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市殡仪馆平均每天要处理三具尸体。对克莉奥这个新妈妈来说,早点上班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大多数日子她下午4点之前就能下班回家。野蛮的开膛验尸之后,她的下一个任务,是在助理的协助下,让尸体更像样一点,以便他人前来识别身份。这意味着要把所有内脏器官归位,缝合身体后进行清洗,再整理发型和化妆。最后,还要在无教派教堂接待死者家属,对他们表示同情和尊重。
任何人一旦死亡,其尸体从法律上即归验尸官所有。如若是患病后自然死亡,且有医生签署的证明,尸体可直接送去火化。
大多数情况下,如果死因并无可疑之处,比如某人因疾病而死,且距离最后一次看医生超过28天,或死于意外事故,就由当地三名病理医师之一进行尸检。但是假如验尸官有理由认为某人死因可疑,他们便会请一位训练有素的内政部病理学家——英国一共有32名——前来处理。常规尸检全程不到一小时,而由内政部病理学家进行的尸检有时需要一整天,甚至更长时间。
与在家里不同,克莉奥工作任务严峻,格雷斯发现只要她上班,就很难见到她。为此他对她更加钦佩。以前她经常告诉他,能够帮助死者家属度过人生最艰难时期,是她最大的快乐。
过去职业生涯中他多次九死一生,何况所有警察都随时可能面临危险,因此他十分清楚,有一天他自己也极有可能躺在尸检台上。
对此克莉奥也心知肚明。尽管事实显而易见,他们却很少谈及。他对她的工作和态度极为尊敬。
他匆匆洗了澡,刮了胡子,下楼来到厨房,把粥放入微波炉,然后走到鱼缸前,给那条取名“马龙”的金鱼喂食,“早上好,老伙计,昨晚还愉快吧?最近忙什么?”
金鱼的反应和往常一样。它先是连续张嘴闭嘴,然后游到水面上,吞吃鱼食。想想也挺怪,格雷斯想,但这可能就是马龙一天的重头戏了。
他把粥端到餐桌上,坐下来,一边吃早饭,一边翻阅《苏塞克斯生活》杂志。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
“罗伊·格雷斯。”他接起电话。
“早上好,罗伊。”
他立即听出是那位布赖顿—霍夫市女验尸官的声音。“早上好,”他说,“阿纳金督察告诉我你会打电话过来。”他们所有的谈话都直截了当。通常情况下,她不是个爱说客套话和闲聊的人。
“罗伊,我得到消息,布赖顿一个名叫谢尔比·斯托纳的居民,在布赖顿滨海大道发生交通事故后死亡。很多人非常关切他的死因。”
“是的,我对他的死亡也有疑问。”
“救护人员不相信他在事故中所受伤害足以致命,认为他可能之前已经中毒——被毒蛇咬伤,或者患了热带病。一名在非洲工作多年的护理人员说,斯托纳右脚踝上有一个扎孔痕迹,可能是蛇咬的。我们需要请一位该领域经验丰富的内政部病理学家,比如尼克·贝斯特博士。我已经联系过他,他今天晚些时候或者明天有空。他们要先进行毒理学检测,更多的信息还要再等等。我只是想事先通知你一下。”
“谢谢你,”格雷斯说,“我正是这么想的。”
“今天晚些时候我就要出发去度假了,”她说,“我这边目前人手不够,所以西苏塞克斯郡的验尸官彭妮·斯科菲尔德把她的一位警官,米歇尔·韦伯斯代尔,借调给我。她会和你保持联络。”
“我等她的电话。另外,我会联系伦敦动物园,请园方派一位毒蛇专家来,陪同搜查小组去斯托纳家,以保证大家安全。我刚刚确定他和女友安吉·本森一起生活,此人并没有犯罪记录。”
格雷斯结束了通话,继续喝已经变凉的粥。调查凶杀案时,他经常对受害者充满同情。但是对于谢尔比·斯托纳这样可恶的人渣来说,他很难表示同情,因为过去许多孤苦无依的老年人都深受其害。
