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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那样一副表情,我们是在帮你排除嫌疑。她爸妈既然有想法,我们得拿出有力的反证,死者为大,体谅一下吧。好,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撒谎?”他的视线稍稍偏向幼贞,瞬间又回到梁皓脸上,“昨晚下班,你可不是一个人走的。”
梁皓的心往下沉,迟迟不敢提气。
“你的摩托车后座上,还有一个女人。”他朝幼贞摊平手掌,耸了耸肩,“门卫说,好像是你爱人的堂姐,好像。”
最近半年多,俞心岚在开发区的一家超市里做收银员。回革马村的中巴车走乡道,和梁皓回家同路。但中巴车间隔一个多小时一班,而且不准点。有一天她敲开办公室的门,对梁皓说,宁可走二十分钟到你这儿,等你一起回去。那时还是夏天,她走得浑身是汗,额头上粘附着沙尘。
不会打扰你工作吧?第二次来的时候,她这样问,梁皓说会,所以要早点把工作做完。事实上从那时起,他已经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做了。
俞心岚也认识小薇。临走时,她会和梁皓一起带小薇穿马路,送她到父亲的工厂门前,然后侧身跳上摩托车后座。
“你们经常这样吗?”
高个子的问题已经偏离案件了。梁皓冷冷看着他,不回答。
“我说了,我们是来帮你摆脱嫌疑的。”他看了眼手表,“接下来就要去找她核实信息,如果时间上吻合,你就有了不在场证明。堂亲的证词基本上是可以采纳的。”
“你们有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吗?我不明白,就算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我有嫌疑吗?”
“暂时没有。”他眼珠向上翻,又落回来,然后用鼻子发笑。
“你工作多少年了?”
“什么?”
“你一直以来都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办案的吗?如果是的话,这种状态会持续到你退休为止。”
高个子仰天长笑,站起身来扯制服下摆。“原来梁总看不起基层民警,你不知道,一辈子在一线查案,是莫大的荣誉。尤其是,遇到你这样有趣的人。”
矮个子拉长了脸,跟着高个子走了。
“你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幼贞宛如一尊石像,坐在身侧却察觉不到气息,“你们经常这样吗?”
梁皓不想沉默,但又无法开口。
“你跟她是怎么回事,啊?你为什么还有那张照片?你跟那个小女孩……”
警察带上院门,发出巨响,余音在院子里回荡。
第25章 凶案房间里的第三个人?
走廊两端各有几扇门打开了,住客们朝这边聚拢,出于好奇或者想帮忙。等看到躺在房间里的男人,突然像踩到火炭一般往后弹。这是尸体,任谁都一眼看出来了,而且并非自然死亡——他被人杀了。
小希蹑足走过来,弯腰朝房间里看,两手捏拳放在胸口,看到尸体后浑身一颤,但也仅此而已,比我想象的要镇定许多。反倒是陈舜,嘴巴张成椭圆,“嚯嚯”叫个不停。
我乱手乱脚地查看高美身上其他地方,没有发现伤口。她胸口起伏均匀,眼睛留一条缝,缝里是白白的眼球。我拿不定注意要不要移动她,按常识,最好把她留在原地,可我也不能任由她孤零零地躺着,这样一来,我就必须守在一转头就能看见尸体的地方。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尸体,寿终正寝的都没见过。
“她没事吧?”小希蹲下身,细看高美,“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女朋友?里面那家伙是什么情况?”陈舜问题连发,同时抽出手机拍视频,哆哆嗦嗦地往房间里伸脚。
“喂,你可别破坏现场啊!”小希伸手去拽他。
“破坏什么啊,我只是想确认房间里还有没有别人。”说归说,陈舜还是把脚收了回来。
如果不走进房间,无论怎么调整站位,床头那一侧是看不到的。陈舜竖起食指放在嘴前,让大家噤声,然后神经兮兮地侧耳倾听。
“我的妈呀!这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老板娘尖叫着挤进人堆里,气得肉脸发颤,“她死没死啊?你们到底几个人住啊?”
