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比利指了指卧室和再往里的卫生间。

“哦,没关系。”里克特说。他扫视三台AllTech电脑,屏幕上在循环显示预先设置好的各种骗取点击的文章:《阿萨伊浆果的奇迹》《

减少皱纹的两个小妙招》《医生恳求你们不要吃这种蔬菜》《看看这十位童星现在的模样》。

“所以这就是你的工作?”里克特问。

“是我的副业。啤酒和面包靠的主要是IT外包。需要经常到处跑,对吧,亲爱的?”

“对。”艾丽斯说,又勉强笑了笑。里克特飞快地瞥了她一眼,比利明白无论他忙着折腾该死的假肚子时艾丽斯对里克特说了什么,里克

特宁可相信月亮是用绿奶酪做的,也不肯相信她是多尔顿·史密斯的侄女。

“非常有意思,”里克特说,弯腰看着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的内容刚从危险的蔬菜(事实上是玉米,甚至都不是真正的蔬菜)变成了十起

著名的未结凶案(领头的是琼贝妮特·拉姆齐)。“真的很有意思。”他直起腰,环顾四周,“你这里整理得不错,我喜欢。”

艾丽斯稍微收拾了一下,除此之外,房间就是他搬进来时的样子。“你有什么事,里克特先生?”

“哦,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里克特想起了正经事,他抚平领带,露出职业性的笑容,“一个名叫南方奋进的合伙公司买下了池塘街的

堆货棚子和皮尔森街剩下的这几套房子,包括这套。他们打算建造一个新的购物中心,据说能为这块城区重新注入活力。”

比利心想,互联网时代,购物中心恐怕无法给任何东西重新注入活力,连它们自己也不例外,但他没有接话。

艾丽斯已经冷静下来了,这是个好兆头。“我去卧室里待着,你们男人谈你们的事情吧。”她说,走进卧室,随手关上了门。

比利把双手插进口袋,站在原地前后晃动,让假肚子在运动衫底下微微挺起。“堆货棚子和房子要被拆除了,你是这个意思对吧?包括这

座公寓楼在内?”

“对,但你有6周时间找新的住所。”里克特的语气像是在给他莫大的恩赐,“但很抱歉,6周是已经确定的。搬走之前给我留个邮寄地址

,另外,多出来的租金我可以退给你。”里克特叹了口气:“然后我还要去通知詹森一家呢。肯定很伤感情,因为他们在这里住得更久。”

比利没理由告诉他,反正等唐和贝弗利从邮轮旅行归来也要换地方住了,他们甚至可能买房,不租房。不过,他还是告诉里克特,詹森一

家要外出一段时间,把植物托付给了他。“当然了,还有我侄女。”

“你真是个好邻居,她也是个可爱的女孩。”里克特舔舔嘴唇,也许是为了润湿,也许不是,“你有詹森的手机号吗?”

“有。在我钱包里。我去拿,稍等我一下。”

“没问题。”

艾丽斯坐在床上,瞪着眼睛看他。她面无血色,淤青因此更明显了。怎么了?这双眼睛在问,情况有多糟糕?

比利抬起手,虚拍两下:冷静,冷静。

他找到钱包,回到客厅里,提醒自己模仿胖人的步态。里克特凑在一台AllTech的屏幕前,双手撑着膝盖,领带垂在半空中,像个静止的

钟摆,他正在读鳄梨的伟大之处,这是大自然最完美的蔬菜(其实是水果)。比利有一瞬间真的在考虑要不要十指交叉,朝着里克特的后脖颈来一

记震天锤,但等里克特转过头来,比利只是打开钱包,取出一张字条递给他:“给你。”

里克特从上衣内袋里掏出小记事本和银杆铅笔:“我会打电话通知他们的。”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打给他们。”

“当然好,当然好,但我必须亲自通知一次。职责所在。很抱歉打扰了你,史密斯先生。你就继续……”他的视线朝卧室闪了一下,“…

…忙你的吧。”

“我送你出去,”比利说,他压低声音,“我想和你谈谈……”他朝卧室摆了摆头。

“不关我的事,老弟。现在是21世纪了。”

“我知道,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上楼梯来到门厅。比利走在后面,稍微有点气喘:“我得减肥了。”

“欢迎和我做伴。”里克特说。

“这个可怜的孩子是我妹妹玛丽的女儿,”比利说,“一年前玛丽的丈夫扔下她跑了,然后她勾搭了一个废物,好像是在酒吧里,叫鲍勃

什么的。他想对女孩下手,她不从,他就揍了她一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里克特望向门外,似乎迫不及待地想回车上去了。这个故事也许让他不舒服了,比利心想,也可能他只是想摆脱我。