由于法律制度的不完善,像斯托纳这样让好人生活蒙上阴影的家伙,经常几十年屡脱法网。同时他也知道,对方也是一个人,无论犯有怎样的前科,他也应该和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其进行同样深入的调查。毫无疑问,与大多数恶棍一样,斯托纳也会有一个悲惨的过往:生于破碎家庭,父母酗酒或虐待孩子,从未给孩子创造什么机会,更没有给孩子树立好榜样,设定道德界限。格雷斯现在知道斯托纳有一个女友,可能还有孩子,为了他们,他也应该尽最大努力。


第55章 3月2日,星期一
上午11点刚过,图斯回到酒店房间。此前他步行几英里又去了趟罗丁新月街,和两名波兰建筑工人谈了谈。他解释说,他是一名汽车保险公司的私家侦探,正在找房主乔迪·本特利,她是一起交通事故的目击证人。但从他们那里他并未得到多少有用信息。
他们是房主所属的伦敦物业管理公司的员工,目前正在安装新排水系统。上周发生了一起入室盗窃,这就是他们密封窗户的原因——小偷是从窗口爬进去的。封上那扇窗户他们似乎很高兴,因为他们都不喜欢那个房间里的爬行动物。他们见过那个女人——是她请他们密封了窗户,但是关于她的其他事情他们并不知情,也不知道她何时回来。
此时似乎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守在房子周围,等她回来。不管花多长时间也没有关系。
在他还是狙击手时,他曾经连续三周埋伏在建筑物里,等待目标在瞄准镜的十字准星上出现。天气酷热,他又饿又渴,蝎子、蜘蛛和蛇等小动物是他唯一的访客。最后他终于扣动扳机,敌人的脑袋被炸开了花,鲜血四处喷溅。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坐在租来的车里等乔迪·本特利回家,不管需要等多久,相对来说,已经是奢侈的享受了。


第56章 3月3日,星期二
“你在读什么,我的小天使?”
在金色年华号游轮露天游泳池的甲板上,他们正躺在蓝色躺椅上享受日光浴,乔迪·卡迈克尔身旁的酒杯里是第三杯含羞草鸡尾酒。她向上推了推遮阳草帽,微笑着朝她新婚只有26小时的丈夫转过身去。他那晒得微微发红的圆滚滚大肚子上放了一本艺术杂志。
四周高大的窗户为他们挡住了风,远处是一个圆形按摩浴缸,更远处有一排轮椅、电动代步车和齐默式助行架。
“我刚刚读完了一本西蒙·托因的小说。现在读的是一本关于孟买的书,从船上的图书室借的。我真是太激动了——我还从没去过印度呢。”
“孟买是个疯狂的地方,”他说,“几年前我去看过一场板球比赛。板球是他们的全民运动——几乎是他们的宗教。你看过板球比赛吗?”
她摇摇头,“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你也打板球吗?”
“我年轻时擅长投旋转球。”他一只手从旁边的碗里抓了把坚果,一只手朝路过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给自己要了杯红杜松子酒,为乔迪又要了杯含羞草鸡尾酒。看到他对年轻温柔的菲律宾服务生那么粗鲁,乔迪感到局促不安。
她继续阅读,专心研读关于鳄鱼养殖场的那四页。参观的游客必须要经过大片野地,太好了。正如她所愿。
野地。
正是她喜爱并了解的冷血动物的理想家园。
“实际上,”他说,“我们到那里时,孟买恰好有一场板球比赛——他们的体育场非常壮观,我想你见了肯定会大为赞叹。但是,当然了,如果你还是想去参观鳄鱼养殖场的话……”他的语气充满希望,她不想给他泼冷水。
“亲爱的,当然了,如果你真想去看球的话?”
“连想都不想,我的小天使,”他说,“如果我美丽的新娘执意要参观鳄鱼养殖场,我们就去那里。去他的吧,板球比赛我随时都可以看。”
“你真确定吗?”
