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姨太太淫心上来,哪里肯依?追着花无声左扑右抱。
正在花无声手忙脚乱时,甲板上突然闯来一人。那姨太太见状,慌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那人正是家丁打扮的汉子,一见那姨太太,请安道:“原来四姨太在这里,周老爷喝多了,正在拍着桌子找你呢……”
“这催命的老东西,一刻也不让老娘消停……”那姨太太嘟囔一句,向那汉子道,“行了行了,我这便过去!”
那汉子一侧身,“四姨太请!”
“哼!”那姨太太又朝花无声挤挤眼,这才扭着屁股去了。
花无声打了个寒战,心下直道“万幸”,见那汉子还立在原地,便拱手一揖。“真得多谢兄弟了……”
那汉子面上一沉,低喝道:“少他娘的装模作样!道我不知你那点儿心思么?再让老子撞见你与四姨太私会,小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花无声不怒反喜,“哈哈,不敢了,决计是不敢了!”
待花无声狼狈地回到艄棚后,众人早已将甲板上发生的事瞧了个满眼。
香瓜嘻嘻笑着,向花无声打拱道:“臭穷酸,俺这厢有礼啦!”
“去去去!你这臭丫头没完了是吧?”花无声怒道,“下回再有这种事,就让冯慎这小子去!”
冯慎强憋着笑,急急摆手。“弟子可没有那个能耐……”
咸观道人笑道:“难为你了无声,可曾打听到些什么?”
花无声见问,便将所闻一说。
听罢,空如师太道:“那个铁船帮听上去,倒像是一群劫富不欺贫的好汉。难怪那周有道会对其如此忌惮。”
咸观道人道:“看来那几箱财宝确实是来路不正,那周有道若非心中有鬼,哪会怕什么铁船帮?”
花无声点头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那周有道算是没白取了那名字,哼,真是敛财有道、殃民有道呀!”
冯慎想了想,道:“三位师父,既然是些不义之财,咱们干脆找个机会将其截下,转手分发给贫苦的百姓如何?总好过被赃官挥霍、被海盗劫走。”
香瓜拍手赞成,“这主意好!咱就这么办吧!”
花无声与空如师太也有此意,当下齐望着咸观道人,想听听他的意思。
咸观道人手抚长髯,“心怀百姓疾苦,正是本门道义所在,那周有道既然撞在了咱们手里,那就不能再让他继续逍遥了。”
听掌门应下了,余人不由得大喜。香瓜磨拳擦掌,已是跃跃欲试。“大师父,咱们啥时候动手哪?”
咸观道人道:“不急这一时片刻,就等过了那沉沙岛吧。”
花无声道:“还是掌门师哥想得周全!听那周有道说,一过沉沙岛,他们就要换海船,哼哼,等到了那时候,咱们连箱带船一并抢了,还省得再另找船只出海!”
众人议定,便各自安歇。
又经一夜,趸船已行至沪地。日上三竿后,船老大便来艄棚敲门。“几位客官,再往前便是沪上了,来问问你们打算在哪里下,我好就近泊船……”
船老大的话刚说完,身后便传来了那周有道的声音:“怎么了?这几位是到地方了吗?”
众人扭头一瞧,见周有道一张肥脸挤在了棚门外,身边还围着几名家丁装束的汉子。
冯慎见状,便道:“原来是周老爷,不知周老爷有何见教?”
周有道笑了笑,“是这样,鄙人有个不情之请,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冯慎道:“周老爷不必客气,有事但讲无妨。”
周有道笑道:“小兄弟挺爽快呀。没别的,与你们这匆匆一聚,不舍良多呀……因此想麻烦几位,再陪着鄙人走上一程!”
花无声与空如等人相互一视,正中下怀。
冯慎早料得他会如此,却故意作难道:“这个嘛……”
周有道掏出只大元宝,“若几位应了,自然是不敢白白叨扰。若是不应么……嘿嘿……鄙人身后这些弟兄,怕是不会高兴。不瞒诸位,他们个个性子暴躁,要真发起脾气来,鄙人只恐约束不住啊……”
听到这里,那几个汉子便开始龇牙咧嘴,故意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花无声装出害怕的样子,赶紧将那元宝抓在手里。“哎呀,万不可动怒、万不可动怒。我们要银子,不要挨打!”
“既然要了银子,那就不会挨打了。”周有道哈哈一笑,又向船老大道,“船家,先找个地方泊好船,带着你的伙计弄些毡布、麻包来抬到甲板上,若有人问起,就说这艘船是运货的,你们都是船上的贫苦力巴,听清楚了没?”
船老大一怔,“我们怎么是力巴儿?”
