出来喝水的夏文静吃惊地问我,阮陶你怎么哭啦?!
我擦了擦眼睛,说,我以为停电了呢。
夏文静白了我一眼,精神病,停电有什么好哭的啊?
郑明明此次回国意义重大,一方面是重新回到祖国母亲温暖的怀抱,继续学习母亲大人的思想方针;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帮助晴天恢复记忆,与我一同创造和谐美好的未来。
这是她自己说的。
事实就是,郑明明在美国的私立学校与校长的女儿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夜闯校长室,用红色油漆在校长端庄严肃的画像上喷了一个巨大的,而被校长告上法庭并逐出校门。
郑明明她爸用人民币把她从美国搞回了国内,并下了死令,再闹出半点乱子,就断绝父女关系,净身出户。郑明明对她爸说,你让我回国就对了,你看人民币是多么的坚挺,一下子就把那个伪善的校长给搞定了!
郑叔叔一脚把她踹开,龟儿子的,还不是你老子我拿去换成美元才能把你搞回来!你哪儿是我女儿啊,你就是一土匪!
郑明明笑嘻嘻地说,这说明人民币的流通性好呀,想换美元就能换美元!
郑叔叔脸色很难看,他说,你再给老子废话一句,就给我滚回去!
郑明明就怒了,特别嚣张地对她爸嚷,你根本就不疼我!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知道吗?我在阮陶她们家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回来你都没发现,你就知道钱钱钱,你让人民币给你当女儿吧!
说完摔上门就离家出走了,气得她老子在后面直跺脚,你这个小畜生啊!白眼狼!
二十分钟后,郑明明就在我家把他爸爸那怒火攻心的样子活脱脱地表演了一遍,逗得夏文静满地打滚,笑得花枝乱颤。
我有点担心,问郑明明,你要不要打个电话回去?叔叔经得住你这么气?
郑明明的丹凤眼瞪得溜圆,她说,你不懂,我家小老头就喜欢我跟她吵,他从小喊我小蛮子,我一声一声答应得倍儿爽快,转身就喊他老蛮子,他也乐呵呵地应。现在他那么有钱,除了我谁还敢把他气得直跳脚?我爸才不真的跟我动气,若是真的,他就不会把我接回来了。
然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比起这个,我倒是碰到了一个让我头痛的问题,哎…不说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了。
夏文静挣扎着爬起来,去哪里啊,带我去吧!
郑明明眼睛一转,也行,说不定你还能帮上点忙,跟上!
本着跟着郑明明有肉吃,吃肉不忘好朋友的原则,夏文静很够意思地打算拉上我一起去,我摇头拒绝,中午约了人,你们去吧。
她们两个前脚走出去,康帅就打来了电话,小陶出门吧,带你去吃大餐。
按照康帅所给的乘车指示,很快我就抵达了约定好的地点,是一家闹中取静的韩式餐馆。明朗活泼的色调,一进去就有笑容满面的服务生带我入座。
康帅比我先到,愉快地招呼我坐下。
饭菜都是极精致可口的样式,满满地摆了一整张水磨青砖的饭桌,正午的阳光洋洋洒洒地落下,柔和了青砖的凉,手指触上去便带着微微温凉,印着明艳彩釉的食具看上去精巧可爱,让人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
康帅特别推荐了一道铁观音煎银鳕鱼,据说这道粤味菜品,在这家韩式餐馆里却被当做招牌菜来限量提供。
纯白菜碟端上来时,果然清茶芳香,令人垂涎。
康帅从小对吃食就很有研究,粗茶淡饭也能搞出许多花样,臭豆腐配白粥也能说出许多道理,说是清爽白粥臭豆腐,入口妙不可言,回味无穷,是大把的钱也撒不出来的美味。
对做菜更是有着令人叹服的手艺,小时候常看他在厨房里露两手,普普通通的土豆也能做出六七种花样,两三块钱的菜竟也能变出一桌子可口美食,当时妈妈对他也是赞不绝口。
我说,康帅,我有点想念你做的红烧肉了。
康帅叹一声,小丫头没大没小,不叫声哥哥就想讨肉吃?
我被他逗笑,说,满大街哥哥妹妹的,哪有几个真亲情,白白地把咱们自己给侮辱了,还是叫康帅习惯,小时候也没见你同我计较啊?
康帅想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嘴尖牙利,得了,也不勉强你,你若是真喊我几声哥哥我倒还不习惯,你说这“哥哥”二字怎么就进化得如此轻浮了呢?
我笑嘻嘻说,都是韩剧惹的祸,哥哥妹妹,必有奸情,哈哈哈。
康帅看我没心没肺大笑,不与我一般见识,又替我点了几道甜品。
我突然灵机一动,说,不然这样,我喊你大哥,亲切又好听,严肃又不轻浮,你看怎么样?
康帅说,喊一声听听。
大哥!
才喊完,康帅的电话隆隆地振动起来。康帅看了看号码,脸上的笑意立即烟消云散,他紧锁着眉头,思忖半天才接起。
低声说了几句,突然声音拔高,说,你别开这种玩笑!