他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汗津津的,让她很反感。“最重要的是跟你在一起。我一个人也不会专心看板球比赛的,脑子里想的都是跟你上床!”
“你这么淘气,我真爱你!”
“我也爱你。要不要回到船舱——你知道——先不晒日光浴了?”
“你不是刚点了饮料吗,亲爱的?”
“啊——是呀——说得没错。”
她把另一只手伸过去,顺着他印满美元图案的橙色游泳裤由上往下轻轻抚摸。“这个才好呢。”她说,感觉他的私处在她手中慢慢变硬。
他愉快地呼出一口气。
服务生端来了饮料,她急忙把手抽回去,继续看书,看鳄鱼养殖场的照片。
她想,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好丈夫,她是多么幸运呀。
不过,如果计划进展顺利的话,这个好丈夫很快就会消失,真是令人悲伤呀。
她差点流下了鳄鱼泪。


第57章 3月3日,星期二
在从亚历山大警探那儿拿到的视频中,海登·凯利确定他认出了那位女士,她于2月20日进入希思罗机场三号到达大厅,然后朝出口走去。
但是,她最终去了哪里还是个谜。
上午近9点,罗伊·格雷斯开车来到布赖顿—霍夫市殡仪馆。他刚把车停下,格伦·布兰森也到了,将车并排停下。
“早上好。”自封为时尚大师的布兰森跟他打了声招呼,像往常一样上下打量了格雷斯一番,这让他很恼火。格雷斯一身深色西装,白衬衫,打一条纯色领带,穿一双擦得锃亮的黑皮鞋。“你搬到乡下去,我还以为你会穿一身粗花呢衣服,脚蹬长筒雨靴,嘴里嚼着一根稻草呢。”
“哈哈。西沃恩还好吗?”
“嗯,挺好的。我们周末带孩子去农场了,见到了跑来跑去的鸡、兔子和豚鼠。诺亚会爱上那儿的。你也可以去买鸡。”
格雷斯咧嘴笑了,“我通常都是从亨菲尔德的一家肉铺买。”
“真会开玩笑。听着,我们回去时沿着海岸走,孩子们在皮斯黑文一个地方吃的汉堡特别棒,名字叫‘大嘴巴’——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格雷斯摇了摇头,“孩子们和西沃恩相处得还好吧?”
“是的,”布兰森笑了,但格雷斯从他的表情上觉察到了一丝无奈,“对他们来说很不容易,你知道。但是他们也喜欢西沃恩——她太宠他们了!他们有什么话也愿意跟她倾诉,这是好事,因为我有时不在家,孩子们全靠她一个人照顾。我们上班不分昼夜,至少她能理解这点,你知道,她自己的工作有时也那样。她和艾莉不同,她对我们的工作性质以及疯狂的加班能表示理解。她现在也发现当记者没有上学时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她在哪上的学?”
“就在市内的布赖顿记者工作室。”
“那是个什么地方?”
“是专门培养记者的专业学院,跟《阿格斯报》有密切合作关系。”
格伦·布兰森婚姻破裂的部分原因是他工作时间太长,经常没时间陪伴家人。妻子艾莉另结新欢,那个家伙就代替他给他们的儿子塞米和女儿雷米当起了爸爸。艾莉去世之后,布兰森立即把孩子要了回来。现在他终于和一个能理解与支持他的人在一起了,格雷斯真替他高兴。
“西沃恩也想生孩子吗?”
布兰森点点头,又耸耸肩,“这可能是个问题。”
“是你不想要了吗?”
