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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乔五咬牙切齿道:“我已经打听好了,那仇家就躲在奉天城!要不能杀了他,我乔五誓不为人!姑娘、三位好汉,放了我吧!我要去报仇啊!”
说着,乔五眼角含泪,以头杵地,前额撞在砖地发出“咚咚”大响,让人听着都疼。
香瓜本就不是铁石心肠,见乔五额头上都磕出了血,不由得心软。她一跺脚,娇喝道:“够了!你起来吧!”
乔五道:“姑娘的意思……是肯饶过我了吗?”
“唉,俺真是没用。”香瓜轻叹一声,道,“将你这摸包贼放走,也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
乔五举起一掌,正色道:“姑娘放心,我乔五对天发誓,若今后再去偷别人的东西,就让我乱刀分尸、不得好死!”
香瓜哼道:“不用红口白牙的那劳什子毒誓,若起誓真有用,那这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冤死的鬼了!趁俺还没改变主意,你快些滚吧!”
“那好,姑娘、三位好汉,乔五这便告辞了!”乔五向四人抱拳后,转身欲走。
香瓜又道:“等等!”
乔五一怔,“怎么,姑娘这是要变卦吗?”
香瓜没理他,从包袱取出些干粮,连同两锭银子一起抛了过去。“到奉天城还有老远一段路,你先拿着去使吧!”
霸海双蛟笑道:“拿着吧!贼小子,真他奶奶的便宜你了!”
乔五身子一颤,“几位的情义……”
“谁跟你有情义?”香瓜斥道:“给你吃用,是怕你路上再去偷!滚吧,俺不想再看见你!”
“大恩不言谢,告辞!”乔五抹了把脸,消失在暮色之中。
乔五走后,香瓜仍是闷闷不乐,冯慎与霸海双蛟又劝了一阵,这才稍稍平复了些。而后,四人寻至偏房,收拾了处干净的地方过夜。各自安歇,一宿无话。
待到天明,四人简单收拾一下,又踏上了行程。连过了几个镇甸,渐渐的有了些生气。见前面一个村子居户不少,霸海双蛟便想着去雇上辆大车,然而进村找了半天,竟没寻见一头大牲口。一问才知,原来是村里口粮不多,那些牲畜早已被杀来吃了。
无奈之下,四人只得继续步行。接下来的日子里,无外乎打尖补给、晓行夜宿,好在越往西北,人烟便越发的稠密,四人安步当车,也不必去忙投急趁。
又行数日,前方出现了一座历尽沧桑的古城。不消说,这是奉天城到了。
城中车马辐辏,纵横四条井字长街,各抵八个城门。东城二门,名曰“内治”、“抚近”;西城二门,是为“外攘”、“怀远”;南城二门,唤作“天佑”、“德盛”;北城二门,则称“地载”、“福胜”。
与沿途的凋敝景象不同,这奉天城内外,尽是异样的繁华。一入城中,放眼望去皆为各色店铺。然画栋阁楼间,杂混着不少商行、剧院、教堂、照相馆等洋式建筑,颇有些不伦不类。
再穿过几条巷子,饭菜的香味伴着招徕声扑面而来。香瓜使劲地嗅了嗅,笑道:“真香呐,前面定是有好吃的!”
果不其然。一转过巷口,便瞧见道路的两旁,设着数不清的饭铺食摊。鸡鸭鱼肉自是不必提,像什么老边饺子、海城馅儿饼、老满洲的血肠白肉,朝鲜族的打糕冷面,也都是应有尽有。
闻着阵阵香气,霸海双蛟垂涎欲滴。“他奶奶的,这阵子光啃些肉干、馒头,嘴巴里都快淡出鸟来啦。走走走,先找家好馆子,去祭祭那五脏庙再说!”
冯慎点点头,笑道:“就依二位大哥的。”
四人沿街走了一气,寻了处门脸大的酒楼坐下。
还没等跑堂的招呼,霸海双蛟早已拍着桌子大叫道:“好酒好肉赶紧上,要快!要快!”
