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海双蛟怒道:“姓张的,我冯老弟好言相劝,你当还真是跟你商量呢?再敢抖搂官威,咱哥俩送你去见阎王爷!”
张作霖道:“当我老张是吓大的吗?反正马耳山那股绺子剿不了,我老张的脑袋也保不住了。早死晚死都一样,妈了个巴子的!有种你们就弄死我!”
“那爷爷就成全你!”刘占川抡起拳头,狠狠砸向了张作霖。
铁拳如钵,眼见便要砸中张作霖的太阳穴,冯慎手臂一挥,将刘占川的拳头生生带偏。
这一拳虽然放空,可被拳风擦过,张作霖也觉腮帮子生疼。他心里清楚,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若挨实了刘占川那一拳头,他现今必是脑瓜迸裂、扑地而亡。想到这里,张作霖不免有些后怕,只是强咬着牙,不使自己露怯。
刘占川忿忿不平道:“冯老弟!你拦着我做什么?”
“容小弟再问他几句。”冯慎转向张作霖道:“张统领,方才在下听你的话中,似乎有难言之隐。”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唉!岂止是难言之隐?于我老张,可谓是性命之忧啊!”
冯慎又问道:“是与剿匪有关?张统领不妨详细说说。”
“那好吧……这通苦水,跟谁也是诉。”张作霖点了点头,道,“在这奉天城八十里外,有个马耳山。山上有股绺子,挑头的叫什么石敢当。最近见他们闹得太猖狂,官军便去围剿了几回,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上头见状,便把我老张调了过来。也怪我目空一切,还没开打,便拍着胸脯保证说定要将土匪十日内肃清。唉……没曾想那石敢当好像懂些兵法,与他们一接仗,弟兄们便吃了大亏,扔下上百具尸首,狼狈逃回了奉天城。总督锡良大人得知这事,大为光火,把我叫去臭骂一通后,又下了最后通牒,说半个月后若还拿不下马耳山,就将我老张按军法处治。这不,今天我刚从总督府出来,寻思和手下喝个闷酒解解愁,就遇上他乔五过来行刺……妈了个巴子的!你们说,我他娘的怎么这么命苦啊?”
“原来是这样。”冯慎稍加思索,又道,“对于那行军布阵之法,在下略知一二。如蒙不弃,或可助你在时限之内,剿灭那股土匪!”
张作霖心中一动,大喜道:“少侠,你所言当真?”
冯慎淡笑道:“千真万确!”
香瓜道:“冯大哥,咱们凭什么要帮他?”
霸海双蛟也道:“是啊冯老弟,犯不上为了一个狗官,就与那绿林结怨啊!”
冯慎摆了摆手,“你们不必多言,我自有用意。”
张作霖见状,赶紧道:“我明白了!说吧冯少侠,你有什么条件?”
“很简单!”冯慎一指乔五,“待事成之后,还请张统领放过他!”

第三章 虎麟臣相

听了冯慎所提出的条件后,张作霖竟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简单?冯少侠,该不是我老张听错了吧?”
冯慎微微一笑,道:“貌似张统领还没到耳背的年纪。”
张作霖猛地将大腿一拍。“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妈了个巴子的,只要能拿下马耳山,别说他一个乔五,十个我都肯放!”
“爽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对于冯慎此举,非但香瓜与霸海双蛟大为不解,就连乔五也有些不明所以。怔了片刻,乔五便高喊道:“我乔五这条命,哪用得着他姓张的来饶?冯少侠,你若真想帮我,只需给我解了绳子,让我与那姓张的拼个你死我活!”
张作霖瞧了瞧乔五,也向冯慎道:“冯少侠,乔五这厮说的倒是没错。眼下我受制于你,你要想救他,那是轻而易举。何须再绕个大弯子,与我谈什么条件?”