“这还没完呢。玛丽是个暴脾气,不喜欢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我知道这种人,”里克特说,依然看着门外,“非常熟悉。”

“我会收留我侄女一周,也许10天,等我妹妹冷静下来,然后送她回去,和她谈谈鲍勃的问题。”

“懂了。祝你好运。”他转向比利,笑呵呵地伸出一只手。笑容似乎挺真诚。里克特也许相信了他的故事。但也有可能,他认为他在做戏

,因为他的命运完全取决于他的演技。比利使劲握住他的手,有力地晃了一下。

里克特感叹道:“女人啊!没法和她们一起生活,但除了亚拉巴马州,你也不能朝她们开枪!”

这是个笑话,于是比利大笑。里克特松开他的手,打开门,然后转回来:“你把小胡子剃掉了。”

比利一惊,抬起手,用两根手指去摸上嘴唇。他在慌乱中忘记贴小胡子,不过这样反而更好。贴胡子很麻烦,需要用快干胶水固定,万一

他贴歪了,或者快干胶水露出马脚,里克特会认出来胡子是假的,心想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吃东西总是沾在上面,我受够了。”比利说。

里克特哈哈一笑。比利不确定这是不是假笑。有可能。“这话我可听见了,老弟。听得太清楚了。”

他步履轻快地下台阶,走向被刮花的SUV,他微微拱起肩膀,也许是因为今天上午冷飕飕的,也许是因为他担心比利会把一发子弹送进他

的后脖颈。

上车前他挥挥手,比利也朝他挥手。然后他飞快地下楼。

 

 

3

 

 

比利说:“我今天去找坑了你的浑球聊聊。明天我就溜了。”

艾丽斯用一只手捂住嘴,但食指碰到了肿胀的鼻子,她又把手放了下去:“我的天哪,他认出你了?”

“我直觉觉得没有,但他的观察力很好,注意到我的小胡子不见了——”

“上帝啊!”

“他以为是我剃掉了,所以应该没问题。至少我认为没问题。我打算再待一天。你告诉他你叫什么了吗?”

“布伦达·科林斯。我在高中里最好的朋友。你有——”

“给了他一个假名?我反正只说你是我侄女。我说你母亲的男朋友揍你,因为你不肯和他上床。”

艾丽斯点点头:“很好。这样都能解释通了。”

“但不等于他会相信。听我怎么说是一码事,他自己看见的是另一码事。他看见的是一个中年胖子和一个伤痕累累的未成年少女。”

艾丽斯坐了起来,像是受到了冒犯。要是换个处境,这一幕也许会很滑稽。“我21岁!是合法的成年人了!”

“你是不是要出示证件才能进酒吧?”

“呃……”

比利点点头,有结论了。

“也许,”艾丽斯说,“要是你真的想去……呃……找特里普,那我们不该等到明天。也许应该现在就去。”

 

 

4

 

 

他望着她,一时间既相信他听见了她使用的代词,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糟糕的是,她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这已经是个既定结论了。

“真该死,”比利说,“你真的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我没有,因为我不是人质。我在詹森家的时候随时都能溜走,只要我轻手轻脚下楼梯就行。你不可能注意到,因为你完全投入了写作。

很可能是真的,比利心想。而且——

艾丽斯替他说完:“要是我想跑,你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我就可以跑了。就是你去买避孕药那次。”她顿了顿,又说:“再说,我给了他一

个假名。”

“因为你害怕。”

艾丽斯使劲摇头:“你在隔壁房间。我可以小声说你就是威廉·萨默斯,法院杀人案的凶手。你还没戴上这玩意儿,我们就跑上楼,坐进

他的车里了。”她戳了戳他的假肚子。

“你不能和我去。那是发神经。”

话虽这么说,这个想法却开始渗入他的心灵,就像雨水渗入干裂的土地。她不可能和他一起去拉斯维加斯,但假如他们能编出一个故事来

保护多尔顿·史密斯目前正岌岌可危的身份,那么也许……

“也许你可以一个人走,别管特里普和他的同伙了。因为假如他们遇到了什么事情,肯定会联想到我。我是说特里普和他的同伙。他们不

可能去找警察,但他们也许会报复我。”

比利不得不掩饰笑容。她在欲擒故纵,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做到了这种程度。与那个他从大雨里救回家的半昏迷呕吐女孩相比,

与那个时而半夜陷入惊恐发作的女孩相比,眼前的这个女孩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比利觉得这是在往好的方向改变。另外,她说得对——无论他怎

么收拾那三个家伙,他们都会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艾丽斯。因为他们上周很可能只祸害了她一个人。

“对,”艾丽斯说,从眉毛底下仰望比利,继续以退为进,“我看你还是别惩罚他们了。”然后她问比利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喜欢你。我的朋友塔可会说,你可真会给自己找辙。”

“我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不重要。但是,那伙人既然做了这种事,就需要吃点教训。让我想想该怎么做。”

艾丽斯说:“你想的时候我来帮你收拾行李吧?”

