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白换好鞋,在客厅正襟危坐,忐忑地等着出门买面的人。
没多一会儿,门口传来开门的动静,周正白探头去看,只见一个穿着羽绒服的白企鹅拎着红彤彤的一个塑料袋,正歪歪扭扭的在玄关表演单手脱鞋。
他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让她好好换鞋。拎了拎手里的袋子,低头打开一看,两袋□□红烧牛肉面。
“......”周正白沉默半晌,问:“这就是你说的煮面?”
“啊,”云汐读懂他嫌弃的表情,一把抢过袋子不满道:“别瞧不起方便面,把方便面煮好可难了。”
她说完脱下羽绒服挂好,拎着两袋方便面大摇大摆进了厨房,周正白跟过去,看她不甚熟悉的开火煮水。
周正白不想吃方便面。他侧身靠在厨房门侧,提议道:“点外卖吧?”
云汐充耳不闻,继续煮面,拆开调料包倒进去。
周正白叹了口气,行吧。
面没一会儿就煮好了,还真挺香。周正白放下心里那点抵触,主动过去帮忙端碗,两个人一人一大碗,瓷白的碗里酱色的汤面,冒着白乎乎的香气。
他吃了一口,面真的煮的很好,水不多不少,味道正好够,面不硬不软,刚好弹牙。
云汐叼着一口面,语气很期待问:“怎么样?好吃吧?”
好吃。
但刚刚周正白表现得那么不乐意,此刻真香了,少年人觉得下不来台,死鸭子嘴硬,臭屁道:“还行吧。”
云汐不跟他计较,当他夸了。
过了会儿,周正白问:“除了这玩意,你会做别的吗?”
云汐想了想说:“理论上还会一些。”
周正白挑眉:“什么叫理论上?”
云汐沉吟片刻,突然偷偷摸摸起来,明明家里没人,还趴到他耳边,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我之前以为,你们家要我过来,是让我做饭收拾屋子的。我怕来了什么也不会被赶出去,就提前看了点菜谱。”
她说完也觉得自己傻,抿着嘴笑笑,收回脑袋吃自己的面。
周正白心情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又吃了一口面,才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谁要你来做饭,就会煮方便面。”
“那方便面好不好吃?”
“.......”少年沉默半晌,才恶声恶气道:“好吃!”
......
吃完饭,周正白把碗丢进洗碗机,拎着云汐上楼,分房做作业。
他进屋翻书包看了眼手机,发现程泽打了几个电话来,刚刚书包落在客厅,他都没有听到。
周正白回拨过去,等对方接了,才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程泽抱怨道:“你刚在干嘛呢?给你打那么多电话都没听到。”
周正白说:“在吃我妹妹给我煮的牛肉面,味道很好。”
“......”程泽无语了,“你吃饭就说吃饭,搁我这嘚瑟什么,一碗面也值得嘚瑟成这样?再说了,你也知道那是你妹妹,妹妹做的有什么好嘚瑟的啊,等哪天你.......”
周正白不耐烦了,冷声道:“到底什么事?”
电话那边程泽骂骂咧咧两句,才说:“你哥那件事,有点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短,大家别介意,今天不很顺利。
抱歉
15、第 15 章
周正白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沉声问:“怎么说?”
“你当时不是说,你哥哥出车祸的时间很奇怪么,半夜两点,又是在人不多的路上,况且法医当时的检验结果也证实了,你哥没喝酒,不是酒驾,照这些情况来说,当时出车祸的概率应该是很低的。”程泽说,“你拜托我去查当时的监控,但那地离我们这实在太远,我家里手也伸不到那么长,我用我爸的关系,偷偷托了好几个人,才好不容易拿到了你要的监控录像。”
他说着这话,语气却很重,周正白心沉了沉,问:“然后呢?”
