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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四掌一接,冯慎竟被推得接连倒退了数步,他赶紧撤力急纵,跃至那相扑手身后。“好大的蛮力!”
同时,另一个相扑手也冲到近前,挥舞着双臂,朝着香瓜抱去。香瓜身子一转,灵巧地闪开,随即绕到他身后,一掌击在他的背心。
然那相扑手皮糙肉厚,身上又是油腻不堪,香瓜手掌方触,便被那油汗滑开。
“哎呀!黏糊糊的脏死人了!”香瓜匆匆收掌,急忙将手在衣服上揩净。
两名相扑手见一击不中,气得“哇哇”怪叫,脚掌一跺,复向冯慎与香瓜扑来。这相扑手的招数看似蠢笨,但仍有些技巧包含在其中。像什么“寄切”、“钓出”、“突张”、“控手”,只要能捉住对手,便可出奇制胜。
冯慎瞅个空隙,游身一拳,正中一名相扑手的小腹。若换作二下旁人,早已是扑地而倒。谁知那相扑手的肚皮猛得一吸,居然将冯慎的拳头夹住。
拳头被夹,冯慎抽也未抽,反增了一分内劲,又向前冲顶。那相扑手一个踉跄,被击退两步,可看起来仍旧无甚大碍,似乎冯慎的打去拳力,俱为肚皮上的那层厚脂化去。
那相扑手肚皮一抖,又低头撞将过来,冯慎不欲硬接,忙朝一旁后跃。另一名相扑手原在对付香瓜,可眼角一瞥,便发觉冯慎背向跃来。他想也未想,双手齐伸,抓着冯慎的衣领、腰带,便举过了头顶。
“冯大哥!”香瓜大惊,急急上前救护。可没等近身,那相扑手便大喝一声,已将冯慎头下脚上地摔向地面。
眼瞅着头顶就要触地,冯慎双腿一弯,紧紧缠住了那相扑手的脖颈,而后腰腹一摆,挥肘猛击他的侧膝。受此撞击,那相扑手脚下陡然一滞,冯慎趁机挣开,翻身落地。
甫一脱困,冯慎便单手撑立、屈膝疾旋,膝头挟起一股劲风,狠狠地撞向那相扑手腿弯。
接连遭了重创,那条伤腿再也无力支撑那庞大的身躯,只见那相扑手晃了几晃,便轰然斜倒在地上。
见同伴倒地,剩下那相扑手赶紧攻上前来。香瓜瞅准机会,袖口忽扬,一支短镖直直飞出,扎在了那相扑手的光脚背上。
脚上剧痛钻心,那相扑手疼得“嗷嗷”直叫,方抱起伤脚,便被冯慎扯着手腕绕圈一拉。那相扑手一脚抬、一脚支,身子登时转了起来。冯慎越绕越快,那相扑手便越转越快,肥膘臃肉齐齐甩开,像个白色的大陀螺般,煞是好看。
等转得差不多了,冯慎瞧好位置,抬掌推出。那相扑手身子一偏,向之前倒地的相扑手重重压去。
相扑手的体沉,皆达数百斤之重。如此一来,下面那个两眼一翻,即刻昏死过去;上面那个也口吐白沫,已然人事不省。
冯慎与香瓜不再理会那两名相扑手,双双一跃,进入了那厅上。那二毛子大惊,向着后堂又急叫了数下,只听“踢踏踢踏”几声响,一名脚穿木屐、怀抱倭刀的武士便慢慢走了出来。
这武士,乃是东洋剑术直心影流的嫡传。因在本国与强手对决无一落败,这才由军部调来奉天,打算日后委以重任。
见他目闪精光,冯慎也知其是个好手,故而稳立原地,按兵未动。
那武士朝着二人打量数下,轻蔑地笑了笑,先是大大咧咧地将木屐脱下摆好,又伸出手指勾了几勾。
瞧他一副傲慢的样子,香瓜不禁来气。“你这东洋鬼子瞎神气什么?看俺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那二毛子叫道:“小丫头少要胡吹大气!这位田谷先生,可是那大日本第一剑豪!”
香瓜怒道:“他要算第一剑豪,那俺就是剑豪的姑奶奶!”
冯慎道:“香瓜,不需与他们多费口舌。那生于弹丸小国之人,有如井底之蛙,没见过什么世面,也就不知那天高地厚。”
“对!”香瓜道,“那俺就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你且退在一边,我来会会他!”冯慎说完,向那二毛子道,“你告诉他,他那把倭刀,最好还是别拔出来!”
