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屋外有人,冯慎箭步抢跃,一把将房门拉开。只见一人扬手怔立,悬指欲敲。
冯慎眉额一蹙,“张统领?”
张作霖回过神儿来,“叫冯少侠吓我一大跳!我正打算敲门,你就突然闯了出来……”
冯慎问道:“这么晚了,张统领还有何贵干?”
张作霖道:“哦,是这样。方才你们走的急,有好些事没来及与冯少侠商量。明日拔营启程,需带多少辎重?”
冯慎道:“听张统领说,那马耳山距奉天城不过数十里,故依在下看来,辎重倒不必多,轻便实用就好。”
“老张我也是这么想的!”张作霖乐道,“冯少侠,咱们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哇!哈哈哈……”
冯慎道:“行军打仗,张统领是行家里手,剩下的事,就请张统领看着安排吧。”
“那行……”张作霖说着,将头一偏。“哟?田姑娘怎么也在里面?”
“要你管?”香瓜有些不耐烦,“腿长在俺自己身上,俺愿意上哪儿就上哪儿!”
“哎哟!”张作霖一拍脑袋,“冯少侠、田姑娘,老张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冯慎与香瓜齐愣道:“打扰我们?”
张作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行了行了,快歇着吧,我替你们掩上门。”
张作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香瓜登时羞的满脸通红。“你……你胡说啥?俺和冯大哥又不睡在一屋……”
“这事赖我老张!”张作霖道,“早知道安排两个房间就够了……”
“你还说!”香瓜跺着脚啐道,“再说俺就跟你不客气了!”
张作霖笑道:“老张我再多一句嘴啊,其实你们就是脸皮太薄。有道是江湖儿女,敢爱敢恨。你与冯少侠天生一对,反正都是两厢情愿的事,也用不着偷偷摸摸……”
“张统领!”冯慎打断道,“夜色已深,还请自便吧!”
“好好好。”张作霖连声答应着,“那冯少侠、田姑娘,老张先告辞了!”
待张作霖离去,冯慎又向香瓜道:“时辰确是不早了,香瓜你也回房睡吧。”
香瓜听了,双手扯弄着衣角,咬住嘴唇没有作声。
冯慎只当她还在生闷气,宽慰道:“那张作霖口无遮拦,说几句闲言碎语,不用去理他。”
香瓜扭捏道:“冯大哥……俺刚才又想了想,他说的话倒也不全错……反正是早晚的事,要不今夜……俺就在你这里睡了吧?”
冯慎一惊,竟有些手足无措。“岂有此理?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哈哈!”香瓜突然大笑道,“冯大哥,俺吓唬你呢,瞧你那副慌张模样。俺是喜欢你,可也得等你八抬大轿娶过门后,俺才肯跟你睡在一起呀,哈哈哈哈……不跟你闹了,俺回房去啦!”
香瓜说完,扮个鬼脸,嘻嘻哈哈地闪身出屋。
冯慎松了口气,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
转过天来,一行人都起了个大早。前路巡防营的人马整装待发,齐聚在大院外,只等张作霖登台点将。
经过一夜思量,张作霖已盘算妥当。待两名马弁抬来一张长桌后,张作霖便爬上桌去,向着众兵将高声分派。
孙烈臣老成持重,所以让他带着两百兵士驻留营地,以保障后方的供给。剩下的兵将,则全部随张作霖前去剿匪。
汤玉麟虽说颟顸,可他好勇斗狠,打起仗来不要命。故而张作霖权衡许久,还是将他带上。
因昨晚之事,张作霖对其颇不放心。临行前,特地找了汤玉麟密谈。原来,汤玉麟数月前在与蒙匪的交战中,因轻敌失利,被朝廷革去了官衔,现留在军中,算是戴罪立功。怕他再找冯慎等人滋事寻衅,张作霖放了狠话:说他汤玉麟再敢胡闹,便向总督府奏请,将他永远地削职为民。张作霖软磨硬泡、连哄带逼地费了半天唾沫星子,最后汤玉麟总算是答应了。
出发之前,冯慎还特意去瞧了乔五。见他精神不错,冯慎又嘱咐几句,便放心离开。
一声炮响,拔营起寨。在孙烈臣的目送下,张作霖便率领着出征的将士,浩浩荡荡地向马耳山开赴。
那马耳山距奉天城有数十里,硬要急行赶路,无非是一日之程。然战前便搞得兵疲马倦,实为兵家大忌,故而众军皆从容不迫,也不去争那一朝一夕。
张作相和汤玉麟一身戎装,带着骑兵营于前路开道。冯慎等人与张作霖稳压着阵脚,松缰缓马、按辔徐行。
行至晌午,张作霖便命队伍暂驻。伙头军埋锅造饭,以备将士们歇整。
饭菜烧好后,张作霖正陪着冯慎等人吃喝,突然一名小兵来报,说是捉到了一个可疑的女人。
“捉了个娘们儿?”张作霖挠了挠头,“怎么个可疑法?”
