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点头。
“离婚之前吵得厉害吗?”蒋守曾问。
“谁?”
“孙寒和赛琳娜,有印象吗?”
“我们都太忙了,没有时间浪费在吵架上。只是自然而然就散了。”
“那赛琳娜和罗强那个时候,有没有什么往来?”
“他应该不是没试过,”我哼了一声:“但那时候赛琳娜眼光和品位跟现在不一样。”
“孙寒跟罗强的过节,不止是生意上吧?”
“罗强有次设局想阴我,但被我看穿了。”
“如果不及时会怎样?”
“可能会坐牢。”我想了想补充道:“商业贿赂。”
“那事有证据吗?”
我摇着头:“如果有证据,他现在就不在这儿喝酒了。”
“我认识的孙寒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后来抢过来两个大客户,”我笑笑:“能气得人吐血的那种大。”
“什么时候的事?”
“17年,圣诞节。”
“陆河半年前就离职了,现在开了家洗车公司,自己做老板。”蒋守曾突然转了话题,但他显然是刻意要让我知道这一点,并且打量我的脸色。
“陆河是谁?”我装傻。
“罗强的表弟,他也是个光头。你没见过?不记得了?”蒋守曾强调了“也”字。
“不是记得很清楚,肯定是见过,但没注意具体长什么样子。罗强身边的小角色吧?你的意思是,可能是他干的?”我伪造出惊讶的表情,但我很清楚,之所以警方到现在还没有动作肯定是因为没找到任何证据,甚至更糟糕,说不定那天陆河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当然,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要让那家伙去坐牢,只是利用他钩住警方的注意力,如果警方已经排除了他的嫌疑,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们再排除掉罗强的嫌疑。
“我没说过。”蒋守曾一脸老奸巨猾:“你觉得有这种可能性吗?”
“那要看罗强对我,对孙寒的恨有没有那么深了。”我假惺惺地问:“他们还有联系吗?”
“在查。”蒋守曾不置可否。
“说不定,”我欲言又止,“这个人不一定还存在。搞不好也早就换了脸。”
“他在不在,都不应该影响你是不是要往前走。”蒋守曾忽然正色道,“每个人都是要往前走的。”
“我一直也跟自己这么说。”
“林成的事,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想起的都是孙寒的事,除非,”我指着头,“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他的记忆。”
蒋守曾陷入沉默了。
我们一路沉默着回到了他为我租下的公寓。
“从今天起就不会有人再守着你了,”蒋守曾在喝了半瓶矿泉水后先开了口,“人待会儿就都走。我也不跟你撒谎,最近事多,人手也紧张,另外我们觉得吧,你这样一直下去也不是个事,总不能案子不结,人就不过日子了,总是要往前看的。”
他再次强调,一面打量我的表情一面等待我的回应。
“刚才我一直在想你车上说的话,”我做出一副诚恳的样子说道,“最近我也常常去画室,觉得那些东西好像也挺有亲切感,大概也是挺有意思的生活,平静,平凡,没什么要担心的,吴雨珂人也不错,是个好姑娘……”说到这里我停顿了几秒钟,蒋守曾没插话,他继续等待着。
“其实试着过一下这样的日子也不是不可以,”我接着说道,“只是有些事情吧,有点尴尬,就是,我对她确实没有那种感觉。她对我……”
“她应该不是那种会逼着人赶着人的类型。”蒋守曾敷衍着说道。
“嗯,应该不是,感觉她倒挺有耐心。”我也敷衍着回答,“和赛琳娜那种,是完全不同的。但还是那句话,我没弄清楚全部事情的时候,不想害了人家姑娘。”
“嗯嗯,应该的。我们这边也会尽量帮你查清楚,都是分内事。”
“我相信你们肯定会,就是那帮人吧,我也明白,也许现在都是躲起来了,要等他们来找我,也不知道会等到猴年马月了。”
“你只管去过你的日子,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其实是什么身份没什么关系,人活着,其他都是暂时的,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现在脑子里的东西有些多,如果静下来,换一换角度,也许想得更清楚,也是好事。”我说,“以后要是想到有用的信息,对案子有帮助的,我都会给你打电话,你电话不换就行。”
“换也第一时间会跟你说。”蒋守曾说道,“虽然人不能24小时跟着你,但是我保证,你只要有需要打电话,我们一定最快速度赶到。”
永远不要相信警察的话,我在心里说,他不过是想造成撤兵的假象——我额头上的那个伤疤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要不把这真相挖出来是会食不知味寝不能眠的,就算他上头有疑问,他也有能力说服他们不让我这么个疑似高科技犯罪分子的靶子脱离掌控的,那些人现在没有出现,也许只是因为没有出现的机会,所以总得给他们点安全感——这个道理很简单。
“说不定都鸟兽散了。”我说,“潜水底下憋个三五年也有可能。”
“他们比你害怕。”蒋守曾说道,这算是种变相的安慰。
“我其实有时候倒希望他们就这样一辈子都不出现了。”我说道。
“为什么?”蒋守曾挑了挑眉毛,“你不想抓住他们?”