对方好像撂了狠话挂断了电话。
康帅面色凝重地发了一会儿呆,对我说,走,跟我去看看,好像真的要出事!
我跟在他身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康帅犹豫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壮神情对我说,有个小姑娘,说她要跳河自尽!
我吓得一声低呼,为什么啊?!
康帅打开车门把我塞进去,说,喜欢我呗!
第七章 那个曾爱我如生命的少年,挡在了别人的身前
当我和康帅赶到现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立马就提升了一个档次。
郑明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趴在大桥架上,风中凌乱地冲康帅喊,康帅!你听好!我郑明明原本答应了顾延要为他死的,可是顾延失忆了,这事儿不算数,今天,我就在这里跳下去,你瞪大你的眼睛看好,我就是变成鬼,也要让你喜欢我!
对,喜欢她!夏文静在一旁声嘶力竭地搭腔。
我只觉得一阵眩晕,不知道郑明明这里唱的是哪出,只好用探询的眼光看向康帅,大哥,你把郑明明怎么着了?
康帅的脸色阴郁得就像暴雨天的河水,绝望地翻滚着暗涌,他闭上眼睛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对郑明明说,你下来。
郑明明把小脑袋一扭,说,不,我要跳下去!
对,跳下去!夏文静再一次声嘶力竭地帮腔。
我不知道郑明明给夏文静吃了多少肉能让她这么卖命,坚贞不屈得就跟一烈女子似的,同仇敌忾地看着康帅往死里叫嚣。
然后夏文静就看见站在康帅身边的我,咦了一声,冲我喊,阮陶你怎么也来啦!
郑明明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马上就开始泪流满面,她抽抽搭搭地指责我,阮陶,我一直拿你当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不能这样,你不能每次都跟我抢男人你知不知道!我把顾延都让给你了,你怎么能连康帅都不放过呢,我跳下去了,死也不会原谅你的!
我的脸也立即变得跟暴雨天的河水一样,我说,郑明明你给我滚下来!
郑明明一听,神色微微怔了,凄凄凉凉地说,好啊,你们都已经到了夫唱妇随的地步了,你们这一对奸夫****!
大桥架上开始零星地聚集了一些围观群众,趁着不明真相的群众越聚越多之前,我不要脸地吼了一声,你别血口喷人,我喜欢的只有顾延!康帅是我大哥,我们俩之间没有奸情!
郑明明耿直不阿地微微抬起了脑袋,开口问,康帅,你告诉我,阮陶说的是真的吗?
康帅赶紧接了台阶疯狂点头,说,你快下来吧,你看现在这么多人围着,说不定一会儿CCTV都来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要不要脸了?
郑明明伸直了脖子喊,我不要脸,我就不要脸,我只要你!
我觉得康帅已经生无可恋了,他肯定特别想马上跳河死了算了。但好在康帅是见过世面的人,从小经历的风浪比郑明明吃的饭还多,所以他特别镇定又目空一切地说,我知道了,你先下来,你要是跳下去了我就是别人的了。
郑明明饱含热泪的眼睛里闪过一瞬间的杀气,从容不迫地从桥架子上爬下来,跑到康帅身边,说,我不许!
康帅看着眼前倔犟地仰脸看他的小女生,眼睛里除了怒气,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他微微颤抖着,举起手,冷静地扇了郑明明一耳光。
胡闹!康帅低吼一声,头也不回地穿出人群离开。
郑明明捂着一半泛红的火辣辣的脸颊,怔怔地看着康帅走远,眼泪在眼窝积得很满,却久久也没有落下来。
我和夏文静走过去,郑明明露出一抹疲倦的笑容抬头问我,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喜欢他,他都不能喜欢我?
我说你太心急了,郑明明,你这样闹,和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泼妇有什么区别?
郑明明转过脸去,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说,阮陶,连你都骂我,还有夏文静,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贱,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
她一哭,我就慌了,有些女孩儿生来就适合哭哭啼啼的扮相,而有些女孩儿生来就该是朝气蓬勃活泼灵动的,这样的女孩儿一旦落了泪,就能让人乱了手脚,郑明明就是这种女孩儿。
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轻轻抱了抱她,哎,原来她是这么瘦小,就像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子。我说,郑明明,你知道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你一点也不贱…真的…相反的你比任何做作的小妞都要勇敢,真的,如果你误解我,那我跟你道歉,求你别哭了…郑明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睛红红的像只小兔子,她咧嘴一笑,伴随着桥底下翻腾的河水的声音低低地问我,你说,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这么难呢。
在我家的沙发上,郑明明坐在我和夏文静之间,以一种扭捏的、心驰神往的、让人忍不住想自插双目的表情讲起了她和康帅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是温馨的励志片,少女郑明明留学美国,思乡心切,到死也没办法用一口听起来不那么像重庆话的英文与人沟通,导致其日渐憔悴。终于有一天,她买了机票逃出了那个无法沟通的国家,飞回了中国。
紧接着,故事开始朝着悲情的社会题材扭转,少女郑明明一踏进自己朝思暮想的国土,就遭遇了亲切的小偷,之所以说是亲切的,是因为人家在偷走她全部行李箱的同时,把身份证塞回了她的口袋里。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人间处处有真爱,郑明明手捧着自己的身份证,洒下一捧感激的泪水。
再来就是激动人心的武打片,身无分文的少女郑明明走在繁华的闹市中,饥肠辘辘,口水四溢,她想起自己亲爱的爹,人生第一次觉得“暴发户”是个多么有爱的形容词。就在那个时候,她发现,小偷不仅在她口袋里塞了身份证,还塞了一元钱,这是等同于生命一样的一元钱,郑明明颤抖着双手抚摸着一元钱人民币上主席的侧脸,用它换来了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
正要果腹,被一个匆忙赶路的彪形大汉推搡了一下,两个包子滚落在地上不说,还被大汉踩了一脚。大汉一看就并非善类,郑明明又岂是池中之物,立即捡起包子狠狠地砸在了大汉脑袋上。
并骂了一句脏话。
大街上人来人往,两人不顾脸面厮打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腿,各自拿出看家本领互相玩儿命,等郑明明差不多快被打死的时候,城管路过,拉开了两人。
城管说,你是中国人吧?你也是中国人吧?你看你俩这么巧,都是中国人,就不要再自相残杀了!