冯慎笑道:“哈哈哈,张统领不必多心。我等无端被卷入这场恩怨中,也算是与你们有缘。既是有缘,那便不可置若罔闻。在下敬张统领是个人物,也惜他乔五是条血性汉子,所以惺惺相惜,不愿见到你二人闹个两败俱伤。”
“冯少侠急公好义,我老张足感大德……”张作霖说着,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兵勇,“可我这些手下……”
冯慎道:“之后在下自会解其穴道,让他们随张统领离开。”
乔五急道:“冯少侠,姓张的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你可千万别上他的恶当啊!前脚放走了他,他后脚便会带着更多的兵过来寻仇!”
张作霖骂道:“老子还指着冯少侠帮忙剿匪呢!寻你妈了个巴子的仇!对了,冯少侠,这乔五如何区处?请你划下个道来吧!”
冯慎道:“乔五兄弟就先让张统领带去……”
“什么?!”乔五大惊失色,“冯少侠,说了半天,你还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我落在他姓张的手里,还能有个好吗?”
“放心吧!”冯慎拍了拍乔五肩膀,向张作霖道,“张统领,你将乔兄弟带去后,要为他治伤,不得打骂!”
张作霖哼道:“行!我把他当大爷一样,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过有一点,我得派人把他给看起来,不然他还会找我动刀子。”
冯慎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此期间,乔五兄弟要有什么不测,在下唯你张统领是问!”
张作霖道:“行行行,我都记下了……”
见张作霖有些心不在焉,冯慎暗运内力,举掌在桌上一击。只听“哗啦”一声,厚实的桌面已是四分五裂。“劝张统领还是在意些,食言而肥者,有如此桌!在下言出必践,不怕你躲在千军万马中,更不怕你逃到天涯海角外!”
张作霖见惯了腥风血雨,可看到冯慎眼中流露出的杀意时,却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打个激灵,忙肃然拱手道:“冯少侠放心,你的吩咐,我老张无有不遵!”
“如此甚好。”冯慎目中精光一敛,身形绕屋疾动,须臾工夫,便将地上兵勇的穴道逐一解开。
那些兵勇陆续醒来后,叫骂着又要摸枪,张作霖见状,赶紧上前喝止。
稳住了手下,张作霖又道:“冯少侠既应了助我剿匪,不知何时肯动身?”
冯慎道:“宜早不宜迟,不如就于明日启程!”
张作霖道:“我们的营房,现驻扎在怀远门外西窑坑,那咱们现在就一同前往?”
冯慎道:“请张统领先行,稍后我们自会过去。”
“好!”张作霖道,“那我先回营准备一番,哦,还不知冯少侠大名……”
冯慎道:“在下冯三。”
张作霖又指着霸海双蛟道:“那这两位好汉是?”
冯慎道:“那都是在下的义兄,名字分别是刘大龙、刘二龙。”
张作霖皱了皱眉头,转向香瓜道:“姑娘又该如何称呼?”
香瓜爱搭不理道:“这还用问吗?田四瓜!”
听到这里,张作霖知他四人不肯以真名相告,遂哈哈一笑。“那好吧,今夜我于营中备下薄酒,敬候几位的大驾光临!”
冯慎笑道:“届时定会去叨扰。”
乔五大叫道:“冯少侠,你们别信他!这姓张的要摆鸿门宴啊!”
“老子还要摆绿门宴呢!”张作霖拽过一个兵勇,指着乔五道,“这小子腿上中了枪,待会儿你背着他走!”
那兵勇依言,将乔五负在背后。
见乔五还在挣扎,冯慎宽慰道:“乔兄弟若信得过在下,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乔五看冯慎许久,这才使劲地点了点头。“好,我信你!”
张作霖向冯慎等人团团一揖,“诸位,今晚不见不散,没什么事的话,我老张就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
待张作霖走后,香瓜噘起了嘴巴。“冯大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霸海双蛟也道:“是啊冯老弟,这事说到底,跟咱们没啥关系,为何你偏要大包大揽?”
“一半是道义,一半出于私心!”冯慎说着,向四下一望,“这里不是说话处,先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刘占海会意,向后厨叫道:“还有喘气的没?快些滚出来!”