见他二人生得彪悍,跑堂的哪里敢怠慢?没出片晌,便整治出四盘八碗,连同两坛老酒端了上来。
酒醇菜美,足让人食指大动。四人正吃喝着,对面酒楼上却突然叮咣五四地闹将起来。
一听有动静,食客们“呼啦”全涌到门口朝对面观瞧。掌柜的见状,赶紧上前劝道:“老少爷们儿,咱这奉天城里鱼龙混杂,一天下来哪里不闹点儿事?有什么好瞧的呀?快各自回桌吃着喝着吧。”
食客们哪里肯听?将那掌柜的赶到一边。“去去去,别耽误我们看热闹,又不会少了你的酒钱!”
正推攘着,“啪啪”两声枪响,只听一声惨叫,从对面二楼的窗户里,滚下个汉子来。
食客们全炸了锅。“妈呀!还打上枪了?像是当兵的干仗哪!”
“别瞧啦!傻站在这里等着挨枪子吗?快跑哇……”
也不知是谁带了头,食客们一眨眼跑了个干净。
掌柜的哭丧着脸叫骂道:“一群王八犊子,倒是把账给结了啊……唉,今天的酒菜,算是都喂狗了!”
“你他奶奶的说什么?!”刘占川正要发作,眼珠子却直直冲外。
掌柜的急忙上来赔罪:“爷,我可不是在骂您……”
“别挡着!”刘占川大手一拨,那掌柜的便滚到了一边。“你们快瞧瞧那汉子是谁?”
冯慎等人望去,不禁也愣了。“是乔五?”
乔五身旁,落着一把沾血的尖刀,只见他腿肚子冒血,显然是中枪了,又加上高处摔下,仰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紧接着,对面酒楼里涌出来十几个兵勇,将长枪短械指住了乔五。乔五挣扎了几下,还想去摸刀,却被兵勇一枪托砸在头上。
正当这时,一个小个子捂着肩膀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妈了个巴子的!给我绑啦!”
兵勇们齐应,当即抽了乔五腰带,将他捆了个结实。
乔五拼命反抗着,“姓张的!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看把你能耐的!”那小个子冷哼一声,吩咐手下,“把刺客带走!”
霸海双蛟互视一眼,向冯慎道:“冯老弟,咱们管是不管?”
没等冯慎回话,那掌柜的便惊呼道:“啥玩意儿?你们跟那刺客认识?”
掌柜的这一嗓子喊得太高,被外头听了个一清二楚。乔五扭头一瞧,眼神儿大亮,他见识过冯慎几人的身手,忙大叫道:“好汉救我!乔五大仇未报,死了心不甘哪!”
“还有同伙?”那小个子怒道,“还杵着干啥?都给我围啦!”
兵勇们得令,齐冲进店来。掌柜的和跑堂见势不好,早躲进了后厨,只剩下冯慎四人,还波澜不惊地坐在厅上。
见冯慎尚在自斟自饮,一个兵勇骂道:“少搁这旮瘩整景儿!乖乖让我们绑了!”
乔五哈哈笑道:“就凭你们这几块货,也想抓住他们?”
“埋汰谁呢?”那兵勇照乔五肚子打了一拳后,径直走到冯慎桌前一拍。“都他娘的聋了吗?没听见老子……”
“奶奶的!”刘占川“噌”的站起身,揪着那兵勇的脑袋便按在了桌上。“爷爷还没动手,你们反倒先惹上门了!”
“他娘的!”众兵勇全举起枪来,“要尝尝枪子的滋味吗?!”
香瓜从桌上抓起一把筷子,手腕疾扬数下。“不怕炸膛的话,你们只管开枪就是!”
“炸膛?”众兵勇赶紧掉转枪口。一看之下,皆脸色大变。原来每个人的枪管里,都牢牢地塞着根筷子。
那小个子一指香瓜,“是那丫头搞的鬼!快把枪眼清理出来,拿下这伙贼人!”
