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文学榜长篇非虚构榜
★“她们的命运里,有你所不了解的中国。”
第一本深度书写中国乡镇女性生活、情感与命运的佳作。罗新、梁鸿、李海鹏、许知远、伊险峰 赤诚推荐!
“它蕴含的丰富性将会让盐镇在文学和文化史意义上留下一席之地。”——伊险峰
★知名媒体人易小荷历时一年沉浸式调查,采访近100位当地居民,以12位女性在阶级、城乡、偏见中挣扎求生的故事,展开一个我们身边的、你不曾了解过的真实的底层中国。
★盐镇,一个位于中国“锈带”的边地小镇,也是4万多个正在经历着从传统到现代嬗变阵痛的中国小镇之一。把它作为样本,可以管窥更广阔的真实中国的面貌。
★不被看见、不被听见的她们,是每一个小镇女性,每一个没有走出去的我们的缩影。
早早辍学在小镇叱咤风云的00后幺妹,经济独立却惧怕离婚的女强人,面临家暴威胁却选择复婚的媒婆,历经四嫁开猫儿店的九十老妪……我们说着同样的语言,被同样的历史洗涤,某种程度上她们就是我们。
她们的故事不是历史的注脚,她们就是历史本身。
◎ 内容简介
这是一本让读者时刻都会感到触目惊心的书。
在四川南部的古老盐业小镇,女人们过着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惊心动魄的生活。早早辍学在小镇叱咤风云的的00后幺妹,经济独立却惧怕离婚的女强人,面临家暴威胁却选择复婚的媒婆,历经四嫁开猫儿店的九十老妪,她们在21世纪仍旧重复着古老时代的人生轮回,在婚姻和贫困的夹缝里,挣扎求生。
中国有四万多个乡镇,却只有一个北京、上海、深圳。易小荷回到故乡,选择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镇,又在这里选取了12个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持续探寻她们对国家、社会、家庭、婚姻的理解,跟随她们再一次经历被“放咸”的人生。她想知道,在这样一个被遗忘的小镇,那些默默无闻的女人们,在新旧交替的时代里,会活出怎样的人生?
历时一年的田野调查,易小荷记录下不被看见、不被听见的她们的生命。在这个如盐一般凝固在时光里的小镇,我们将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城乡中国。
◎ 名人推荐
这是一本有关“愤怒的女性”的书,与约翰·斯坦贝克上世纪三十年代所做的事情一样:触及生活苦难的深处,抱以巨大的怜悯,爱,还有对不公正、对不平等的愤怒。易小荷通过这些女性的故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是,感慨“命运”是浅薄的,女性愤怒的指向清晰。
无论是国民性的挖掘,还是性别意识的自觉,易小荷似乎承继了民国一脉,这本书让我想起萧红的《呼兰河传》,它带给我的震动也同样如此,它蕴含的丰富性将会让“盐镇”在文学和文化史意义上留下一席之地。
——知名媒体人、作家 伊险峰
《盐镇》对于女性如何在困境中度过漫长时光的关注,及其质感丰富从容不迫,都令人想起最好的女性作家们。同时它也是唤醒我们关于“严肃”一词的记忆的真正的新闻报道,是关于女性的系统性困境的一份扎实的证词。它的内容和质量,都让人不仅意识到女性多么令人同情,还意识到她们多么令人尊敬。
——知名媒体人 李海鹏
十二个女性的人生,照亮小镇所有的后街,成就一曲不向命运低头的生命颂歌。纵然太史公复生,也不见得会比易小荷做得更好。
——北大历史系教授 罗新
