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收银台走去,看到一排架子上的《阿格斯报》。报纸头版的大标题写着:“布赖顿的宠儿说:我要叶落归根!”
太好了!消息已经开始传开了。他买了一份《阿格斯报》。
回到办公室,格雷斯展开报纸。头版新闻报道还附有一张身材魁梧、皮肤晒成古铜色的亿万富翁照片,即便他也几乎没有认出来那就是诺曼·帕丁。报道是一位他不认识的记者写的,文章说本市一个生于怀特豪克郊区的幸运儿,在加州硅谷发了大财。目前患前列腺癌晚期的他决定叶落归根,回到家乡度过人生最后几个月。
医生说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所以J.保罗·科内尔并没有在市内买房,而是先入住一家酒店套房,酒店的名字并未公开,过几天再返回加利福尼亚州对那儿的生意做最后处理。因为没有子女,他打算把大部分遗产捐给当地慈善机构,城市也会铭记他。他说,如果身体健康允许,他希望回到布赖顿度过余生。
我问科内尔先生,听说他曾有意收购一支美国棒球队,结果未能如愿,是否确有此事。他回答说那曾经是他的一个梦想,但现在他和美国的亲密关系结束了。那他有没有把目光瞄准家乡呢?也许是布赖顿足球队?
“嗯,你知道,”他拖着美音腔调回答,“我得了该死的癌症,但还没死呢。静观其变吧!”
格雷斯剥开三明治外包装,继续读下去。J.保罗·科内尔从多罗斯汀中学毕业后获得奖学金,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就读。文章不仅详细记录了其求学生涯,还详述他一生遇见并资助过的有远见卓识的人物,包括思考机器公司创始人兼并行处理器先驱丹尼·希利斯的追随者、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负责人尼古拉斯·内格罗蓬特,以及苹果和微软公司的六名前雇员。
文章继续写道,由于明智的税收筹划,正如《星期日泰晤士报》富豪榜团队所发现的那样,科内尔的真实财富不可估量。许多金融分析师认为,他的财富数额与微软创始人之一保罗·艾伦的不相上下,高达174亿美元。
自从本周早些时候回到布赖顿以来,科内尔已经悄悄入住市内一家颇为豪华的酒店套房,他要我不透露酒店名字,这不难理解。
采访最后,我与这位令人愉快的绅士谈到了爱情。我问他生活中是否还能把时间和精力献给爱情。他微笑着答道:“人生最后,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你知道吗,听上去很怪。虽然我知道余生时日不多了,但我还想再次寻找爱情——而且我会一直不停地找下去!”
格雷斯想,写得太棒了!对,对,就是这样!
第97章 3月12日,星期四
乔迪·卡迈克尔穿过维多利亚车站人来人往的大厅,走向站台,准备返回布赖顿。在与律师进行了一次非常不愉快的会面后,她的心情很是糟糕。她聘请了伦敦一家顶级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觉得从那里雇律师比从布赖顿当地更隐蔽。
