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迟疑地低头扭开皮夹上的暗扣,将它翻开, 皮夹里面没有暗格, 单独的一个袋子里装着几张银行卡,还有一本护照和一本......户口簿。
云汐翻开那个崭新的户口簿,里面果不其然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云汐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奶奶, 这是......”
老太太抬了抬手示意她先别说话, 缓缓道:“你再去那个抽屉里,把皮夹下的那个文件夹取出来。” 更多文在公众号:时光扫文
云汐又看了眼手里的小本子, 暂时压下心里的疑问, 磨砂着户口簿的封面恋恋不舍地合上, 重新走到那个桌子前将抽屉里的文件夹取了出来, 回头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一扬下巴, 还是一样的话:“打开看看。”
云汐把皮夹放在桌子上,翻开手中黑色的文件夹,“遗嘱”两个字赫然映入云汐的眼帘,她愣了一下, 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皱起眉急急喊道:“奶奶......
“看下去。”
云汐只好再次收回到嘴边的话,紧抿着嘴唇顺标题读下去。这份遗嘱并不长,上面白纸黑字的写到,杜若华女士自愿将名下除公司股份外的所有财产遗留给云汐,其中包括房产、存款和许多名贵珠宝,而所持有的公司股份则归于长孙周正白名下。简单明确的交代下面,是老太太一笔一划的签名。
云汐皱了皱眉,从手里的纸张上移开目光,坚定道:“奶奶,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接受。周家肯养我让我上学,对我来说已经是无法报答的恩情了,我不能要您这么多东西。”
老太太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不急不缓地冲她招了招手,“你来。”
云汐犹豫了下,放下手里的东西走了过去,握住老太太伸在半空的手。
老人的手掌心带着厚重的老茧,以不可避免的方式彰显着岁月的痕迹,温暖而令人心安。
云汐缓缓跪坐在床头,听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如今说话都要耗费很多体力,绝大多数时候都言简意赅,今天仿佛生出了无限的力气,握着云汐的手细细说到:“不知道从前你家里人有没有跟你讲过,你爷爷和正白爷爷是同一连队的好战友,我和正白爷爷结婚时,是让他做的证婚人。后来有一次,他们连队遭了埋伏,几百个人打人家上千人,眼看就要扛不住了,战友们死的死伤的伤,正白爷爷中了两枪已经倒下了,对方上来补枪的时候,是你爷爷压在了他身上,替他扛了十几枪,这才让正白爷爷能活着等到援兵的到来。”老太太回忆起往事,语气都要比刚刚沉重一些,“所以虽然我们常说,是你爷爷救了正白爷爷,但是其实不准确,真正说来,应该是你爷爷用他的命,去换了正白爷爷的命。也正是这场仗之后,正白爷爷才正式做了领导,他一直说,这殊荣本该给你爷爷才对。”
云汐没听过这段故事,瞳孔微微一震。
老太太缓缓喘了几口粗气,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来周家后,一直觉得欠周家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要,但是孩子你错了,说到底,是周家欠云家才对,我们欠云家一条命和一个莫大的殊荣,没有你爷爷就不会有周家的今天。这种事,平寿可能理解不了,他媳妇更不用提,但是,但是我必须记得,因为你爷爷当初救下的,是我的爱人,也是我后半辈子的命。”
“当初你奶奶无法接受你爷爷的死,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一个人将你父亲拉扯长大,我一直愧疚不安,眼下......也是我自私,想在死前,能够平了我这么多年的愧疚,好平平静静地走......小汐,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不用觉得欠周家什么,这些都是周家应该做的。我知道你不想和周家有什么瓜葛,所以找人替你独立建了户口,办好了护照,替你申请了国外最好的艺术大学,录取通知书就在遗嘱后面。等我走了以后,你就带着它去国外,好好读书,长成一个有用的人,我也算,了了一桩心愿。”
“至于公司股份,我没有留给你,一是知道你不想再与周家有什么瓜葛,二是正白......以后可能会用的上,我得替他打算好。”
云汐握着老太太老态尽显的手,沉默地跪坐在床边良久,直到双腿都麻木得失去直觉,她才缓缓点了点头,把额头轻轻抵到老太太的手背上,低声说:“好,奶奶......我会按您说的做。”