那兵丁道:“说不好,反正瞧着不对劲儿。兄弟们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就顺手给捉了回来……”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一脚将那兵丁踢翻,“咱们现在是官军了,你还当是在山上做胡子、抢女人的时候?”
那兵丁赶紧道:“不是啊统领,那女的很漂亮,穿戴也阔气,又是独自一个人……”
“很漂亮,还阔气?”张作相略加琢磨,道,“七哥,该不是哪个官老爷家的小老婆吧?”
“没准还真是!”张作霖一拍大腿,“净他娘的给老子找事,快快,先带过来让我瞧瞧!”
“是是……”那兵丁答应一声,扭头跑开,没多会儿,便带着一名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身着华服、面容娇美,的确像个官太太。只是不知为何,她衣衫不整,发乱钗斜,不停地哭泣。
张作霖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攥起那兵丁的领子,狠狠问道:“你们没把她怎么着吧?”
那兵丁慌了神儿,“没有!绝对没有!我们见到时,她就是这副样子啊!”
“妈了个巴子的,吓老子一跳!”张作霖长舒口气,向那女子道,“这位……这位夫人,你是什么人啊?怎么独自走在这荒郊野外?”
一听这话,那女子非但不答,反哭得更伤心了。
“奶奶的!”霸海双蛟不耐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哭哭啼啼地好不聒噪!”
“你俩凶什么凶?”香瓜瞪了霸海双蛟一眼,走到那女子面前。“这位姐姐,你不用害怕,有事只管说,俺替你做主!”
那女子拭拭了眼泪,这才开口道:“妹妹,姐姐我的命……好苦啊……我叫柳月秋,是那代官屯姚老爷的妾室……”
“代官屯姚老爷?”张作霖忙问道,“是那姚金亭吗?”
柳月秋一怔,“是……怎么?你也认识他?”
“哈哈哈,怎么不认识?”张作霖向张作相笑道,“老八,你说巧不巧?前阵子去马耳山剿匪时,咱和那姚金亭有过一面之交呢!”
“不错,那姚老爷在代官屯办着团练乡勇,当时咱们还在他宅子里喝过酒……”张作相说着,又看了看柳月秋。“不过我记得他的两房夫人咱都见过呀,这位夫人却瞅着面生。”
柳月秋道:“我是十天前才嫁进姚家门……”
“怪不得!”张作霖道,“那咱们得叫你三姨太啦。他妈了个巴子的,这姚金亭真不够意思!咱们前脚走,他后脚便娶了个新姨太!好歹也有过一面之缘,怎么喜帖子也不发来一个?不够意思!真不够意思呐!”
汤玉麟瞧了瞧那柳月秋,咽了口口水。“那姓姚的没发喜帖,定是怕咱拐跑了他这漂亮的小老婆!”
见那柳月秋吓得打了个哆嗦,张作相赶忙道:“五哥,你瞎说什么?三姨太莫慌,我这五哥爱开玩笑。哦对了,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景,三姨太不好好在姚家待着,怎么还一个人跑出来了?”
柳月秋眼圈又红了,哽咽道:“不是我自己跑出来的,是姚老爷赶我出来的……他……他不要我啦……”
张作霖笑道:“你俩定是拌嘴了吧?哈哈,这姚金亭也真是心宽,竟将这么个花枝招展的姨太太放在外头溜达,得亏是遇上了咱们啊,要是遇上了胡子……嘿嘿……”
香瓜嗔道:“你少说几句成不成?老吓唬她做什么?”
“好好!”张作霖道,“三姨太你也甭哭了。这样吧,反正我们去马耳山,要经过代官屯,就由我老张出面,给你俩调解调解!”
柳月秋发愁道:“可是姚老爷他……向来是说一不二。”
“那得分是谁!”张作霖双手叉腰,哼道,“姚金亭在代官屯虽然能呼风唤雨,可我老张要开了口,他多少也得卖我几分面子!行了三姨太,这事就包在我老张身上了!”
香瓜拍了拍柳月秋肩膀,指着自己的坐骑道:“别哭了姐姐,一会儿你跟俺同乘一匹马。”
柳月秋点了点头,“多谢妹妹……也先谢过诸位军爷了。”
“小事一桩!”张作霖大手一挥,“吩咐下去,接着赶路!”