她一边走,一边回想起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婚姻法律师德兰迪亚·安·爱德华兹提出的建议。爱德华兹告诉乔迪,她说得没错,那艘游轮的船长是持证注册人员,他们的婚姻的确合法有效。但是律师事务所早已以空前的速度,答应为罗利·卡迈克尔的子女代理业务了。父亲草率成婚以及随后死亡让他们感到震惊,她得到证实,他们并不接受果阿验尸官的报告,尽管父亲的遗体已经做了防腐处理,他们仍要求进行第二次尸检。爱德华兹警告说,他们已经做好战斗到底的准备,而且有足够财力做到这一点。
这意味着她注定要为罗利的财产大闹一场。争执可能会拖上几年,甚至更长时间,她还得为之大大耗费一笔。当然了,她最后应该也能继承到一些财产——不过现在说这个还为时过早。
她从第一任丈夫克里斯托弗·本特利那里继承的遗产大都花在了罗丁区的房子上,而从那个罗马尼亚人手里弄到的20万美元横财能帮她扛一段时间,此外她还有一笔应急储蓄金,但是该死的沃尔特·克莱因让她从中花费了不少。在库尔舍维勒,因为沃尔特的信用卡和他送给她的银行卡在结账时被拒,她不得不动用自己的信用卡支付了所有费用;此外,她还为他买了一口昂贵的棺材,又赔掉了一大笔。
如果不能迅速找到新的资金来源,她可能需要卖掉房子。自从她买下罗丁区的那幢房子以来,房价一直飙升,但出售房子和节衣缩食将是最糟糕的情况。那就是承认失败,即使只是暂时的。她为自己设定的目标也将无法实现。
坐在标准座上——这是多年来她出行第一次没坐一等座——她感到有点恐慌,自己以后必须要节省着点了。她决定,到家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收件箱,筛选交友网站上的所有回复,并与几个最有希望的人取得联系。
她往后瘫坐在座位上,顺手从一旁拿起一份别人扔掉的报纸。她喜欢看布赖顿和苏塞克斯的地方新闻——尤其是与她直接或间接相关的信息。
《阿格斯报》第七版的大字标题是:警方警告,布赖顿市汽车盗窃猖獗。
她扫了眼文章。一个团伙在布赖顿—霍夫市作案,闯入别人家里,并不偷拿东西,而是专门找豪华汽车钥匙,特别是路虎揽胜和超级跑车。
她想起自己家也曾有人进来过。小偷就是因为这个吗?冲着她的奔驰车?
她翻阅了几版,又看到一个小标题:苏塞克斯郡警方展开整治宿醉驾车行动,以减少道路死亡人数。
她快速浏览了一遍,文章说,警察在市内设了一系列抽查点,以逮住那些在次日早上宿醉驾车的人。翻阅了几版后,她合上报纸,突然,头版大标题吸引了她的注意:“布赖顿的宠儿说:我要叶落归根!”
她看了那人的照片,读了文章,又看照片。其实她倒不在乎他的长相。她想,好吧,为了你那170多亿美元,我也甘心跟你上床。这不是问题。我绝对会成为你的人生挚爱,在你所剩无几的人生!
事实上,她觉得他长得很性感。而且,她还留意到,报上说科内尔将先在布赖顿待上几天,然后返回加利福尼亚处理生意。该死!看来她必须趁他在此地时尽早下手。她急切地读下去。
科内尔已经悄悄入住市内一家颇为豪华的酒店套房,他要我不透露酒店名字,这不难理解。
在这个城市,假如是我,会悄悄入住哪家酒店呢?她在心里寻思。杜文酒店?希尔顿酒店?格兰德酒店(The Grand)?还是一家小一点的精品酒店?
颇为“豪华的(grand)”酒店。
噢,这个女记者真够聪明!