易小荷的《盐镇》读起来鲜明、真实、富于质感。小镇中的每一个人都携带着各自独特的生命气息、命运经历从质朴无华的小镇走出来,既呈现了作为个体的血肉气质,也汇入了时代精神的沉渊。在此意义上,小镇、小镇上每一器物和每一个个人都拥有了极为动人的存在感和历史感。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这样一个“盐镇”。
——作家 梁鸿
多谢小荷的敏锐与深情,这些总被淹没、忽略的故事才来到我们眼前。古镇上的悲喜命运,令我感慨不已。
——单向空间创始人、作家 许知远
阅读《盐镇》,感受盐浸入创口的切肤之痛;虽写女人,却道出底层民众的惨淡人生;结构性困境隐约可见:贫穷,病痛,暴力、懦弱,无奈,冷漠,麻木的根源所在。一个心怀悲悯的媒体人,如此关注下层普通人的生存状态,难能可贵。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郭于华
易小荷
资深媒体人,作家,四川省自贡市人。文学公众号平台“七个作家”“骚客文艺”创始人,历史类公众号“搜历史”创始人。著有《亲历NBA》《我们是否还拥有灵魂》等。


序言
古镇也就是随处可见的那种古镇的样子,青色的石板路把两旁青瓦白墙的民居分开,夜晚时分进人田间湿地的人们,手里需要紧紧握着驱蛇的棒子;全身大花颜色的妇人一到出太阳,就连忙抬出簸箕晾晒粮食和咸菜。在当地,至今人们都相信只有脾气最怪异的人才能做出味道最辣的冲菜;把内衣裤挂在陈家祠门口的妇人,也能种出最吸引游客的昙花。在这个地方,每逢春节前后,金黄色的油菜花把整个小镇包裹起来,那也是一年一度街上飘洒榨菜籽油味道的时候;暗沉的天空下,所有的街景都呈现出来水墨的颜色,长年居住于此的人,表情闲散,那种表情仿佛从童年开始就似曾相识。
2010年,我在万米高空闲翻航空杂志,里面介绍的竟然是故乡自贡下面的一个原生态的古镇,叫作仙市古镇。古镇始建于1400年前的隋朝,是我此前从未听闻过的一处地方。自贡,于我从来都只是少年时一直想要出走的起点,这个川南小城天色永远灰蒙,街道永远高低起伏。长大后我的脚步越走越远一一.一大江大河自不必说,海洋和天空的庞大让故乡彻底沦为手机地图上的一个像素大小。于是我也只是默默地感叹一下,也就翻过去了。
每一个出走故乡的人,或许都会在某个时刻重新打量所来之处。砖瓦泥墙,一花一树在抽离之后,生发出许多从前无从发现的奥义 恰如彩色照片被调成黑白,斑斓色彩遮蔽的光影和明暗调子就凸显出来
抵达古镇的那天是2021年7月14日,我在纸质日历上对这一天勾画良久,当时我所在的上海,新冠病毒尚未肆虐。我远赴千里之外的故乡,最终决定在一间河边的屋子居住下来。
古镇离自贡市区仅有十一公里,和城区的生活却是千差万别。我曾经尝试用Google Ear山来看它的实景图,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过于偏远孤僻,根本查询不到。古镇的时间黏稠而缓慢,仿佛流体,乏味得可怕,一过晚上七点,整个古镇便陷人黑暗,街道两边的红色灯笼光线晦暗,且只能增加几分诡异的气氛。除了日常做生意,古镇上的所有人差不多都在打麻将,不分场合,也无所谓时间。
我抵达的前几天,离这里五六分钟车程的高铁刚刚开通,古镇曾经是自贡“东大道下川路"运盐的第一个重要驿站和水码头,也是自贡至隆昌和荣昌的陆路要冲。如果说当初自贡这个城市是因盐设市,古镇则是因盐设镇一一这也是后来我给这本书取名为“盐镇"的缘故 四川产天下之盐,自贡以“盐帮菜"闻名天下,我以“盐"冠镇,同时也喻意人生的滋味,自觉也殊为熨帖
古镇中心其实很小,若画个圆圈直径距离也就一公里有余,当地人的形容说:“点根火柴的工夫,就能在镇上逛一圈。”釜溪河蜿蜒流过古镇,如此数十百千万年,外来的人看来,河流平平无奇,但居于其岸边的仙市人,自然知道它的潮汐、枯竭和洪流