我尝试冷静下来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美和这死掉的男人应该没有关系,她到这里是来找我的,她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呢?对了,梁皓的儿子都能找上来,她当然也能,是岭阳宾馆的老板告诉她的。眼看着国庆到了,她没想到我真的没有回千桂,于是勃然大怒,驾驶她的雷克萨斯呼啸而至。刚才,她正一间间扫荡,要把我揪出来,结果撞见了脖子折弯的尸体,并看到我和小希从同一间房里出来。
我看着她平和的脸,心里有点发毛,这么昏迷下去固然不妙,可她一旦醒来,必定是另一番腥风血雨。
死者房间的门是本来就开着的吗?如果是高美敲开的,那么给她开门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也就是说,高美是目击证人。
不多时,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两名医护人员把高美抬上担架。我想陪着一块儿去,被带队的警察阻止了。他用手掌撑住我胸口,我抬脚的同时他往回推,于是我原地踏了一步。
“你是她什么人?”这位警察浓眉大眼,甚是彪悍。
“……男朋友。”
“通知她家里人,去岭阳镇中心医院。你得留下。”
陈舜嚷着还有工作不能耽误。其他客人见势不妙,纷纷回房收拾东西。
“一个都不准走!”警察的吼声贯穿走廊,他环视众人,伸直胳膊指向老板娘,“登记在案、还没退房的,哪个走了,我就请哪个去所里。”
这话听着凶,言下之意却留了余地:只要在这里配合调查,说不定回答几个问题就能走了。
他吩咐两个下属,一个去外面守着,一个看着尸体,然后问,谁报的警?老板娘说是她,但她什么也不知道,跑上楼就是这个情况了。警察接着问我情况,我把经过说了。
陈舜在一旁补充,并特意说明我们三人的身份。
“拍纪录片的就是你们?住到这儿来?”
“没错,为了取景方便。”陈舜指了指四面八方的空气。
“死的是谁?”
“不知道。”我们三个同时说。
“我好像看到……”老板娘歪头皱眉,欲言又止。
“看到什么?”
“看到有人跑出去了。”
警察的眼睛亮了,“什么时候?”
“就刚才,我先是听到有人尖叫,然后我就上楼来看,这时候有人从我身边蹭过去,差点撞到。对对,就是这样,看到死人我都给忘了。”
“男的女的?长什么样?”
“男的,没看清,一阵风就过去了。”
“有监控吧,查一下。”陈舜说。
老板娘一脸嫌弃地斜睨他:“我这儿要是装了监控,谁还愿意来啊!”
这话让我有点儿吃惊,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老板娘居然敢当着警察的面把话说出来。
才住了一天我就发现,莲花招待所的客人几乎全是成对的男女,而且住宿时间不长,往往只有几个小时。来客大多手头拮据,所以钟点房的价格才会按时长分得那么细。柜台围板的作用就是挡住视线,尽可能避免客人和老板娘打照面。待在房间里,大白天都能听到悠扬的呻吟远近回荡。我盯着墙壁看,陈舜若无其事地说,透不过去的,忍一忍吧,等你发了工资再考虑。幸亏当时小希在车里,不然无法想象能有多尴尬。
刑警队在半个小时后赶到,我们再次见到了汪磊,一起来的还有负责现场勘验的技术组。陈舜松了口气,上去套近乎,他信心十足地认为,纪录片摄制组和凶案嫌疑人的身份不可能重叠。可是汪磊完全不买账,四方脸上面无表情。
“采访的事情先放一放,去派出所做笔录,走个流程。”
他替换刚才的警察留在现场。我们被迫跟着一辆警车前往派出所。
最近的派出所不到五分钟行程,只有一间两层高的平房,就在元禧寺所在的集镇上,和盐平山隔路相望。
我填好个人信息表,走进问询室回答问题。说的也还是那些话,但是对方要打成稿子,速度就慢下来了。问话的只有一个民警小伙,我们三人轮流进行。等到可以走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对不起啊,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走到车旁,“你们去邱丽娟家吧,我想……先去趟医院。”
“当然是去医院啊。”陈舜说,“邱丽娟那边明天再说。”
“你们也去?”
“那不是你女朋友嘛,我们也不是外人,走吧。”
我觉得陈舜又嗅到了别样的机会,他想跟踪这件案子。小希没有发表意见,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席上。
“什么!她是高向荣的女儿?”陈舜听到我说出高美父亲的名字,把车开出一段蛇形线,“你怎么不早说啊?”
高向荣是千桂地区的钢材行业巨头,说起来和金齐山算是同行,公司名称同样以“不锈钢”为后缀,但金齐山的主产品是螺丝螺帽一类的紧固件,两者在行业内属于上下游的关系,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陈舜对高向荣的了解比我还多。
“梦辉,让你老丈人赞助啊,我们给他公司贴广告,你看怎么样?”