“往前看,过日子……”我苦笑,“什么都要从头开始的人,穷才是最大的敌人,没有钱,连打这场仗的资格都没有,你很清楚,这不是你们抓住谁就等于全部了结的事……认人、上庭、作证、定罪……他们不可能没有背景,不可能没有关系网……像我这种小人物耗得起这时间吗?你们能24小时守着我吗?再说只要有一个漏网之鱼,就得一辈子提着心,吊着胆……”
蒋守曾没有否认,这是个不容易爬出来的坑,只给我鸡汤是没用的。
我需要蒋守曾帮我找到真相,但只依赖他却是个耻辱——那是林成般的蝼蚁无可奈何之下的选择。
“我当然是绝对相信你的。”我说,“但这是一场仗,不是靠一个人打的。”
蒋守曾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如果换了是孙寒,他会用尽所有办法把那些人挖出来。”
“不会。”我纠正他。
蒋守曾瞪着我:“你不是他!”
“不管我在你心里是谁,”我指着自己的脑门说,“但你得知道,孙寒的记忆,关于你的那些是真的都在这里。”
蒋守曾的神情立刻变得有些迷惘和恍惚,我知道我击中目标了。
棋盘已经摆开,先将一军,老朋友。


第十二章 余味深长
1
“买不了。”杜颜秦划拉着手机里的图片不断地摇头,还没有拉到底便不耐烦地得出了结论,“和我们画廊的风格不太一样,你试试别家吧。”
可悲的家伙。我在心里叹息,林成活得未免太凄凉了些,两年前他的作品无人问津,两年后也还是一样。
我正准备拿回手机的时候,杜颜秦的眼神却凝在了一个画面上,他用两根手指把画面拉大。
——那正是吴雨珂的画像。
“这个可以带来看看,”杜颜秦开始换了一种眼神打量我,“是你本人画的吧?”
我点头:“是,只不过……”
“女朋友?”杜颜秦看样子经常遇到类似情况。
我只好点头:“应该没问题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翻了翻身边的日程本:“明天上午十点到十点一刻,我只给你十五分钟时间。”
“谢谢,谢谢。”
在返回画室的路上我一直为林成们的身份感到可悲——他们的命运注定了要被握在别人的手里,遇不到伯乐,在错误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伯乐,在正确的时间遇到错误的伯乐,在错误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伯乐——都会悲剧收场。
我绝不要这样的命运。
2
“你答应过,永远不卖的!”吴雨珂的激动在我的意料之中,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借着这件事就直接与她翻脸,省得她时不时便要冒出来碍手碍脚。但她的眼泪究竟让我无法发狠。
“我保证再画一幅比这个还好。现在好不容易有画廊肯买,我真的很需要这个机会,一个机会可以变成两个机会,三个机会,我现在的年龄已经容不得我再等了,我很需要你支持我,再说了,我可以拿这笔钱去租一套好些的房子做画室,你那边不是也快交房租了吗?”我耐着性子劝说道,“你一直都很理解我的,你会帮我的吧?”
