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问秀之稍后要不要回房间。由于外面太黑,对时间已经失去了概念,秀之看了看表,五点多了。聊了那么长时间,他备感疲惫,站起身正想着要不要到房间躺一会儿的时候,久子一脸兴奋地回来了。
“礼物,第四个礼物到了。”
久子右手攥着一个小包裹。上面贴着和之前几个包裹相同的快递单。既然是礼物,寄件人肯定是片仓瑞穗吧。收件人还是片仓史织,并且指定了配送时间。
“打开看看吧。”
理迫不及待地接过包裹,担心弄破快递单,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跟之前一样的留言卡和呈Y字形的金属伴随着清脆的声音出现在几人面前。
“果然,占卜和词或语都不是正确答案。”
看到其他三人都对着东西闭口不言,慧子用比较快的语速说道。第四个礼物的确与占卜和词或语都无关,完全是另一种东西。
是给吉他一类的乐器调音用的不带共鸣箱的音叉。
第六章 再次挑战礼物的含义
一阵接一阵的敲门声将迷迷糊糊的秀之拉回现实世界。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九点。吃完晚饭他马上就睡了,只睡了两个多小时。脑子还没清醒,身体说不上轻松,但总算从那种陷入泥沼无法动弹的沉重感中解放了。
“来了。”说着,秀之摇摇晃晃地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有点冷,穿上之前斜着系在身上的夹克,这才穿上拖鞋站起来。
“阿富,你在睡觉吗?”
不出所料,门那边传来了理的声音。房门没锁,他却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外面说话,证明肯定还有其他人。是女人,他肯定跟慧子一起来的。两个人一起来说明在自己睡觉这段时间里或许发生了什么事。
“嗯。抱歉,稍等一下。”
秀之自己也发现声音有些飘,重新坐回床上。应该不是贫血那么夸张,只是猛地站起来有点头晕而已。闭上眼睛按了按眼角,之前思考过的事情一一在眼睑下重现。是关于第四个礼物的事。大脑依然觉得疲劳或许就是因为睡觉的时候也在运转。
那份礼物送到后,久子去准备晚饭,他们三人则在等待晚饭做好那段时间里交换了意见。思考鲜花、水晶、枕头、音叉之间有没有共同的关键词。调查了一下留言卡和快递单,跟之前一样,没有任何线索。结果直到开饭也没想出什么有建设性的点子。
这件事在秀之的潜意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闭上眼睛睡觉期间,大脑自然地开始思考,梦里肯定也在冥思苦想,只是那些不着边际的想法很快地出现又消失,根本不连贯。把单词写成平假名,每个单词里都有带闭曲线的假名,想着这些没有意义的答案,秀之不知不觉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
“抱歉,抱歉,久等了。”
走出房间,秀之背着手关上门,微微低头表示歉意。跟预想的一样,理和慧子一起站在门口,二人看起来都有些冷。
“没事,你肯定很累吧。抱歉把你吵醒了。”
理道完歉,二话不说,迈步就走。慧子也很快跟了上去。他们是朝楼梯方向走的,应该是打算下楼。
秀之追在二人身后,用还没有恢复正常的声音问理:“是出什么事了吗?两个人一起来……是找到下落不明的弥冬小姐并逮捕她了吗,还是有人看到史织小姐了?”
理的头朝着不是纵向也不是横向的方向晃了晃,然后看着秀之答:“的确出了点事。不过不是你说的那种大事。”
“我想也是。”秀之点了点头,“如果是的话你们应该会表现得更慌张。所以我猜,不是第五个礼物送到了,就是结花小姐出房间,看到她本人了。”
“都不对,不过也差不多。是弥冬小姐的肖像画被人换了。”
“弥冬小姐的肖像画?”秀之反问道。
“就是挂在一走进玄关就能看到的门厅里的那张。”慧子边下楼边补充道。
刚巧这个时候,楼梯平台处被换掉的那张画映入眼帘。
“那个最显眼的地方?”