第98章 3月12日,星期四
图斯脱下帽子和外套,还有非常不舒服的平底女鞋,这都是他从一家古着店买来的。他把早先在一家慈善商店买的拐杖靠墙放好,一瘸一拐地走进浴室,靠在盥洗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中是一个化着浓妆、面目可憎的老太太。
这个形象让他想起了母亲。
他拿出毛巾,使劲把脸擦洗干净。
重新穿上舒服的衣服——海军蓝斜纹棉布裤和灰色T恤,他开始着手工作。他的第一个任务,像往常在酒店房间一样,是遮盖烟雾报警器。
接着,他掀起床垫的一角,看见了底下的螺旋弹簧。他取出一根弹簧,放到桌上,解开几英寸螺旋线圈,用钳子剪下来,然后把铁丝折成U形,推到买来的高负荷绝缘电线末端。
他将微型继电器设定为30秒,用电线连接到水银倾斜开关,再把开关向下倾斜。里面的水银向下滑落,整个运动传感器电路连接完毕,计时器开始运转。30秒后,一阵火花闪烁,一股燃烧电线的刺鼻气味钻进他的鼻孔。
太好了!工作正常。
他断开计时器连接。
他把研磨咖啡机接上电源,放进从水族馆商店买来的氯酸钾离子氧片,然后打开机器开关。药片被磨成粉末后,他倒在天平上称了称,又倒进从浴室拿来的玻璃杯里。整个过程他重复了几次,直到达到需要的确切数量。
接下来,他仔细称了些从艺术用品店买的铝粉,倒进另一个玻璃杯里。然后,他非常小心地把这两种化合物混合。
觉得可以了,他拧下钢管一端的螺旋帽,把混合物倒了进去。
他把弯曲的金属弹簧圈推进绝缘电线末端,直到混合物完全契合后,用热胶棒固定住。为了安全起见,他把电缆另一端两条裸露的电线仔细用绝缘胶带缠好,推进钢管,然后是水银倾斜传感器和阿都伊诺继电器。安装完毕,他拧上螺旋帽。上回干这事是很多年前了,他想,但现在有个优势,有什么不明白的,总能上网查到。
他环顾四周,想找个地方把自制炸弹和引爆炸弹的定时器藏起来。他眼前突然一亮:门上方的空调格栅就很安全。他从行李箱里取出瑞士军刀,站在椅子上,把固定格栅的四个螺丝拧了下来。
五分钟后,格栅被重新安装上去。他从椅子上下来,开始做腿部训练。他必须让一切恢复正常。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康复,但他必须在完成任务之前就要痊愈。他知道该做什么。他看看冰桶里冰袋的温度,用毛巾包好冰袋,压在右腿瘀伤最严重的地方。
为了让自己在这10分钟内有点事干,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想查看一下乔迪·卡迈克尔的房子里有何动静。
第99章 3月12日,星期四
下午4点多,J.保罗·科内尔在格兰德酒店四楼宽敞的套房安顿下来。他四处走动,熟悉一下新环境。这个套房足有他的小公寓五倍大了。
套房俯瞰英吉利海峡,有一个带大浴室的主卧、一个次卧和一个起居室,起居室是摄政时期的装饰风格,一盏吊灯十分华丽,下面有两张大沙发。他带了四个大箱子,都还没有打开,其中两个箱子行李员帮他放到了行李架上,里面装满了从市内各大服装店买来的衣服,还有一个高档洗衣袋,塞满了化妆用具。
他把配备的苹果手机充上电。手机里装有隐藏软件,能将他的位置定位到警察总部情报小组办公室的24小时监控屏幕上,以及一个语音激活的录音机。他把箱子一一打开,挂好夹克和裤子,再把衬衣和内衣一一放到抽屉里。很多衣服是美国名牌。一小时后,他安顿完毕。下一步是找到那个危险的女人乔迪·卡迈克尔。或者,如果同事按预先计划放了诱饵,她会找上门来。
下午6点过后,他穿着深蓝色套装、开领白衬衫和黑色古驰麂皮休闲鞋,乘电梯下楼。他大步走进酒吧,把里面的所有人都扫视一遍。有几组人看上去是商人,还有一对喝香槟的男女,但没有单独的女士。他选了一个座位坐下,不管是谁走进酒吧或者经过,他都能看见。他暗自纳闷:J.保罗·科内尔会在鸡尾酒吧里点什么喝呢?
马提尼?还是曼哈顿鸡尾酒?