“然后我们得到消息,从那天夜里十二点到凌晨五点,那一整个区域的监控全部故障。”
周正白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正白,”程泽的声音难得正经,他说:“我觉得这事已经不像最开始时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了,如果仅仅是普通的肇事逃逸,就算天高皇帝远,我们隔了大半个中国去查,但也不该一年多一点蛛丝马迹都摸不着,这一环扣一环,也太凑巧了。”
周正白没说话。两人沉默半晌,程泽先开了口:“不要冲动,我们要从长计议。”
“知道了。”周正白终于开了口,嗓音比之前要沙哑一些。
他要挂电话,又被程泽叫住,对方语气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还是说了:“正白,就算你父母当时表现的很冷淡,但你哥毕竟也是你爸的亲儿子,这么大的事,你让你爸爸帮忙,要比我们这样绕路效率高的多。”
周正白没回答这个问题,疲惫地跟程泽道了声谢,挂了电话。
周正礼去世在中国最南方的一个城市。公司临时有事让他去出差,短短一周的行程而已,他却再也没能回来。周正礼是个自律到极点的人,平时雷打不动在11点上床睡觉,并且极其厌恶酒桌生意,酒局多半不去,偶尔去一次也绝不会呆到半夜,他身份地位在那摆着,没人敢强迫他。
所以周正白怎么也想不通,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独自开车出现在凌晨两点的高速上。
出事之后,他曾经向父亲几次说过这个疑点,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了出去,当时的尸检也草草了事,他提出抗议,被不留余地地驳回,他这才逐渐意识到,父亲似乎完全不想查,只想这件事尽快结束。
他不知道理由,但他确信自己的这个判断。
大哥是父亲与前任妻子所生,与母亲关系一直很紧张,任素在周正礼生前就不时会刁难他,所以周正白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向他母亲求助。
他只能自己查。
只是他现在能力太弱,手段太薄,查来查去也没有半分进展。
一通电话结束,周正白本来还不错的心情沉到谷底,他扔开手机搓了搓脸,强迫自己振作起来。98K似乎察觉到他心情不佳,自动自发地钻到他手心里,用柔软的毛不住的蹭他的手心,周正白笑了笑,手顺着小家伙的头顶轻轻抚摸下去,看它从喉咙口发出舒服的吼吼声。
他陪玩了一会儿,提裤子就走,从书包掏出两张卷子来。这种要收的卷子他一贯不写,能口头计算的直接跳过,复杂一些的,他就在草稿本上算,一张卷子做完,卷面上只留下几笔乱七八糟的划痕。
他把做完的卷子塞进书包,刚准备做第二张,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周正白想想屋子里剩的另一个活人,挑挑眉,一把捞起98K去开门。
打开门,门外等着的人立马送上一张笑成花的脸,附带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周正白警惕道:“做什么?”
云汐眨眨眼,说:“哥哥,我一个人在房间,有点害怕。”
“......”周正白后退一步,不为对方的糖衣炮弹折腰,冷酷道:“你都自己待一个礼拜了,怎么没见你害怕。”
云汐说:“那是因为我在坚持,我告诉自己要坚强。”
周正白看着她,“那你再坚强坚强。”
“不行,我被打倒了,”云汐闻言立马变脸,瞬间泪盈于睫,眼珠子委委屈屈地看向斜下方,道:“我得要一个会呼吸的生物去陪我。”
周正白一挑眉,“我去陪你?”
云汐吞了吞口水,连忙摇头,满口胡诌,“大晚上的,男女授受不亲。”
周正白好整以暇地看着她,“98K也是男的,你俩也授受不亲。”
云汐正色道:“我们跨越种族了,你放心,我不会对它起那些不该有的歹心的!”
周正白慢悠悠道:“我不放心。”
“......”云汐瞬间收回眼泪,满脸的可怜兮兮消失不见,瞪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他妈来之前是在春台班学变脸的吧!
