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着将脸转到一边。或许已经在计算自己会遭受多大打击了吧。
“首先，A不是周六，也不是周日或公众假期。这一点可以从区政府休息和ATM一天都无法使用推出。此外，长谷川在看NHK的晨间剧也能证明，A并非周日。再加上村上跟单位打过电话，又排除了周一的可能。综上说述，A是周二到周五的某一天。”
理牢牢地扎稳根基，一步一步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接下来，从长谷川的电话中可以推出B在周一到周五的某一天。但因为村上没有联系单位，则判定B为周一。而且报纸这一天也休刊，大大增加了B是周一的可能性。”
报纸休刊日，简单来说就是报社这一天不制作报纸。报社多将休刊日设为周日或是连休的最后一天，第二天的晨报就会停刊。因此这期间发生的事件，就会登在随后发行的晚报上。即使是周口早上发生的事情，最快也只有在周一晚报里才能看到。
“村上看晚报的时候，是山下尸体被发现的当天下午五点多。照理说，报纸上出现山下事件的报道都已经不奇怪了，但晚报的头条居然是前一天早上的事件。美女公务员被杀，放平时都能上当天的晨报了。”
前一天早上发生的事件，按理是不会赶不上次日的晨报的。即使没有多余的版面，也很少晨报一字未提，晚报却大肆报道。
“所以，唯一可能的就是当天并没有晨报。换句话说，B是报纸停刊日的二天。”
“那就不一定是周一了啊。调休日的第二天，也有可能是周二啊。”
她只要抓住小小的漏洞，立刻反唇相讥。不放过丝毫的模棱两可，也正说明了她的信心基础正在崩溃。
“是的。但是我们可以确定C一定是周日。因为长谷川没有看NHK的晨间剧，也没有给单位打电话。”
而且，原稿中虽提到了这一天拜托他人代购回的物品，却没有见到报纸的痕迹。毕竟报纸都是跟代购的物品一起送来，由此可以推断当天并没有晚报。
“这样一来，B就只剩下周一。因为C是周日，A是周二到周五的某一天，三起事件又是连续发生。B既是工作日，又不是周六，那么能把这三天连起来的只有周一。”
“这不过都是你的胡乱猜测而已。”
“不，这是经过严密推理的结果。我把刚才的论述总结一下就是，C为周一，B是周二，而A是周三。尽管原稿按照A→B→C的顺序书写，但事件实际发生的顺序却是C→B→A。”
“蠢话连篇。”
“但是，只有这个推理才能将一切说通。比如，假设A是周二，那么前一天的a即是周一。这里有一句尾羽满没说完的台词，是针对村上表示自己想去烫头发的回应。文章里写道‘我本来也想去理发？？头来着，但今天……’。这不正是因为今天周一理发店关门，所以才没去成吗？”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他太忙了没去成呢？”
“原来如此。那你对C部分中，长谷川在等待问话时，听收音机听到电池没电这件事又怎么看呢？如果这一天是周日的话，就不难理解爱好赌博的他一定是在听赛马。”
“那这些不还是你的凭空想象吗？根本没有达到推理的严谨。”
“是吗？但只有按C→B→A的顺序，才能解开所有日期的矛盾。A是十四号，那么B就是前一天的十三号，C是更前一天的十二号。算上星期几，就变成了十二号（周日）→十三号（周一）→十四号（周二）。而如果C是十二号的周日，又是三连休的最后一天，那么十号那天就是国家假日。十月十号，体育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这起事件就是从十月十二号，周日开始的。横山首先被杀，接着才是山下、尾羽麻美。”
“我说你这些异想天开可真够无聊的。”
她把脸扭向一边。
“十月十一号周六，横山到达山庄的场景拉开了这起事件的序幕，樱木老师和村上、长谷川都已抵达。
第三章 的开头写道，和先头部队比起来，横山晚来了许久。”
满再次指出了原文的出处，而她正眼都不瞧一下。
“这一章虽能感受到持田事故的影响，但大家还是聊了不少。第二天的早上也是如此，和 一章的氛围大为不同。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没有人惨遭杀害。”
横山读的晚报上自然没有公务员连续杀人的报道。村上皱着眉头生气，一定也只是因为横山不帮她做晚饭，擅自看起了报纸吧。
“十月十二号周日一早，横山的尸体被发现，接下来就是警察的调查、问话。然后场景进入到 二章，山庄迎来的第二个夜晚。而村上三人打算通知聚会中止的对象自然也就是山下和尾羽夫妻。”
理又指出了原稿相应的部分。她还是坚决不看。
“村上提到了工作的事，也就是
第三章 最后一个场景中打电话的时候。这之后被杀害的所谓女性管理层并非尾羽课长，而是横山副所长。此外，收音机的电池被用完也是因为长谷川在等待警察问话的时候，一直在听赛马直播。”
