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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皋月,天知仅仅听说过她,今天晚上才第一次见到。第一次见到西城富士子和皋月在一起的样子,这对模拟母女心照不宣的样子让天知感到惊讶。
“你对自己的婚姻究竟是怎么想的?”天知拨了拨头发。
“嗯?”
西城富士子的脸上瞬间失去了笑容。她低下头,脸上带着独特的阴郁气质,露出认真思考,明显感到困惑的表情。
“出什么事了吗?”面对对方出乎意料的强烈反应,天知也感到困惑。
“其实我在想,如果今天晚上见到天知先生,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西城富士子表情阴郁,形状姣好的嘴唇里慎重地吐出了这样一番话。
2
从刚才开始,天知昌二郎就能感觉到投向自己的视线。不对,那道视线不仅是投向他的,那个男人把视线投向了天知和西城富士子。
对天知来说,那个男人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了,他是《妇人自身》的主编田部井浩三。田部井和天知在工作方面关系密切,交往时间很久,彼此知根知底。
甚至连业内人都说,要想知道天知的事情就去问田部井,如果是田部井的委托,天知基本上都会接受,而且田部井总是天知最好的协助者。
天知昌二郎的朋友很少,不过田部井绝对可以说是他的密友。他是唯一一个能毫无顾忌地出入天知的住处,闯入天知私生活的外人。
田部井浩三出现在宴会厅合情合理,不过田部井没有自然而然地接近天知,因为不管怎么想都觉得不自然。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天知他们,这种行为恐怕不像田部井的作风。
田部井当然很了解西城富士子,他是女性周刊杂志的主编,在娱乐圈人脉很广。田部井与西城富士子的关系应该比天知更近,两人认识的时间应该更长。
尽管如此,田部井主编却莫名在顾忌些什么。也许田部井在等天知和西城富士子的话题告一段落,两人中的某一个能注意到自己。
无论如何,莫名其妙地被好友顾忌,天知反而不想坦率地上前搭话了。天知一边关注田部井,一边故意背对着他,一心期待田部井的身影越过天知的肩膀映在西城富士子的眼睛里。
“啊呀。”西城富士子似乎终于看到了田部井。她努力露出微笑,眼神依然阴郁。
“嗨……。”田部井迈着大步走来。
“您好,好久不见。”西城富士子欠了欠身。
“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美丽,看到您活跃的身影是我最大的期待。”田部井说完放声大笑,仿佛在弥补些什么。
田部井主编只比天知大两岁,但是看起来却有四十五六岁,可能是因为他额头很宽,头发稀薄,还戴着度数相当高的眼镜。他矮胖的身形也和天知正好相反。
天知昌二郎给人的印象是精悍、行动力强的知识分子,和像银行职员般死板的形象结合后,变成了一个冷淡、稳重的男性形象。看到天知和开朗却非常敏感的田部井组成了绝妙的双人组,身边的人都会欢呼喝彩。
“你别带着奇怪的顾忌啊。”天知面无表情地说。
“我肯定会有顾忌啊。阿天你难得和一个人单独聊得这么深入。”田部井语气戏弄地开着天知和西城富士子的玩笑。
“是我留住了天知先生。”西城富士子狼狈地辩解了一句,似乎不知道该看哪里,低下头把手搭在皋月的肩膀上。
“哎呀,完全没关系,请独占他吧。”田部井看着天知笑了笑。
“独占什么的,才不是这回事,我只是想占用天知先生15分钟左右而已。”
“结果话并没有说完嘛。”
“就在刚才,我刚刚告诉天知先生有话要对他说。”
“这样啊,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一步了。”
“不,请不要走,如果是田部井先生的话,这件事说给您听也没问题……”
“既然如此,我们赶快找个地方吧。阿天可不是什么积极的男人,虽然是个工作狂,但是除此之外总是需要我来帮他张罗。”
“抱歉,突然让您做这种事情……”
“没事没事……”
田部井挥手叫住了路过的服务生。他是个行动力很强的男人,于是强行按照自己的要求安排了谈话的地点,这份厚脸皮甚至成了田部井的自豪之处。
田部井回头招了招手,似乎和服务生谈妥了。天知和西城富士子分别催着春彦和皋月走了过去。服务生走向台子右侧的门。
服务生刚打开门,皋月就率先冲进了房间。田部井、春彦、天知、西城富士子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服务生留下一句“请便”就关上了门。
与此同时,宴会厅的噪音瞬间消失。房间里远比宴会厅凉爽,面积有二十叠左右,因为没有人,所以空调效果很好,大概是用来做休息室的吧。
房间里没有窗户,中间放着一张椭圆形的桌子,周围放了十多把椅子。一台大电视摆在房间一角,电视机前面并排摆着两把椅子。
“来,坐在这里吧。”皋月邀请春彦。
“你要看电视吗?”