周正白注意到来人眼下乌黑的眼圈,知道这人最近为了期末考试茶饭不思,他敛了心,不想再耽误对方时间,投降似的双手把一脸懵逼的灰猫奉上,丢下一句:“明天还来。”
云汐本以为今天这趟白走了,没想到对方突然妥协,她受宠若惊地接过猫,嘴甜道:“谢谢哥哥。”
周正白轻咳一声,只知道反手关门,“没事,反正这东西晚上只会扰人清梦,你喜欢就天天晚上抱去,睡不着可赖不着我。”
云汐亮着眼睛猛地点头。
周正白关上门,几分钟前还舒舒服服抱着猫,现在只剩下孤家寡人一个,却奇异地发现自己的心情要比刚刚好上许多。他在心里叹一口气,自己这是撒什么癔症,哥德斯尔摩综合症也不过如此。
————
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考试当天,云汐洗漱后下楼,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早餐。她觉得奇怪,何妈不在家的这些天,两人的早餐都是在学校附近的早餐店解决。
她走过去,一看,她的位置上放着一杯豆浆,一根油条俩鸡蛋。
这是学家长的老方法,给她讨考满分的好彩头呢。
云汐不可置信的问早早坐在饭桌旁的人,问的是废话,“你亲自做的?”
周正白答:“我亲自买的。”
“哦。”云汐乖乖拉开椅子坐下,喝了口豆浆,是麦香的,她喝的心里甜滋滋的,嘴巴便忍不住开始找事:“你为什么还买一根油条俩鸡蛋,现在满分一百五了,我考一百分就是刚及格,你是不是咒我?”
周正白瞥她一眼,懒得理小姑娘考前焦虑症,故意道:“是啊。”
“......”云汐被怼的安静了片刻,又喝了口豆浆,又找事,“你自己怎么不吃一百分套餐?”
周正白说:“因为我想考一百五。”
“......”
云汐差点把豆浆泼他头上。
因为这一句话,云汐一直到校门口都不肯和周正白讲话,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两个人停好车去教室,马上分道扬镳的时候被周正白拎住后脖颈的衣服。
她扭头瞪他。
周正白说:“别紧张,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没人会怪你。”
云汐看着他不说话。
他又笑了笑,垂下眼看不到神情,声音很淡,说:“反正也不会比我更差。”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
谢谢观看
16、第 16 章
期末考试两天,结束后落得一身轻松。
最后一科考完,聚集到各自班级领完寒假作业,就算是正式放假了,过一礼拜再来领个考试成绩就行。这天下雪,云汐和周正白一路骑车往回走,到家时身上头上都落了满满一层雪。
两人没顾得上吃饭,到了家退了书包就分别钻进各自屋里的浴室,热水洗掉一身寒气,出来时一起热腾腾地冒着气。
周正白叫了外卖,配送的时间里,两个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高中生没事可做,周正白征求意见:“看电视么?”
云汐不想看大提琴演奏,说:“不看。”
周正白说:“不看大提琴演奏。”
云汐想了想,“那行。”
俩人品味十分不一致,你挑我选叽叽歪歪半天,最后好不容易统一意见,用手机投屏到电视上放《灌篮高手》看,从第一集开始看。
没看多一会儿,外卖来了。周正白却开门,门外站着的外卖员满身雪,连装着饭菜的袋子上都落着一层。
周正白愣了愣,“雪下得这么大么?”
“可不是么,下午还行,谁知道越下越大,天漏了一样,”那外卖小哥抱怨完又连忙说,“不过您放心,饭菜都热乎的!”
周正白点了点头,说:“谢谢,您注意安全。”
他关上门,拎着热乎饭菜进来,云汐还抱着电视恋恋不舍。他把饭菜放到餐桌上,叫了声,对方嗯嗯哈哈敷衍了一句,又说:“拿过来在这吃吧,我想看电视。”
“......”周正白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想拒绝,看看云汐眼睛黏电视上的样子,又想答应。他纠结半晌,终于妥协,生平第一次放下身段,把饭菜端到了茶几上,学云汐的样子坐在茶几和沙发中间。
云汐看他一脸便秘的表情跟着自己坐在地板上,一对长腿无处安放的狼狈样子,有点不忍心,主动道:“要不我们还是去饭桌上吃吧,吃完再看,反正也考完试不用看书了。”
“不用,”周正白不自在的左看右看,嘴上却说:“这样挺好。”
那行吧。
云汐拆开外卖包装,发现这人居然破天荒买了麻辣香锅,云汐不解地扭头看他,道:“你不是说不健康么?”