代官屯离得不远,没两炷香的工夫,大军便抵至屯口。见有官兵过来,守屯的团练早已报知那姚金亭。姚金亭一听,赶紧穿戴整齐,出宅来迎。
一见到张作霖,那姚金亭急忙拱手。“哎呀呀,这不是张统领吗?”
张作霖笑道:“姚老爷记性不坏啊,还认得我老张。”
姚金亭道:“那是那是,张统领气度非凡,让人过目难忘啊!”
“哈哈哈!净说我老张愿意听的!”张作霖向四下一望,“哎?你这屯子里的团勇多了不少吧?上次来,可没瞧见有这么些个。”
姚金亭叹道:“别提了,最近马耳山那伙匪人闹得太凶,我怕再出事,便又从附近村镇上招募了三百来号人手。”
“又添了三百来人?”张作霖道,“那你姚老爷又得破费不少吧?”
“可不是?”姚金亭苦着脸道,“吃饭、发饷,哪一样不得真金白银的花出去?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不花钱办团练,土匪便会下山来抢……这屯子算是我一手建起来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命根子啊,唉……”
张作霖道:“姚老爷不用唉声叹气!老张这次来,又是剿他们来啦!你只管放心,这一次,定会将那马耳山荡平!”
姚金亭还是提不起精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但愿吧……”
“嘿?你不信是不是?”张作霖一指冯慎等人,“上回我们是打了败仗,可这次不同,这回我们请了高人做军师!定能灭了那伙胡子!”
姚金亭眼睛一亮,“这几位是?”
“来来,我给你介绍!二虎、作相姚老爷都是见过的,这位是冯三冯少侠,这两位好汉是……”
张作霖每说一个名字,姚金亭便是一揖。然到了香瓜身边时,姚金亭的脸色“唰”就拉了下来。
“贱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香瓜当时便恼了,“你骂谁?”
姚金亭手指柳月秋,“姑娘别误会,我是在骂她!”
香瓜道:“骂她也不成!”
姚金亭怫然不悦,“这贱人是我小老婆,别说是骂几句,打她又怎样?”
香瓜怒道:“你打个试试看?”
张作霖忙道:“不提这茬儿我还忘了,你姚老爷纳妾这么大的喜事,都没跟我老张讲一声,真真是不地道哇!”
姚金亭道:“张统领多恕罪吧。这阵子不太平,所以纳这贱人时也没敢大操大办……可谁知这贱人……唉!让她气死我了!”
张作霖道:“姚老爷,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就算三姨太出了什么小差错,你也犯不上赶她出门啊。”
姚金亭狠狠瞪了柳月秋一眼,“张统领你有所不知!这贱人她……哼!我都说不出口!不提了!张统领,这是我姚某家事,你就别插手了!”
柳月秋跪在地上,抱着姚金亭的腿哭求道:“老爷,求求你别赶我走……我一个女人无依无靠的,除了寻死,真的无处可去了啊……”
“那你就去死!”姚金亭将柳月秋踢开,“别赖在这儿,脏了我的屯子!”
“你还真敢打人!?”香瓜挥起粉拳,便要上前。
霸海双蛟也怒道:“奶奶的!打女人算什么好汉?有种跟咱哥俩斗斗!”
“你们别打他!”柳月秋死死拦着三人,又向姚金亭跪倒。“老爷,那件事真的不能怪我……你就发发慈悲,原谅我吧……”
“还原谅你?”姚金亭咬牙切齿道,“我没把你这贱人一刀宰了,就算是大发慈悲了!快滚吧!多看你这贱人一眼,老子都觉得恶心!”
“姚金亭!”张作霖喝道,“老子叫你句‘姚老爷’,他妈了个巴子的,你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姚金亭面色铁青,“张统领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作霖道,“老子专程来给你们两口子调解,你却半点儿情面不给,岂不是让我老张下不来台?”
姚金亭冷冷道:“恕我姚某人直言。我与你张统领充其量也就喝过一回酒,还算不上是什么知交吧?姚某人的家事,轮不到你张统领来指手画脚!”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抽出枪来,直接顶在了姚金亭头上。“老子偏要指手画脚!”
“张统领且息怒!”冯慎将张作霖举枪的手压下,向姚金亭道,“按说姚爷的私事,我等确不便干涉。可尊夫人毕竟是个柔弱女子,不宜总在外面抛头露脸,附近可是有土匪出没……”
姚金亭气道:“她还怕什么土匪?这贱人早就被马耳山那伙胡子绑过一回了!”