去往古镇的路上,会路过大片的农田,还能看到成群的白鹭,所有的三轮车、农用车都在用生命狂摁喇叭,阳光冷峻,铁匠铺打铁的火花,和棉花铺里面的片片飞絮却如此充满活力。一个撑着长竿的摆渡人刚刚抵达码头,把河对面的村民带上古镇街头,头顶笼罩着的天空泼上了几片云束,大部分时候,天空和这片土地的人们一样,拥有得并不多。
规模宏大的制盐产业逝去已久,旧日的财富化为云烟,自贡从曾经的“川c"沦为现在的一个五线城市,在镇上生活的人们的生活更是介于贫困和温饱之间。曾经的工厂变成了路边的废墟,年轻人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机会,这里找不到任何关于“文化"的痕迹,我不会因为腋下夹着一本余秀华的诗集受人尊重。这里的人几乎不关心什么宏大命题,他们把眼光放在最近的地方,只有金钱才能意味着一个人的尊严。而古镇也只是依靠旅游者的好奇打量,才勉强连接到互联网和现代经济之中
上天把这样一片宁静的土地赐予他们的同时,贫穷或者灾难也时常降临在他们头上。河水运走井盐,带来财富,河水也常常变成山洪,成为对财产的威胁,地震、雷暴、火灾更是不一而足。这里没有教堂,寺庙的师父大部分时候一个人寂寞地做着早课、晚课。每当一家人遭遇了什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去请教附近村里的仙婆,她用他们在地下亲人的声音告诉他们:这个世界还有人在记挂他们,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小镇,特别适合作为一个样本,用以管窥更广阔的真实中国的面貌。对于西方人而言,它的位置似乎可以等同于“锈带"
11,
二十世纪之初的伯明翰或者二十世纪后期的底特律
我在当地陆续住了一年,采访了近一百位当地居民,和无数人做朋友。这里面的女性,尤其让人动容古镇的辖区总人口约为四万,女性占到其中一半。然而在21世纪的今天,我们在北京、上海高谈阔论女性权利的时候,她们仍旧重复经历着古老时代的轮回。我请她们吃饭,参加她们的婚礼坝坝宴,看她们做葬礼的道场,甚至和她们一起去请仙婆,尽一切可能感受她们的感受,从她们的角度打量世界,最后,不断“打捞"女性的幸存者。
贫困始终是古镇女性必须时刻抗争的敌人,而伴随贫困的是见识的狭窄和环境的逼仄,更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次生灾害一一来自家庭男性成员的欺压和剥削。这是一个男性相对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地方,婚姻和贫困成为套在女性脖子上的双重绞索一一我目光所及的古镇女性,无一例外都在挣扎着求生,从十六七岁的辍学少女到九十岁的老妪,所得固然各不相同,努力却都一般无二。而生活本身的重压之下,她们还要遭受来自男人的普遍歧视和无休止的暴力。
书中大部分女性,或者目睹过母亲遭受父亲的暴力殴打,或者自身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当她们通过努力工作改变生活处境的同时,还必须击败来自男性家人的“父权"和“夫权",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史景迁在《王氏之死》中写道:“中国人对国史和县史的撰写至为周备,地方记录却多半未见保存。我们通常找不到验尸官验尸、行会交易、严密的土地租赁记录,或教区出生、婚姻、死亡记录之类的资料一一而正是这些资料,使我们能对欧洲中世纪后期的历史,作极其 " 周密细致的解读。