反正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需要留下的理由了。
老太太笑了笑,欣慰地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至此,了无牵挂。
一周后,老人带着微笑离去。
周家举家悲泣,云汐被挡在一群人外面,隔着重重人群遥遥看向这世界上最后给她爱意和温暖的老人。这是她第二次见证亲人的死亡,没有第一次那么触目惊心,但却好像比第一次还要难过。她胸口喉咙都闷得厉害,眼眶憋得发红,眼睛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却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
周家人在第一时间联系了周正白,却是另一个人接到的通知。几个小时后,出现在众人视野的是程泽而不是周正白,程泽说,周正白被要求全封闭训练,将手机托给自己保管,得到消息后他第一时间试图去联系周正白,但对方现在被困在大山里进行求生训练,收不到任何信号和消息,他只好留人在X市,嘱咐能联系到周正白后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对方,而他则率先赶了过来。
云汐站在人群中,像是没什么反应。
丧礼过后,周平寿按照之前得到的老太太的嘱托,遵照老太太遗嘱上的要求,将所有东西都留给了云汐。
云汐收拾好行李,盯着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静静地看了许久。
其实她早就可以走了,但她刻意拖着时间,因为她希望能在离开之前,见一个人最后一面。
楼下大门传来响动,云汐侧耳听了听,想不到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她心里模模糊糊蹦出一个名字,心尖一跳,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冲了出去。
转到楼梯口时,正碰上进门的程泽。
她愣了愣,视线停留在程泽身后的大门几秒,抿紧了嘴唇,面无表情地就要重新回楼上去。
“你不会在等正白吧?”程泽突然道。
客厅没有人,何妈刚刚开了门就重新钻回了厨房,这话只能是对她说。
云汐转过身,看着他,没说话。
程泽耸了耸肩,像是同情地说:“好歹我们曾经还算半个朋友,友情提示一句,别等了。”
云汐终于动了动嘴皮,“你什么意思?”
程泽不答反问:“你不想知道正白为什么突然要跑到X市去?”
云汐皱了皱眉,没了耐心,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泽笑了笑,“正白是不是和你说是为了查他哥哥的事?当然,这确实也是一方面原因,但是周家的势力都在北京,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地跑到X市去,反而不利于查案,这么一桩被压了多年的陈年旧案,就算近水楼台,凭他一己之力,查起来也未必会比在北京远程操控要容易。”
云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程泽心理素质极佳,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道:“说来也是我不对,在报志愿前不经意说漏了嘴,告诉他隔壁兄弟孙伟祥,前段时间就被家里领养的女孩缠上了,怎么都甩不掉,后来只能跑的老远躲着,我提醒他,别重蹈覆辙,不然对他对别人都没好处,谁的青春还不值钱呢你说是吧......不然你以为,他凭什么放着舒舒服服的北京大少爷不当,非跑到X市去?”
云汐眸子温度骤降,冷笑了声,质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凭什么?”程泽底气十足地说:“就凭连尹程音都知道周正白要去X市,而你却不知道。”
“......”
“还有,我们走的那天,你去机场了吧?”程泽看见云汐猛地僵住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勾着嘴角继续道:“我们都看见你了。”
“但是没人叫住你,对吧?”
“......”
“还有,正白是不是告诉你国庆回来的时候让你去机场接他?我们都知道,等着看呢。”
“......”云汐心里有什么东西随着这句话轰然坍塌,僵硬片刻后,紧握双拳,冷冷地笑了一声,丝毫不像程泽想象中那样被激怒,反而挑着眼角,嘴角轻轻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姿态高傲甚至带着蔑视地反问道:“谁说的?你打哪听的瞎话?”