诸人皆是一怔,“什么?被土匪绑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姚金亭一跺脚,“罢了!跟你们照实说吧!反正这事全屯的乡勇都知道,我姚某也不怕再丢一次人!我纳这贱人时,之所以不敢声张,就是怕那马耳山的胡子来趁火打劫。可没承想第二天,这贱人就嫌待在屯子里闷得慌,要出去散心。当时我也劝过,然禁不住她撒娇蛮缠,最后没法子,便派了三个乡勇陪她出屯游玩。”
香瓜道:“柳姐姐又不是小猫小狗,你老圈着她做什么?”
“我那是为她好!”姚金亭哼道,“这不是,那贱人刚出屯子,就被暗伏的胡子抓上山,绑了肉票!一听说她被绑了,我那会儿也是着急,又是给赎金,又是送粮食,反正胡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只求他们别伤害那贱人。我将钱粮交去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倒是把这贱人扔回了屯子口……”
“这不就成啦!”香瓜又道,“俺瞧柳姐姐也没少胳膊少腿呀,人都好好的,那你为啥要赶她走?”
姚金亭恨得浑身发抖,“她人是没事,可贞节却没了!”
香瓜一怔,“啥没了?”
冯慎向香瓜摆摆手,“别打岔,听姚爷说下去。”
姚金亭抹了把脸,双眼通红。“有道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待人发觉时,这贱人身上被扒得光溜溜的,我一问才知,原来她被绑上山后,便叫那该死的胡子给轮番奸污了!你们说,这种残花败柳,我还要她做什么!?”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瞧了瞧柳月秋,小声嘀咕道,“也是,换成老子……老子也就不要了……”
姚金亭叹道:“张统领,你总算是说了句公道话。”
柳月秋听在耳中,痛在心上。突然跃将起来,一头向屯口的界石上撞去。
冯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三姨太不可自寻短见!”
“那你就去死!”姚金亭将柳月秋踢开,“别赖在这儿,脏了我的屯子!”
“你还真敢打人!?”香瓜挥起粉拳,便要上前。
霸海双蛟也怒道:“奶奶的!打女人算什么好汉?有种跟咱哥俩斗斗!”
“你们别打他!”柳月秋死死拦着三人,又向姚金亭跪倒。“老爷,那件事真的不能怪我……你就发发慈悲,原谅我吧……”
“还原谅你?”姚金亭咬牙切齿道,“我没把你这贱人一刀宰了,就算是大发慈悲了!快滚吧!多看你这贱人一眼,老子都觉得恶心!”
“姚金亭!”张作霖喝道,“老子叫你句‘姚老爷’,他妈了个巴子的,你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姚金亭面色铁青,“张统领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张作霖道,“老子专程来给你们两口子调解,你却半点儿情面不给,岂不是让我老张下不来台?”
姚金亭冷冷道:“恕我姚某人直言。我与你张统领充其量也就喝过一回酒,还算不上是什么知交吧?姚某人的家事,轮不到你张统领来指手画脚!”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抽出枪来,直接顶在了姚金亭头上。“老子偏要指手画脚!”
“张统领且息怒!”冯慎将张作霖举枪的手压下,向姚金亭道,“按说姚爷的私事,我等确不便干涉。可尊夫人毕竟是个柔弱女子,不宜总在外面抛头露脸,附近可是有土匪出没……”
姚金亭气道:“她还怕什么土匪?这贱人早就被马耳山那伙胡子绑过一回了!”
诸人皆是一怔,“什么?被土匪绑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唉!”姚金亭一跺脚,“罢了!跟你们照实说吧!反正这事全屯的乡勇都知道,我姚某也不怕再丢一次人!我纳这贱人时,之所以不敢声张,就是怕那马耳山的胡子来趁火打劫。可没承想第二天,这贱人就嫌待在屯子里闷得慌,要出去散心。当时我也劝过,然禁不住她撒娇蛮缠,最后没法子,便派了三个乡勇陪她出屯游玩。”
香瓜道:“柳姐姐又不是小猫小狗,你老圈着她做什么?”
“我那是为她好!”姚金亭哼道,“这不是,那贱人刚出屯子,就被暗伏的胡子抓上山,绑了肉票!一听说她被绑了,我那会儿也是着急,又是给赎金,又是送粮食,反正胡子怎么说,我就怎么办,只求他们别伤害那贱人。我将钱粮交去后,第二天一早,他们倒是把这贱人扔回了屯子口……”
“这不就成啦!”香瓜又道,“俺瞧柳姐姐也没少胳膊少腿呀,人都好好的,那你为啥要赶她走?”