从外面来的人进入别墅后,最先看到的就是弥冬的肖像画。那是最适合鉴赏画作的地方。
“对。不过对于别墅里的人来说,反而是个盲点。”
想起挂画的位置,秀之马上理解了慧子的意思。面对玄关的时候,始终都会背对着那幅肖像画。
“跑了好几趟门厅的久子也不知道画是什么时候被换掉的。”
下到一楼,理没有进客厅,右转来到了斜坡前。顺着走廊笔直走到拐角的位置,在那里停下瞥了一眼结花的肖像画。依然是被鲜花簇拥的图案,这幅还没有被换掉。理大概就是来确认这个的,他满意地点点头,左转往门厅的方向走去。
“是谁,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画被换了的?”秀之快步追上,对着理的后背问。
“就在刚刚。小野小姐说想看看雨停没停,我就陪着她从玄关出去了。确认雨停之后,再次回到别墅的时候,我们一起发现的……”
理站在出问题的那幅画面前,不再出声。慧子没说话,秀之也闭上嘴盯着代替肖像画挂在那里的画看。
这幅以红色系为主色调的画非常醒目。像是什么东西在燃烧,火光摇摇晃晃的样子,使得整幅画看起来都在左摇右摆,感觉火焰随时都会长出触手跳出来似的,很是逼真。看起来像是火葬场一类的地方,例如焚化炉或壁炉。里面烧的肯定是人吧。替换的是弥冬的肖像画,很自然就让人联想到了被火烧的那个人是弥冬。
“去叫你之前,我们已经请末男先生看过了。他确定是史织小姐画的。”
在看到画的瞬间就猜到了。整幅画虽然只有半张报纸那么大,描绘的内容却给人一种前往另外一个世界入口的奇妙感。
“然后我们就去问多次往来于玄关的久子太太了,她说不知道画是什么时候换掉的,因为没想过会变成别的画,所以就算是早晨被换掉的也不会发现。”
秀之重重吐了口气,看着画说:“真是一幅耐人寻味的画啊。跟初音小姐那张比起来清楚多了。”
“嗯。这次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是人在燃烧。”
慧子也表示同意地重重点了点头。“是啊。非常清晰。而且那个人多半是弥冬小姐吧?”
“不考虑其他因素的话,是的。”
对于这个很自然就能想到的结论,理有所保留地附加了条件。他或许是在研究所有的可能性吧,但这次秀之觉得他只是在白费功夫。
“嗯,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恐怕这幅画就跟初音小姐那次一样,是在预告弥冬小姐会以这种形式被杀。也许失踪的弥冬小姐不是逃跑了,而是已经遭到毒手了。”
“假设换画的是凶手,目的在于预告第二起谋杀,的确是这样的结果。”理的话就像是在陈述反对意见。
“换画就是在预告下一起凶案的发生这个观点不是多根井君你提出来的吗?”慧子没有生气,只是温和地提出抗议,对理的态度就像是对自己的学生。
“是我提出来的。”理似乎很享受讨论,大方承认,“我只是在说,因为不知道凶手预告杀人的理由,所以这个观点没有说服力而已。”
看到慧子想要开口反驳,秀之急忙介入。他感觉这样只是在浪费时间。“你们没必要争论,不是有方法可以验证正确与否吗?把焚烧炉或壁炉一类能烧人的地方都调查一遍就行了。”
如果换画真的是杀人预告,应该会找到弥冬的尸体。地点从画里的火焰推测,是烧东西的地方,也就是焚烧炉、壁炉一类。别墅里应该没几处这样的地方,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调查完。若是找到被焚烧的尸体,届时即便不知道真正的理由,也不得不考虑凶手是以预告为目的才把画换掉的这个可能性了。这样肯定能比讨论更快得到准确的结论。
“说得也是,还是先调查吧。”
理难得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过身朝着玄关走去。因为壁炉好几个房间里都有,所以他是想先调查外面的焚烧炉。
秀之紧随其后。慧子面带疲惫,但什么都没说,也跟了上去。
雨虽然停了,地面还很泥泞,像半泡在水里一般。走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否则脚会陷入柔软的泥土里。风依然很大,吹得树叶来回晃动,挂在上面的水珠学着雨点的样子直往下掉。单是刮风就已经很冷了,气温似乎也下降了不少,秀之不得不拉上夹克的拉锁。
穿过地下一层的入口,拐过拐角之后更黑了。几人没拿手电筒,只能依靠外墙灯和房间透出来的那点光。天空依然被厚厚的云层覆盖,挡住了月亮和星星。到焚烧炉的距离其实只有玄关到楼梯那么几步路,但黑暗和寒冷让秀之感觉特别遥远。
靠近接着烟囱的黑色影子,理停下脚步,回过头说:“你们有没有闻到奇怪的臭味?”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吸鼻子的声音。
“之前风太大没闻到,就是那个味道。”在说到“那个”的时候慧子加重了发音。就是那股从来到别墅后就始终飘荡在空气中的微弱异味。
“也许是火化出音留下的味道。”说着,理再次朝着焚烧炉的方向走去。
令人作呕的恶臭的确是燃烧动物体内蛋白质时会散发出来的那类味道。
小学校垃圾场大小的焚烧炉在外墙灯的照射下看得很清楚。长长的烟囱黑得发亮,上面还挂着雨滴。由于风的缘故,分不清臭味是从哪儿散发出来的,但总感觉源头就在焚烧炉里。理性告诉他们,这个大小很难把人塞进去,但同时他们又预感到弥冬的尸体就在这里面。
“里面的东西好像烧完了。”
说罢,理轻轻地摸了摸焚烧炉的盖子,不烫了。他握着把手等了一会儿,用力拉开。
下一个瞬间,强烈的恶臭扑面而来,根本不需要风的助力,简直是臭气熏天。
理没有关上盖子,边咳嗽边用左手捂着口鼻往里看。大概是因为太黑了,不能马上分辨里面烧的是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不住地摇头,然后更剧烈地咳嗽着往后退,踉跄着退到建筑物旁边,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他咳的那个样子就像是哮喘发作,一时间根本停不下来。
慧子当场蹲下,用袖子挡着脸一动不动。秀之看到理的样子有些犹豫,正在考虑要不要看看焚烧炉里面有什么的时候,突然闪过一道光,紧接着有人大喝了一声。
“是谁?”
