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他们的样貌和我昨天见到的铁皮人一模一样。”
尼克斯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你说什么,铁皮人?”乔妮带着哭腔问道,“荆棘王国从来就没有什么铁皮人!”
“可我昨天确实……”尼克斯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荆棘王国的军队朝这里奔来。
“尼克斯·乌伊尔!你这个叛徒!”
“到底怎么回事?”
尼克斯下意识地搂紧乔妮。
“够了!你装模作样地骗
取了大家的信任,背地里却干着肮脏的勾当!”
“我尼克斯为了百姓的幸福愿意付出一切,做过的事也都问心无愧。你们凭什么抓我?”
“你昨天帮了铁皮人,对吧?”
“是,他被城外的稻草人取下了脑袋,所以我帮他恢复原样。”
“还说不是你害的!那个铁皮人是邻国派出的奸细!”卫兵咬牙切齿地说道。
“什么?”
“如果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就是被他利用……”
卫兵说到一半,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卫兵愤怒的表情转为呆滞,身体逐渐被一层银灰色笼罩,慢慢地整个身躯都变得和那些百姓一样。紧接着,整个军队的卫兵全都变成了不会说话的铁皮人,荆棘王国的房屋变成厚厚的铁皮屋,就连天空也蒙上了一层铅灰色。
尼克斯转过头来,发现乔妮也成了铁皮人,他紧紧地抱住乔妮,泪水夺眶而出。
“噢,不!乔妮!”
就在这个时候,尼克斯再度听到那阵刺耳的“嘎嘎”声。
“别这样,我的朋友。”
尼克斯愤怒地站了起来,拿出阔剑准备与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
“不,这只是适当的方法。你们人类做事不都讲究方法吗?”
“你到底让我帮你做了些什么?”
“呵呵,我只是看外面那些稻草人太碍眼了而已。”铁皮人答道,“这里的居民能够安逸地生活下去,全倚
仗那些稻草人。我们每次想要进来,都被它们拦下,所以我想了个方法,那就是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挖出自己的心?”
“对,这样我就成了没心没肺的铁皮人。这么一来,那些稻草人果然容许我进入荆棘王国。然而没了心的我行动并不自由,因此只能拜托我的勇士尼克斯·乌伊尔去取四样物品。我先用熏香引起城外那些稻草人的注意,他们果然被熏香吸引而聚到了一起,紧接着我向城外喷洒荧光粉,让那些稻草人在黑夜里也无所遁形,最后利用大火一举消灭碍眼的稻草人。这样一来,我们铁皮人入城便畅通无阻,荆棘王国从此以后就成了铁皮人的天下了!嘎嘎嘎嘎嘎嘎……”
“可恶!没想到我的善意却害了这里的百姓!”
尼克斯挥舞着阔剑想要自刎,却被铁皮人拦下。
“你是新王国的开国功臣,将以光荣的身份受到子民的景仰,怎能轻易寻死呢?”铁皮人对着那些卫兵命令道,“来人,把我们的勇士尼克斯·乌伊尔带到皇宫,我要重重地赏赐他!”
5
由于判别世间善恶的稻草人悉数被毁,人们向往的荆棘王国从繁荣到衰退只经历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再也没有善良的百姓,有的只是机械的轰鸣。
屡屡遭到背叛的勇士尼克斯·乌伊尔被软禁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他剜下了自己的双眼,从此不再相信世间任何人。陷入黑
暗的尼克斯每日听到的都是铁皮人“咔咔”的踏步声,但所有人对他视若无睹,他也对生活感到绝望。
直到有一天,尼克斯似乎听到了一种新的声音,那是新奇又久违的声音。随着“咔咔”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垂垂老矣的勇士缓缓抬起头,他仿佛听到了令人怀念的歌声:
——年长的姐姐牵着小妹妹的手,她们一起在茫茫世间漂流……


第三章 遇袭
1
刘颀伟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完全被舞台上那绝妙的表演征服了。
那是易卜生的《玩偶之家》。
一对看起来幸福和谐的夫妻海尔茂和娜拉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往事。八年前,结婚不久的海尔茂得了重病,需要去南方疗养,可他们生活窘迫,娜拉为了救丈夫一命,不得已伪造父亲的签名向一位名叫克罗克斯泰的人借钱。后来,恢复健康的海尔茂事业有了起色。就在娜拉隐瞒丈夫凑齐还款准备收回借据的时候,海尔茂决定解雇克罗克斯泰。为了保住饭碗,克罗克斯泰以借据为要挟,请娜拉为自己求情。固执的海尔茂不愿被他人取笑为“让老婆牵着鼻子走的男人”,立马派人送出了解雇信。克罗克斯泰见要挟不成,转而寄信给海尔茂,让他知道一切。娜拉原本以为海尔茂会为妻子的牺牲所感动,理解她、保护她,却不承想海尔茂竟暴跳如雷,把娜拉称作“伪君子”“坏东西”,还指责她将自己的前途葬送了。尽管克罗克斯泰在他人的劝说下退还了借据,但心灰意冷的娜拉再也不愿像以前那样和海尔茂一起生活了,她决定离家出走,寻求新的生活。
虽然是十九世纪的作品,但刘颀伟从未亲临现场感受过如此震撼人心的话剧。所有演员的表演都很精彩,不过这一切都被饰演娜拉的那位演员的光芒所掩盖。她的一颦一笑,
到最后毅然决然地离去,无不深深地感染着台下的观众。
刘颀伟把两条腿伸直,脑袋仰靠在高高的人造革椅上。他活了三十多岁,还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发自内心地被舞台的表演所打动,或者说他深深地爱上了站在舞台上的娜拉。刘颀伟并不惊讶,因为就在几天前,他已经对这位女孩一见钟情了。
社区剧院外的海报上用仅次于剧名的字号写着——主演:靳璐。
2
“很意外吧!”