他再次耸耸肩,“干咱们这一行——你是知道的。我干夜总会保镖时,虽然大多数晚上不在家,但至少上班时间很有规律。那时候我能给孩子当个好爸爸。我刚当警察时也还可以,但自从来到重案组,一切就都变了——再也没有像样的家庭生活了。”
格雷斯一把搂住朋友厚实的肩膀,捏了捏,“的确如此。”
“是啊,我知道,而且会一直这样。”
“除非你申请调到其他部门,或者调回分局。”
布兰森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热爱这一行。你以前也对我说过,你从不想去干别的工作。我理解,我跟你一样。”
“要是回家晚了,一定记得给她补偿。主动去做晚饭,或者花点心思给她买份漂亮礼物。”
“这个建议不错。”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殡仪馆前门。
他们的右边是一扇透明的大窗户,为主尸检室提供了光线。格雷斯按了门铃。
片刻之后,克莉奥打开了门。她一身绿色手术服,白色橡胶靴,戴着手套。“嘿,你们好——你们来得挺早,内政部病理学家还没到——正好,我需要你们帮我个忙。”她容光焕发,轻轻吻了一下布兰森的脸颊,接着吻了格雷斯的嘴唇,把他们带进了更衣室。
换上手术服,穿上橡胶靴后,他们随克莉奥来到宽敞的尸检室。这个地方整洁有序,除了一个钢制尸检台,其他上面都是空的,一尘不染。
他们聊了一会儿工作,突然听到门铃响了,克莉奥走过去开门。
“大家早上好!”
格雷斯和布兰森转过身,看到一名30多岁的男子,瘦高个,头发稀疏柔软,上身穿一件黑T恤,外面套一件夹克,下身蓝色牛仔裤,脚上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他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房间,后面跟着验尸官米歇尔·韦伯斯代尔。她身材苗条,留一头漂亮金发,之前在边境机构任职,虽然长得酷似模特,但看上去个性很是坚强。格雷斯想,宽松肥大的绿色手术服一到了她身上,看起来倒像是出自设计大师之手。她身后是犯罪现场调查员克里斯·吉,年纪轻轻的他也全副武装,手拿一部相机。格雷斯总是觉得吉和克莉奥一样,看上去太温柔,不适合干这项工作,但是,吉对工作却是无所畏惧——除了孩子。所有紧急服务机构人员面对孩子时都会动容,无一例外。
格雷斯心想陌生人肯定是内政部病理学家尼克·贝斯特,便把手伸了过去,“我是警司格雷斯,这是我的同事,布兰森督察。”
贝斯特笑起来很温暖,但说话简短生硬,“很高兴认识你们。这么说,有人被怀疑中毒而死,是吗?”
“没错。”验尸官答道。
“我去拿工具包。”
“我带你去更衣室,”克莉奥朝他微笑道,“请走这边。”
病理学家突然看了克莉奥一眼,目光色眯眯的。格雷斯很不高兴。
克莉奥对这个家伙的微笑,他也不喜欢。
天啊,原来他嫉妒了!克莉奥马上就回来了,他立时感到一身轻松,真是有些荒唐可笑。以前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不喜欢自己这样。
克莉奥带领一行人走向隔离室。
他们挤在门口,隔着玻璃往里看,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上面有一具尸体。克莉奥示意大家都戴上面罩。
“一切就绪!”尼克·贝斯特也过来了。他手拿工具包,一身白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面罩,仿佛准备好要进入核废料场,“我们进去看看今天的重头戏吧!”
他率先进入隔离室,其他人跟在后面。格雷斯最后进去,随手关上门。格伦·布兰森惊讶地退后一步,用低沉的声音叫道:“哦,天哪!”


第58章 3月3日,星期二
下午4点,罗利又离开船舱去打桥牌了,乔迪先等了几分钟,确保他不再回来取东西,然后开始换衣服。她穿上塑形胸罩、紧身上衣、短裙和高跟凉鞋,站在镜子前欣赏,用嘴唇不出声地对镜中的自己说:“你真是太性感了!”