一个大汉劈手甩了船老大一个嘴巴。“周老爷怎么说,你他娘的就怎么做!”
“不可动粗,不可动粗……船家,用心去做啊!”周有道说完,又摸出个元宝来扔在船老大脚底,带着那几个汉子得意扬扬地去了。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船老大呸道:“什么东西?真是欺负人!”
花无声帮船老大拾起银子,递了过去。“算了算了,这帮人惹不起啊,还是照他们的吩咐做吧!”
迫于周有道的淫威,船老大自然是敢怒不敢言,带着小伙计们忙活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把趸船按周有道的意思改好。
待驶离沪上,暮日已渐渐隐于天海一线,再航出一阵,夜便彻底黑透,水雾相掩,前途难辨。还好靠埠时,船老大曾备下个罗盘,此时以盘定向,不至在阴晦中失了方位。
趸船一行向东南,周有道便带着姨太太们躲入了用油毡布盖好的舱房内,那几个家丁模样的汉子却怀揣利刃,在甲板上警惕地走来望去,如临大敌。
见他们那番举动,船老大与伙计们难免好奇,但唯恐再有耳光打来,只是咬紧了嘴唇,不敢去问。
一时间,船上静得有些怕人,只有那海浪,一个接着一个的不住拍来。在浪花的拍击下,趸船摇曳漂摆,船老大一面命伙计来回瞭探,一面提心吊胆地把着舵轮,生恐撞上礁石。
直过了一个多时辰,打头那汉子这才大松了口气,他让其余人继续守在甲板上,自己跑入了前舱。
没过多久,周有道便探头探脑地来在了甲板上,四下里张望了好一阵,一直绷着的肥脸上,总算又挤出了笑意。“算算更次,咱们应该驶出了沉沙岛那片海域了,前后都没见着异样,看来是真没事了。”
几名汉子正想欢呼,那周有道赶紧摆手制止。“都别吵、都别吵!”
几名汉子皆静下来,“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周有道眼珠子一转,阴笑道:“既然已躲过了铁船帮,那些臭道士、酸秀才什么的也便没用了。他们在船上待了这么久,定能猜到船上运的是金银财宝。”
汉子们问道:“那周老爷的意思是?”
周有道又道:“老爷我不坐官船,一来是防那铁船帮来劫,二来嘛,也是怕那些箱子太显眼,走内路运河经关卡查检,多有不便哪。万一碰上了只认死理的同僚,那可就麻烦了。嘿嘿,你们都是老爷我的心腹,可他们却不是啊,多一些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所以嘛……为了不让他们回去乱说,也只有让他们永远地闭嘴了!”
“还是老爷想得周到!”汉子们点点头,又问道:“对了老爷,那些船家也一并宰了吗?”
周有道两眼一眯,“斩草要除根,按照计划,苟师爷他们也快乘着海船来迎了,后面一段路,大不了你们先去把着舵。”
汉子们将手中利刃一攥,“行,我们这便去办!”
“等等!”周有道想起一事,赶紧叫住众汉子。“其他人杀了不打紧,可那对雌儿,千万要给老爷我留着!”
汉子们轰然一笑,“老爷放心,您老就只等着享艳福吧!”
周有道只当冯慎等人已然睡下,哪知他们正在艄棚中侧耳倾听?漫说是咸观道人这些内力深厚之人,就连香瓜也都听了个一句不落。
香瓜抓抓脑袋,问道:“什么雌儿不雌儿的?俺咋听不懂呢?”
空如师太面上一红,“香瓜,那些都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花无声苦笑道:“这事闹的……咱们还没动手,他们反要先来杀人灭口了……”
冯慎请示道:“三位师父,要弟子出去料理了他们吗?”
“急什么?难得撞见这么几个活宝,让我先玩够了再说!”花无声往窗外一瞧,见那几个汉子已蹑手蹑脚地摸了过来,赶紧忍住笑,纵身出了艄棚。
那几个汉子正全神贯注地准备动手,哪料到棚里会突然冲出个人来?反被吓了一大跳,都不禁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花无声装出睡眼迷糊的样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解开了腰带。“啊呀,尿急!尿急!”
没一会儿,外头便传来“哗哗”的撒尿声,香瓜赶忙别过脸,啐道:“呸!那臭穷酸好没个正形儿!”
空如师太也低下头,掩口笑道:“他要有个正形儿,就不是你三师父了。”
几名汉子你瞧我、我瞧你,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待一泡热尿撒完,花无声又装作才发现有人,急急一提裤子,气极败坏地骂道:“你们居然偷看我撒尿?不知要非礼勿视吗?咦?你们怎么都提着刀?”