伴随着经久不息的掌声和热情洋溢的欢呼,《玩偶之家》落下了帷幕。靳璐早就发现了坐在舞台中央的刘颀伟,她顾不上卸妆,兴奋地跑下台。
“我、我从没看过这么精彩的话剧!啊,绝不是恭维话,真的很精彩!”
“嘻嘻。我们每个季度都会在社区剧院举办一场慈善义演,《玩偶之家》是我头一回当主演呢,感觉好紧张。”靳璐拭去额上的汗珠,“没想到表哥居然把票转赠给你,或许是在担心我的表现会给他丢人现眼。”
“不,你真的很棒!换作我,恐怕看到台下的观众,双腿就直打哆嗦了。”
“你真有趣!如果没有急事,等我到后台卸了妆后一起去喝杯咖啡如何?”
“当、当然没问题。”
——这家剧院真漂亮!
望着靳璐的背影,刘颀伟由衷地感慨道。
奶油色的房顶和墙壁,乳白的灯泡如同宝石花一样嵌在房顶上,这在社区剧院里也算是一等一
的规格了。
没多久,靳璐便一路小跑着出来了。一件纯净的白衬衫配上牛仔短裤,显得颇具青春活力,让人根本无法与方才在舞台上温婉成熟的娜拉联系起来。
“你知道亨利·欧文吗?”
“亨利……欧文?”
“呵呵,你不知道也不稀奇。”
“我猜一定是著名的戏剧演员,对吧?”
“答对了,他是我最崇拜的明星!他常常花三个月以上的时间去研读戏剧剧本,分析细节,这样的毅力即使在成名后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虽然参加义演只是兼职,但我总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全国最著名的演员,站在大舞台上演出!”
“我认为这一天会到来的。”
出了剧院,二人来到步行街的咖啡馆。靳璐将手机横放,开始重温刚才那场演出。
“原来这出话剧还有网络平台直播?”
“是呀,观众还不少呢!”
刘颀伟认为靳璐的话绝不是在吹嘘,一条条弹幕几乎遮盖了屏幕上方,根本看不清演员的脸。
“哎,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什么?”
“就是娜拉那句‘千千万万的女性都为男人牺牲过名誉’,当时一紧张就咬字不清了。”说罢,靳璐闭上眼开始小声默念着口诀,刘颀伟依稀听到“高阳转降、山河锦绣”之类的词语,应该是话剧演员的四声混合练习。
“真意外,身为主演的你还会紧张?”
“当然啦!因为昨天有个怪人加我的微信,还恐吓会在话剧
演出过程中对我不利。所以越是到话剧快结束时,我的内心越是紧张。不过好在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想那只是某些无聊人士的恶作剧吧!”
“这可不是小事,万一不是恶作剧呢?”
“放心吧,话剧都结束了。”
“那个人的微信号还在吗?”
“早就被我删啦。我想那一定是恶作剧,不用担心。”
“为何这么肯定?”
“因为对方的头像是《疯狂动物城》里最可爱的那只树懒,还傻乎乎地侧过身来对着镜头笑,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嘛!”
刘颀伟不知该如何吐槽眼前这位女孩天真的论调。不过,他转念一想,话剧早已结束,也没有任何事发生,应当只是一场闹剧罢了。
“你看,那不是诊疗室的熊医师吗?”
“哎,还真是……”
悬挂在咖啡馆中央的电视正在播放熊炜国的现场直播讲座。最近各大媒体开始对托马提斯音乐疗法产生浓厚的兴趣,原因便是今年L省的高考状元宣称自己在小学时接受了托马提斯音乐诊疗后,学习成绩一路突飞猛进,这无疑让望子成龙的家长以为找到了提升孩子学习成绩的捷径。
“听表哥说这家伙以前就专门做这类勾当。”
“你是指办讲座宣传自己的疗法?”