“是不是瞎话你自己知道。”
“我确实知道,就是瞎话,我没听他说过。”云汐半笑不笑地睇他一眼,“你大老远过来就为了说这么一句我听都没听过的话?周正白告诉你的?程泽,到底是我被骗了还是你被骗了啊?”
程泽闻言,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神态冷静,脊背笔直,眼里的轻蔑漠然几乎直面打在他脸上,完全没有一点说谎的痕迹。
他几乎要动摇起来。
他皱起眉,刚要再探一探虚实,对方已经一脸不耐烦的表情,冷冷丢下一句“没事了吧?没事我上去了,”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又缓又稳,似乎刚刚程泽说的话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云汐维持着这样的姿态回到房间,关上门,却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似的,靠着门缓缓蹲到了地上,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膝。
啪。
一滴泪落在白色的棉质拖鞋上,晕出一片湿痕。
啪。
又是一滴,这次却是红色的,是她刚刚指甲刺破掌心流出的血,浓烈的一滴染在纯白的拖鞋上,触目惊心。
她抱紧双膝,把头死死埋在臂弯里,半晌,终于传来被死死压抑后却依然绝望的啜泣声。
哭声逐渐由断断续续连成片,少女狼狈而委屈地躲在待了两年的栖身之处,不由自已地大哭一场。
所有的星星一瞬间陨落,自此,暗夜无光。
49、第 49 章
七年后。
酒店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得到回复后, 门卡刷在感应器上滴了一声,随后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探出一个女孩子圆乎乎的小脸蛋进来, 小小地瑟缩着说:“云老师,您让我找的颜料这边好像没的卖, 我给您淘宝买一个行么?”
被提问的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毛衣,下面搭着一条黑白格子的宽松裤子, 身子骨在这一身宽大的装束里显得瘦弱, 让人感觉甚至能隔着她的毛衣看见她嶙峋的蝴蝶骨。女子及肩的黑发被一根不显眼的皮筋送送绑在脑后,原本面对落地窗背对门口的身体在听到这句话后微微转了半圈,露出她线条姣好的侧脸和红润的嘴唇。
好看是好看,只是有些过分瘦了。
助理小姑娘看着那红润的嘴唇上下张合两下, 不凉不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们在这边的行程还有几天?”
助理小姑娘算了算, 老老实实道:“七天,正好一礼拜。”
云汐“嗯”了声, 又问:“那快递寄到这来一般要几天?”
这个助理不知道了, 她也是第一次来,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算是生活白痴。但是面对上司的问题不能回答“不知道”, 她只好偷偷打开浏览器, 迅速搜索了下正常快递到达他们所处的这座西北边缘城市需要的时间,很快便脸如菜色,弱弱道:“......六天。”
“嗯,剩下一天你想让我干什么?”
“.......”小助理顿时萎了。
“算了”, 云汐呼出一口气,把手里喝干净的咖啡杯搁在办公桌上,“不用买了,你回房间休息吧。”
“好的,”小助理想了想,又干巴巴地问道:“需要给您订饭吗?您今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就喝了三杯黑咖啡。”
云汐说:“不用,我自己出去走走。”
“那需要再给您泡一杯咖啡吗?”