古镇自然没有地方志,也没有比较成文的大事记,我费尽心力找到几本与古镇相关的书,其中只有一本“富顺作家文丛"系列下面有《神奇的仙市古镇》,里面介绍到了“川报第一人"宋育人、“传奇武林高手"罗跛三爷,以及各种神话传说,但是其中并无任何关乎女性的记载。她们默默无闻,终其一生被人忽略、被人遗忘。没有人知道她们如何存在、如何生活一一.不是她们不存在,而是她们被忽视、被遗忘。而我只想给这满街的女人做个见证,让她们的悲喜被记录,让她们被听见,被看见


第1章 盐约
1
天刚蒙蒙亮,翠鸟叫了几声,陈婆婆睁开眼,看到大儿子站在床边,她忍不住怄气,用手指头隔空戳他:“你哟,渔船卖了九万块钱,也不分给你妈一点,你忘咯,粉刷的三千块钱,都是我出的哒·儿子没有回答她,依旧站在床边默不作声。然后她真正地醒过来,连忙去蹲在自制的尿桶上,在稀里哗啦的声音里她望向空荡的屋子,才想起来大儿子两年前就得癌症死了。
陈婆婆这一生足够漫长,足够她送走身边所有至亲的男人。漫长的一生之间,阴天落雨,晴日刮风,河边野地的油菜花开了谢了,隔壁檐下的月季开了败了,古镇的新街子街空荡死寂,仿若一座遭受废弃的墓园,往来的鸟雀都不愿落脚
对于仙市人来说,“陈婆婆"这三个字像是古老的咒语,人们提到时声音会不自觉压低,脸上露出神秘的表情:“就是那个开猫店的陈婆婆?”
她实在太矮小了,皱纹和老年斑攻占了她的每一处皮肤,半年前的一场梗阻性黄疸手术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也因此瘦脱了相,手臂上的皮肤如同布袋一样,松散地挂在骨架上。手术过后,她不得不整天在腰间挂上一个黄疸引流袋。天气再热,她都会用一件长衣服遮住那个袋子。她长时间地坐卧在躺椅上,嶙峋瘦骨,给人的感觉如同摞在躺椅上的另一张躺椅,但一旦有动静她就会睁开眼睛:“要买点 啥子?
陈婆婆门框上的牌匾写着“渔夫人家",卖冰棍、矿泉水和塑封的小玩具、不怎么耳熟能详的袋装食品。前些年主要卖茶水,暗地里容留妇女从事性交易。没有人记得住“渔夫人家"这四个字,虽然它们明晃晃地写在招牌上。这里的人们叫的是另一个名字:猫儿店。
“猫丿L",是自贡地区对于性工作者的称呼 一辈子有什么难忘的事情?"我问她
“没有,没有,啥子都差不多,一辈子都为了要吃饭。”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摸索半天,最后从一个陈旧的木头箱子里掏出身份证,那上面的名字叫作“陈炳芝"。她说上面的出生日期是错的,她今年已经90岁了,而不是按身份证推算的88岁。有时候,陈炳芝的一只手会紧紧抓住一根晾衣竿,就像是她衰弱肢体的延伸,收拾床铺,撑着自己,或许对她而言,晾衣竿是比拐杖更让她感到有尊严的依靠。
1990年,陈炳芝通过熟人担保借贷了些钱,租下半边街的一个门面,又去镇上首富高森林家央告,借钱买了台黑白电视机,开了一个茶馆。这年她58岁。
陈炳芝的茶馆一碗茶水卖五分钱,一天下来,收入也没有三五块钱。据《富顺县物价志》记载,1988年的学费是初中每人每学期八块钱,小学是每人每学期五块钱。但陈炳芝的六个子女没有一个读到初中一一一“还不是因为穷",她说。
茶馆开张没多久,从前卖牛的黄居光来给她帮忙,招揽了一群卖牛的贩子,见天在茶馆喝茶、摆龙门阵。90年代的某天,黄居光跟她说: “你这样做生意不行的,啥子钱都赚不到。我帮你想了个赚钱的办法。” 那天大概就是“素"茶馆开始变成猫儿店的肇始。但直到现在,若有人问起这事,陈炳芝还是会对自己经营猫儿店的过往语焉不详,她坚称:“是小姐自己找过来的,至于是不是黄(居光)叫来的,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