 

 

5

 

 

最后收拾行李的还是比利。没费什么事。他的手提箱里放不下她的新衣服,但他在卧室壁橱里找到了一个巴诺书店的手提袋,把她的东西

塞了进去。他把三台AllTech电脑叠成一摞,抱出去放进福特蒙迪欧。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艾丽斯拿着抹布和喷壶去了詹森家,喷壶里装的是来苏水,她用抹布擦干净每一个表面。电视机遥控器她擦得格外

认真,因为他们两个人都用过。她也没有忘记电灯开关。她回到楼下,比利帮她擦拭地下室公寓里的痕迹,尤其注意卫生间:水龙头、淋浴头、镜

子、马桶的冲水把手。这个任务花了他们近一个小时。

“应该可以了。”她说。

“詹森家的钥匙呢?”

“我的天,”她说,“还在我这里。我擦干净,然后……怎么处理?从门底下塞进去?”

“我来吧。”他去还钥匙,但进门后他先取出了唐·詹森的鲁格手枪。他把枪藏在假肚子底下,别在腰带里,然后用特大号的运动衫盖住

肚子。这把鲁格手枪相当贵,售价五六百美元,比利没那么多现金。他把两张50块和一张100块放在床头柜上,留了张字条说:“借枪一用。我之

后会还你剩下的钱。”其实比利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还上。另一方面,达夫妮和沃尔特怎么办?会在他们家的阳台上枯死吗?植物世界的罗密欧与朱

丽叶?他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操心,还要琢磨这个真是吃饱了撑的。

都怪贝弗利给它们起了名字,他心想。他给两株植物最后各浇了一点水,然后祝它们好运。他摸了摸裤子后袋,沙尼斯画的火烈鸟已经叠

起来放在那里了。

回到楼下,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艾丽斯的手机递给她。他把SIM卡插了回去。

她接过手机,责备地看着他:“原来没丢,一直在你那里。”

“因为当时我不信任你。”

“现在信任我了?”

“现在信任你了。你找个时间给你母亲打电话,否则她会担心的。”

“肯定会的,”艾丽斯说,然后带着一丝怨恨说,“大概一个月以后吧。”她叹了口气,又说道:“然后跟她说什么?我交了个朋友,一

起吃鸡汤面,看《罪恶黑名单》?”

比利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可说的。

但艾丽斯忽然笑了:“说到打电话,我会告诉她我退学了。她会相信的。说我要和几个朋友去坎昆。她也会相信的。”

“真的?”

“嗯。”

比利认为这一个字说尽了整个复杂的母女关系——再加上眼泪、互相指责和摔门。“你需要再想想清楚,”他说,“现在我们该走了。”

 

 

6

 

 

州际公路在舍伍德高地有两个出口,下来都是一大堆快餐厅、自助加油站和汽车旅馆。比利请艾丽斯找一家不是连锁的汽车旅馆。她忙着看招牌的

时候,他把鲁格手枪从腰带底下掏出来,藏在座位底下。来到第二个出口,她指着彭妮松林汽车旅馆,问他意下如何。比利说似乎不错。他用多尔

顿·史密斯的信用卡租了两个相邻的房间。艾丽斯在车里等着,比利不由得想到了妙韵英雄乐队 [2]的名曲《三等浪漫》。

他们把行李搬进房间。他从电脑包里取出MacBook Pro,放在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晃晃悠悠的,一条桌腿底下需要垫点东西),拉上电

脑包的拉链,挎在肩膀上。

“带包干什么?”

“装东西。我要去买些必要物资。而且这是个好掩饰。看上去很专业。你的号码是多少?”