周正白这人是这样的,一边像个中二期青少年一样打架逃学,校霸的名声人尽皆知,除了部分为美色吸引不怕死的男男女女外,不少人在学校看见他都绕道走;一边却又像个注重养生的慈祥大爷,无任何不良嗜好,吃的东西比老太太还要清心寡欲几分,仿佛他每天逃课都是为了要回家遛鸟。
周正白瞥她,“不是你这两天一直哼哼唧唧说想吃?”
云汐沉默。
确实是她前几天放学路上强拉着周正白进一家麻辣香锅店解决晚饭,吃完后打开新世界大门,这几天一直在周正白耳边叨叨叨闹着想吃。
她没话说了,讪讪地赔笑,自动自发的地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摆出来,还殷勤地把周正白那碗米饭的盖子打开,端端正正摆到这人面前,递上筷子嘿嘿两声,说:“您吃饭。”
周正白拖长声调“嗯”了声,矜贵地接过筷子,“这还差不多。”
云汐又把菜往他那边推推。
周正白挑眉看她一眼,慢条斯理夹了口菜,吃下肚再搭一口米饭,十分惬意。
大爷似的。
云汐则是周大爷身边的小跟班,一点头三哈腰才能吃一口饭,二点头六哈腰再吃一口菜。
干吃无聊,云汐开启话题,“《灌篮高手》里边你最喜欢谁啊?”
毫无新意的问话。
周正白倒不介意,答:“樱木花道。”
“哦,”云汐说,“你和云澹一样,他也喜欢樱木花道。”
“嗯。”
“我那时候不想看这个,我爱看巴拉拉小魔仙,可他偏要拉着我陪他看。开始的时候,我为了报复他,每次他跟我说他喜欢樱木花道,我就要说我喜欢流川枫,他每次都特别生气,骂我什么都不懂,但还是硬要我陪他看。后来他学着樱木花道把头发染成红色,差点没把他爸气死,追在他屁股后头又骂又求了好几天,他也没染回来,老师找他谈话,他就和老师谈樱木花道,谁都拿他没办法。”云汐说着笑起来,“后来,他头皮对那染发膏过敏,痒了好几天还发炎了,跑去医院看,然后被逼着剃了光头......”
周正白没跟着笑,看了她一会儿,说:“你看着怎么还挺羡慕。”
云汐没回答。
但其实是的。
如果能像云澹一样肆无忌惮做几天樱木花道,她也愿意剃光头的。
......
吃完饭,雪还没停。
周正白坐回沙发上,低头俯视仍然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的人,问:“不是说南方人看见雪都会很激动么,你怎么这么安静?不出去看看雪?”
云汐抱着膝盖没动,说:“又不是第一次见。”
她被送来的那天,北京也是大雪一场。
连人的心肝肺腹都能冻冷的东西,看一次就已经足够。
周正白没理会她萧瑟的语气,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附身拽她手腕,强把她拉起来,“走。”
“去哪?”云汐猝不及防被拉起,一脸懵逼。
“带你堆小雪人。”
云汐瞪大眼睛,大声抗议:“我不要!”