周有道缓缓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道:“提着刀,自然是要杀你了!”
花无声道:“杀我?周老爷,你为什么要杀我?”
周有道哼道:“要杀你,自有杀你的道理!”
花无声跌脚道:“哎哟,那件事……已经被你知道了?”
周有道一怔,“哪件事?”
花无声支支吾吾道:“就是……我跟四姨太昨晚上……”
周有道脸色大变,“四姨太?你跟四姨太怎么了!?快说!”
花无声扭扭捏捏道:“我与她……哎呀,周老爷你别问了,我们念书人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面上……那些羞羞臊臊的事,哪里还说得出口啊?”
周有道气得胡子都炸了,向那几名汉子喝道:“还不快给我宰了这个王八蛋!?”
几名汉子刚要动手,花无声大喊道:“你们还真敢杀人呢?”
周有道眼里冒着火,“别说是杀你一个酸秀才,待会儿这船上能活着的,怕也没几个人了!”
花无声又道:“其他人你们也不放过?你们……你们如此的胆大包天,难道就不怕官府追查吗?”
周有道冷笑道:“好让你死个明白!老爷我就是官!”
花无声诈惊道:“啊?你这胖老头竟然是官?你知法犯法,终有一天会被朝廷知道的!”
周有道骂道:“知道个屁!将你们杀了,连尸首都不用管,连着这破船直接在海里扔着,就算被人发现了,也会当做是铁船帮干的……”
周有道的话还没说完,趸船下竟传来两声厉喝:
“他奶奶的!大哥,你听到那老肥猪说的话了吗?”
“听见了兄弟,哼哼,不过想栽在咱们铁船帮头上,怕也没那么容易!”
听了这两声厉喝,不但周有道与一帮手下慌了,就连花无声等人也暗暗惊奇。
一干人也顾不上什么,连忙跑到船侧看去。
这一看之下,众人更是傻了眼。只见两个手持渔叉的彪形大汉,正稳稳当当地站在海面之上。
花无声一眼便瞧出了端倪,微微一笑,不再开口。然周有道却吓得嗓音都发战,指着来人哆里哆嗦地问道:“你们……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大汉喝道:“你这老肥猪既知铁船帮,难道就没听说过咱们‘霸海双蛟’的名头吗?”

第十六章 木牛流马

一听到“霸海双蛟”的名号,周有道与那伙手下们全都炸了锅。
周有道魂飞魄散,指着海面上二人问道:“你们……究竟是人是鬼?”
一个大汉朗声笑道:“那得分是遇上谁?在寻常渔家船户眼里,咱们是海神爷;碰到你这种贪官恶霸,哼哼,那便会化身为夜叉鬼了!”
另一个大汉道:“大哥,跟这老肥猪废什么话?先过去戳他几叉再说!”
“好!兄弟,咱们走着!”
话音刚落地,那两个彪形大汉便从海面上一跃一跳地奔了过来,离得还有两丈远近,二人齐将渔叉向下一撑,借力轻轻落在了趸船上。
趁着周有道与手下们愣神儿的工夫,花无声悄悄钻回了棚里。一见面,香瓜便道:“臭穷酸,那两个什么蛟,怎么也会你那踩水浮海的本事啊?”
冯慎摇了摇手,道:“那两人轻身功夫是不错,但与三师父仍有云泥之别。”
香瓜道:“什么是云泥之别?”
花无声哼道:“就是跟我比起来,他们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香瓜不信道:“俺瞧他们比你强,人家能站在海面上一动不动呢!”
冯慎道:“那是因为海面之下,另潜着东西!”
香瓜奇道:“啊?俺怎么没瞧见呢?冯大哥,海面下潜着什么呀?”
冯慎道:“我也不知,咱们接着瞧就是了!”
众人又向棚窗外望去,见甲板上早已动起手来。两个大汉挥舞着渔叉,直将周有道那伙手下打得哭爹喊娘。
看着手下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周有道吓得一屁股蹲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船家与那些姨太太们也早已听到动静,各躲在趸船两头,都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两名大汉哈哈大笑,把渔叉往甲板上一插。“老肥猪,你不是要栽赃咱们铁船帮吗?现在怎么又蔫了?”
周有道满脸的不可思议,“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么追过来的?”
大汉喝道:“在这海上,自然是乘船了!难不成还是飞来的吗?”
“乘船?”周有道目瞪口呆,“可……可我方才已经查看过,这方圆数里之内……并没有船只跟着啊!”
“哈哈哈……”一名大汉仰天笑毕,道,“兄弟,这老肥猪不死心,那就让他见识见识咱们的‘潜龙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