云汐拿大衣的动作顿了一下,说:“暂时不用。”
“好的,您有事就叫我。”
“嗯。”
“还有......”小助理张口还欲说什么,眼见着面前人脸上已经泛起一层不耐来,只好委委屈屈地小声把剩下的话说完,“今天好像要开一个什么挺重要的会,我看外面来了很多警察,就住我们这个酒店。”
“知道了,谢谢。”云汐淡淡点了下头,套上大衣开门欲走,看着自家小姑娘似乎怪害怕的神情,想了想安慰道:“放心,我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你不用害怕被警察抓走。”
“......”小助理默默看着她。
云汐也意识到自己临时想的这个笑话似乎并不好笑,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加肃静了一些,没再说什么,直接推开门出去了。
结果刚迈出房门就撞上一个人,云汐被对方身上浓重的酒味和夜店里闷了一夜的馊味熏得皱起眉头,退后一步避开对方,任由男人烂泥似的倒在她的房门口。
男人的面容极其苍白,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底挂着青黑的两个大眼圈,头发和衣服都凌乱不堪,嘴里稀里糊涂地不知在念叨些什么,神情恍惚,一瞬间甚至看不出什么人样来。
云汐死死皱着眉,左右看了看空荡的走廊,想上去把人叫醒又有点打怵。犹豫片刻,先给还在房间里没出来的助理发了条微信让她暂时不要出门,有人敲门也别开,接着搭电梯下到一楼,向服务台反应了情况,要求对方派保安去把人处理走。
客服连忙表达了歉意和慰问,并当着她的面立即联系了保安。
云汐脸色稍霁,淡淡跟客服道了声谢。走到酒店门口,外面大风挂起的漫漫黄沙瞬间兜头砸了她满脸。
云汐面不改色的从兜里掏出口罩来,显然早就已经习惯了这让人着迷的天气。
她刚把口罩带好,外面正好走进来一队也带着口罩的人,穿着浅绿色警服带口罩,应该就是刚刚助理说的那些来开大会的人。
云汐只草草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一个对话框,垂眼打道:【出来吃饭么,我请。】
对方回的挺快:【行啊,反正没戏。】
云汐挑了挑眉,故意道:【你怎么天天没戏?】
【因为我是男八号,戏份就是很少的。】
还是一贯的老实好欺负。
云汐笑了笑,和对方约定好吃饭的地方,收起手机扔回了大衣口袋。
而刚刚和她擦身而过的人正一股脑地往她刚刚下来的那个电梯里钻,电梯门关上,整个空间都是刑警队的大老爷们,一帮人瞬间原形毕露,刚刚在人前的威严端庄此刻全都收拾收拾掖裤腰带里了,一个气质温和、眼角微微下垂的男人挑着眉问为首的男人,“周副支队,你刚看什么呢?”
为首的男人神色不变,自然道:“没看什么。”
“啧,”那男子像是觉得无趣,又像是意识到从他口中半年也撬不出一句有用的来,遂转头攻克他身后的小跟班:“壮,你们老大刚刚眼都看直了,你没发现?我可看见了啊,那方向可只有一个姑娘......你看你这孩子,怎么一点都不好奇呢,也不够热情,还有没有点同事爱了?”
被称作小壮的男孩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高深莫测道:“云副队,我很关心我的领导,正因为如此,我才明确地知道我们领导是个非常岁月静好的无性恋美男子,之前有小姑娘一时不慎看上他这身皮囊......是那小姑娘是稍微热情火辣了一些,我们领导本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伟大方向,当场就要把人带到谈话室教育一番,还是我给拦下了。“
云副队:“......”
小壮忽视前方领导隐隐传来的死亡气息,没心没肺地继续抖领导黑料,还学柯南讲究地推了下鼻梁上的小圆眼镜:“所以我认为,我们领导之所以刚刚审视那位女孩,认为她是潜在犯罪嫌疑人的的可能性要比我们领导看上她的可能性大百分之九十九。”
云副队:“...................”
前方一直没有出声的高大男人突然冷冷开口道:“丁壮,你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想贡献给局里?”
“......”