“对啊。”
“可是大人们要谈事情,会很吵吧。”
“把声音调小一些就没事了。”
“你会调吗?”
“会啊,这种小事……”
“我不会。”
“与其听大人谈事情,我们还是看电视更好吧。”
“嗯。”
天知听着皋月和春彦的对话。一副小大人样的女孩和没有母亲、谨慎的男孩的性格都表现得淋漓尽致。最后两人还是立刻并排坐在椅子上,调低音量,专心看起了电视。
不仅是和小孩子,春彦并不认生。他在没有母亲的家里长大,家附近的主妇和保姆们经常帮忙照顾他,所以春彦掌握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生活智慧。
“好了……”
田部井主编在椅子上坐下,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拉到自己身边。
西城富士子坐在田部井的正对面,天知昌二郎坐在两人中间。三个人之间分别空出了两三个位置,仿佛在开一场只有三个人的圆桌会议。
“我可以开始说了吗?”
西城富士子交替看着天知和田部井的脸。富士子敏感得察觉到,尽管自己想把事情告诉天知,但会和自己交流的人是田部井。
天知看了一眼电子表,现在是晚上7点20分。纪念会6点开始,暂定8点结束。距离8点只剩40分钟了,天知脑子里想到了无聊的事。
“请开始吧,我来做听众。”田部井用手指推了推眼镜,匆匆忙忙地点好烟。
“其实十天后,我父亲会在轻井泽的别墅开派对。”
西城富士子把包放在桌子上,双手放在包上。
“您父亲要办派对吗?”田部井的鼻子和嘴巴像烟囱一样吐出白烟。
“对,由西城丰士主办。”富士子转过脸,似乎想避开烟。
“十天后,就是8月8日吧。”
“对。”
“为什么要开派对?”
“主题有三个。”
“竟然有三个吗?”
“对,第一是庆祝我父亲的生日,8月8日是我父亲的生日,他今年61岁了。”
“原来如此。”
“第二是纪念父亲引退。”
“引退?”
“就是辞去大学的职务。”
“哦。”
“不仅是辞去大学的职务,他今后不会在公共场合露面,不再出版作品,也不住在东京了。他决定搬到轻井泽的别墅,闭门不出,过隐居生活。”
“这是要彻底隐退啊。”
“从9月开始,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住了。父母和皋月都在轻井泽的别墅里生活。暑假结束后,皋月就要转学到轻井泽的幼儿园了。”
“庆生、引退纪念,那么第三个主题是?”
“父亲引退意味着隐居。我要独自一人住在东京的家里,我说到这里,二位应该明白了。”
“您父亲要隐居,在轻井泽的别墅过悠然自得的生活,这样一来,就要决定西城家的下一任家主是谁了吧。”
“对。”
“而且西城夫妇也不会让您一个人住在东京的大房子里,尽然如此,当然要提到您的婚姻问题。”
“确实是这样。”
“婚事已经定了吧。”
“父母早就定好了我的结婚对象候选人,现在终于要得出结论了,我要接受父母宣布的结果。”
“对方要入赘吧。”
“不,这一点还没定。”
“富士子小姐嫁到别人家也可以吗?”
“对,父母说让我们自己决定,将来要继承西城家的是皋月,只是父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或许活不到皋月成年,所以条件是就算我要嫁到别人家,也要和丈夫一起在皋月成年前担负起监护人的职责。”
“监护人啊。”
“我父母好像会在我的婚事定下来之后整理财产。”
“怎么整理?”
“首先把大部分财产分成两半,分别赠与我和皋月。然后把剩余的财产换成现金缴纳赠与税。”
“也就是说不留遗产,在活着的时候把财产转到你和皋月的名下,并且支付赠与税吧。”
“对。我父母考虑到就算什么事情都没有,世人也会好奇养女和亲生女儿在继承遗产时的纷争,而且或许真的会出现麻烦。再加上不谙世事的女儿们在处理财产缴纳遗产税的时候,不知道会蒙受多少损失。所以他们决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赠与财产,并且支付赠与税。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财产继承的纷争,我们也不会为遗产税烦心了。”
“二老想得这么周全,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皋月的财产管理也有我来负责。”
“失礼了,西城家的财产大概有多少呢?”
