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等到门完全打开了,才走上前。透过玻璃,他能看到爬行动物容器,这让他感到恶心。他等了一会儿,以防里面有什么动物跑出来,然后才进去。迎面扑来一股酸臭味,他马上皱紧鼻子。
他打开手电筒,警惕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提防那女人突然回来;眼睛一刻不停地在地板和天花板之间扫视,提防有什么动物突然蹿出来。
地板正中间有一个大型加湿器,不断发出嗡嗡声。屋内潮湿而温暖,犹如身处热带。地板上有一些破碎的玻璃,架子上有几个大小不同的挂钩,一个挂钩上挂着一副结实耐用的长袖手套。除了这块小区域和窗口区域,房间其余地方都堆满了玻璃养殖箱,四面墙壁一直到屋顶都有。每个箱子都安装了照明和供水系统,里面的动物大部分一动不动。
在军队时,身处沙漠和丛林环境中,图斯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不被任何有毒动物叮咬,因此他对危险的爬行动物和蜘蛛有相当的了解。
一个容器里有碎石、沙子和植物,里面是一只浑身闪亮的黑蜘蛛,约3英寸宽,背部有一个皮革样的黑囊,形状像橄榄球。他认出来,那是漏斗网蜘蛛,能够在15分钟内使人丧命。在另一个容器的微型热带森林里,他看到一只长着丑陋黑甲壳的大蝎子。如果不迅速使用解毒剂,即便一个身体结实的成年人被它蜇后也将丧命。另一部分玻璃箱四面雾气笼罩,里面有几只黑眼睛的赭色小青蛙。他知道,那是金镖蛙,是世界上最致命的动物之一。
青蛙旁边的一堆玻璃箱里装着小蛇,是锯鳞蝰蛇。最大的玻璃箱放在最远处靠墙的地方,足有6平方英尺,里面是热带植物,一条巨大的蟒蛇正在睡觉,腹部中间鼓鼓囊囊的。
吃了冰箱里的老鼠吗?
还有一个容器里装满了棕色蟑螂,每个足有2英寸长,全都在爬上爬下,真是恶心死了。
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打哆嗦,而待在这个房间里他竟然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他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疑问。为什么窗户被密封上了?为了防止光线照进来,还是防止别人发现?
为什么要保密呢?
一个人只会对想隐藏的东西保密。乔迪·本特利想隐藏什么呢?这些动物?还是别的东西?
他离开房间,关上门,把遥控器放回原处。接下来的三个小时,他逐个房间搜查,很小心地确保不留痕迹,但一无所获。
他返回门厅,站在那里思考。优盘,也许还有现金,是否藏在一个玻璃容器中,由有毒的动物把守?他可不打算贸然把手伸到里面,不管戴不戴手套。他要等乔迪·本特利回家,让她替他这么做,而且不戴手套。
或者现金和优盘根本就不在这里?也许她把它们藏在某处的保险箱里了。
他看了眼手表,0点10分。星期天晚上外出,也该回来了,尤其是对一个悲伤的寡妇来说。
她在哪里?
他妈的那些东西在哪里?
假如是他的话,又会把那些东西藏在哪里呢?
房子这么大,可能性太多了,爬行动物室只是其中之一。可能藏在屋顶,或者埋在花园里。找上一周,可能也一无所获。他需要找到乔迪。找到她,把她关在房间里,不用10分钟,她就会告诉他。她会求着告诉他的。
过去,不管他想让谁张嘴说话,从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保持沉默。
他回到厨房,又去看中央操作台上的记事本。他仔细端详,发现上面有轻微的压痕。
他走过去打开冰箱,在盛放蔬菜的抽屉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装在网兜里的柠檬。
他拿出一个,将其切成两半,开始使劲挤压,让柠檬汁滴在记事本首页的凹痕上。
等全部浸湿后他才停下来,并把两半柠檬放进自己的口袋,以免留下手套上的纤维。他走到烤箱前,定到170摄氏度,把那张纸放进去。
每隔几分钟,他就打开烤箱门往里看。最后,他微笑着把那张纸取出来,盯着纸上出现的清晰的棕色文字,就像变魔法一样。这是他小时候学到的一个小魔术。
金色年华号游轮。阿联酋航空公司442航班,迪拜。伦敦希思罗机场,11点35分。护照!