事到如今,就算冯慎不想插手也是不行了,他刚喊声“动手”,刘占川便举起所挟持的兵勇,狠狠向其他人砸去。
那兵勇哇哇怪叫着,登时撞翻了几个。冯慎指疾如风,香瓜身轻似燕,众兵勇只觉眼前人影缭乱,便一个接一个地被击晕在地上。霸海双蛟也没闲着,齐齐抢出酒楼,将那小个子与乔五拎了回来。
才一眨眼工夫,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手下便全被制伏,那小个子目瞪口呆,就如同是见了鬼一般。
乔五乐道:“姓张的,老子说什么来着?还想抓他们?哈哈,门儿也没有啊!哎,姑娘、三位好汉,你们谁帮我把腰带解开吧?”
“先绑着吧,俺还没找你算账呢!”香瓜白了他一眼,又指着那小个子道,“这就是你那仇家吗?”
“是!”乔五二目似刀,恨不能在那小个子身上剜下块肉来。“几位快把我放了,让我来宰了他!这王八蛋现在是个大官,别把你们牵扯进来。”
刘占海哼道:“眼下兵也打了,将也抓了,你他奶奶的又来放马后炮了?有能耐刚才别喊救命啊!不过话说回来,他是官又怎么了?嘿嘿,兄弟,死在咱哥俩手上的狗官还少吗?”
“哈哈,大哥说的是!”刘占川盯着那小个子道,“老规矩,你小子先报报你是个什么鸟官吧!”
刘占川虎背熊腰,足足比那小个子高了一个头去,没想到那小个子一点儿没怵,反仰起脸冷冷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这奉天巡防营的前路统领——张作霖!”
这张作霖其貌不扬,气度却是不凡。冯慎见他眉宇含煞,隐约有枭雄之相,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乔五骂道:“姓张的!都死到临头了,你他娘的还瞎神气什么?”
张作霖没理会乔五,眼朝着冯慎等人扫了一圈。“看样子,这浑水几位是要蹚定了?”
“你他奶奶的……”霸海双蛟正要发火,却被冯慎拦住。
冯慎道:“你与乔五之间,虽属恩怨私仇。可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既然被我们遇上了,也不好袖手旁观。”
霸海双蛟道:“冯老弟说的没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姓张的仗着有几条破枪,便想欺负人吗?”
“老子欺负人?”张作霖一指肩膀上的伤口,“他乔五操着刀子来杀我,我不让兄弟们抓他,还要等着他再捅上一刀吗?几位都是是非分明的好汉,你们倒是说说,天底下有没有任打任杀不还手的道理?”
乔五啐道:“姓张的,你怎么不说说老子为啥要取你的狗命?”
张作霖哼道:“你不就想给杜立三报仇吗?杜立三是个胡匪,老子吃的是朝廷的皇粮,把他剿了也是天经地义!”
乔五眼睛里快要眦出血来,“才披了几天官皮,你这王八犊子就忘起本来?!”
“都别吵!”香瓜娇喝一声,“乔五,你先说是怎么回事!”
“行!那我就让姑娘和三位好汉听听!”乔五又道,“姓张的,你原来是做什么的?你他娘的敢说出来吗?”
“那有什么不敢?”张作霖笑道,“我老张出身于绿林响马,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胡子!”
“你认了就好!”乔五转向冯慎等人道,“几位好汉,那天在荒宅中,我曾模仿过一个人说话,叫他大掌盘子……”
刘占海道:“是那个杜老大?”
“对!”乔五点了点头,“他叫杜立三,曾是雄霸那三界沟的大豪杰。我在他手下,坐着第五把交椅。”
香瓜哼道:“第五把交椅?原来你不光会偷东西,还是个土匪小头目!”
冯慎摆了摆手,“让他说下去吧。”
乔五接着道:“两年前,因老母病重瘫痪,家中无人奉养。无奈之下,我只好拔了香头下山,回到庄河老家去照料。”
刘占川点了点头,道:“看不出你这贼小子还挺孝顺。”
乔五道:“要连自己的爹娘都不顾,那还算是个人吗?然正因如此,我才躲过了一劫。几个月前,瘫痪已久的老母病故,我匆匆料理了后事,便打算重回三界沟‘挂柱’。然我们绺子里有个规矩,拔过香的要想再回山寨入伙,得提前跟大掌盘子打声招呼。于是,我便写了封密信,托人带到奉天城的一家裁缝铺去……”
香瓜奇道:“你送信不去三界沟,到裁缝铺做什么?”