姚金亭恨得浑身发抖,“她人是没事,可贞节却没了!”
香瓜一怔,“啥没了?”
冯慎向香瓜摆摆手,“别打岔,听姚爷说下去。”
姚金亭抹了把脸,双眼通红。“有道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待人发觉时,这贱人身上被扒得光溜溜的,我一问才知,原来她被绑上山后,便叫那该死的胡子给轮番奸污了!你们说,这种残花败柳,我还要她做什么!?”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瞧了瞧柳月秋,小声嘀咕道,“也是,换成老子……老子也就不要了……”
姚金亭叹道:“张统领,你总算是说了句公道话。”
柳月秋听在耳中,痛在心上。突然跃将起来,一头向屯口的界石上撞去。
冯慎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揽在怀中。“三姨太不可自寻短见!”
香瓜也匆匆上前,“是啊柳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啊?”
柳月秋双眼紧闭,任清泪长流。“你们别拦着我……我还是死了干净……”
姚金亭见状,冷笑道:“我瞧冯少侠倒是挺中意她,要是不嫌弃,就让那贱人跟着你走吧!”
香瓜回头怒视,“姓姚的,你说什么?”
汤玉麟插言道:“姚老爷也没说错,哼哼,他姓冯的若不中意,怎么会死死抱着,舍不得撒手?”
“奶奶的!”霸海双蛟齐喝道,“你这蠢汉皮又痒了是吧?冯老弟是正人君子,他那是在救人!”
“二位大哥不必多言!”冯慎摆了摆手,将怀中的柳月秋交与香瓜扶着。“姚爷,那马耳山的土匪辱你爱妾,你手上有数百团练兵,为何不去寻仇?”
“这话倒是!”张作霖一拍巴掌,“姚老爷,带上你这些团练,随我们去剿匪雪耻如何?”
姚金亭道:“我这点团练看家护屯还成,真要剿匪,还得靠你们这群英雄好汉!老实说吧,马耳山的胡子姚某人惹不起,就等着诸位凯旋归来,姚某在这代官屯中为你们摆酒庆功!”
说完,姚金亭掉头便走。
望着姚金亭离去的背影,张作霖道:“妈了个巴子的……这厮溜得倒挺快。”
张作相一指柳月秋,悄声道:“他的事被咱们知道了,面子上肯定挂不住,哪还有脸待着?行了,七哥你就甭跟他计较了。”
“也是!”张作霖又向冯慎道,“冯少侠,你看这三姨太怎么办?”
冯慎道:“放任不管,三姨太只怕又会自寻短见……这样吧,先带上她。”
张作霖皱眉道:“可咱们是去打仗,再说这军中,也不便收留妇人啊。”
“有啥不便?”香瓜道,“俺不也是女的吗?柳姐姐,你甭理旁的,只管跟着俺就行!”
张作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依田姑娘吧。继续行军!”
众官兵绕过代官屯,又向东南进发。直至傍晚,这才到了马耳山附近。
趁着余晖未尽,张作霖命各部安营扎寨,自己与冯慎等人登上一处土坡,向马耳山上打量。
才望了几眼,张作相便道:“七哥,咱这离得太远,什么也瞧不清啊!”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笑骂道,“再近就进了胡子窝里啦!瞧不清怕什么?老八,你去找找我那个装着洋玩意儿的箱子!”
“装洋玩意儿的箱子?”张作相反应过来,“七哥是指望远镜吧?好,我这便去取!”
等望远镜拿来后,张作霖将它递给了冯慎。“冯少侠,你试试这玩意儿,双筒德国货,比那单筒的瞭望镜清楚多了!”
冯慎接来,透镜向对面观瞧。只见那山上道路似隐似现,岗楼哨台彼此遥相呼应,各处险要也都架设着土炮,端的是易守难攻。
又看了一会儿,冯慎突然“咦”了一声。张作霖见状,忙问道:“冯少侠,怎么了?”
冯慎一指山脚,道:“那山下横着一条河。”
“没错啊!”张作霖道,“不过那河水极浅,蹚着就过去了。”
冯慎摆手道:“问题不在河上,而是河滩。那河滩虽然宽阔,可却堆着不少大石柱。那些石柱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九宫八卦,寻常人一但闯入其间,便会晕头转向。”
“哎呀!冯少侠真是神了!”张作霖急急道,“没错没错!上回我们来攻山,就是败在了那河滩上。一过了河,就他娘的感觉进了迷魂阵一般,结果便稀里糊涂地折了好多弟兄。”
冯慎点点头,“看来这伙土匪不光会兵法,还懂阴阳啊!”