“吹得跟你亲眼看到了似的。”
“结果三个人选择留了下来，然后在十月十三号星期一，发现了山下的尸体，警方介入调查。但调查时这里所说的‘昨天的事件’其实是指横山被害一事。警察从各种线索判断出这是一起由同一个凶手犯下的连续杀人案。横山和山下都是被同一个人所杀。”
所以，晚报头条的“美女公务员”，自然就是指的横山。尾羽麻美是漂亮，但 三章里也不乏对横山美貌的描述。
“十三号的晚上，尾羽夫妻终于来到了山庄。他们整整迟到了两天，就是尾羽满必须要出演电视台的深夜节目的缘故吧。就是山下的磁带录音里出现的节目。所以满才会住在酒店里。”
深夜即使打车回家，满也会因为听力障碍而被司机拒载。满肯定预料到会碰上这些不偷快的事，所以干脆决定住在酒店。所以，尾羽满有一天才住在外面，对妻子的行动毫不知情。
“面对请来的两位客人，山庄里的三个人肯定不好马上闹着要走。而且这本来就是为了鼓励尾羽麻美而开展的活动。所以，即使不情不愿，三人还是继续住了一晚。而这时，尾羽满已经察觉到了山庄的气氛有些不对。”
见面的时候，山庄里两位男性一脸疲倦，村上的笑容也很僵硬。毕竟经历了警察长时间的问话，这个样子也无可厚非。
“十月十四号星期二，这几个人几乎没有对话，他们都在互相猜疑。而第二天早上，由于已经死了两个人，所以山庄里的三人对于敲门没有反应这件事非常敏感。接着，就发现了尾羽麻美的尸体。”
尸体的颈部被吊在天花板的横梁上。尽管绳索的痕迹有可疑之处，但还无法完全断定是他杀或自杀。
“警察的搜查结束后，尾羽满回家，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怎么样，按我刚才的顺序，各种事项就不会有矛盾了吧。”
他的眼神满是憎恶，死死地盯着理。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明？”
“当然。我觉得这是十分严密的论证。而且，你不要忘了，我跟大槻警部确认过，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甚至还有尾羽麻美的自白书。”
理用平静的口吻，向她下了最后通牒。然后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啜？了两口己经凉透了的红茶。
“这就是你的王牌？行，你接着说，我就当你的假设正确，继续奉陪。”
她咬牙切齿，艰难地挤出一句退让之辞。嘴唇似乎都要被她咬出血来了。
“只要知道原稿时间是颠倒的以后，剩下的就很简单了。就以大槻警部的推理一样能找出真正的凶手。从线索推导出的条件即使一致，只要事件顺序相反，凶手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我能找出除樱木老师以外的凶手。”
理不管对方的态度继续往下说道。她则和刚开始不同，眼神里已经失去了玩乐的狡黠。
“接下来，我便开始叙述我的论证，为方便说明，我将时间本来的先后顺序称为正序，将颠倒后的先后顺序称为倒序。那么实际发生的事件就是正序，而原稿出现的是倒序。”
“随便你。”
“那就这么定了。好，大槻警部推导出的凶手要符合两个条件，第一，山下被杀的时候，手里有车钥匙；第二，横山被杀的时候，手里又没有用铜丝做的衣架。到此为止的推理过程都没有任何错误，满足该条件的似乎只有樱木老师，但如果我们按正序来看呢？”
说完，理便从包中取出一张纸。上面用图画表示出了车钥匙和钢丝衣架的走向。
“光是靠我说可能不好理解，所以我简单地画了一张图。请看这边。首先是车钥匙，按照倒序，尾羽满和樱木老师在 一章里都从其他人那里接过了车钥匙，所以有车钥匙的是他俩。但实际上，他们接过车钥匙的日期分别是十三号和十四号。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山下已经被杀害后才有车钥匙的。现在明白了吗？所以，山下被杀时有车钥匙的，其实是长谷川和尾羽麻美二人。换句话说，正序中的嫌疑人，除了已经被杀的横山，就会变成现在我所说的这两人。”
而倒序的时候，嫌疑人却是樱木老师、尾羽满和横山典子三人。正序和倒序中的嫌疑人截然不同。
“和车钥匙一样，衣架的走向我也画了个图。倒序的时候，
第一章 出现了交接的描述，本来应该是村上和尾羽满拿着的衣架，但实际上这已经是十三号的晚上发生的事了。所以这也是在横山被杀之后发生的事。由此，横山被杀害时，樱木老师和长谷川才是真正有衣架的人。相反，没有衣架的是尾羽满、尾羽麻美、村上、山下四人。换句话说，正序的嫌疑人就是我刚刚说的这四个。
倒序的时候，嫌疑人只有樱木老师和长谷川知之两人。在衣架的这一条件上，正序和倒序同样推出了大相径庭的结果。