抗议无效,周正白从来说一不二,她不要也得要。
天已经黑透了,黑压压的天空却往下坠落洁白的雪,整个大院的路灯都开着,橘色的灯光在无边黑暗中晕染出一片光明,光明之下,只有他们两个神经病出来堆雪人。
周正白不知从哪里扒拉出两幅毛线手套,一副蓝色一副红色,他自己戴上蓝的,把红的丢给云汐。
云汐乖乖戴上,站在门廊下看周正白跑出去,找一片雪厚实的路边,蹲下.身直接用双臂拢了一大捧雪,拍拍压实,又去拢旁边的。他拢完手边的,起身,笑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冲呆站在廊边的南方小姑娘喊:“愣着干嘛?过来帮忙。”
高挑漂亮的少年穿着黑色羽绒服,黑发上沾染凉意洁白,眼睛在黑夜中明亮清晰,意气风发地站在橘色灯光下的大雪中,大笑着呼唤她,天真与清冷令人心动地容于一身。
“......哦。”云汐呆呆地应了一声,戴着她的小红手套跑了过去,到了地方打住脚步,表情十分懵懂,“这个,怎么弄?”
周正白说:“把附近的雪推过来。”
云汐领命,试探地学着他的样子,把地方堆积的雪一股脑的往他已经堆成的一小堆上摊。中途周正白偶尔冲她扔个雪球,她立马回敬一个,毫不吃亏。
两人弄了很多雪,打了底座,周正白又用雪团了个球,安在底座上。他打发云汐回家找水桶豆子和胡萝卜,拿来以后,一一摁到球上面,帽子眼睛鼻子,再手画圆弧一个,作微笑的嘴巴,雪人完成。
云汐欢呼:“终于做完了,你好厉害,好像啊!”
周正白转身看她,他忙活了一晚上还带着微喘,却笑着,认真地说:“在我们北方,雪是祥瑞的象征,一个人如果在很糟糕的时候遇到大雪,就说明他即将时来运转,难过的日子过完了,剩下的都是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灌篮高手》对我很大的一个影响是
我每次看书碰到男主角或者哪个男性人物被描写为“头发及肩”,我都会自动自发的理解为三井寿刚出场时的发型.......
后来才发现,也可以理解成很时髦的那种只有后边卷卷及肩的发型......
17、第 17 章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迷乱人眼。
云汐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信了周正白的话——以后都是好日子。
她红着脸抿着嘴巴笑了起来,又站在雪人身边摆出拥抱的姿势,幼稚地让周正白为她拍照留念。周正白几年不听一回话,眼下却任由差遣,从羽绒服口袋掏出手机,真的为她照了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孩子明眸皓齿,穿着笨重的羽绒服,带着颜色鲜艳的帽子手套,笑容并不张扬,但一双圆乎乎的眼睛黑亮晶莹,微微弯着,看上去仿佛刚刚知晓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事。
周正白站在镜头后,不由莞尔。
云汐从来的那天开始,便一副防备重重的模样。她将自己牢牢地圈在心造的保护壳里,不苟言笑,油盐不进,陌生人觉得她冷傲,稍微熟一些的人便觉得她心思过重,完全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该有的样子。可是其实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这样一幅故作冷漠的皮囊下,有的却是一颗纯真简单到冒着傻气的灵魂。
直到现在,被反反复复伤害这么多次,还是别人说什么都信。
她很敏感,能轻易分辨好坏。不喜她的人,她回以冷眼和假笑,明晃晃得冷漠疏离;而但凡有人对她好上一点,她便毫不犹豫掏出所有真心。
傻得冒泡。
周正白这么想着,拍完照片收起手机,冲她晃了晃手。云汐看见他的动作,收了拥抱,咧着嘴角傻笑着从雪人立着的地方一路向他小跑。跑到一半,整个大院的路灯突然全部灭了,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漆黑。
云汐被吓得“啊”了一声,无助地叫:“周正白!”
一阵咯吱咯吱地踩雪声之后,她带着手套的右手被人牵住,少年的声音近在咫尺,“我在。”
云汐安下心来,小声问:“这是什么了?”
周正白手没松开,牵着她往前走,解释道:“雪太大了,可能把电线压坏了。”
云汐“哦”了声,又问:“那什么时候能来电?”
