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法国警车后座的格伦·布兰森和诺曼·帕丁心里正是这么想的。这是一个潮湿寒冷的早晨,刚过7点,他们乘车穿过高高的大门,来到距离城市几公里远、周围布满铁丝网的圣昆廷法拉维耶监狱。对这两个英国人来说,这座现代建筑看起来更像工厂,而不是监狱。来酒店接他们的司机很是友好,试图用蹩脚的英语跟他们交谈,而他们则用更蹩脚的法语做出回应。但是他们都没有兴致跟司机闲聊,两人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作为难受不已。
他们知道,今天早上必须早起,所以明智点的话,昨晚理应早点上床休息。但是,他们听从了法国东道主的建议,来到酒店附近的一家餐馆,先是几瓶啤酒下肚,接着又喝了一瓶红酒,之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帕丁倾诉失去未婚妻之痛,布兰森也回忆起自己失败的婚姻以及后来妻子艾莉的死亡。于是他们又来了一瓶。帕丁还对布兰森倒苦水,最近刚被医生诊断患了前列腺癌,对做手术很是担心。他们又喝了一肚子法国白兰地,返回酒店时,早就过了午夜时分。
昨晚布兰森至少吃得还算可以:鱼汤、牛排和薯条。帕丁先是点了一份蒜香黄油焗蜗牛,后又点了一份看上去和英国香肠很像的菜。当菜端上来时,盘子里升起的恶臭味差点把他熏吐。但是因为饿了,再加上酒精的麻木,他老老实实地吃了下去。现在这些食物的味道全又回来了,他感觉胃就像烘干机一样不停地翻滚。
他们费了好大劲才从司机嘴里弄明白,整个计划是要他们亲眼看着英国引渡小组三名官员将爱德华·克里斯普从监狱医院的牢房里带出来。克里斯普在滑雪事故中摔断了胳膊,因此还需监狱医生陪同。医生把克里斯普送上在前面等候的囚车,然后车子开往附近的里昂圣埃克苏佩里机场,在那里他们将乘坐上午10点英国航空公司的航班押送克里斯普回英国。
两人都嚼着口香糖,以掩盖嘴里的酒气,跟在引渡小组成员和一名穿黑色制服和结实靴子、拿着一串钥匙的狱警后面,穿过一道道双扇门,来到监狱里面。身后的门又一一锁上。
格伦·布兰森去过的监狱不多,主要是布赖顿附近路易斯市那个维多利亚时代留下来的阴森森的监狱。这座监狱尽管更加现代化,但同样的栅栏、格栅和光秃秃的墙壁,让人也有一种幽闭恐怖感,此外也弥漫着一股轻微的恶臭味。走廊两边是一排排牢房,帕丁走在后面,小声咕哝着说急着想上厕所。
他们在一间牢房门外停下。狱警打开监视窗,往里瞅了瞅,示意布兰森和帕丁也过来看看。
格伦·布兰森看见里面一个男人头上蒙着一条毯子,脸对着墙,正在睡觉。尽管头还嗡嗡作响,他仍感到一阵兴奋。
走廊尽头又走过来两名狱警。陪他们进来的狱警转向这两名警官,说道:“准备就绪!”
他打开门,走了进去,两名狱警和医生跟在后面,来到床边。
“我得上个厕所,”帕丁低声对布兰森说,“该死的肚子好像着了火。”
“等出来的路上再去吧,诺曼。”
这时他们听见牢房里传来一声大喊:“不!不!不可能!”
布兰森走进来,第一个狱警已经掀开了囚犯的毯子。他僵在那里盯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妈的,”他说,“妈的,妈的,妈的!”