那二毛子不知冯慎何意,只有照实译给田谷。田谷闻言也是一愣,继而哈哈狂笑。笑毕,田谷手指冯慎,呜哇喊了一通。
冯慎眉头一皱,问那二毛子道:“他说什么?”
二毛子狗仗人势,也笑道:“田谷先生说了,叫你别怕,他的刀很快,一刀挥下去,保准让你还没试着疼,就一命呜呼啦!”
“他想要挥刀斩人,那也得等能拔出刀来再说!”冯慎微微笑罢,突然跃向田谷。
那田谷反应也当真迅速,双腿一前一后,急打个弓步,左拇指在刀镡上一弹,右手猛地抓握住刀柄就要拔出。
这一招,唤作“居合术”,是那田谷赖以成名的绝技。居合讲究瞬间拔刀平削,从而给敌手致命一斩。
不想那倭刀刚拔出一截,冯慎便抬指朝那柄头上一弹。田谷只觉手掌一震,那才露出几寸来的刀身,登时缩回了刀鞘之中。
田谷一怔,力运掌间,打算重新去拔。冯慎出指如风,复在那柄头上弹击。田谷连拔了几下,冯慎便连弹了几下,数合下来,田谷虽奋力拼躲,但那长长刀身,依旧好端端地收在那鞘中。
见冯慎戏耍田谷,香瓜乐得咯咯直笑,一面捏鼻刮脸,一面向田谷叫道:“敢情你这大剑豪连刀都拔不出呀?快别拿刀啦,以后去找根烧火棍玩儿吧,哈哈哈……”
田谷虽听不懂香瓜在说什么,但也知道她是在笑话自己,不由得恼羞成怒。他急急往后退了几步,身子一扭,将刀柄冲后。左手在刀鞘上狠狠一抹,那鞘口便唰的脱锷离柄。
这一下迅捷无比,非但能让寒锋出鞘,并且还能使飞鞘击敌。然而他快,冯慎却比他更快,眼见那倭刀的长刃已露出了十之八九,冯慎扬足一踢,正中鞘底。那刀鞘猛然一顿,疾疾向吞口回套而去,“啪”的一声,又是严丝合缝。
田谷掌心酸麻,险些被挤了手指。见冯慎满脸戏谑,更是气极败坏。他自成名后,哪里遇上过这般窘状?越想越气,越想越急,遂大吼一声,握住那刀柄狠命一旋,将那刀鞘生生从内绞碎。
刀鞘一破,碎片迸得四处都是。一待倭刀出匣,田谷即刻双手持握,使出周身全力一扬,便要朝着冯慎头顶劈斩下来。
冯慎双足轮番一挑,地上两块鞘片就“嗖嗖”飞向田谷腋下要穴。那田谷只觉一阵气窒,两条手臂便顿时僵住,再也挥不下半分。
田谷双臂虽僵,然那柄倭刀尚直握在手中。
冯慎见状,缓缓抽出了背后的遏必隆刀。“我警告过你,最好不要拔出那把倭刀。你既不听劝,那也怪我不得了!”
说完,冯慎便挥刀向那倭刀上砍去。田谷那倭刀,虽是东洋名匠铸成的利刃,可在冯慎这把削铁如泥的神锋面前,却与那废铜烂铁无异。几道寒光过后,又是几声坠响,那倭刀的刀身,已落在地上断成数段,仅剩下一个刀柄,还被那田谷牢牢握在手中。
冯慎抬脚一踹,田谷便直挺挺地仰向那二毛子脚边。
“啊呀!田谷先生!田谷先生!”那二毛子一面急唤,一面慌手慌脚地拖着那田谷便向后边逃去。那田谷虽倒在地上,双手却依然保持着握刀的姿势,看上去十分滑稽。
见这二人屁滚尿流,香瓜雀跃欢呼。“冯大哥,别光你自己斗得过瘾,俺也想闹个痛快啊!”
“好!”冯慎将遏必隆刀一亮,“反正这奉天之事已毕,大闹一场也是无妨!”
话音甫定,那赤井正雄便带着一伙忍者走了出来。赤井正雄环视一遭,操着生硬的汉话抚掌道:“好好好,能连败我三名高手,你们果真是非常了得啊!”
观他言语举止,冯慎已知其为此间头目,遂将头一昂,傲然道:“收拾那些杂碎,又不费吹灰之力,用不着你来大放谀词!”
赤井正雄脸色一变,怒道:“好狂妄的小子!”