张作霖犯愁道:“懂阴阳?那岂不是更难办了?”
冯慎笑笑,“张统领不必忧心,对在下而言,要破这种程度的迷阵,并非什么难事!”
“那太好了!”张作霖眉开眼笑,“就知道难不倒你冯少侠!”
冯慎道:“破阵抢滩不难,可攻峰夺寨却是不易。张统领,要想拔除匪患,需听在下安排。”
“那是!那是!”张作霖连连点头,“这一仗,我老张无论什么事,都定先跟冯少侠商量。”
冯慎摇头道:“不是商量,是一切皆听在下号令!”
张作霖愣道:“全听冯少侠的?”
“不错!”冯慎道,“正所谓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独利则败,众谋则泄!若张统领信得过在下,便由在下来越俎代庖吧!”
“好!”张作霖道,“老八,传我军令下去,从现在起,巡防营全体将官,皆听冯少侠指挥!”
“是!”张作相答应一声,“我马上去办!”
几人又看了一会儿,便下坡回营。为防土匪趁夜来袭,冯慎还设了数个警哨,让兵丁轮流值守。
安排完毕,众将兵便用饭休整、养精蓄锐,只待明日拂晓,便去布阵攻山。
为图清静,张作霖派人给冯慎单搭了篷帐。虽不如在西窑坑营房那般舒适,但总好过与别人共挤一帐。
霸海双蛟同宿、香瓜与那柳月秋同宿,其余人等皆按官职大小,分睡不同的行军帐。
更次渐深,驻地的将兵陆续睡熟。因大战在即,冯慎不敢轻觑,故独坐于帐中,挑灯夜读。
正当这时,帐帘突然翻起,一个人影钻了进来。
冯慎一愣,“谁?”
那人轻声道:“冯少侠,是我……柳月秋……”
“原来是三姨太。”冯慎问道,“三姨太找在下有事吗?”
柳月秋道:“白天的事,多谢冯少侠了。若不是你将我救下,我现在早已在奈何桥上了。”
冯慎微微一笑,“不必客气,三姨太想通了就好。性命只有一条,哪怕经遇再凄惨,也万不可自轻自贱。”
柳月秋垂下眼帘,幽幽叹道:“可我如今,已是败柳残花,日后算是做不成人了……我真是恨我自己……”
冯慎道:“那又不是三姨太的错。”
“要是姚老爷也能这般想就好了……唉……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冯少侠非但救我性命,而且不拿下眼子看我,这份恩情,月秋无以为报。”说着,柳月秋翩翩下拜。
“三姨太快快请起。”冯慎赶忙去扶。
柳月秋身子一软,顺势倚在冯慎怀中,喃喃道:“我已经不是什么三姨太了,冯少侠叫我柳儿便好……”
冯慎轻轻一推,“柳……柳姑娘这是何意?”
柳月秋美目流波,宛若盈盈秋水。“我们女人,生来便是男人的玩物……若冯少侠不嫌我身子脏,我愿以身相报……”
每说一句,柳月秋的嫩指便动一下,待话说完,衣衫早已件件褪去,浑身上下仅剩一条肚兜儿。
翠袂半将遮粉臆,宝钗长欲坠香肩。冯慎面红耳赤,急忙转过身去。“柳姑娘……请你自重些……”
柳月秋蛮腰一扭,春风万枝。走到冯慎身后,将粉臂双双环绕。“冯少侠好狠的心呀,你怎舍得拒人家千里之外?”
冯慎虽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但背后软玉温香,心中也是“突突”急跳。
柳月秋踮起纤足,将朱唇贴于冯慎耳边,呵气如兰。“冯少侠,柳儿不敢奢求什么,只求能与你这样的英雄一宵快活,我此生……也便无憾了……”
“走开!”冯慎一挣,柳月秋便娇呼一声,倒向地下。
“哎呀!”
冯慎还以为力道使大了,忙想去搀。“柳姑娘不要紧吧?在下并非有意……”
岂料柳月秋身子一滚,便卧至冯慎床上。只见她明霞骨、沁雪肌,皓腕似脂,媚眼如丝。腰肢微颤,肚兜欲遮还露,真可谓“一痕酥透双蓓蕾,半点春藏小麝脐”。
冯慎再要转头,手臂却被柳月秋拉住,脚下一斜,便向床上压去。
正当这时,帐帘又是一挑。香瓜揉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闯了进来。“冯大哥,俺半夜醒来,却发现柳姐姐不在帐中了。你快帮俺找找……”
吃这一惊,冯慎与柳月秋急急从床上爬起。
“柳姐姐?”待看清眼前这一幕,香瓜瞠目结舌。“你怎么会……怎么会在这里?”