“那我们就来筛选一下。倒序的时候，从山下一案中推出嫌疑人是樱木老师、尾羽满、横山三人；又从横山一案中推出嫌疑人是樱木老师、长谷川二人。那么在正序当中，从山下一案推出嫌疑人是长谷川和尾羽麻美二人；又从横山一案中推出嫌疑人是尾羽满、尾羽麻美，村上，山下四人。”
理说完指了指图中标明的嫌疑人名称。而她却闭着眼睛，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煎熬一般。
“所以，凶手已经很明显了。杀害山下的凶手，同样杀了横山。凶手必须同时属于两个案子的嫌疑人。那么在正序中符合这剩下一位。没错，那就是尾羽麻美。”
理说出了凶手的名字，没有丝毫骄傲的语气。她只是一言不发，紧闭双眼。
“其实，这一串连续杀人事件的构成本来十分简单，就是凶手杀掉两人后，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如果按正序阅读，一定很同意就能看出走向。但是，只将顺序稍加变动，整个事件就呈现出复杂的态势，让人捉摸不透。因为连续杀人的凶手在头一起事件中就已经死掉了。”
而且，从之后的事件中，又可以判断出这是由同一凶手所谓的连续杀人案。所以一开始就已经不在世上的尾羽麻美，似乎不可能再用他杀的方式去杀害山下和横山了。
“但如果尾羽麻美是凶手，又是在最后一起案件中自杀，所有的不可思议就都能迎刃而解了。比如尾羽满觉察到的异常，就是因为麻麻美已经打算要自杀。而麻美接过衣架时的惊讶，也是因为她明白自己的罪行被樱木老师看出来了。接到山下电话时的慌张，也一定是因为打电话的时间问题。文中的描述是早上洗澡时，但其实山下打来的时间是前一天晚上。山下是担心麻美大晚上不在家，回来有没有被丈夫指责。”
横山发来的传真也可以按同样的推理解释，本是自己亲手杀掉的死者，却仿佛起死回生一般，所以麻美才被吓得面如土色吧。
“软盘上的笔迹如果是麻美自杀前所写就不存在任何问题。遗书也是麻美本人亲手写下。麻美只是自己锁上房门，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不对啊。她的脖子周围不是出现了他杀时才有的勒痕吗？所以才会怀疑她并非自杀。”
不顾刚才高高在上的作态，她立即出言反驳。这急不可待的慌乱，可没了丝毫一开始的自信沉着。
“没错。但如果是先从颈部勒死，再把尸体吊起来呢？颈部若受点到强烈束缚，即使自杀，留下的勒痕也和他杀一样。尾羽麻美是被某人勒住脖子后，再自杀的。”
她咬住下唇沉默了。她终于意识到这是理的圈套，故意放了个空子让她钻。
“你其实已经发现杀掉了横山和山下的就是尾羽麻美。和原稿的解决篇一样，你肯定通过推理想到了凶手。已经做好自杀准备的麻美，当然不会拒绝，甚至主动拿出绳索，请求别人杀了她。而你，接受了她的请求。”
“有没有搞错。哪有人会老实照办这种要求的。”
如剃刀一般尖锐的声音，却透着几分颓势。反抗的气力被理一步一步逐渐削弱。
“是，你本来并没有杀她的打算。只是，樱木老师记忆里为何会留下深刻鲜明的杀人感，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这样一来，你不仅可以从精神上折磨樱木老师，顺利的话，还能一举抹杀掉他的存在。实际也如你所愿，你成功了。”
“你连这些都看出来了吗。”
“对。所以你现在可以坦白尾羽麻美为什么要杀掉那两人了吗？虽然我大概能猜出几分，不过你肯定直接问过麻美了吧。”
话听到一半，她就低下头，看着自己右手的手镯。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无声无息地流逝。打破这凝重沉默的，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一定在犹豫是否该继续让步，鼓起勇气撤退。理丝毫不敢放松，一动不动地观察着她的模样。
“没错。如你所说，我的确是问出了她的心里话。我说完自己的推理后，她就把一切和盘托出了，包括行凶的动机、顺序什么的。她说她已经给警察寄去了写明一切的自白书，但看样子还是希望有人能做她的听众。可能是心怀忏悔吧。”
说完，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窗外不知何时竟下起雪来了。
“持田因故身亡时，尾羽麻美就是他的情人吧。搞不好，因同样事故去世的儿子，也是持田的孩子。”
面对理的提问，她把脸缓缓地转了回来。她的眼神中已藏起了敌意，倒是能看出几分暂时的退让。
“是的，尾羽和持田感情非常深厚。他们俩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心相爱。尽管尾羽也很内疚自己背叛了丈夫，但依然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