在岭阳镇中心医院的停车场上,我看到了警车。果不其然,汪磊和高向荣对谈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我走过去,硬着头皮叫了声“叔叔”。
高向荣朝我转过脸来,喜怒难辨,嘴角的痣好像比之前更大了。
这位陈舜嘴里的“老丈人”,不算今天,我只见过三次,两次是在梦里。还有一次也是在医院,妇产科的手术室外,里面躺着正在做人流手术的高美。严格来说,在梦里的不一定是他本人,而是同样嘴角长痣的意象。梦里的我怀抱沾满胎血的婴儿,在黑夜中狂奔。每当想起对高美的亏欠,我最担心的反而是下次见到高向荣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我想,如果男人在决定和女友突破界限之前先见一见对方的父亲,可能会变得谨慎许多。
“高美她……”
“醒了。”高向荣说着,朝小希撇了一眼。
“那我……进去看看她。”
“嗯。”
我推开病房门,一个枕头朝我飞来。“你个王八蛋!”从枕头的撞击力判断,高美已经恢复了八九成。
“不是你想的那样啊,小美。”我解释说当时正在剪片子,需要大家一起商量,房里并非只有我和小希,导演也在。
“小希?”
“我不知道她姓什么,陈导这么叫她。”
高美别过脸哼了一声。我走到病床前,把枕头垫回她腰后,检查她头上的撞击部位,轻轻揉按。
“你要来,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也就不会碰上这种事了。”
她掸开我的手。“你是在怪我咯?”
“不不……”
“你们怎么住在那种地方?”
一言难尽,我叹了口气。
“你宁可住那里也不愿意回来,你肯定被那个女人迷住了。”
“别胡说八道啊!”
我抓挠着眉心,感觉无从解释,随后在床沿上坐下来,抓住高美的手说:“我是被这个案子迷住了。”
“……什么案子?”
高美露出好奇的眼神,我知道可以正常交流了,便开始讲金莹失踪案,讲了个开头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这件事,听我爸说过。”
“你爸?”
“对,他认识那个小女孩的爸爸,一起做生意的,叫什么……什么山。”
“金齐山。”
“那时候我还在上高中,那么久了,你们想干嘛?”
“这个案子当时没有什么报道,现在有机会了,我们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金莹现在也许还活着……先不说这个了,刚才警察问过你话了?”
“嗯,问了。”
“怎么回事?你看到什么了?”
那天晚上我拍了张月亮的照片发给高美,由于月亮的位置很低,连同路牌也一起拍进去了。高美以此为线索找到岭阳宾馆,再根据老板的回话找到莲花招待所。可招待所老板娘却一问三不知,她只好挨个房间找。
“那个房间里面原本就有动静,有人在说话,但我当时心急火燎的,没多想,就使劲敲门。里面的动静更大了,我听到一记很闷的声音,然后,房门就开了。”高美说着抬起手掌,像要挡住什么东西。
“然后呢?”
“有个男人瞪着着我看,满头大汗的,瞪了几秒钟,发疯一样跑了。房间里躺着个死人,躺在地板上,我就吓坏了。”
“跑掉的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是记得,你现在叫我说,我也说不上来。他穿着一套西装,还有皮鞋,听跑的声音,就是皮鞋。”高美凑过来搂住的脖子,额头贴住我的脸,“好可怕啊。”
“真是倒霉。”
“警察说,如果找到嫌疑人,可能要让我指认凶手。”
“跑掉那个人……就是凶手吗?”
“不然呢?房间里只有……”高美说到一半,抬起头来看着我,手指尖放到微张的嘴巴上。
“怎么了?”
“他说……他说‘快走’。”
“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敲门之后,里面有人喊:‘快走,快走啊!‘”
“什么意思啊?”
“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就是让人快走的意思呀。”
让谁快走呢?我想象当时的情景,凶手和死者正在搏斗,这一声“快走”无论是谁对谁喊的,仔细体会,似乎都不合常理。凶手要杀人,怎么会喊“快走”?而死者,喊“饶命”才对。
难道,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
第26章 心中有山风吹过
“阿哥,还没睡吧?”
“还没。”
梁皓看一眼屏幕右下角,十一点十六分,他轻轻关上书房门。“怎么了?”
“阿哥,有个事、有个事想拜托你,你能不能去趟岭阳宾馆?”听得出来,俞心岚正在抑制紊乱的喘息。
“现在?”
“对,钟浦来了,他现在就在宾馆里。”她嗓音沙哑,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嘶吼。
钟浦是俞心岚的男友,梁皓听她提过几次。
“出什么事情了?”
“他喝醉了,醉得很厉害,他不接电话……是被我爸灌的,他不能喝酒,一点也不行的,刚才不知道喝了多少白酒。”
“在哪儿喝的酒?”