他看了看服务生递过来的酒单。旁边坐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商人,西服翻领上贴着会议标签,正在喝啤酒。他想,或许啤酒更好。他不知道还得等多久。远处还有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正端着高球玻璃杯喝着什么,看上去像是杜松子酒。
酒吧有各种各样的鸡尾酒,很多他闻所未闻。服务生把一碗新鲜花生放在他面前,他吃了起来。她会露面吗?说不准。管它呢,他直觉今晚可能会很漫长。
他点了一杯加柠檬的毕雷矿泉水,腔调中故意加了点加州鼻音。如果乔迪果真露面,她会以为他在喝杜松子酒。
接下来的一小时,时间过得很慢。他在翻看手机打发时间的同时,始终留意门口动静,等待乔迪出现。他的思绪又回到贝拉身上,只要闲下来,他就会想起她。
他心潮起伏,一阵伤心。
她真是一个大好人。他们前方有那么美好的未来。经历了很多糟心事后,他终于找到了一生挚爱。然而她做了任何一名警察在那种情况下都会做的事,无论是否执行公务——她走了,因公殉职,壮烈牺牲。
服务生打断了他的思绪,问他要不要再喝点别的。
他很想,但还是尽职尽责又要了杯水,并自我安慰,自己总比今晚监视小组那两名可怜的警官舒服多了。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们把车停在附近暗处,两人12小时轮流值班,干着枯燥乏味的工作。他知道在他卧底期间,不远处总有两名警官,只要他需要,几秒钟之内他们就能赶到。他只需按下手机上的一个键即可。
水端来了,他郁郁寡欢地盯着。接着,他点了一杯杜松子酒。
服务生端来后,他两大口就喝下了肚。
第100章 3月12日,星期四
乔迪·卡迈克尔可不希望下一个男人和沃尔特·克莱因一样。她在网上花了整整两小时对J.保罗·科内尔的信息细加甄别。
维基百科上的内容她在报纸上都看到了。他生于怀特豪克郊区一个普通人家,从布赖顿多罗斯汀中学毕业后,获得奖学金到麻省理工学院学习计算机科学。毕业后有五年时间他在多伦多师从大名鼎鼎的科学家约瑟夫·凯茨博士。后来他成为加州微软公司一员,先是为美国军方开发面部识别系统,为自己位于硅谷的科技公司赚到第一桶金,之后为一系列非常成功的科技初创企业提供资金支持。他对经典汽车非常着迷,收藏了一大批价值不菲的名车。
尤其令她兴奋的是,他没有继承人。他只结过一次婚,育有一儿一女。妻子死于癌症;儿子患囊胞性纤维症,19岁时夭折;女儿乘坐环球航空公司的航班在纽约死于空难。
他曾两次试图收购美国专业棒球队,但均未成功。在过去10年里,他向慈善机构捐赠数百万美元,其中包括囊胞性纤维症和基因工程研究。
她发现自己为科内尔感到难过。
多亏报纸的采访报道,让她知道他现在就在布赖顿,也知道去哪里找到他。
她用谷歌搜索科内尔妻子的照片。他的妻子身材苗条,深褐色头发,明艳动人。乔迪笑了。她刚留了个新发型,和他的妻子倒是挺像。
下午6点后不久,她开始着手准备。
图斯坐在酒店房间的桌子前,边抽烟、喝威士忌,边盯着监控画面上的乔迪。她正坐在卧室梳妆台前,精心化妆。监控摄像头无法拍到她的电脑屏幕。他很想知道,她从网上查到了什么。
她今晚为何打扮?什么时候才能化完妆?图斯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心生爱慕。她和自己很像,也是个掠夺成性的家伙。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一瘸一拐地四处走动,以缓解肋骨的不适。右腿上的瘀伤现在看起来好多了。过不了几天,他的身体就会恢复。
6点30分后,他看见——也听见——乔迪·卡迈克尔叫了一辆出租车,送她去格兰德酒店。是用化名朱迪丝·福肖订的车。
“今晚玩得开心点,朱迪丝,”他轻声说,“晚些回家,越晚越好。”
机会来得比预料得快。但是,在狙击手学校训练时他就学到,机不可失,必须时刻做好准备。