吴雨珂脸色惨白,她咬着嘴唇,大概在费力想一句可以驳倒我的话,但是她失败了,眼泪不断地流,但是却点了头。
“谢谢你,我一定会再为你画一幅,不,十幅画都是画你。”我握着她的手表达温存,“睡着的,躺着的,不然,画一幅仙女图,你不是一直喜欢敦煌的飞天吗,你想什么样就什么样。”
吴雨珂没有被哄笑,我想她很清楚我不可能会画出更好的她,因为我已经不是那时的我,她也不是那时的她。
“大不了这样,等我发了财,我把画再买回来,不管多贵,我都给你买回来。”
吴雨珂的眼里总算有了神采了,她用力点点头:“一定要买回来,你发誓,你一定要买回来。”
“我发誓!要是买不回来,我就再也不画画了,直接封笔。”
这是个很无赖的誓言,因为我压根就不想当什么画家,吴雨珂却信了,她突然伸手捧住了我的脸,吻了我的唇,我呆住了,但不能推开她,她的唇上还有眼泪。
我的脑子里闪过很多接吻的画面,那是孙寒和不同的女人的吻:赛琳娜、简林还有初恋——十五岁的女中学生贾晓清,她的外号叫“假小子”,实际上是个眉清目秀的乖乖女,正能满足男孩子们的保护欲,她是在烧烤摊前主动吻的孙寒,嘴唇上全是孜然味。
简林的吻相对要生硬些,她局促地靠过来,连呼吸都憋住了,接着他们笑了场,但是笑过之后的那个吻很是迷人。
赛琳娜是老手,她的吻永远热烈火辣,挑逗性十足,偶尔她会小咬上一口,有一次她还把我咬出了血。
“你不是说,任何时候都有备无患吗?”赛琳娜推开孙寒倒在沙发上嚣张肆意地大笑,她是个尤物。
吴雨珂放开了我,她往后退了一步,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她张了张口准备说些什么,但又把嘴闭上了,最后她说出来的话一听就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言:
“我刚想起来,爸妈晚上请了亲戚吃饭,我最好还是过去一趟,都是帮过忙的,我不去的话不太好。”
她需要时间消化我跟她之间始终无法消散的疏离感,我很能理解,连忙点头:“没事,要我一起吗?”
“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吴雨珂摆摆手,“有些亲戚,不是很好应付。”
吴雨珂慌里慌张地逃走了,我躲在窗帘后偷看她在小区花园路上一面跑一面抹眼泪的背影,偏头痛发作起来,我从抽屉里找出布洛芬服下——咽下药的感觉让我联想到自己的癫痫症,庆幸一次也没在吴雨珂面前发作过。很奇怪,明明对她没有任何情欲感,却很害怕让她看见这一面,其实,如果真的让她看见了未必是一件坏事,说不定真能把她吓跑了呢?
我倒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全身——疼痛让我感到冷,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小会儿,进入了那个反复出现多次的梦境:我提着公事包站在一栋灰色的电梯公寓的楼下,顶楼之上是一幅巨大的玉兰油广告牌,大厦对面是一座立交桥。我走进去,拿着蓝色的电梯牌刷卡上到第十六层,左转,1604号,我在密码键盘上输入数字,此时梦里的我居然对梦外的我开始说话:
“坚持一下,记住密码。”
密码:09230505
梦里的我进入房间,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两室一厅的格局,他的第一个动作是迅速拉上所有房间的窗帘,接着他走进卧室,拿起床边的椅子,站直了身体,把公事包里一卷一卷的百元钞票塞进球状的吊灯里。
我数着数,那吊灯一共有八个球状灯罩。
吊灯忽然晃悠了起来,像是遭遇了剧烈的地震,接着连着电线砸落下来……
我惊醒过来,喘了口气,迅速拿起电话把梦里的密码迅速输入备忘录。
我喃喃重复着这些数字,它们似乎承载着更多在我回忆范围之外的信息,但它们铁定都在孙寒的记忆库里,虽然我现在已经能搜索到绝大部分的记忆,但是总有一些记忆和信息像是被存储在类似牙膏筒的容器里,不狠狠挤上一挤,就不会现身。
我反刍着梦境,知道它绝非是潜意识,事实上我几天前已经查出梦里那电梯大厦就是位于城西的芙蓉华庭公寓楼,只是楼顶的广告牌换成了华硕电脑,但两年前,那里放置的确实是玉兰油的广告。我找了个中介谎称租房进去探了探,只是没有机会接近1604——那中介很是粘人,寸步不离,而且大厦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非业主和租户是无法自由行动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是凌晨三点,最多再过十个小时就能揭晓谜底了。


第十三章 谜底
1
“八千元,不能再多。”
杜颜秦微微抬起下巴,在打量了画作大约一分钟后开了价,听到这个数字,我有想要一拳揍到他鼻子上的冲动。
三个月,吴雨珂说过,这幅画林成画了整整三个月,她陪着他吃了三个月的素面,三个月的心血,也许是林成这辈子最好的作品,技术和审美不说拔尖,但至少不是泛滥庸俗之品,更何况其中所倾注的诚意与时间——那才是艺术的魂魄,但在此人眼里不过八千元,平均每月两千多元,尚不如一个洗碗工的工资——这便是所谓的艺术价值,这便是所谓的艺术品商人,嘴里说着尊重,脚上却毫不客气。
“你应该是行家,你应该看得出哪些画是心里出来的,哪些画只是笔下出来的,这个价钱是你真心给的吗?”我问。
杜颜秦愣了一下,他上下打量着我。
“这幅画真是你亲手画的吗?”