“在我家,我爸逼他的。他来找我,我爸不让见,把我锁房间里。他没走,在外面站了两个小时,我爸就让他喝酒。”
“然后呢?他怎么去宾馆的?”
“我爸送过去的,他刚回来,钟浦现在一个人在宾馆。”
“……你在哪儿?”
“在我自己房里,门反锁了,我妈一直守在门口,我出不去。”俞心岚的声音颤抖着,“阿哥,我担心——”
“几号房间?”
“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现在过去。”
梁皓有些犹豫,是直接走还是跟幼贞说明白情况。他披上外套,走到卧室门口,幼贞和梁湛都睡着了。幼贞侧躺着,双腿蜷缩,把梁湛半围起来。梁湛的头发汗湿了,小小的面庞上覆了层油膜。
梁皓轻声下楼,拉开院门的铁栓,把摩托车推出一段路,才发动引擎。
小薇的事平息以后,俞心岚又来过家里几趟。对于她和梁皓之间的暧昧,幼贞没有挑明,但摆出的态度显而易见。以往,俞心岚大约每周来一次,找梁湛逗乐,她对这个刚生下来就照料过的孩子有特殊的感情。最后两趟,幼贞完全没理她,不打招呼,也不回话。俞心岚跟梁皓道歉,说她不该“自以为是”,不该跟他一起回家,说完就走了。这个说法让梁皓五味杂陈。那之后到现在有四个多月,梁皓一直没见过她。
岭阳宾馆距离不近,梁皓驶上村道,缓缓转动车把,速度提到五十码。夜风贯透全身,但只有些许凉意。
俞心岚从上海回革马村为时一年多,形式上是外地返乡,结束打工生涯,实质上是父母要求她和男友分手,尽快在本地找个婆家。她在开发区的超市上班后,上门做介绍的媒人一直没断。现在看来,她和男友的联络也没断。在梁皓办的公室里,她时而透过窗户凝望远处的工厂,或者看着水杯呆呆出神。梁皓不认为她已经铁了心。回想当时,或许俞心岚有所期待,期待梁皓给她一个选项。能给她选项的人只有梁皓,正如同现在,她能求助的人也只有梁皓。
这个叫钟浦的青年让人同情。喝了酒,他就能带走俞心岚吗?俞庆荣显然不可能这样承诺,钟浦没有选择,让他喝酒无需任何理由。
梁皓此刻在思考的问题是,俞庆荣为什么要把钟浦送到宾馆?村子离宾馆虽然很近,但是搀扶醉酒的成年男子并不轻松,何况还得花费一晚上的住宿押金,俞庆荣在开销上精打细算,不会干这种事。或许他家里的空房间都在近期租出去了,无处安置钟浦。另外的可能是——钟浦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女友家里,是某种程度上的接纳,是微明的希望——俞庆荣不愿意给他任何心里上的暗示。
尽管这样可以解释,但细想之下,还是觉得有点蹊跷。
和女友的父亲见面,对钟浦来说意味着一场谈判,但在俞庆荣心里,谈判结果早已确定,无论钟浦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这种情况下,有必要灌他酒吗?让这个年轻人以醉酒为代价换取什么呢?纯粹的戏弄没有意义。
岭阳小学的操场隐现在夜空下,翻过高高的拱桥,就是中玉路,南北贯穿集镇的主干道,岭阳宾馆就在这条路的中段。
路两边有零星的店家还亮着灯,前面有个小巷,梁皓降低车速,防止有人横窜出来。他的视线掠过一棵梧桐,冷不防注意到了站在巷口的两个人影。
是俞耀宗和一个女人,相向站立。梁皓连忙刹住车,慢慢蹬到下一棵树前,勉强让树干挡住自己。
俞耀宗嘴唇不停动着,一边从裤兜里拿出钱包,拨捏里面的纸钞。女人挎一个链带手包,包面上镶了钻,借助理发店外永不停歇的旋转柱灯闪闪发亮。女人很年轻,脸是陌生的,似乎抹了口红,穿黑色贴身的短装,领口很低。她把脚掌绕到另一条腿后面,竖起来点着地面,微微摇晃。
俞耀宗抽出钱递给女人,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抓出一个小物件给她,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随后,他走回小巷深处,女人则沿着中玉路往前走,和梁皓的方向相同。
梁皓产生了某种直觉,这直觉覆盖了他起初的判断,他认为他应该把摩托车停在路边,然后跟在女人后头。这里到岭阳宾馆没几步路了。
女人的鞋跟撞击人行道铺砖,有节律地“嗒嗒”作响,裙子紧裹的臀部左右扭摆。走了三四分钟,她便右转身消失在一道门内。梁皓抬头看,“岭阳宾馆”四个血红的发光字就在门头上。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在前台值夜班的是个小伙子,脸被电脑屏幕印得煞白,对来客视若无睹。原本,梁皓打算问他刚才醉酒的客人住在哪一间,现在暂时不需要了。
梁皓用脚尖点台阶,快步上楼,到二楼半的位置,听到钥匙插入锁眼的声响。女人正在三楼的走廊里用钥匙打开某扇房门。不用多想,那就是钟浦的房间。
现在知道了,俞耀宗给女人的小物件就是房门钥匙。
关门的声音很小,但梁皓听清楚了,他来到走廊里,寻找前一刻记忆中声源的方位,把目光锁定在305号房间。
现在,他需要等一等,只需静待片刻。要验证心中的猜测,就非等不可。
腰间突然传来震动,有电话,是俞心岚。梁皓退回楼梯上,接通手机。
“你到了吗?我出来了。”她的话筒在风里呼呼作响。
“你……出来了?”