半天工夫,那掌柜的与跑堂哆里哆嗦地走上前来。“几位好汉……有什么吩咐?”
刘占海问道:“你这里有客房没有?”
“有有有”,掌柜的慌不迭地点头,“小店楼下打尖,楼上住宿……”
“找间干净的,咱们要歇脚!”刘占海说着,掏出一锭大银抛去。“酒钱和房钱都在里面了,剩下的,算是赔你打坏了的桌椅!”
“多谢好汉,多谢好汉……”掌柜的一推小跑堂,“还不赶紧去招呼?去找间最宽敞的,好水好茶伺候着。”
“是是,”跑堂的忙哈腰点头,“三位好汉爷、这位姑奶奶,都楼上请吧。”
四人上楼入房后,便打发跑堂的离开。
霸海双蛟大马金刀的往桌前一坐,“冯老弟,这会没闲杂人了,你说说吧!”
“好。”冯慎点点头,道,“那乔五虽是窃贼,但他甘冒大险,舍命为义兄复仇,单凭着这一点,我也不能眼睁睁见他送命。”
香瓜道:“俺还是不懂。冯大哥,你要救乔五,直接放了他不就行了吗?”
冯慎道:“方才你们也瞧见了。当时要放了乔五,他必会找张作霖拼命。毕竟张作霖是巡防营的统领,若真被乔五所杀,军中定会追查凶手,到时候我们也难逃干系。”
刘占海嘬了嘬后槽牙,“冯老弟你……唉!”
冯慎道:“占海大哥有话,只管讲出来好了。”
“那我就直说了!”刘占海道,“我说冯老弟,你现在……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怕得罪这个、得罪那个,原来的你,可不是这样啊!”
“没错!”刘占川道,“冯老弟,莫说他一个巡防营统领,就算是东三省总督又如何?一刀宰了,打出这奉天城去,谁能拦得住咱们?”
冯慎哈哈笑道:“两位大哥的意思我懂。诚如你们所说,就算在这城中闹个地覆天翻,咱们想要脱身亦是不难。然两位大哥可别忘了,到奉天是有正事要办,若大动干戈引得满城风雨,我们便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处处受制,岂不是因小而失大了?”
刘占川道:“冯老弟,你给咱透个实底,你和香瓜妹子要办的大事,究竟是什么?”
冯慎与香瓜互视一眼,踟蹰道:“这个……”
刘占海见状,道:“冯老弟也不必为难,咱哥俩信得过你,你既不愿讲,只当咱没问就是。”
冯慎叹道:“生死之交,理应肝胆相照。罢了,我也不瞒两位大哥了。此来奉天,是为了寻访那满清龙脉的下落!”
“满清龙脉?”霸海双蛟一怔,“那是个什么?”
香瓜道:“你俩也别瞎打听了,俺和冯大哥要是知道,还用得着现来奉天找吗?对了,俺大师父说这事至关紧要,你俩可不能出去乱说!”
霸海双蛟道:“这话说的!咱哥俩是那嚼舌的人吗?”
“你俩都是烂酒鬼,几斤猫尿灌下去,谁知道会怎样?”香瓜哼了一声,又向冯慎道,“冯大哥,你说的道义俺算听明白了,可私心又是什么?难道你跟马耳山的那伙土匪有什么旧仇?”
冯慎道:“我初来奉天,连马耳山都是头一回听说,又怎会与那里的匪人有过节?无非是借剿匪之机,演练一下三师父所授的那些兵法。运筹帷幄,不能光纸上谈兵,难得有这样的阵仗,错过岂不可惜?”
霸海双蛟恍然道:“冯老弟呀,还是你想得长远啊!”
冯慎笑道:“总之,那匪患一除,附近的百姓即可安居乐业,乔、张的恩怨也可化解,对咱们而言,亦是大有裨益。于公于私,都是桩美事,所以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错!不错!”霸海双蛟面有愧色,“唉,冯老弟,之前咱哥俩还嫌你胆小怕事,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两位大哥这样就见外了,不提那些了,咱们稍事休整,傍晚就去西窑坑赴宴。”
“行,反正是那姓张的请客,咱哥俩去把他那里的好酒,全喝它个坛底朝天!”