“何止是这样。每次到讲座最后,他总会推销一些高价的保健品,虽然对身体无害,但几乎毫无益处。你瞧,他手里拿着新的播放器和耳机,搞
不好准备推广新的配套仪器呢。”靳璐一边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一边抱怨着,“或许是我太过敏感了。从十五年前开始,我就对不经大脑的舆论十分厌恶。”
“十五年前?”
“对呀,当时的SARS疫情可以说是国家最大的一场灾难。在那个理应团结一心战胜困难的时刻,却有些人思忖着借此机会发大财。你应该听过吧,当时的全国各地放鞭炮驱逐SARS的荒唐闹剧?”
“嗯,后来经查证是烟花商贩在四处散布谣言,想借着抢购风潮大捞一笔。”
“说来也挺好笑的,当时我的母亲还真花了好几百元从商贩手里买来几串鞭炮,兴高采烈地在已经遭受病毒感染的外婆面前点燃。不知是看到许久未见热闹的场景,还是深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在隔离站里接受监护的外婆当时那孤寂、忧伤的笑容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怀。对我来说,那场疫情的可怕之处不是灾害本身,而是面对灾害坐收渔利的人。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它让我意识到原来一场灾害真的可以令人丧失神智,做出荒谬的选择。”
“不过凡事都有好的一面吧。也是拜这场灾害所赐,之前几乎隔断的乡村与城市传播系统得到了有效链接,不少医院的医疗设施在灾害后都完成了新一轮升级,今后遇到类似的疫情都能及时应对。”
“或许你说得对,一件事就如同一枚硬
币的正反面,总有积极的一面。”
3
离开咖啡馆后,刘颀伟将靳璐送到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
夏日晚风拂过,花草的叶子瑟瑟作响,带着凉爽的意味。从那可以望见远处步行街的标志性建筑物——海关钟楼,在暮色中,显得特别傲然,也特别孤寂。
“快看,那儿在放烟花!”靳璐兴奋地拍着刘颀伟的肩,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从小时候开始,我一看到烟花就莫名地兴奋,它的颜色真的很漂亮!”
在漆黑的天空里,一束束怒放的烟花如梦如幻地照亮二人仰着的脸。
“那是因为火药里含有很多金属物质,再加上镁粉作为‘发光剂’,看起来当然亮丽鲜艳了。”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斑马线前,车站就在对面。刘颀伟不禁感慨愉快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当他们准备跨过斑马线时,一辆轿车忽然窜出,待二人意识到时车已经逼近身前,车头上两盏大灯白晃晃的,照得人眼花,那车头放大得不可再大,像一只食人的野兽般朝他们袭来。
在电光火石间,刘颀伟一把搂住惊叫的靳璐,咬着牙朝前奋力蹬去。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车内驾驶者冷酷犀利的眼神。
——难道,他就是恐吓者?
思绪一瞬间闪过,待刘颀伟反应过来时,轿车已经离他们远去,只留下街边驻足的行人。
“喂!怎么是你们?”
刘颀伟迷离地望去,仿佛有个模糊的身影
朝他们奔来。
“莫、莫医师……”
“表哥,你怎么……”
“我叫辆出租车先送你们回去。”莫楠眉头紧皱,显得焦急不安,“送完你们,我还得去趟警局。你们千万注意安全,昨天早上来诊疗室的那位患者在家中遇害了。”


第四章 消失的若干具尸体
1
“呀,果然是你。”
一位留着八字胡、浓眉大眼的青年刑警朝莫楠挥了挥手。
“叶——勇——德!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老兄,上一次好像还是在我的诊疗室吧!”
“喂,别说那么大声。第一,你现在是外人,我请你来案发现场,就要懂得低调;第二,明明是你的年纪比我大,这个‘老兄’我是愧不敢当。”
“既然把我当兄弟,也别在乎长幼啦!”莫楠受聘担任警方特邀犯罪心理分析专家时,曾与叶勇德有过一面之缘,但真正熟络起来,还是在“星光之岬”做心理疏导那阵子。“这次的被害者真的是昨天的那位患者吗?”
“毫无疑问,而且他口袋里还有你的名片,电视机顶盒上还放着‘星光之岬’的宣传手册。”叶勇德把莫楠引进被害者的卧室内,“这里就是案发现场。”
“咳、咳,怎么有股怪味……”
“难道诊疗时你都没问过吗?被害者刘子昌是高中生物教师,他的兴趣就是收集动物标本,卧室里难免有药剂的余味。”
图一 案发现场示意图
“管他从事什么行业,我只知道他患有重度偏执症。”
“听说他为此拜访了许多心理医生,情况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这个老顽固的个性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即使撞到墙了,还会拿头继续撞。”莫楠挠挠头说,“前阵子他任职的南港一中公布了调任分校
的教师名单,他的名字也在其中。虽然职位和待遇有了提升,但他始终认为这是明升暗降,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愤愤不平,几乎到了没有心思工作的地步。老兄,你们确定已经排除了自杀的可能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