柳月秋双手掩胸,含羞道:“妹妹……我……”
见她身上几乎寸缕未着,香瓜登时明白了。她狠狠地瞪了冯慎一眼,泪水哗哗涌出。“冯大哥!想不到你竟是这种人!俺……俺真是看错你了!”
冯慎急道:“这是场误会,你听我说……”
“俺不听!俺不听!俺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了!”香瓜捂着脸,大哭着冲出营帐。
“唉!这下可真是百嘴难辩了!”冯慎望了望柳月秋,匆匆追出帐去。“香瓜你要去哪儿?快回来!”
二人这一跑一追,恰巧被出帐放尿的张作相与汤玉麟撞见。
汤玉麟呸了一声,“大半夜的不睡觉,就他娘的知道打情骂俏。”
“恐怕可不是打情骂俏那么简单!”张作相诡秘的笑了笑,向着冯慎营帐一指,“五哥,你瞧!”
汤玉麟顺指望去,却见那柳月秋的脑袋从帐帘下探了出来,焦急地四周看看,又缩了回去。
“咦?那不是姚家那俏娘们儿吗?她怎么会在那小子的帐中?”
张作相道:“这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不就是那档子事吗?定是冯少侠暗中与那俏娘们儿搭上了头,正要行好事时,却被田姑娘撞见了。”
一见到那柳月秋,汤玉麟便对其美色大为垂涎,此时一听这话,不由得又怒又妒。“他娘的!在代官屯的时候,老子就瞅着他俩眉来眼去的不对劲!果然是勾搭上了!不行,这事老子得管!”
张作相赶紧拦着,“五哥你管这闲事做什么?”
汤玉麟道:“这还叫闲事?那姓冯的小子平时装的一本正经,哼哼……老八,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回帐睡觉去!”
张作相急道:“我是怕你惹乱子!”
“惹出乱子也是我自己扛!闪开!”汤玉麟说着,伸手就是一扒拉。
张作相打个趔趄,“行!五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赶紧走!”汤玉麟又推了张作相一把,便大踏步地向冯慎帐前闯去。
经香瓜一闹,柳月秋缓了半天才回过神儿来。趁着没人发现,她也不及穿衣,抱起地上衫裙便想回到自己帐中。不料脚尖刚要迈出,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音,紧接着人影一晃,汤玉麟已堵在眼前。
看到柳月秋这副模样,汤玉麟使劲咽了口唾沫。“你……你这骚娘们儿在冯三帐里做什么?”
柳月秋抱着衣裳退了一步,瑟瑟道:“我……我找冯少侠说话……”
“放屁!”汤玉麟道,“说个话还他娘的脱衣裳?我瞧你们这对狗男女,分明是在通奸!”
“不……不是!”柳月秋赶紧摆手,谁知双手一摇,抱着的衣服就坠落在地。没了衣物遮挡,胸前春光自然登时大泄。
因战事接连不断,汤玉麟已有数月未逛过窑子,正憋得没着没落,又见这对粉嫩的莲房,汤玉麟的小腹中,便“腾”地蹿起一股火苗,二话不说,就向那柳月秋猛扑过去。
柳月秋拼命挣扎,一句“救命”尚未喊出,嘴巴便被汤玉麟死死捂住。
“再敢叫上一声,老子立马把你脖子拧断!听懂了没有!?”
柳月秋吓得浑身哆嗦,含泪点了点头。
“算你这骚娘们儿识相!”汤玉麟把柳月秋扔在床上,便火急火撩地去扯自己的腰带。
裤子刚扒下来,汤玉麟就急不可耐地爬上床去。还没等摸着柳月秋,身子便觉一轻,眼前一阵缭乱,摔在地上跌了个四仰八叉。
“姓汤的!你好大的狗胆!”
汤玉麟头晕脑涨,一听得这声暴喝,赶忙抬眼去瞧。这一瞧之下,不由得肝胆欲裂。原来冯慎已不知何时赶了回来,单手持着遏必隆刀,正立在他面前横眉怒目。
柳月秋一把抱住冯慎,痛哭流涕。“冯少侠,幸亏你来得及时……如若不然……我就让这畜生给……呜呜……”
见冯慎满脸杀气,汤玉麟哪还敢说旁的?趁着柳月秋哭闹,连滚带爬地逃出帐去。
“往哪里跑!?”冯慎赶紧从柳月秋的怀里挣开,飞奔追出。
张作相打方才回帐后,心里便总是不踏实,生怕汤玉麟惹出什么岔子。他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帐门便“砰”的一声大响。扭头一瞧,竟是满头大汗的汤玉麟。
“五哥?”