他脱下衣服,开始乔装打扮。化完装,他走到衣柜前,拿出衣服、鞋子、外套和假发。
15分钟后,西尔玛·达比拄着拐杖,紧紧抓着大手提包,一瘸一拐地穿过走廊,乘电梯来到大厅,然后穿过马路,朝租来的汽车走去。
第101章 3月12日,星期四
一杯杜松子酒下肚,诺曼·帕丁——不,不,他不断提醒自己,是J.保罗·科内尔——正考虑再来一杯。他很想知道,在确定乔迪·卡迈克尔不会出现之前,他在这里还得待多久。
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虽然他竭力想占住旁边的座位,但最终还是让了出去。现在他被夹在中间。一边是个大块头男人,听口音是斯堪的纳维亚人,正和旁边的英国人大声探讨核能问题。另一边是一对同性恋人,正亲密交谈。自从他当警察以来,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越来越让他看不懂。
一个漂亮女人走进了酒吧。当警察这么多年,他早就能分辨出哪种目光是随意环顾四周,哪种目光是在侦察地形。
她正在侦察地形。
她的目光飞快落到他身上。
她30多岁,长未过膝的灰色真丝连衣裙紧贴身体。双腿修长,脚穿闪闪发亮的高跟鞋。一头乌黑长发,很是优雅。脖子上挂着精美的珠宝首饰,手腕上戴一块上等手表。
她又瞥了他一眼,莞尔一笑,在酒吧最里头坐下。他们中间隔了几个人。
是她吗?
如果是的话,他下一步该如何行动?他预订了晚上8点的晚餐。还有一个小时。他有点饿了,很期待来一顿由苏塞克斯警局买单的美餐。
也许,如果行动得力,他能请她一起用餐。如果她就是乔迪·卡迈克尔的话。
他假装发短信,身子前倾,想听听她从服务生那里点的是什么。一杯霞多丽白葡萄酒。他继续假装发短信,看了看手机上那个女人的照片。
没错,就是她!
他又喝了一杯毕雷矿泉水。左边那个讨厌的斯堪的纳维亚人和朋友从凳子上下来走了。10分钟后,他和目标中间的另外两对客人也离开了。
帕丁向那边看过去,再次和她的目光相遇。他朝她友好地笑笑,她也报以微笑。他转向服务生,让其为那位年轻女士来一杯香槟,由他买单。
效果不错。几分钟后,年轻女人手拿杯子,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谢谢你!一个人喝酒?”
“来淹没我的悲伤。”他笑着说。
“你知道吗,”她说,“那些为了淹没悲伤来喝酒的人应该知道,悲伤学会了游泳。”
“真的吗?”帕丁说。
“根据我的经验,没错!”她笑了。
“我埋葬了两个孩子和一个妻子,”他说,“而我从没学过游泳。”
“想学的话什么时候都不迟。”
帕丁和她碰了杯,“希望如此。所以,借用我最喜欢的电影《卡萨布兰卡》中的原话: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城镇,城镇里又有那么多的酒馆,是什么让一个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士进入我的酒馆?”
她笑了,“我也可以问你同样的问题!”
他摇了摇头,“我想给你一个聪明的回答,但我没有。我在这个城市长大——嗯,小时候这儿只是一个小镇——我已经离开很多年了。现在来日不多,我决定叶落归根。你呢?”
她从面前的碗里拿了一颗橄榄吃掉,抿了一口香槟,又吃了一颗橄榄,妩媚地看了他一眼。“我的人生惨烈得就如同车祸现场,我来这里是为了忘记一切。我很久没在外面待这么长时间了。我本打算在这里会见一位老朋友,但他刚才放了我的鸽子——给了一个蹩脚的理由,说轮胎爆了。”她耸耸肩,“我猜他有了更好的女伴。”为了故意显得软弱无助,她捻动着脖子上的吊坠链子。
“更好的女伴,比你?”
“他是我的老情人。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但你知道,男人……”
他笑了,“说说你的惨烈人生吧。”
她耸耸肩,“你知道,在这儿怪怪的。”
“为什么?”