她告诉他,他存进联络人。

“那几个人住的公寓,你知道地址吗?”他早该问她这个问题了,但之前他们有点忙。

“我不记得门牌号了,就记得在10号公路上,叫陆景庄园。是公共汽车去机场掉头前的最后一站。”艾丽斯拉着他的袖子走到窗口,指给

他看,“我很确定那就是陆景庄园,左手边的三栋楼。特里普——他们三个——住在C栋。”

“三楼。”

“对。我不记得公寓号码了,但走廊到头就是。进大门需要输密码,我没看见他输了什么。当时觉得并不重要。”

“我能进去的。”比利希望他真能做到。他擅长的是枪械,不是进入有密码门的建筑物。

“你去那里之前会先回这里吗?”

“不,但我会保持联系的。”

“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不知道。取决于情况怎么发展。”

她问他确定想这么做吗。比利说他确定,这是实话。

“也许这是个坏主意。”

很有可能,但只要能做到,比利就打算去替她出这口气。那三个男人欠一个教训。

“你说句别去,我就不去了。”

但艾丽斯没有,而是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她的手很凉:“注意安全。”

他在走廊里往外走到一半,然后又折回去。他忘了问一个问题。他敲敲门,她开门。

“特里普长什么样子?”

她掏出手机,给比利看一张照片:“我们去看电影那个晚上拍的。”

这个男人在她的酒里下药,伙同两个朋友轮奸了她,然后把她像扔垃圾似的从车上扔下去。他举着一袋爆米花,面露笑容。他眼睛发亮,

牙齿洁白而整齐。比利觉得他很像牙膏广告里的演员。

“好的。另外两个呢?”

“一个比较矮,有雀斑。另一个高得多,橄榄色的皮肤。我不记得哪个是杰克,哪个是汉克了。”

“不重要。”

 

 

7

 

 

机场购物中心和汽车旅馆在同一条路上,往前走一段就到。购物中心里最显眼的是一家沃尔玛,它比米德伍德的那家沃尔玛还要大。比利

锁好车,记住驾驶座底下藏着一把枪,然后去购物。面具很容易找。尽管还有几周才过万圣节,但店里已经提前把过节的玩意儿摆出来了。他还买

了一副廉价望远镜、一包高强度捆扎带、一双薄手套、一个魔杖牌手动搅拌器和一罐烤箱清洁剂。来到外面,两个警察(真正的警察,不是沃尔玛

的保安)正在喝咖啡,讨论舷外马达。比利朝他们点点头:“下午好,警官。”

他们也朝他点点头,继续聊他们的。比利模仿胖子走路,直到走进停车场深处,然后快步走向福特蒙迪欧。他把枪和买来的东西塞进电脑

包,开了1.5英里,来到陆景庄园。这里档次挺高,是单身花花公子的完美居所,但还不够高,雇不起警卫把守保安亭;白天的这个时间段,C栋门

前的停车场很空。

比利开到一个正对大门的车位停下,取下假肚子,然后等待机会。过了20分钟左右,一辆起亚轿车停下,两个女人拎着购物袋下车。比利

举起望远镜。她们走到门口,在小键盘上输入密码,但一个女人挡住了视线,比利一无所获。20分钟后,又来了一个男人……但不是比利要找的人

。这个男人50多岁。他也站在比利和小键盘之间,望远镜毫无用处。

此路不通,他心想。

他可以尝试跟着真正的住户混进去(“帮我拉一下门好吗?谢谢!”),但这种办法恐怕只有在电影里才行得通。另外,现在是白天人最

少的时候。40分钟只有两拨人进门,而出门的人数是零。

比利把电脑包挎在肩上,下车绕到建筑物背后。他第一眼就在比较小的备用停车场里看见了那辆厢式货车。现在他能看清保险杠上的贴纸

了:死人头烂透了。除非这辆车坏了(这个可能性永远存在),那伙浑球至少有一个在家。

供服务人员使用的边门左侧有两个大垃圾箱,右侧是一把草坪躺椅和一张生锈的小桌,小桌上摆着烟灰缸。门开着一条几英寸的小缝,用

砖块卡住,因为这种门会在你通过后自动关闭,而溜出来抽烟的人懒得每次回去都用钥匙开门。

比利走到门口,从缝隙向里面窥视。他看见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面没有人。能听见音乐,枪与玫瑰的主唱在高喊《欢迎来到丛林》。

往里30英尺左右,左右各有一扇开着的门,音乐是从右手边的房间里传出来的。比利进门,沿着走廊轻快地向前走。来到一个你不该来的地方,你

必须表现得像是属于这里。左手边的门通往洗衣房,里面有几台投币洗衣机和烘干机。右手边的门通往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人,正在跟着音乐唱。不,不是唱歌。比利看不见他本人,但能看见他的影子在跳舞。有人——很可能是大楼管理员——下来