“老八救我!”汤玉麟一边回头,一边将张作相拉起。
张作相一怔,“怎么了五哥?哟!你咋还光着屁股?裤子呢?”
“先别管那么多了!”汤玉麟随手抓过条被子,在腰上匆忙一围。“冯三那小子要杀我!快帮我挡着他啊!”
张作相道:“五哥你说什么胡话?好端端的,冯少侠杀你做什么?”
“我要杀他,是因他冒犯了柳姑娘!”
话音方落,帐外便探来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刀。汤玉麟离得近,鼻尖差点儿贴在那刀刃上。
“啊呀!他追来了!”汤玉麟鬼叫一声,吓得蹲在地上。
再听“唰唰”几下,帐幕上又多了几条大口,冯慎冷脸提刀,从割口处走了进来。
瞧着苗头不对,张作相忙去阻拦。“冯少侠,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冯慎一指汤玉麟,道:“这厮欲行不轨,被我当场撞见!张管带请闪开,莫溅你一身脏血!”
见冯慎动了真火,张作相哪敢松手?一面死死抱住冯慎,一面朝汤玉麟大喊道:“愣着做什么?快去找七哥哪!”
“好!老八你千万撑住,我这就去找老七……”汤玉麟见帐门被堵,便使出蛮劲撞断了对面支帐的木柱。待冯、张二人皆被帐顶压住时,汤玉麟早已从裂口跃出,裹着被子,大呼小叫着跑向张作霖营帐。
听见有动静,将兵们还以是土匪来袭,纷纷挺枪持械地冲了出来。张作霖察觉不对,忙披衣穿鞋,撩起帐帘正要向外走,却与慌里慌张的汤玉麟撞了个满怀。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骂道,“汤二虎,你他娘又闹什么妖蛾子?”
汤玉麟忙道:“那冯三要杀我!老七你管是不管?”
张作霖正要开口,见周围兵士皆在指指点点,不禁大怒道:“都他娘别吵吵!汤二虎你说,冯少侠无缘无故的,为啥要杀你?”
没等汤玉麟开口,边上便有人叫道:“冯老弟绝不会滥杀无辜,定是这厮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
众人寻声望去,原来是霸海双蛟到了。
有张作霖和一帮兄弟撑腰,汤玉麟胆气壮了不少,指着霸海双蛟便骂道:“你们这两个王八犊子知道个屁!做丑事的是他冯三!他那就是想杀人灭口!”
霸海双蛟怒道:“奶奶的!你这蠢汉活腻了吗?竟敢往咱冯老弟身上扣屎盆子!?”
汤玉麟道:“谁扣屎盆子了?他与那姓柳的娘们儿躲在帐中做不要脸的事,恰巧被我和八弟撞见!老子进去时,那骚娘们儿都没来得及穿衣裳哪!对了,那姓田的小丫头好像也看到了,不信你们去问问她啊!”
汤玉麟这话一出,在场将兵哄一下全都炸了锅。
“啊?那冯少侠看着仪表堂堂,想不到竟是这种人!”
“唉,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汤玉麟见状,愈发的添油加醋。“兄弟们,你们是不知道哇!当时冯三跟那骚娘们儿……啧啧!老子才瞧了一眼,都他娘臊得慌……”
汤玉麟正眉飞色舞的说着,眼前突然多了个人影。他定睛一瞧,见是冯慎,吓得急忙躲在张作霖身后。
冯慎冷冷道:“真是‘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我冯三堂堂正正,岂容你这狗淫贼在这里颠倒黑白!?”
汤玉麟兀自不认。“姓冯的!你就是想杀人灭口!”
冯慎手掌一扬,将一条被子扔在地下。“狗淫贼,你还想抵赖吗?孰是孰非,大伙一目了然!”
“什么一目了然?”
汤玉麟光觉着下半身发凉,还没反应过是什么事,人群里便有眼尖的叫了起来:“快看!他没穿裤子!屁股蛋子都露出来啦!哈哈哈……”
冯慎哼道:“这狗淫贼的裤子,还留在原处!现在大伙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黑着脸,一脚踹在汤玉麟身上。“来啊!把这汤二虎给老子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