“不像?”
他摇着头。
“你没有那种味道。”
“我死过一次。”我半真半假地说,“这幅画是死前画的。”
杜颜秦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道:“一万五,最后价。画不是为画廊买的,我自己收藏,不然还是八千。”
“好。”我说,“我记着这个价,我会再买回来。”
杜颜秦眼里有了些笑意:“你要知道,作为商人,我不可能原价卖回给你。”
“那样更好。”我说。
转账完毕,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果然刚好十五分钟,我转身往办公室的门口走,杜颜秦忽然在身后叫住我。
“那个——你死过一次,那活过来之后,没再画了吗?”
我没回头,只是摇了摇头。
“画吧,哪天有空拿来我看看。”接下来他说的一句话让我打了个寒战,“毕竟活了两条命,说不定也会有两条命的价值。”
2
“东南朝向,虽然没有南北那么好,但性价比真心不错,再说了,现在正南北的房子哪里那么容易?你看这落地窗户,正东,看日出就跟看画一样,早上起来就是大好心情,特别棒!”中介口若悬河,额头上汗如雨下,中规中矩的西装里裹着他的焦虑,他很年轻,估计才二十出头,据说一天要在附近的房源跑二十来几趟,每两个月就要磨废掉一双皮鞋。
我站在大落地窗前往下看,人群像是大蚂蚁群一样地挤在红绿灯人行路口,隔音效果还不错,至少听不见太明显的车行声。
“到了晚上这边其实还挺静的,高新区嘛,写字楼多,晚上办公的人总的来说还是少,十点钟商场也都关了,看着临街,其实不影响的。再说了,周围配套真的特别齐全,交通不说了,重点发展区域,地铁站就五分钟,你要想吃东西,下楼往右转,餐饮一条街,你要不想动,这楼里就有售货机,三楼还有个餐厅,方便得很……”
我走进次卧,窗户朝南,正对着那立交桥,桥上的车子东来西往,像是困在游戏迷宫里的木偶人,找不到方向只能滑稽地来回跑动。
中介拿着矿泉水猛喝,大约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多说多错,他忐忑地呛住了,不断地咳嗽。我拍了拍他的背。
“签合同吧。”
他既惊且喜地愣住了:“现在?”
“现在。马上签,马上拿钥匙,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是有委托书的,这房子装修已经两年了,绝对安全,你就算今天住进来都行……”
3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它像一只八爪鱼,每一只触手上都是一只发亮的眼睛,风从大开的窗户灌进屋子,带着雨腥气,从一间房扑向另一间房——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却也是令人舒服的,这里很宽敞,比起那间狭窄到像棺材一样的小屋,简直是天堂。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正是午餐时间,附近的白领从写字楼里蜂拥而出——这也是大厦物业防范最松懈的时候。
我站起来,拿着钥匙,走出刚租下的公寓,转右,经过电梯间,进入楼梯间,戴上墨镜,再走出,左转,1604的大门出现在我眼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
密码锁和我梦中所见一般无二。
09230505
咔哒,门开了。
我再次深吸气,目不斜视地推门走进去。
房间的光线很暗——因为落地窗的窗帘是厚厚的蓝色天鹅绒,我开灯——无电,大约是欠了电费的缘故。
空气里带着霉味,隐约可见天花板上的蛛网密布,我打开手机的手电功能,在靠近玄关的位置放了一个正方形的封闭式假玻璃鱼缸,里面的鱼是塑料的。沙发上面仿佛落了许多虫卵,茶几和电视柜上都长了霉斑。地面很干净,应该是主人离开前的状态。这是好事,说明长期未有人进入。我往左转,进入梦里看见过的那个主卧房,进了门先看灯——灯具和梦中不同,没有吊灯,只有一个简陋的灯泡安在简陋的灯座上。
我一点也不失望,这说明梦里的另一个情景很可能是真的——吊灯确实砸下来过。
我闭上眼,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如果吊灯落下来,我会怎么做?原先藏于吊灯里的钞票,我会把它们放到哪里?