“俺就说你俩是烂酒鬼吧?一听到有酒喝,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哼,跟那臭穷酸一个德性!”
“香瓜妹子,你这不是挖苦人吗?就咱哥俩这点儿量,怎能与花先生比?他要是来,怕这整个奉天城的酒窖都能被他喝干了,哈哈哈哈……”
四人说笑一气,又在房中饮茶小憩,直至暮色低垂,这才下楼前往那怀远门外。
出了城门,是一片荒兮兮的洼地。又行了半炷香的光景,前方出现了一个高墙大院,院内灯火通明,周围驻扎着一排接一排的行军帐。不用说,这是张作霖的营房到了。
还没等四人进院,张作霖已带着兵弁迎了出来。“哎呀呀,几位总算是到了,方才我左等右等都没见人影,还当你们不来了呢。”
冯慎笑道:“既然应了,岂有不来之理?张统领,乔五兄弟可曾安顿妥当了?”
张作霖道:“已让大夫替他包扎了伤处,眼下正在院中厢房内歇着。冯少侠若不放心的话,我这便带你去瞧瞧?”
冯慎摆手道:“既然歇下了,就先不去打扰他了。”
张作霖道:“好,那就请冯少侠入厅说话吧。哦,田姑娘、两位好汉,里面请!”
一行人进院后,厅上又有两名将官模样的迎出门来。当头一人见到冯慎后,笑嘻嘻道:“雨亭啊,这便是你说的冯少侠吧?幸会!幸会!”
冯慎一拱手,“不敢当!”
香瓜“扑哧”一笑,向张作霖道:“雨亭?你瞧着也不像识文断字的,怎么还有个这样文绉绉的名字?”
“哈哈哈,”张作霖笑道,“雨亭是我老张的表字,老张我没怎么念过书,那只有取个文绉绉的字来找补了。来来来,我替几位相互引见一下。”
说着,张作霖便指着二将开始介绍。原来那年长些的,名叫孙烈臣,现任巡防营前路帮统;而那年轻的,唤作张作相,是骑兵一营的管带。
众人正客套着,张作霖突然道:“咦?五哥呢?”
张作相朝厅上努了努嘴,“那不是?早在里头吃上了,劝都劝不住……”
冯慎顺势望去,只见一个五大三粗汉子,举着只猪蹄正啃得欢。
“妈了个巴子的!”张作霖的脸“唰”就黑了,“汤二虎!你他娘的给我滚出来!”
“干啥老七?”那汉子将猪蹄一扔,抹着油嘴走了出来。“老子不就吃你块肉吗?你瞎咋呼啥?”
孙烈臣皱起眉头,“五哥,你就少说几句吧!有贵客在……”
“贵客?”那汉子向冯慎等人打量一眼,“老七,这几个就是你说的高人?老子瞧着也没什么斤两啊!”
霸海双蛟怒道:“他奶奶的,爷爷们有多少斤两,你这蠢汉过来试试就知道了!”
“他娘的,试试就试试!”那汉子一撩衣裳,就想去拔腰里别着的短枪。
“汤二虎!”张作霖一个箭步抢上前,声色俱厉道,“你他娘的若敢拔出那枪,就别怪老子不念兄弟情分!”
那汉子犹豫半天,终于将手掌从枪匣上移开。“行,老七,这次瞧在你的面子上……”
“什么叫瞧在我面子上?知道吗?老子这算是救了你!”张作霖吼完,推着那汉子便轰。“赶紧走!不用你作陪了!妈了个巴子的,净他娘的给老子惹事!”
那汉子向霸海双蛟狠狠瞪了一眼,便气呼呼的出了院。
孙烈臣拭了拭额头冷汗,朝冯慎等人道:“见笑了,我们这位五哥是浑人一个,几位别跟他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