她来到位于下层甲板的医务室,进屋之前先将手放在壁挂式消毒机上消毒。她向护士说明来访的原因,护士让她坐下填写表格。接着她进入诊疗室,里面有检查床、视力表、毛巾架和一张上有电脑显示器和键盘的办公桌。
戈登·赖尔森医生看上去年龄与罗利相仿,头发灰白,身穿白大褂,很是帅气迷人。他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让她猜测,他也是个贪恋美色的家伙。于是她迎着他的目光,羞怯地挑逗他。她一直喜欢这样,喜欢通过男人的眼睛,知道自己是多么富有魅力。
“很高兴见到你,卡迈克尔太太,”他仿佛突然结束了游戏,迅速切换到专业模式,指着桌子前面的一把椅子,“请坐。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她双腿交叉,然后又缓缓分开。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那双美腿。“医生,自从游轮离开迪拜,我就一直感到有点恶心,”她撒谎说,“不知你有什么建议?我见过有人戴晕船手环,我也打算买一个,但购买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哦,亲爱的,”他说,“真可怜。很多人都晕船,恐怕需要好几天才能适应。你服用什么药物了吗?”
她摇摇头。
他盯着她刚刚在护士那儿填写的表格,仔细看了一会儿,“你没有怀孕吧?”
“天哪,希望不是!我丈夫做过输精管切除手术。”
“当然了,做了手术并不代表就万无一失。过去我见过一些病人,她们也是在自以为很安全的情况下怀了孕。”
“我没怀孕,相信我!”她换了话题,用轻松的语气说,“你这个工作肯定很棒。你是长期在游轮上工作吗?”
“不,我早就退休了,真的。我以前在牛津郡的奇平诺顿当全科医生。现在有时当代班医生,也让自己有点事做。每年我都干几回——每天工作几小时,作为回报,我和妻子可以享受免费坐游轮旅游。挺开心的。”
“真好!”
“嗯,你知道,跟开心的人一起工作总是很愉快。人们乘坐游轮就是为了开心的。你和丈夫玩得还开心吧?”
“非常开心。这么说你是全科医疗专家?”
“刚开始我是一名军队外科医生。我不敢自称全科专家,但船上大多数紧急情况我都能应付。”
“你也做手术吗?”
“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做阑尾炎手术。但要是更严重的疾病,我们会把病人送上岸救治,或者把他们空运出去。”他笑了。
她也笑了。这就好。很好。
他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板吸塑装的药片,“这药对晕船有特效,你很快就可以更开心地游玩了!”
“谢谢。”她说。
他把药片递给她,并告诉她如何用药。
从这次简短的会面中,她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
这位医生经验有限,只能处理常规小病。好极了。
她心里想的那种病,他大概从来没有处理过。


第59章 3月3日,星期二
在整个职业生涯中,罗伊·格雷斯一直因创新思维和高度组织化的头脑而出名。一想到这将是他在重案组1号室的最后一个案子,他就有些伤感。过去十多年来,由他负责或参与的几乎所有凶杀案调查都是在这里进行的。这儿空间宽敞开阔,有三个大工作台,能容纳三个重大犯罪调查组同时展开工作。现在,他把所有关于机构变革的问题抛到脑后,集中精力对付面前的任务。
“蜘蛛行动”是苏塞克斯警方电脑为这次任务随机生成的代号。自从对斯托纳的尸体进行尸检后,按照惯常做法,一名小组成员将一张模拟行动名称的卡通画贴在重案组1号室的门上。今天的卡通画是蜘蛛侠正在爬一座摩天大楼。