“还嫌俺冯大哥狂妄?那就让你瞧瞧更狂妄的丫头吧!”香瓜按捺不住,挺身出招,直取那赤井正雄。
赤井正雄身后的忍者见状,齐齐上前抵挡。香瓜拳掌变幻,有如迅雷闪电;诸忍手脚并护,守御得密不透风。
佯攻了一阵,香瓜突然收招,跃回冯慎身边。“冯大哥,错不了!这些忍者的打法,跟那天追踪咱们的那两人是一路的!”
冯慎点点头,向那赤井正雄道:“看来你的手下是抓错了人!”
赤井正雄道:“不错,手下人办事不力,确是错抓了一男一女。不过也巧,反将你们那二位朋友引了过来。用你们的话说,也算是‘歪打正着’吧。要不然,你们两个又岂会不请自到?”
冯慎道:“说吧,你盯上我们,是想做什么?”
赤井正雄道:“没什么,就是想跟二位切磋一下。”
冯慎知道这话不尽不实,遂道:“我也不管你们有什么阴谋诡计,速将我那两位朋友和那一男一女放了!若是不然,你这间武馆,哼哼,怕是要保不住了!”
“哦?我倒是想看看,这弘武道场是怎么个保不住法!”赤井正雄说着,以东洋话高声喝令。
那些忍者“哗”一声散开,有的将二人死死围住,有的蹿上房梁。剩下的浪人见到这架势,纷纷将门窗关死,把定了各处出入口。
那赤井正雄笑道:“既然二位来自投罗网,那就别怪我们群起而攻之了!”
“不打紧!”冯慎亦笑道,“那种无能的狗才,本就喜欢仗势欺人!”
“八嘎!”赤井正雄气得脸色铁青,手臂一抬,又狠狠地挥下。
众忍一见这手势,皆从怀中掏出各种忍镖,又抛又抹,接连不绝地向着冯慎与香瓜掷去。
冯慎将遏必隆刀一抡,舞得有如行云流水,刀光闪成一团白幕,顿时把身旁的香瓜也罩护在其中。忍镖被宝刀一挡,不断地坠落在地。香瓜趁此工夫,双手在腰间配袋中一插,待再伸出来时,掌上便多了一副鳞环银丝的手套。
这副手套轻便坚韧,本是花无声所有,临别时赠给了香瓜。香瓜平日里虽带于身边,但轻易不常使用。此时唯恐那忍镖淬过剧毒,这才取出戴上。
见香瓜手套戴好,冯慎便道:“我去对付那头目,其余的交给你了!”
“放心吧冯大哥!都包在俺身上!”香瓜说完,伸手疾抓几下,数枚打来的忍镖便被握在掌中。
冯慎将刀式忽的一收,不再理会那四面八方打来的忍镖,径自向那赤井正雄所在的位置走去。
诸忍皆惊,手上连连运劲儿,将更多的忍镖扔出,劈头盖脸的射向冯慎的胸前、背后。
未等这波忍镖袭至,香瓜东一晃、西一斜,身子似游鱼一般,举手投足间,便将射往冯慎的暗器尽数截下。
诸忍哪肯罢休?直将那忍镖打得一波接着一波,香瓜始终护在冯慎身侧,不逾数尺,再见有忍镖袭到,就随接随抛,分各处反射向诸忍。
然香瓜在匆忙接发中,不及瞄准要害。纵使如此,也有不少忍者中镖负伤。或钉在了肩头,或被扎入腿脚,身上一受创,手上更是失了准头,打出的忍镖自然也就乱飞乱撞。可怜梁上一名忍者方被香瓜打落,还没等身子坠地,便听“噗噗”几声响,屁股上已挨了同伙数镖。
余下的忍者要么是忍镖射罄,要么就是受伤失了还手之力,见冯慎提刀步步逼来,赤井正雄忙抽出防身的忍刀,当先朝冯慎刺去。
冯慎横刀一架,立马将那刀尖挡下。岂料赤井正雄一刀刺出后,却把手掌松开,那忍刀便疾疾下坠。乍见这般奇怪的招式,冯慎微微一愣,赤井正雄借机一探,左手顺着刀背去抓冯慎手腕,右手在底下一抄,复将忍刀接稳,又向着冯慎胸肋戳捅而去。
变生陡然,冯慎急退半步,右腕骤翻,将刃口冲下一划,“呛啷”一声斫在了那忍刀上,同时也避开了赤井正雄左手的抓击。
那忍刀被砍,霎时断为两截,赤井正雄想也未想,当即将手中残刀一掷,紧接着高身起跃,抢过崩飞在空中的断刃,又是狠狠一甩。
经他这一掷一甩,那残刀、断刃便一先一后地朝冯慎射去。冯慎挥刀急荡了两下,将残刀断刃震开,再要进招时,赤井正雄却倒翻了几个跟斗,远远地避在一旁。
赤井正雄手指那遏必隆刀,大叫道:“你仗着宝刀锋利,算不得英雄好汉!”