“抢修需要时间,这么大雪,今晚应该来不了,要看明天的情况。”两人说着到了家门口,周正白点亮手机电筒让云汐举着,他自己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屋里比外面更黑。
周正白先把云汐送到客厅让她老实坐好,自己一个人举着电筒去仓库找了两根大蜡烛出来,点燃,茶几和门口各放一个。
云汐好奇地看着这两根快赶得上她小臂粗的蜡烛,问:“家里怎么有这么粗的蜡烛?干嘛用的?”
周正白说:“过年用的。”答完问话,“怕黑吗?”
云汐摇摇头。
周正白“嗯”了一声,说:“那你坐在这等我,我上楼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嗯?”云汐猛地站起来,“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吗?”
周正白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害怕?”
云汐连忙点点头。
她平时确实不怕黑,但此刻让她一个人待在这个漆黑一片的硕大客厅,心里又确实发毛,这已经不是怕黑不怕黑的事了。
“那就跟来。”
云汐连忙拽住他的一片衣角,紧紧跟了上去。
周家装修古典大气,楼梯走廊部分做的是欧洲古典建筑的样式,墙上挂着装饰的人脸油画,楼梯扶手和墙纸地毯都极为精致,花纹复杂,用色讲究。眼下四下漆黑,仅周正白手里一部手机照亮前路,云汐捏着周正白衣角跟上楼梯,恍恍惚惚以为自己在18世纪欧洲哪座古堡中探险。
有漆黑夜晚里的独行光束,柔软的地毯,精致的阁楼,还有同行的英俊少年。
云汐仰脸注视着周正白在光下忽明忽暗的侧脸,线条明朗锋利,眉眼精致,在黑暗中有着一份少年难得的风度翩翩。她看着看着,心跳猝不及防地快起来。
云汐仗着漆黑和安静,肆无忌惮地看了一路,直到两人走到楼梯拐角,她连忙收回目光。对方身处光明顶,而她在幽深的黑夜中央,鬼魂对光明向往而恐惧,看这一会儿已经是痴心妄想。
云汐心跳渐渐平息,松开了一直紧握着周正白衣角的手。
周正白没多想,感觉到她松了自己衣角便回身一把捞住了对方手腕,牵着人一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他担心云汐害怕,便让她留在门口举着手机照明,他自己进到房间,先是抱起呼呼大睡的98K,又拉开书桌抽屉拿出个东西,一手抱着一个走向门口。
他接过手机,把猫丢给云汐,举着手机领着一人一猫按原路返回。
98K被这么折腾一通终于醒了,蔫哒哒地缩在云汐怀里,喵呜个不停。
云汐一只手不住地摸着它身上的毛,试图安抚,又扭头问周正白:“是不是突然停电,把它吓到了?”
周正白像是低低笑了声,才说:“猫是夜行动物,不怕黑。”
“那它怎么一直在叫?”
周正白说:“撒娇呢,抱抱就好。”
“哦。”云汐扭回脑袋,坚持不懈地给怀里的猫大爷揉毛,没过一会儿,这猫果然又没出息地发出呼噜呼噜的惬意声来。两人这时已经回到客厅,云汐随口问:“98K为什么总在你房间待着啊,都没看它下来玩过。”
周正白沉默了下,才淡淡说:“我妈不喜欢它。”
云汐抬头看他。
他神情没什么起伏,继续说:“之前有一次趁我不在把他给丢了,我后来找了很久才找回来。”
这也太极端了。
云汐自觉这里面应该有别的原因。她抿了抿嘴唇,突然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一遇到敏感的话题便主动转移,懒得去深究,她现在很不知分寸地,想要多问一句......她张了张嘴,没等开口,周正白已经把刚刚从房间拿出来的ipad摆上茶几,说:“我们继续看动漫吧。”
云汐只好说:“好。”
她仍然抱着猫往沙发前的地板上坐,刚坐下,后颈衣料就被人拎起来,“上来坐着。”
不想去,这样多舒服。
云汐后仰着脑袋看他,可怜兮兮地求饶道:“我近视,坐上面就看不清字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