第79章 3月11日,星期三
罗伊·格雷斯没有睡好觉。他的脑子还想着工作,此外,虽然他和克莉奥努力去哄,但诺亚因为正在长牙而不停地哭闹。
每当诺亚安静地睡去,格雷斯也会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听着儿子发出的均匀呼吸声。还是一名制服警察时,他碰到过几起婴儿猝死案,可怕的回忆至今挥之不去。虽然他知道诺亚现在能在床上翻身了,窒息的危险小了些,但是风险仍在。
他躺在那里睡不着,脑子里像新闻画面一样依次出现一连串名字:乔迪·丹福斯,乔迪·本特利,乔迪·卡迈克尔,珍玛·史密斯,朱迪丝·福肖。现在,根据最近与凯莉·尼科尔斯通的电话,他又加上一个名字:凯茜·丹福斯。这是乔迪的姐姐。乔迪一家人一次外出度假时,乔迪和姐姐一起去散步,结果姐姐从悬崖上坠落摔死。
她的姐姐坠崖而死。她的未婚夫也从峭壁上摔下死亡。她的第一任丈夫被蛇咬伤而死。她的第二任丈夫也中蛇毒而死。她有一连串名字,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
他用谷歌搜了克里斯托弗·本特利的名字,得知他是一位杰出的爬行动物学家,写过几部关于有毒动物的书。网上提及了他的妻子乔迪,但没有照片。本特利还建了一个不错的网站,基本上是个与其他爬行动物学者共享信息的论坛,几年来除了几条表示哀悼的信息,并没有新帖子。
他搜索到了各大媒体为本特利写的讣告,如《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卫报》《独立报》,还从《旁观者》杂志上读到一篇语气幽默、略带嘲讽的文章。作者说一个在自然栖息地见识过世界上最危险的毒蛇、蝎子和蜘蛛的人,竟然在自己家中被蛇咬死了。文章继续提醒人们谨防“专家”的危险,并引用已故著名演员彼得·乌斯蒂诺夫的话说,如果地球马上要爆炸,人们最后听到的,会是一个专家解释这为什么不可能发生。
尽管对她的第一任丈夫有大量报道,格雷斯并没找到任何关于乔迪·本特利早期生活的介绍。但在过去几周,围绕着沃尔特·克莱因的惨死和与其有关的金融诈骗,对她的评论倒是不少。
夜晚漫长而又太短暂,他渐渐在脑海中勾勒出一系列行动计划。
最后,他沉沉地睡了过去。几分钟后,闹钟在他耳边嗡嗡作响。凌晨5点。他按上闹铃按钮,马上醒了过来。必须醒了,不能再睡了。奇怪的是,他感到浑身又充满了干劲。
黑暗中他翻了个身,亲了下克莉奥的脸颊。她没有反应。为了不吵醒她,他轻手轻脚从床上慢慢爬起来。外面冷飕飕的,他把床头柜上的一杯水咕咚喝下,然后进了浴室,关上门,打开灯,睡眼惺忪地看着镜子。怎么看上去蓬头垢面的,他想,一团糟。但他感觉很棒。
他构思的宏伟蓝图是一场赌局,可能会遭到上司卡西安·皮威的拒绝,但他还是很兴奋。他把牙膏挤在电动牙刷上,用两分钟时间草草刷完牙,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越发有把握了。
他穿着睡衣和拖鞋来到诺亚的房间,见儿子睡得很香后悄悄下了楼。汉弗莱立刻跑到他身边。
格雷斯跪下来抚摸它,“我会带你出去,但恐怕今天不能跑步了。明天再补偿你,好吗?”
他打开后门,打着手电筒走到外面。湿草的清香和荒野的空旷让他感觉特别宁静。他喜欢这里,犹如天堂。月亮低低地挂在空中,他感觉自己很渺小,就像宇宙中的一粒微尘。在时间的长河中,人的一生只不过是短暂的一瞬。
汉弗莱蹲下来拉屎,然后开心地朝他跑过来。
“真乖!”他跪下拍拍它,来到鸡舍旁,借着手电筒的光束,看到五只母鸡蹲在棚顶上,还没准备好开始新的一天。
他回到屋内,用微波炉热了一碗粥,从冰箱里拿出六颗葡萄。克莉奥从哪儿读到过,每天吃六颗葡萄,有延缓衰老和抵抗疾病之功效。他喜欢她对健康问题的认真钻研劲儿。
接着他打了几个电话。他按捺住心底的兴奋,为天色尚早表示歉意。这是一场赌博,一场风险巨大的赌博,但他确信尝试一下准没错。
他打完电话,用过早餐,匆匆上楼。克莉奥正坐在床上,在苹果手机上查看信息。
“今天上班的任务很重吗?”他问。
“有五具尸体等着解剖。”她说,“你呢?”