记忆在和我对抗,我脑子里只能想到一些混乱的画面,大多数是我的想象和推论而非真实。
“你是孙寒,你是孙寒。”我对自己说,“你曾经是一个警察,你知道要把东西藏在哪里才更安全。”
我走回到客厅,客厅的灯倒是和梦里相似,吊灯一共有八个球状灯罩。我拖来一张椅子,把手伸进去一个个地摸,在第六个灯球里我摸出了半张票据,是买电视的发票,于是我从椅子上轻轻下来,开始琢磨起那台液晶大电视机——没有电,没办法测试。
我找来螺丝刀,索性将电视彻底拆开——掰开电视机壳,里面一个零件也没有,塞满了一沓沓白色百元钞票大小的白纸。


第十四章 危机再现
孙寒,你对自己也藏着秘密吗?
这些白纸像是来祭奠我智商的纸钱,充满了讽刺意味。
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些在梦境里出现的钞票呢?它们在哪里?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把白纸塞入电视机?
“不好!”
我的脊背上起了一股冷意,瞪大眼睛看着周围所有的物品,它们似乎都在狞笑。在电视柜对面的酒柜里,放着一个木质的酒瓶架——它是中式雕花,欲跃起的金鱼造型,而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和家具都是欧式的,尽管简单,却没有不和谐,就连那个玻璃鱼缸的托架都被漆成了白色——与家具色调一致。
我将衣服拉链拉起,遮住了半张脸,打开酒柜,盯着金鱼头的眼睛——异样的玻璃色泽——那是一个隐蔽的摄像头!
我连忙转身,疾步走到公寓房口,确定外面无人后迅速出去将门关好。直觉告诉我绝不能马上回家,我先冲进楼梯间,一面飞速跑下楼一面摘掉假发脱下外套扔进垃圾箱,我跑到了二楼,冲出楼梯间,站在电梯前,按下了上行键,一个大妈拉着买菜用的小拖车走了过来,震惊且诧异地打量我——光头与骇人的伤疤大约使得她受了惊吓,她犹豫了一下,又拉着拖车原路退回去了。
电梯上来了,里面有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男女,原本脸上带着笑意,见了我也都凝固住了,我先按了十八楼,等到电梯在四楼停下时,又有三个年轻强壮的男子进了电梯,他们按下了十六楼,他们都穿着中介常穿的那种质量欠佳的西装,却没有中介的气质,阴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三个人的视线集中到我身上——我装出一脸冷酷,情侣在十二楼离开,只剩下我与那三个人,我猜想我们都闻出了对方身上的可疑气味,他们互相交换眼色,但不会轻举妄动。
十六楼到了,三个人快速离开了,我按下关门键的时候,其中一人回头看了我一眼——他们去的方向正是1604。
我到了十八楼,整个电梯间空空荡荡,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落到地面,照出明晃晃的一个大方形。我走近落地窗,站在方框里,看着对面的高楼大厦,它们像是被烤得要燃起来。
假如他们真的去了1604,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孙寒在电视机里藏白纸的行为——他发现了自己被监视,可是孙寒在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为什么对方还没有撤去监视?
一个陷阱是需要捕捉猎物的,死人不会是目标,只会是活人,他们定然是在等待会进入这房间的人,也就是和孙寒有关系的人,这个人可能是孙寒的朋友、孙寒的伙伴,也可能是孙寒的敌人……我的记忆里没有答案。
那房子分明是长期没有人去过,他们就这样一直坚持着吗?会不会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导致了他们决定重启监视行动?这种可能性比较合理一些,毕竟投入大收益少的事已经很少有人会去干了。
我突然想到了几天前用吴雨珂的手机打给罗强的那个电话,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罗强与赛琳娜的关系,罗强收到东西之后,第一反应应该是去找孙寒的亲近之人,但他现在一定会排除掉赛琳娜!
我苦笑起来,假如设置监视的人就是罗强,那么现在就等于是我把自己送进了他的视线!
我转身看着电梯,它正在上行。
我的心跳再一次加快,我马上冲进住户区的走廊里,走廊两侧的门黑着脸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叮——”
电梯铃声响起,意味着有人要从里面走出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装出一副气愤不已的样子返回电梯间。
“敲了,没人开!你这不是耍我吗?你到底有没有给对方确定时间?我人就在这儿,就是没人!你觉得我撒谎是吧?”
电梯里出来的人正是之前坐电梯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屁!我不等,我凭什么等?我的时间不是钱啊?随便你耍着玩啊?我跟你说,他们要这么玩,那我们就谁都别玩,等着瞧!”我继续演戏,目不斜视地按下了下行键,直到电梯门打开走进去,我才看了那家伙一眼,他心虚地东张西望,避开了我的眼神。
我下到一楼,在物管诧异的目光中走出去,到最近的美容市场买了新款式的假发,又在附近的商场买了新的外套及一副平光眼镜,保证自己的新形象与过去的样子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