秀之回过头,对方放下手电筒,灯光晃晃悠悠地越来越近。刚刚那低沉的声音肯定是末男。地下一层拐角的房间正是管理员夫妇在住,他肯定是透过窗户看到可疑的影子,没有想到是秀之他们三个,所以出来看看。由于是逆光看不太清楚,似乎只有末男一个人。
还好风大,打开盖子时飘出来的臭味已经没有最开始那么浓烈了。虽然接近焚烧炉还是很臭,但至少不会咳嗽了。用袖子捂着口鼻蹲在那里的慧子也转过身看着射出强光的方向。借着外墙灯的光亮,这才看清了拿着手电筒的末男。
“你们在干什么?”
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责问。末男表情没有变化,声音中却带着怒气。说的话简短且直接,没浪费一个字。
从命令的口吻中感觉到了对方的严厉和冰冷,秀之用沙哑的声音回答了字面上的问题。
“焚烧炉里……在烧着什么东西。”
末男此时肯定射出了锐利的视线,只是藏在了手电筒的光里。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末男没有捂住口鼻,默默去看焚烧炉里面。
“是猫,猫被烧死了。”理靠着墙慢慢站起来,咳嗽了两声后说。
听到这句话的末男抬起头,一脸惊讶,用正打算照焚烧炉里面的手电筒照向理。
“烧得很彻底。应该是考虑到雨会下得很大,在下雨之前就关在里面了。”理断断续续地说道。强烈的恶臭导致他的呼吸到现在都还没恢复顺畅。
“这就是刚到这里的时候闻到的那股臭味的源头。”秀之说罢,借助强风靠近焚烧炉。
末男蜷着身子想要打开下面的通风口。
“可是,那只猫是迷东吗?”慧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捂着鼻子问。
理走到焚烧炉旁边说:“不清楚。如果不考虑其他可能性的话,应该是。”
秀之也从旁边往里面看,的确有一具动物的尸体,只是一眼根本分辨不出是不是猫。
“是迷东。”
末男语气生硬地说完这句话,用手电筒照向焚烧炉用水泥加固的底座。光照的位置有一个被黑毛覆盖的短棒状的东西。
“是猫腿。”
很明显是故意砍下来的。血迹已经被雨水冲掉,透过黑色的毛可以隐约看到断掉的骨头和肉。腿后面有伤,那就是用来辨认迷东的记号吧。杀死猫的凶手肯定为了让人能分出是哪只猫,故意将腿砍下丢在了焚烧炉外面。
慧子皱着眉头走到近处确认猫腿。类似有段时间很流行的某种玩具,看上去像玩偶,但只要看切断的地方就会相信,那的确是真的。
末男戴上劳保手套,从通风口把烧烂的猫尸拽了出来。瞬间,不可描述的恶臭扩散开来,让人忍不住地咳。已经失去形状的猫的确没有右前腿。末男平静地抱起迷东的尸体走了,看他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埋出音的地方吧。
“初音小姐被杀之前,也是猫先被杀了。就像预告一样,凶手之后会用同样的手法杀死猫的主人。”慧子用冷静下来的声音说道。刚刚她被烧得惨不忍睹的猫尸吓到了。
此时,恶臭已经差不多被风吹散了。
“那幅画果然就是杀人预告。”秀之抑制着兴奋的心情对慧子说。
“把肖像画换成指明杀人现场的画,用同样的手法杀死跟饲主同名的猫,其中肯定有什么含义。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理此时肯定一脸不解。由于周围太黑,只能看到一个黑影,但很明显他正歪着头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