他把计划告诉了她。
“我喜欢!”她说,“但你真要这么做吗?”
他耸耸肩,“我要尝试一下!”
他冲了澡,刮了胡子,很快穿好衣服,6点左右出了家门。6点20分他把车停在苏塞克斯警局的停车场,此时手机响了。
是格伦·布兰森打来的。格雷斯快速估算了一下——法国比英国时间早一个小时。
“早上好!”他用法语说,“还顺利吗?”
“妈的!”布兰森用法语冷冷地回答,“我想法语就是这么说。”
“说来听听。”
格雷斯听了一会儿,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见了?逃跑了?”
“好像他用的就是美国连环杀手泰德·邦迪的鬼把戏,假装胳膊摔断了。他把一名狱警骗到监狱医院的牢房里,让其帮忙脱下T恤准备睡觉,结果把狱警制服,打晕后捆起来,堵住嘴巴,扔到床上,面对着墙,头上蒙了一条毯子。裂为两半的石膏也被他丢在床上。”
“入狱时,就没人检查一下他该死的胳膊吗?”
“显然没有。他被直接送到了监狱医院。”
“即便这样,他又是怎么逃走的——那里肯定也是把守森严吧?”
“现在还没人知道。也许是从下水道或排水沟逃走的。”
“妈的!”格雷斯骂道,“妈的!”他又骂了一遍,“这似乎是他的一贯手法。这个狡猾的混蛋——我听说通缉犯过机场时使用道具将注意力从他们的脸上引走。他肯定是这么干的。但法国当局怎么能让这种事发生呢?两次都让他逃脱了,现在他肯定在嘲笑我们呢。”天哪,即便这次不是他的错,他该怎么去跟皮威解释呢?
“希望他掉进粪坑里了。”布兰森愤然说道。


第80章 3月11日,星期三
起床时还兴奋不已的格雷斯,现在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爱德华·克里斯普,他一直满怀期待,等着格伦和诺曼押送回国的大战利品,又不见了人影。现在他们正两手空空地飞回国。上司那里会有何反应,他越来越担心。
他给驻伦敦的国际刑警组织案件负责人打手机,转到语音信箱。他留下信息,通告了里昂的坏消息,并让对方及时回电话。
五分钟后,他手拿一杯咖啡,不安地在办公桌前坐下,陷入深深沉思。他又打了卡西安·皮威的手机,还是转到了语音信箱。该死,难道今天早上就没人接手机吗?他留了言。
他打开电脑,粗略看了看昨晚辖区发生的案子,但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只是通常的打劫、斗殴、汽车失窃、入室抢劫和交通事故。
接着他查看了电子邮件,发现有一封是纽约警察局的好友帕特·拉尼根发来的:打电话给我,朋友,有件事可能对你很重要。
邮件是美国东部时间昨晚10点发送的。
格雷斯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纽约比英国晚五小时,现在这儿是早上6点30分,那么纽约就是凌晨1点30分。等几个小时再给他打吧。他转而给一个自己非常敬重的人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雷·帕卡姆热情的声音,帕卡姆最近由于身体原因刚刚从高科技犯罪科退休。
“雷,我是罗伊·格雷斯。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但有件事想麻烦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罗伊!很高兴你打来电话。说实话,我早就起床了,正闲着难受。我能帮你什么忙?”