在进行了一次长达二十五分钟还不给人水喝的思想教育之后,城管把两个人都放走了,还说了句,其实这事儿不归我们管,这事儿得找片警,但是我既然和片警一样,吃的是国家的粮食,就有义务教育你们。
最后,故事终于如读者所期盼的,正式与爱情片接轨。
就在郑明明毫无形象地蹲在马路边上大哭的时候,一个外表桀骜不驯,眼神冷漠如冰,举手投足颇具大侠风范,内心却温柔似水的翩翩佳公子出现了。
他的下巴上留着性感的胡楂,穿一身藏蓝色运动服,一眼看过去帅气挺拔,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个热腾腾香喷喷的包子,面无表情地用平淡的口吻对郑明明说,这个给你吧。
郑明明接过包子,流着眼泪咬了一口,喃喃吐出两个字,好吃。
男人但笑不语,转身离开。
这个男人,就是康帅。
你怎么知道他名字的?夏文静听故事听得意犹未尽,诚恳地提出细节上的疑问。
郑明明叹口气,当然是我追上去问的,他一开始死也不肯告诉我,后来我抱着他大哭,他一定是被我梨花带雨的样子给感动了,就把姓名、电话、MSN都告诉我了。
再后来我就被我爸遣送回美国,我一直用MSN跟他联系,告白不下几百次。阮陶,你知道吗,在美国的那段时间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为什么上天不把顾延给我呢,明明我也跟你一样,那么喜欢他啊。直到遇见康帅我才明白,原来上帝他老人家是想我把爱情好好保留着,将来好一点不少地全部都给这个叫康帅的男人。
夏文静双手捧着圆乎乎的脸蛋感慨,真感人,现在你又跳河闹自杀,就成了苦情戏,如果要是跳河成功了,就变成了鬼片,呀,你真是全面发展的好演员。
郑明明抱着膝盖,眼睫毛轻轻地颤,她说,阮陶,你说,康帅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你为什么不喜欢郑明明啊?再见到康帅的时候,我认真地向他提出疑问。
康帅住的公寓并不大,六十多平方米的小户型,隔出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小时候没能完成学业一直是他心里的一个遗憾,如今稍有空闲就会买来各种书籍阅读,那一排巨大的红木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五花八门的图书,比我这个正经的学生看得还全面。客厅里有一把吉他,沙发上融融地蒙着一层阳光,看起来温馨,只是沙发下面藏起来的臭袜子出卖了他没有女朋友的事实。
整间公寓最令人欣喜的便是摆了一张咖啡桌的小阳台,几个盆栽随意地摆放,贪婪地享受着阳光。
康帅的面前摆着一听冰镇啤酒,徐徐地冒着凉气,他伸了个懒腰,可怜兮兮地看我一眼,说,阮陶,那全是郑明明误解了我的人格。
误解?我不明白。
康帅站起身,像往日那样使劲地揉了揉我的脑袋,脸上挂着朴实的笑容,他说,你们这些小孩儿,整天爱啊爱的,真懂什么是爱吗?
我有点不高兴,大哥,你不要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容易产生代沟。
康帅立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里爽朗地笑,他说,事实上真是郑明明误会了。那时候我还穷得很,刚出狱没多久,没文凭没工作没身份,口袋里也没有几个钱。实在饿了,买了个包子,没想到不小心掉地上了。
我就想啊,这包子扔了多可惜,可是脏了,又吃不了。正犹豫着,看见一小姑娘蹲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盯着我手里的包子使劲儿地看,把我看毛了,以为她是个精神病,不敢得罪,就把手里的包子给她了。
我捧着咖啡杯哈哈大笑,得了,大哥,还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郑明明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哪里会像精神病?
康帅正色道,还别说,真的像。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脸还被人打得青一块红一块,看着可吓人。没想到还追上来要我的名字和电话,不给就抱着我作死地哭,我能不怕她吗,一下子什么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