冯慎哼道:“凭你也配与我谈什么英雄好汉?在尔等倭贼面前,唯有扬刀立威!”
赤井正雄一面继续叫骂,一面暗踏迷步,突然从袖口中打出数枚铁菱。
趁冯慎拨打之际,赤井正雄弓身一弹,直蹿向冯慎怀中,打算使一招“无刀取”,夺下那柄遏必隆刀。
这东洋的“无刀取”,类似中土的“空手入白刃”。一见赤井正雄出手动作,冯慎便猜到了他的图谋。
“不自量力!”冯慎说完,将遏必隆刀换交左手,右掌忽翻忽转,以擒拿手法迎向赤井正雄。
赤井正雄精通东洋柔术,忙变换套路与冯慎贴身近搏。二人皆是以快打快,招式也是一下更比一下凌厉。
双方你攻我抢,须臾之间,便拆挡了数合。见赤井正雄忽露个破绽,冯慎便一掌直击,未等掌缘拍至,赤井正雄突然扭身疾侧,反肘锁住了冯慎右臂。
见诡计得逞,赤井正雄不禁大喜,正欲发力绞断冯慎臂骨,脖颈间却猛然一凉。
赤井正雄赶紧扭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原来他只顾着锁拿冯慎右臂,却忘了那遏必隆刀,依旧握于冯慎左手之中。
被那利刃一逼,赤井正雄不由得撤手后退,还没退上半步,背心又是一紧,眼角余光一瞥,却见香瓜堵在了身后。
香瓜握着支忍镖,柳眉倒竖。“再动上一动,立马扎你一个窟窿!”
冯慎将刃口一移。“知趣的,就赶紧放人!”
香瓜也持镖一顶。“听不到俺冯大哥的话吗?快放人!”
前有寒锋架喉,后有尖镖抵背,赤井正雄哪怕再不甘心,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长叹一声,缓缓垂下了双手。“去,将那四个人带过来!”
那二毛子原哆里哆嗦地缩在厅角,闻听赤井正雄下令,忙从地上撑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转下厅去。
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后面便传来了霸海双蛟的叫骂声:
“你们东洋鬼子真他娘的下三滥!有种放开爷爷,瞧爷爷不把你们这群王八蛋捶成肉酱稀泥!”
“捶成肉酱稀泥还不算,再他奶奶的拿去喂狗!呸!恐怕那狗都嫌臭不肯吃……”
香瓜朝冯慎笑了笑,“看来大龙和二龙没啥大事,光听那大嗓门儿吧,就知道他俩精神头还挺足的。”
冯慎点点头,“只要没事就好!”
二人说话间,那叫骂声由远及近。不多会儿,那二毛子便与数名武士押着四人回到了厅上,霸海双蛟也正在其间。
一见冯慎与香瓜,霸海双蛟乐得哇哇大叫:“冯老弟!香瓜妹子!这破地方已被你们砸了呀?哈哈哈!快快快,快给咱哥俩解开绳子,咱再一起动手,连这房子也给他拆个稀巴烂哪!”
冯慎笑了笑,正要开口,目光却直直盯着那一男一女。“唐兄?唐姑娘?怎么会是你们?”
“冯兄弟?”那男的头一抬,也是满脸惊喜,无奈双臂被缚,只能用肩头撞了撞身旁女子。“阿淇,你快看他是谁?”
那女子仰起脸,果然是唐子淇模样,她眼圈一红,一句“冯慎”还没叫出来,已然被香瓜抱住。
“唐姐姐!”香瓜喜不自胜,“这都多少年没见啦?你还记得俺吗?俺是香瓜啊!”
霸海双蛟对视一眼,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香瓜妹子,怎么……怎么你们都是认识的?”
“当然认识啦!”香瓜笑道:“唐大哥、唐姐姐,想不到能在这种地方遇上你们!”
唐子浚苦笑一声,“只是我们兄妹眼下这副模样,倒是让田姑娘见笑了。”
冯慎正持刀挟着赤井正雄,一时无法分身,忙道:“香瓜,别光顾着高兴,先为唐兄和唐姑娘解了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