做什么事情,例如重设断路器、寻找修补漆,然后决定休息一会儿,幻想他在“与明星共舞”。

走廊尽头有个大号货运电梯,电梯门开着,轿厢壁贴着家具防撞垫,但比利根本没想过使用它。电机肯定在地下室,要是电梯启动,跳舞

的影子就会听见。电梯左侧有一扇门,上面标着“楼梯”。比利爬到三楼的楼梯平台停下。他拉开电脑包的拉链,取出手套和面具戴好。他把捆扎

带放在裤袋里。他左手拿鲁格手枪,右手拿烤箱清洁剂。他把楼梯门拉开一条缝,外面是狭小的休息室,没人。再过去的走廊也没人。走廊左侧有

一套公寓,右侧有一套,还有一套在走廊尽头。那就是轮奸团伙的住处。

比利顺着走廊走到头。门旁边有门铃,但他没按,而是大声敲门。他停顿片刻,然后敲得更响。

脚步声接近门口:“谁啊?”

“警察,多诺万先生。”

“他不在。我只是他的室友。”

“替他打掩护是没钱拿的。开门。”

开门的人至少比比利高6英寸,橄榄色皮肤。艾丽斯·马克斯韦尔顶多只有5英尺4英寸,想到这个大块头在她身上拱,比利的火气就上来

了。

“你——”他看见一个男人戴着梅拉尼娅·特朗普的面具,斜挎着电脑包,他的脸立刻垮了。

“给我脱裤子。”比利说,然后用清洁剂喷他的眼睛。

 

 

8

 

 

杰克或汉克(反正是其中之一)踉跄后退,用两只手使劲揉眼睛。泡沫顺着面颊流淌,从下巴往下滴。他退到一把带遮阳顶盖的柳条椅前

(比利记得这东西叫“凉台吊椅”),被脚垫绊倒在地,然后继续向后爬。这里确实是单身花花公子的客厅,弧形的双人沙发(比利也认识这东西

,叫“情侣座”)面对大屏幕电视。圆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吧台对着能眺望机场的落地窗。比利看见一架飞机正在起飞,要是这个小杂种现

在能看见,肯定会希望自己坐在飞机上。比利摔上房门。男人在惨叫他瞎了。

“不,但要是不立刻去洗干净就会瞎,所以给我听仔细了。举起你的手。”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了!”

“举起你的手,我帮你处理。”

杰克或汉克在铺满地板的地毯上打滚。他没有举起手,而是想坐起来,他的块头太大,不能掉以轻心。比利放下电脑包,飞起一脚踢在他

肚子上。他嗷的一声惨叫,从嘴里喷出去的泡沫落在地毯上。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举起你的手。”

他举起双手,两眼紧闭,面颊和额头变成了鲜红色。比利跪下,一只手抓住他的两个手腕,躺在地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比利就用捆扎带

绑住了他的双手。

“还有谁在?”比利十分确定家里没别人了。要是有,肯定会被他的惨叫引出来。

“没人!上帝啊,我的眼睛!疼死我了!”

“起来。”

杰克或汉克笨拙地爬起来。比利抓住他的肩膀,把他转向通往厨房的过道口:“直着走。”

杰克或汉克没有直着走,而是跌跌撞撞,在前面挥舞手臂,以免被障碍物绊倒。他呼吸急促,但没有像艾丽斯那样呼哧呼哧喘息,没必要

教他唱《泰迪熊在野餐》的第一段。比利推着他向前走,直到他的皮带扣碰到水槽。水龙头带喷水装置。比利拧开水龙头,朝着杰克或汉克的脸喷

了起来。他也淋湿了自己,但他不介意,其实还挺提神的。

“疼!还是疼!”

“会过去的。”比利说,确实会过去的,不过他希望别太快。他知道艾丽斯的底下疼了很久。也许现在还没全好。“你叫什么?”

“你要干什么?”他哭了起来。他年龄在25岁到30岁之间,人高马大,体重至少220磅,但哭得像个孩子。

比利用枪盯着他的腰窝说:“这是枪,所以别逼我再问一遍。你叫什么?”

“杰克!”他几乎在尖叫,“杰克·马丁内斯!别开枪,求求你!”

“杰克,我们去客厅。”比利把杰克推到前面,“坐在吊椅里。能看见吗?”

“能看见一点,”杰克哭着说,“但他妈的很模糊。你是谁?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