格雷斯告诉了帕卡姆。打完电话后,他坐下来静静思考,对自己的计划充满信心。克里斯普于法国时间昨晚9点和英国时间今天早上7点之间越狱。在被关押时,他的所有个人物品应该都被没收了,也就是说他身上只有狱警的制服和枪。够他劫一辆汽车,离开法国了。现在他也许已经逃到了瑞士、意大利、德国或者奥地利,格雷斯看着墙上的欧洲地图,心想。
天哪,他们碰上了邪恶的混蛋。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他究竟是怎么再次逃脱的?毫无疑问,和他12月份从布赖顿地下藏身处逃脱时一样,用了同样狡猾的伎俩。现在他正在全世界玩捉迷藏游戏。格雷斯知道,不管克里斯普的罪行多么令人发指,苏塞克斯警局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去进行跨国追捕,这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必须寻求欧洲刑警组织和国际刑警组织的援助。
现在他必须专注于“蜘蛛行动”。如果市内真的有一个“黑寡妇”在活动,而证据也指明如此,他必须在下一个受害者死亡之前阻止她。但他昨晚拟订的计划似乎存在很多问题。如果处在不同的年代,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着手去干。而现在,他不得不先得到上级批准,还得跳过一大堆潜在的敌对环节。
这可能会造成致命的后果。
他需要尽可能夯实各方面的证据。整个晚上他一直在想的问题是,他如何做到这点。
他在谷歌上搜索了“锯鳞蝰蛇”,然后身体靠前,滚动鼠标,紧紧盯着屏幕,浏览与这种蛇相关的大量信息和链接。他在寻找一个非常具体的信息,可能让乔迪马失前蹄的信息。这只是一种直觉,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绝对值得他花几分钟时间查找。
终于看到要找的网页,他一阵兴奋,不禁挥起拳头,“太棒了!”他又仔细阅读了一遍,然后打电话给盖伊·巴彻勒,“盖伊,来自伦敦动物园的那位有毒爬行动物专家,就是陪同搜查谢尔比·斯托纳家的那位,是里尔登博士吧?”
“是的,头儿,他说如果我们还需要毒蛇咬伤方面的意见,应该联系利物浦热带医学院,那里有世界知名专家。”
“利物浦,该死,那也太远了。你能尽快联系他们,看看他们今天能派个人过来一趟吗?”
他刚结束通话,手机又响了。是助理警察局长皮威。格雷斯深吸了一口气。
皮威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么生气,但他猜到了为什么。虽然这并不是他的错,但是皮威可以把这事留着当把柄,以后拿它说事,对付他。
“真是乱成一团糟啊,罗伊。”皮威在电话那头抱怨道。
“克里斯普吗?是的,长官,我同意你的看法。但不是‘蜘蛛行动’。我有一个策略——我想找你谈谈。今天有空吗?”
“我现在就有空,”皮威答道,“一个小时。”


第81章 3月11日,星期三
上午7点不到,苏塞克斯警局总部大楼前的保安招手让罗伊·格雷斯进去。重案组不久也将搬到这里来。
他把没有警车标志的蒙迪欧开到陡峭的山坡上,经过右边的停车场,来到道路警务大队和呼叫中心,到访客停车场入口处停下。他拿出通行证放到电子阅读器上,栏杆抬了起来。
停车场几乎空荡荡的,他停好车后,来到大楼接待处,与认识多年的值班接待员寒暄了几句。
他给盖伊·巴彻勒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上午的简报会推迟到9点举行,接着从后门进了安妮女王大厦,苏塞克斯警局高层人员就在这里办公。他先打了个电话给老朋友史蒂夫·柯里,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上楼来到卡西安·皮威庄严的办公室。从里面能看到楼下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还有远处路易斯市一片现代居民小区。
助理警察局长身穿一尘不染的制服,从宽大的办公桌后站起身来,伸出细嫩的手表示欢迎。
“很高兴见到你,罗伊。”他说,朝桌前的一把皮椅指了指。
“喝茶还是咖啡?”见罗伊坐下,皮威问。
“黑咖啡吧,长官,谢谢。”
“昨晚没睡好?”