乔五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家裁缝铺的掌柜,是我们安插在奉天的眼线。又等了一阵子,那送信人却将密信原封不动地捎了回来。当时我感觉到不对劲儿,忙问起原因。那送信的说,那裁缝铺暗通三界沟的土匪,已被官军查封了,并且那土匪头子杜立三和手下一帮弟兄,也早让他姓张的尽数害死……你们说,我杜老大与那几百条弟兄的性命,该不该找这姓张的讨?!”
张作霖道:“我既然从戎投军,就该保境安民,为地方百姓除去匪患,也是理所应当!”
“呸!”乔五怒道,“姓张的,你他娘嘴上说的好听!你可别忘记了,杜老大曾是你结义的大哥!”
霸海双蛟一怔,“怎么?他俩还拜过把子?奶奶的,你这姓张的不讲义气,真是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乔五忿道:“他不要脸的地方多了!他姓张的若是真刀真枪地去火并,那倒也没什么。可他偏偏要使那下三滥的伎俩,打着招安的旗号,诓我们杜老大去新民府赴宴。因是结义兄弟,杜老大压根儿就没怀疑过他……唉,可怜我们杜老大刚到了宴席上,便被他暗派的杀手砍去了头颅!”
“他奶奶的!”霸海双蛟义愤填膺,“姓张的,咱哥俩生平最恨那种背信弃义的鸟人!说吧,你想怎么死?”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俩知道个屁!”张作霖把桌子一拍,喝道,“他杜立三不仁,就别怪我张作霖不义!受招安的胡子不少,为啥老子偏偏要杀他?还不是因为他吃里扒外,去勾结洋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乔五火冒三丈,“整个东三省,谁不知我们杜老大的外号叫‘包打洋人’?”
张作霖冷笑道:“他叫‘包打洋人’是不假,可惜他只打俄国佬!”
乔五道:“那……那又怎么样?俄国佬不是洋人吗?”
张作霖两眼一瞪,“杜立三专门跟俄国佬作对的原因,那些无知百姓是不知道,可你乔五,难道也不清楚吗?”
乔五有些吞吐起来:“杜老大他……他……”
霸海双蛟急道:“他什么?贼小子你怎么结巴了?”
“他没脸讲,那我就替他说吧!”张作霖道,“杜立三打俄国人,其实是在给东洋鬼子卖命!日本人给他枪支、许他地盘,他便投靠小日本当汉奸!俄国人不是玩意儿,可那东洋人就是好东西了?当时老子劝过他多少回,可他就是不听!妈了个巴子的!乔五你自己说,你们杜老大算不算勾结洋人?老子冤枉他了没?!”
霸海双蛟齐向乔五问道:“这姓张的说的是真的?”
乔五没作声,算是默认。
霸海双蛟数落道:“你这贼小子还报个屁仇!与东洋人勾结的下贱胚子,咱哥俩撞见了也得宰了他!”
张作霖向霸海双蛟一拱手,“还是这两位好汉识大体!行了,反正现在都讲清楚了,方才的事嘛,就当是场误会,我与几位算是不打不成交,只要把这乔五交在我手上,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冯慎道:“且不论孰是孰非,有道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在下虽然不才,却想给二位当个‘和事佬’!”
张作霖看着冯慎,冷眼道:“怎么个‘和’法,不妨说来听听。”
冯慎道:“依在下看来,乔五为旧主复仇,无非是出于义愤,没失那丈夫行径。所以请张统领高抬贵手,不要再去难为他;至于乔五嘛,则不得再向张统领行刺,你二人的宿仇旧恨,从此两清……”
没等冯慎说完,乔五已高喊起来:“血仇不共戴天!但凡我乔五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取那姓张的狗命!”
“几位听到了没?”张作霖道,“不是我老张不给你们面子,是他乔五逼我太甚!好!既然如此,那我老张也半步不让!哼哼,自古水火不相容、官匪不两立!今日就算你们说下大天来,这乔五我也是非带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