“是这样,我是在这儿遇到了我的丈夫。我们结婚不久他就死了——在印度被一条毒蛇咬了。”
“太可怕了。”他说。
“我们是那么相爱。”
“我很抱歉。”
“你真好。”她火辣辣地盯着他。他一时意乱情迷,不得不努力打起精神,控制住自己。
他伸出手,“保罗·科内尔。”
她与他握手,“乔迪·卡迈克尔。”
“很高兴认识你。”他说。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她紧盯他的眼睛,“可以说说你来这座城市的真正原因吗?”
“我是想长眠在故土。”
“可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们才刚认识。”
他笑道:“好吧,我保证活过今晚,但有一个条件。”
她举起酒杯,“什么条件?”
他和她碰了杯,“你与我在这儿共进晚餐。当然了,如果你有空的话。”
她抛给他一个恍惚的眼神,“这还真让我为难,家里的冰箱正在解冻意大利千层面呢。嗯,还有别的诱惑吗?”
“想喝什么香槟都可以。”
她风情万种地转动食指,意即:还有别的吗?
“这儿的餐厅是这座城市最好的,牡蛎、龙虾、多佛比目鱼,应有尽有。”
她又转动食指。
“我听说,他们的酒单很棒。”
她又转动食指。
“与才华横溢的我共度几小时?”
她粲然一笑,点点头,“好吧,现在我开始被你说服了。”她淘气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你和我一起用餐,是帮了一个老头的大忙。”
她又转动手指。
“我觉得你非常漂亮。”
“你太会说话了。”
“不,真的,你真是很美,”他说,“而且我相信和我共度今宵必将更加增添你的光彩。”
“哦,是吗?好吧,如果说没有被你的魅力吸引,那我是在说谎。”
“现在是你在谬奖了!”
“不,我总是说实话。我非常需要有个快乐的伴儿陪着。我会很高兴和你一起用晚餐。但是我想说,我喜欢的美味都很昂贵哦。”
幸亏苏塞克斯警局给我的预算没有上限,帕丁心想。“好吧,这一点我们两个一样。”他说。
她把手指伸进酒杯蘸了一下,拿出来伸到科内尔面前,碰了碰他的嘴唇。
他舔了舔她指尖上的香槟。天哪,他想,我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男人爱上她了。
他忽然意识到,外面坐在车内的两名警官,正听着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这让他很不舒服。
第102章 3月12日,星期四
细雨蒙蒙,街灯全都笼罩在薄雾中。图斯又一次装扮成西尔玛·达比,开着租来的福特车行驶在乔迪·卡迈克尔家门前的路上。雨刷不停地摆动,他喜欢这样的天气。能见度很低,真是完美。在这个富人区,每家都有专属私人车道,街上的车寥寥无几,他知道这让他的车很显眼。他开过她家车道,把车停在一辆路虎后面约100码处。
他慢慢脱掉裙子,每个动作都让他的胸腔疼痛。他里面穿着黑色高翻领毛衣和黑色牛仔裤。他穿上运动鞋,费力换上带帽厚夹克,把钢管滑进前面的毛衣里面。接着他把从水族馆商店买来的死老鼠放进一个口袋,拉上夹克拉链。
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副黑手套戴上,看了眼手表。晚上7点05分。他不知道自己有多长时间,但肯定得有一个多小时。乔迪打扮得花枝招展,20分钟前刚离开。时间可能足够多,但他不需要太久。他打算在几分钟内进去就出来。他戴上棒球帽,从车上下来,冒着细雨朝191号走去。
黑暗中一个身穿雨衣的男人,牵着一只玩具贵宾犬朝他走来。“西塞罗!”那人气呼呼地喊道,“西塞罗,过来!”
为了躲开那人,图斯到了马路对面,再悄悄回到乔迪·卡迈克尔家前门,沿着陡峭的车道向房子走去,每往前走几步就回头看看是否有人。
站在门廊前,他用上次来时拿到的一串钥匙开门进去。他随手关上门,打开手电筒,朝报警器照了照。只有一点绿光。
和以前一样,她并未设置报警器。不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女士?非常明智。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设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