“没有,长官,”他很清楚,皮威总是话中有话,“其实昨晚睡得很早,但是孩子小,睡个好觉挺不容易。”
“是,那当然。”皮威打电话让人端杯咖啡过来,接着看着桌子对面的罗伊,“诺亚还好吗?”
“越来越闹腾,不管白天还是黑夜。”
皮威给了他一个微笑,好像要让他领情,“听说你去慕尼黑待了几天?”
“不,长官,只去了一天。过了10年,桑迪又露面了。她在那里出了交通事故,被一辆出租车撞了。”
皮威避开他的目光,“她还活着?”
“伤得很严重。”
他真想质问皮威,她并没有被我埋在后花园里,不是吗?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助理警察局长才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哦?我很抱歉。罗伊,你呢?”
“长官,我已经开始新生活了。但我不得不去看她。”
“当然了。”
“还有很多法律上的问题要解决,但那是以后的事了。”
他们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皮威先开了口,“好吧,罗伊,你说你有了一个策略?”
助理送来咖啡,还有一盘酥饼。
“是的。”他喝了一口滚烫的咖啡,待助理离开房间,关上房门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助理警察局长。
他说完后,卡西安·皮威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最后才说道:“这太疯狂了,罗伊。”
“是有风险,长官,这一点我同意。”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可能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不利影响?”
“是的,我想过。但在我看来,我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毫无人性的恶魔,和爱德华·克里斯普一样邪恶透顶。目前来看,可能有三个男人死在她手里,而我们不知道,在本特利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人惨遭她的黑手。现在我们正在国内外展开搜查,也许这个办法能引蛇出洞。”
“或者还会让我们的一名警官丧命?”
“长官,如果正确评估风险的话,就不会发生。”
“你的意思是说克里斯普在里昂监狱也进行过风险评估吗?”
“那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之内。”
“对你的事业来说是万幸,罗伊,但你现在的提议就不同了。甚至在你开始之前,首先需要皇家检察署的同意。你的假设很不可靠,你对它寄予了过高厚望,你不觉得吗?”
“不可靠?嫌疑人使用多重身份,专门针对有钱的老年男子下手。我们现在知道已经有三人被她害死,可能还有更多。她的第一任丈夫被一条毒蛇咬伤后死亡——我承认,他是与这些动物打交道的专家,因此被咬死的风险高于他人。最近她的未婚夫在法国滑雪时又坠崖摔死了。”
“是的,罗伊,”皮威打断了他,“沃尔特·克莱因,他知道自己完蛋了,所有证据都表明他是自杀。”
“恕我冒昧,长官,但并没有什么实证。”
“这一点我们暂且不论,但是你却试图把布赖顿一个小蟊贼之死跟她第二任丈夫在印度死亡联系起来?”
“我们知道的是第二任丈夫,这个我正在展开进一步调查,长官。我已经向警务人员授权官尼克·斯隆警司作了介绍,制订了计划,他将负责监管本次行动计划。我也与皇家检察署的韦恩·贡布尔取得了联系。我们都一致同意,这是目前能阻止这个女人对另一名受害者下黑手的唯一选择。我会起草文件让你签字,因为需要你的书面授权。”
“好吧,罗伊,但是这次要是搞砸了,我会让你今后到大街上当一辈子交警。明白我的意思吗?”
格雷斯在心里嘀咕道:“明白个屁。”


第82章 3月11日,星期三
回到车上,罗伊·格雷斯取消手机静音,播放盖伊·巴彻勒留的一条语音留言。留言说,很幸运,利物浦热带医学院的一位专家正在伦敦参加会议,很可能中午之前就能赶过来。
他打电话给盖伊,告诉他简报会推迟到下午2点举行,又打电话给韦恩·贡布尔,在语音信箱留言,告知自己与皮威的谈话情况,接着返回苏塞克斯警局。他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回顾一下,看看有无疏漏,并写一写政策书。
他来到小厨房,冲了杯咖啡,进入办公室。不一会儿,帕特·拉尼根打来电话。格雷斯看了眼手表,上午9点25分,此时纽约是凌晨4点25分。过去几周,他一直与这位纽约警探保持联系。
“嘿,朋友,还好吗?”拉尼根问候道。
“嗯,还好。我还打算过会儿给你打电话呢。你起得真早!”