格雷斯已经组织好一个调查小组,成员都是他极为信任的成员,包括格伦·布兰森督察、诺曼·帕丁探长、盖伊·巴彻勒探长、塔尼娅·凯尔探长、埃玛—简·鲍特伍德探员、亚历克·戴维斯探员、杰克·亚历山大探员以及负责检索数据的安娜丽丝·维尼尔分析师。
现在全体成员都围着工作台而坐,墙上挂着四块白板。第一块白板上是斯托纳的尸检照片,有广角照片,也有特写镜头。第二块白板上是斯托纳的社会关系图,还有他的几张照片,正面和侧面标准监狱照各一张,另一张画面模糊但很亮的照片,看上去怪怪的,被放大到8英寸×10英寸。第三块白板上是一张网上下载的照片,上面是一条带有米色、棕色和黑色花纹的蛇。第四块白板上是一张布赖顿东部地图,面积约有1平方英里,上面用红色马克笔画了很多小圈。
格雷斯面前摆着由秘书莱斯莉·希尔德鲁打印的笔记、政策书和一杯微温的咖啡。他只能用一把刀子搅拌咖啡,因为和往常一样,厨房里的勺子都不见了踪影。他拿起笔记,说道:“3月3日星期二下午6点30分,现召开针对谢尔比·詹姆斯·斯托纳离奇死亡调查又称‘蜘蛛行动’的晚间简报会。”
他继续简要说明情况,特别指出直升机上急救护理人员的疑虑:斯托纳虽然在事故现场死亡,但他在事故中所受的伤害并未严重到致死的程度——尽管有可能导致高位截瘫。护理人员已安排将其血液样本送至盖伊医院,那里有一个专门救治热带病和中毒病人的科室。
结果表明,斯托纳体内毒素来自锯鳞蝰蛇和败血病并发症。最初误认为是针扎的痕迹现已确认是蛇咬。败血症极有可能是被蛇咬伤时,不干净的衣服纤维进入腿部,细菌侵入血液的缘故。
诺曼·帕丁举起手。
“什么问题,诺曼?”
“我读到过印度每年有几千人被蛇咬伤死亡,这种蛇的致死率尤其高。”他指着白板说。
格雷斯说:“谢谢你跟大家分享这条信息。”
“只能说明这种蛇是多么致命。”帕丁咕哝道。
“也许你还想知道斯托纳最近是否去过印度。”格雷斯说。
“这个人渣,”帕丁说,“我想他跟印度唯一的联系是吃印度菜外卖,而且连钱都不付。”
大家都笑了。
“的确,”格雷斯又低头看看笔记,“本次调查的首要目的,是要确定斯托纳如何并且在何处被这种蛇咬了。是事出偶然,还是被人所害?我们已经确定,他和女友安吉·本森同居的家里并没有养蛇。据她介绍,斯托纳在达维多尔工业区的苏塞克斯汽车配件仓库上晚班,负责送料。我们向他们求证过,对方答复说并没有此雇员的记录。斯托纳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已被送到高科技犯罪科进行快速分析,我们很快就会知道里面有什么内容。他的手机上有一张照片,极有可能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格雷斯指了指贴着斯托纳照片及其社会关系图的白板,“就是那张奇怪的模糊照片。我马上就讲到它为什么与本调查有关。希望我们能从斯托纳的手机三角测量中获悉他最近的行动轨迹。很遗憾他的手机不是很先进,否则我们就能通过手机地图定位知道其确切地址。不要忘了,斯托纳是布赖顿警方打击盗窃豪华汽车行动的主要目标。我们需要确定其离奇死亡是否与之有关,他是否与团伙其他成员发生了争执,他们中有没有人养蛇。同时我们还需要以下信息。”
他喝了口咖啡,依次向小组成员分配行动任务,“我们需要查一下警局数据系统,了解所有与斯托纳有联系的人。他跟谁接头取得联系。他的车被警方拦下时同车的都有谁。他最近有无超速和违章停车罚款记录。我们需要调出他的汽车在车牌自动识别系统中的完整信息,看看他去世前一天都去了哪里。”
整个苏塞克斯郡和英国许多街道都安装了车牌自动识别系统摄像头。过去几年,英国许多地区的所有车辆,其每一分钟的动向都有可能被记录下来。
格雷斯继续说:“我们还搜查了他和女友安吉·本森的住所。”
“她听上去很热辣。”帕丁说。
“热辣?”格雷斯不解地问。
“本森牌炉灶呀!”帕丁为自己打趣的话得意地笑了。他左右看看,但大家只是默默盯着他,只有盖伊·巴彻勒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