“是啊,我妈给我开门了,我很快就到。钟浦的房间是、是305号。”
梁皓陷入了沉思。
“阿哥?”
“305号房,是你妈告诉你的?”
“……对。”
“你先别过来。”
“啊?”
“听我的,先别过来,留在原地等。”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啊?”
“什么事也没有,你相信我。等我电话。”
梁皓挂断手机,敲响305号的房门,并用拇指摁住猫眼。
等了足有一分钟,门才打开,门后是个全身赤裸的女人。她脸上的坦然只保持了门板转动的瞬间,看清外边的人,哆嗦着往后推了半步,但很快恢复镇定。
“你谁啊?!”她试图甩上门,被梁皓挡住了。
床上躺着人事不省的年轻男人,白衬衫的扣子一个都没解开,下半身却完全暴露着。
“穿上衣服,走吧。”梁皓看着房间里面说。
“神经病,滚!”
“你不走,我报警了。”
“嘁……”女人翘起一边嘴角,“我们是正经相好,报警?你试试看,抓我还是抓你。”
梁皓正视她:“你已经收了钱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把钥匙留下,走吧。”
女人的脸色变了,连续眨着眼,似乎无法理解当前的状况。终于,她慢慢走到床边,一件件穿好衣服,走过梁皓身边又扭头骂了一句,但已经没了气势。她并没有交出钥匙,大概是要还给俞耀宗吧。
梁皓关上门,帮钟浦提上裤子,拍他的脸。钟浦迷糊地喊了一声,想睁眼,没睁开。梁皓托住他脖子,拉他坐起来。他抿住嘴,下唇往外突,喉咙里呜呜叫。梁皓连忙把他推出床沿,同时抱住他的腰。钟浦俯下身,吐了一地。
房间里充斥着刺鼻的酸腐味,梁皓打开窗户,匆匆清理完,打电话给俞心岚。她在十分钟后赶到。
“他没事,让他睡会儿吧。”
俞心岚走到床前,抚摸钟浦的额头。钟浦发出均匀的鼾声。
“刚才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让我等?”
梁皓低下头轻轻叹息:“今天晚了,改天我再告诉你。”
俞心岚盯着他,眼里透出哀怨,她似乎有所察觉。
“真的没什么,你今晚就在这儿陪他吧。我先走了。”梁皓转身带上了门。
“阿哥!”俞心岚追下楼梯,调匀呼吸说,“谢谢。”
梁皓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么晚出来……明天我去跟幼贞解释。”
“不用,越说越乱。回房去吧。”
梁皓走下半层,俞心岚再次喊住他,她说:“我想回上海!我想回去,跟钟浦一起。”
梁皓望着楼梯下方的暗处良久,然后转身说:“好啊,那儿更适合你。”
俞心岚仰起脖子大口喘气,像无形的扼住她脖子的手,忽然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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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快两点了,梁皓洗完澡,轻手轻脚爬上床。
“怎么又弄这么晚?”幼贞睁眼看钟,她没发觉梁皓出去过,“哇,出了这么多汗。”她掀开梁湛的被子,用一旁的干毛巾擦梁湛的头发。“做完了吗?”
“还没。”
“快点睡吧,明天上午还要跟徐老板见面,别迟到了。”
徐老板是俞耀宗辗转结交的一家装修公司的总经理。俞耀宗想让梁皓跟着他做。
“你做过建筑设计,搞装修当然也没问题,都是通的。现在房地产行业那么好,不要错过机会,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