“一直这样!听着,有个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一个叫图斯的家伙去过你们城市吗?”
“记得很清楚,”格雷斯把手机开了免提,连同咖啡杯放在桌上,脱下外套,“我们以为他死了,但是,这不,我们还以为克里斯普也死了呢。”格雷斯想起,图斯是个职业杀手,格伦·布兰森与他在码头交手打了一场,以为他在肖勒姆港口淹死了,谁知他从苏塞克斯警方眼皮底下逃掉了。
“是的,这些你告诉过我,”拉尼根说,“我们从卧底行动中得到一些情报。我们刚刚查到一个叫约翰·丹尼尔斯的家伙,这是他用的别名。似乎他还活着,可能去了你们那里。与我们的朋友乔迪有关。”
“图斯没死,他又回到布赖顿,而且与乔迪有关?天哪,这真是爆炸性消息!突然一切变得非常有趣了。还有别的吗?快告诉我!”
“我们相信他化名迈克·欣顿,去了英国,要到乔迪那里取回优盘。”
格雷斯想起巴彻勒周二向他汇报布赖顿韦斯顿路23A号邮政局和网咖的事:
3月1日,星期天上午11点左右,有个怪怪的家伙到那里打听乔迪。是个挺不好惹的美国人,对她很没礼貌,然后就走了。
“还有什么消息吗,帕特?”
“前一周末欣顿乘坐飞机去了英国。目前我还没有更多消息,但是我能查到航班号。”
“马上,帕特。谢谢!”
“别客气,朋友。你和你的新娘子不久会来纽约吗?我和弗朗辛到时候请你们吃饭。”
“克莉奥很想圣诞节时去纽约。”
“也是我一年中最喜欢纽约的时候!来吧,我和弗朗辛请你们一起去无线电城音乐厅看圣诞表演,再去世界上最棒的意大利餐厅吃饭。”
“如果我们去的话,就这么定了!”
格雷斯挂上电话,坐在那里思考了一会儿。图斯。这么说,他没死?又用迈克·欣顿的化名回到了布赖顿?
图斯涉嫌报复杀人,在一起道路交通事故中杀死了一名货车司机和一名面包车司机,还差点杀死了一个孩子。熟悉附近水域、潮汐和水流的潜水员在肖勒姆港展开搜查,却一无所获。当时得出的结论是,图斯有可能活了下来,不过可能性不大。现在他又回来了?
格雷斯打电话给盖伊·巴彻勒,要他赶紧过来一趟。
五分钟后,巴彻勒在格雷斯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什么事,头儿?”
“盖伊,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调动所有警力,到布赖顿—霍夫市和周边地区的酒店或旅社,去查查有没有一个化名为约翰·丹尼尔斯或迈克·欣顿的美国公民登记入住。先从市里查,然后向外扩大范围,一直到盖特威克机场。也查查所有的出租车公司。”
“知道他的长相吗?”
格雷斯点点头,“韦斯顿路23A号网咖里的女人提到过,此人一口美国口音,个头矮小,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杰克还弄到了他的监控视频,但是很不清楚。我们认为,此人就是‘小提琴行动’中的职业杀手图斯,可能随身携带了武器。发现任何情况,立即打电话给我,我们将决定采取何种行动。我得到情报,说他能引领我们找到要找的那个女人——我希望能在他之前先找到她,因为我想活捉她归案。我也不想让你丧命。”
“我还记得他,头儿,我会亲自去查。”
格雷斯摇摇头,“可不要低估他,盖伊。他很狡猾,也非常危险,绝非等闲之辈。我是认真的。找到他,但离他远点。我可不想去莉娜那儿,告诉她你英勇牺牲的消息,记住了吗?”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