刚刚还勇敢无畏的小壮同志立马噤声。
其实周围人听八卦还听得十分意犹未尽——刑侦支队的周副队是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警队不少小姑娘都明里暗里惦记着,这会儿能听上点这人的花边新闻,回去跟小姑娘唠嗑可就有资本了。
但奈何小壮同志不怕丢命怕丢钱,意识到自己可能工资不保后,嘴闭得比他领导还严,一个字都不往外蹦,一众人顿时十分失望,十分怒其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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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汐打车到约定地点后,老远就看见被风挂起一头黑发等在路边的江潮。当年她出国后,和之前认识的所有人几乎都切断了联系,唯独和江潮还保持着十天半个月一次的联系,她刚到国外的那段时间,对方也忙前忙后帮了她许多。
结果没过多久,这人书读了一半突然退学回国,她皱着眉去问原因,向来腼腆内向的男孩子憋了半天,最后只说了四个字,家道中落。
云汐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江潮回国后,放弃了自己要做一个建筑师的梦想,仗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闷头扎进了娱乐圈。为了挣钱,什么戏都接,商演能上就上,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温不火地混着。
她这次回国出差的事,提前告诉了江潮,对方听说她要到这个城市来,连忙高兴地表示自己正好也在这里拍戏,到时候一定要见几面。
她来这还不到一个星期,两人加今天见了三面了,江潮随叫随到,一个在剧组拍戏的人比她还闲,导致云汐十分担心国内十八线男演员生存现状——这他妈一部戏加起来能露十分钟脸么?
江潮抬头也看见她了,立马笑着朝她走过来,语气轻松道:“怎么头发都被刮得乱糟糟了......想好了吗,今天吃什么?”
云汐歪头想了想,无奈道:“没什么想法,感觉好吃的都吃差不多了......唔......”一阵大风突然刮来,满脸黄沙不算,两个人都被刮得往前蹭了好几步。
好不容易风消停点了,云汐在对方忍笑的神情中泰然自若地整理好被吹成鸡窝的头发,淡定道:“要不买菜回我酒店煮火锅吃?我回国前就缠着这一口了。”
江潮自然没什么异议,“行啊。”
两人不远处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商场。这地方治安严格,进商场都得过安检,江潮的打火机被扣在了外面,云汐看了一眼,问:“什么时候还会抽烟了?”
江潮笑了笑,小声说:“很早就学了,但是瘾不重,偶尔太累了才抽一根。”
“男八号不是没戏份么,你累什么累?”
“......”江潮扶额,笑的有点无奈,“喂,别拆穿我吧。”
云汐抿了下嘴唇,没再追问,拉了辆购物车推进了商场。
商场不大,他们随便买了袋火锅底料和蘸酱,又买了些肉食蔬菜,云汐临走前拣了几罐啤酒,速战速决地结账回了酒店。
小助理不知道从哪给她借来了一个大学生宿舍用的那种小锅,用来煮小火锅正好,虽然有点慢但味道还不错,两人一边吃一边喝啤酒,偶尔谈起现在各自的生活,对当年的事却都决口不谈。
酒食正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云汐愣了愣,以为是小助理没带房卡进不来,嘟囔了声就去开门,随口道:“怎么又不带......”
话说一半,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她一个旋身被人狠狠握住肩膀摁在了墙上,一个严厉沉肃的嗓音骤然在她耳边炸起:“别动!警察!有人举报你们房间有吸毒人员!请配合检查!”
50、第 50 章
云汐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在对方声音震动耳膜的瞬间僵硬起来。
男人低沉偏冷质的嗓音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她已经七年没有听到了, 但她想,哪怕再过七年, 她也还是会像今天这样, 在零点一秒钟辨别出身后的人。
云汐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将脸藏起来——她瘦的太厉害了,并不多让人赏心悦目。只是这动作刚刚进行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就算是自己漂亮的时候周正白也没有喜欢过她。
何论现在已经过了七年,对方记不记得她都要另说。
在她大脑当机的片刻, 摁着她的人似乎人认出了她, 原本牢固地宛如铜墙铁壁的双手懈了劲,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云汐?”
只是从声音里都能听得出来,说话的人一定死死皱着眉头。
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能好死不死地遇见她、觉得她阴魂不散吧?