“我完全不清楚具体数额和详情。不过听父亲说,经过评估,仅仅是房地产就值25亿日元。”
“25亿日元啊。根据赠与税的计算方法,您和皋月分别能得到10亿日元。”
“是吗?”
“可是对您来说,财产问题还是次要的吧?对您来说,最重要的是接受父母决定的婚姻吧。”
“确实是这样。”
“借这次机会,我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从很久以前开始,娱乐圈里就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您进入娱乐圈的条件是发誓不得自由恋爱,必须和父母指定的人结婚,这是事实吗?”
“听起来很落后于时代,挺难为情的,不过十年前的传闻是真的。”
“那么您忠实地遵守了这项誓约吗?”
“是的,为了继续做女演员,我只能遵守誓约……”
“这么说来,富士子小姐到今天为止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从来没有爱过别的男性吗?”
“这个……”
“请告诉我,只是作为参考。”
“我也是有过健康的青春期的女人,就算父母要求我变成石头人偶……”
“那么,您谈过恋爱咯?”
“我以前有过动心的时候,现在也……”
“现在也有意中人吗?”
“总而言之,都以柏拉图式的恋爱结束了。所以从结果来看,我并没有违背誓言。”
“这样啊。”
“与此同时,和父母指定的人结婚这一条约定也依然有效。”
“您父母要在8月8日的派对上实现这项约定了吧。”
“对。”
“您不得违背父母的意见,可是您是活生生的人,没办法因为这是约定就彻底接受,这件事正把现在的您推入了无法摆脱的苦恼中。”
“正是这样。”
“当然,您很清楚新郎候选人是谁吧?”
“因为他们从以前开始就经常来家里……”
“他们,不止一个人吗?”
“有两个人。”
“您父母打算让您在两个人中任选一个吗?”
“对,一个人是从事法律行业的,是民事律师,另一个人是医生……”
“两个都是年轻女性选择丈夫时最好的职业啊。富士子小姐在两位男性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足以让你想要与他结婚的魅力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结婚,然而最终我必须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个人。”
“那么,你想把这件事告诉阿天,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目的什么的,才没有……”
“可是,你应该想委托阿天做些什么吧?”
“8月8日下午1点开始,我父亲要在轻井泽的别墅开派对,是只有非常亲近的亲友才能参加的小型派对,不过父亲说要邀请天知先生来做客。”
“所以呢?”
“需要在别墅住一晚,我希望天知先生务必要答应。”西城富士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
“这种事情很容易嘛,就算是阿天,也应该会开心地答应吧。”
田部井叼着烟开心地笑了。和平常一样,田部井面前的桌子上满是烟灰。
“跟您提这种要求实在很失礼,可是只要天知先生能来看,我心里就踏实一些。”富士子盯着天知的脸说,似乎下定了决心。
天知没有说话。富士子如此美丽,天知在一瞬间感觉心像被揪住了一样疼。事到如今天知才发现,以前有一位美国电影女演员和一位欧洲国家的国王结了婚,而富士子和那位女演员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无论我多么苦恼、多么犹豫,最终只能被迫屈服。可是我希望至少在同意结婚的瞬间,有一位能够给我精神支持的人在,能够成为我精神支柱的人只有天知先生。”
富士子的眼睛阴郁而甜美,那双眼睛正热切地盯着天知。
天知昌二郎突然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拯救在古堡中哭泣的公主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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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大的庆祝会在晚上8点结束了。宴会厅里还剩三四十位客人,不过宴会已经结束了。8点前,半数以上的客人已经离场,西城富士子也牵着皋月离开了。
“还剩好多酒精饮料,请各位随意畅谈。”
8点,主持人说出了形式化的致辞。
虽然嘴上说着请随意畅谈,其实是在宣告宴会结束。掌声响起,之后客人们纷纷走向宴会厅的出入口。
留下的都是喝醉的人。服务生已经全员出动,开始收拾会场了,可是喝醉的人们毫不介意,依然在找兑水威士忌,或者热烈讨论。
很多人邀请天知昌二郎继续去下一场聚会,他都以春彦为借口推脱了,总不能带着孩子去银座或者新宿。大概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只要天知把春彦当做借口,就连醉酒的人都会轻易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