云汐霎时忘记了上一秒的慌乱狼狈,眸子里的温度瞬间降到零下, 她冷笑一声, 猛地挣开对方钳制的双手,在身后刑警们的一阵惊呼声中猛地一拳就冲对方的俊脸挥了过去!
她这一拳又狠又急, 对方没有防备, 被打的正着, 云汐眼睁睁看着他嘴角破了个口子, 鲜红的血顺着下巴蜿蜒而下。
身后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老大!!”
“副队!!!”
“领导!!!”
......
一众人叫的五花八门, 瞪着他们老大嘴角的血迹怔愣片刻后,饿虎扑食一样就要冲上来制服云汐,被周正白一扬手制止了,他双眼死死盯着云汐, 嗓音低沉危险:“别过来!”
“老大!”小壮同志心痛地喊道。
周正白没再和他多费口舌,收了手势静静地看着云汐。云汐冷笑一声,丝毫不领他的好意,冷着眼咬着牙毫不心软地挥出第二拳——这还是当初他交的本事,多亏他当年两年如一日毫不松懈的教诲,今天她才能这么勇猛地拳拳带风,直取他狗命!
周正白一偏头躲过她的攻击,微挑了下眉角,厉声道:“动作绵软无力,出手莽撞,毫无预判,你是打人还是绣花?”
云汐神色愈发阴沉,不听不答抿着唇又是一拳:“手臂不够直!”
“出手不够快!”
“预判不够精准!”
......
挤在门口的一帮出差开会被临时拉来抓吸毒人员的倒霉刑警,刚刚还一个个义愤填膺,此刻脑袋挤着脑袋,腿别着腿,一水儿长着嘴巴不可置信的雷劈样,愣是挤成一排围观他家老大被一小姑娘追着揍——没揍着,人家出一拳他躲一拳,躲完还一本正经地告诉人家这拳为啥打不着。
调情似的。
这么值得纪念的时刻当然没人愿意错过,大家你挤我我挤你,都争着第一排的最佳观影座位......站位。
众人目瞪口呆地围观了一会儿高冷老大在线调情,没多久房间就被糟蹋得不成样子,准备好的菜被拎了一地,房间里的另一个人站在餐桌后面,看着纠缠的两个人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半晌,丁壮同志不忍直视地捂住脸,小声哔哔:“我要是那姑娘,下一秒就能把锅扣姓周的头上去。”
这身体力和精神的双重凌虐,一般人估计不直接气死八成也得气疯,他家老大这调情方法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天动地。
他这么腹诽着,结果下一秒就看见那姑娘真的举起了那小锅就要往姓周的头上摔,里面汤水滚烫,泼到脸上估计要毁容。小壮同志和身后诸位同事一起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猛地为自己老大捏了一大把冷汗!
谁知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刻,刚刚分外灵活的人此刻却突然老实站在原地不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笔直地看向把锅扔向他的那个人。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口锅马上就要扣到自家老大的那张俊脸上,胆小的几个甚至都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一脸悲戚地等待着悲剧的降临。下一秒,众人眼睁睁地看见那个马上就要给周正白毁容的锅却突然转了方向,一只嫩白的手猛地将它一击,“嘭”地一声锅狠狠砸到了酒店的墙上,汤撒了满地。
“......”云汐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他,咬牙问:“你不要命了?”
周正白还是维持着刚刚的样子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他终于轻轻动了动嘴唇,“你不要我了?”
现场一片死寂。
门口的刑警队呆若木鸡,心里翻腾出来的猛烈的八卦因子也拯救不了这群被自家领导一句话吓得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在地球的木鸡,就连房间中央刚刚差点遭受袭击的江潮也微微张大了嘴——这两个人打起来不管不顾,眼睛嘴巴耳朵都容不下去其他人,他原本想去劝架,结果没等迈出步子就差点被火锅汤浇一脸......于是他明智的退后,恨不得离那两个瘟神八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