难道悲伤的寡妇环球旅行去了?偷来的20万假币花掉了多少?帮她忘却悲伤了吗?
她可真会享受。
她要出去多久呢?他不清楚那些爬行动物在无人照管下能存活多长时间,即便有定时喂食器。一周?不会更长了。要么她请人过来照顾它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能给他提供有用信息;要么她计划在一周内返回,至多两周。
等他回到酒店房间,他会在电脑上查一下金色年华号游轮的行程表,确定它停靠的港口。他决定,明天再回来和建筑工人聊聊,看看从他们身上能有什么发现。他盼望她能早点回来,从她脊背上割下一块好肉带回家给尤索林。因为那条狗总是耐心等他,他喜欢把受害人身上的一块肉带回家,作为对它的奖励。而且,她的厨房设备齐全,这次他带回去的可能是真正的美味。冻干的美味。


第50章 3月2日,星期一
图斯回到酒店房间时,已是凌晨1点多了。他现在很累,火气越来越旺。他很生气,因为下雨,因为天冷,因为根本没找到想要找的东西,还因为把窗户上的木板重新钉回去时手指扎了一根刺。
他从客房服务部点了牛排、炸薯条、咖啡和一瓶威士忌,站在窗前,望着下面布赖顿海滨的灯光和远处英吉利海峡黢黑一片的海水。
在等餐的同时,他盘算着再去乔迪·本特利的房子,仔细搜查每一个角落。优盘可能藏在任何一个地方。也许那个贱货随身带着,当然有这个可能。以前他搜过的住所和办公室不计其数,他知道人们喜欢把东西藏在哪里,比如假书,浴室橱柜,袜子抽屉,厨房橱柜顶上,空的容器中,地板下面。他们自以为很聪明,但大多数情况下,藏东西时总会留下痕迹。
你会看到地板上有轻微凹痕——那是插入螺丝刀的地方,成排的书不完全平齐,抽屉里的衣服叠放得过于整齐。
但是今晚,他却一无所获。
客房服务人员送来托盘离开后,图斯在门上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然后站在桌子上,用胶带把烟雾报警器缠好。
他在桌旁坐下,倒了一大杯威士忌,点燃一支好彩香烟,打开笔记本电脑,上谷歌上搜索“金色年华号游轮”。
片刻之后,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白色豪华游轮的图片。
他又输入“3月行程”。
这艘游轮昨日从迪拜出发,三天后将抵达印度孟买。游轮行程持续几个月,一直前往开普敦,然后去非洲西海岸,再穿过阿森松岛抵达里约热内卢,是环游世界的海上之旅。
但乔迪·本特利不可能全程都在上面。
他看着各段不同的航程和所用时间。如果她从孟买下船,那么四天内就能回到家。如果从果阿下船,那么至少需要六天。看来,他在这个寒冷潮湿的鬼地方至少还要待四天。再去她家里搜寻四天,但愿有所收获。
房间内弥漫着食物的味道,他盯着面前的餐饮,真希望此时已经完成任务回到美国,在阳光下和尤索林坐在船头垂钓。
他把玻璃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再重新倒满,又点上一支好彩香烟。一张警告标识上写着“房间内吸烟罚款250英镑”。
他大口吸着烟,脑子里构思出了一个计划。
他又扭头看着笔记本电脑。


第51章 3月2日,星期一
当天午餐时间,在私密的北极星酒吧,在金色年华号游轮船长主持下,罗利和乔迪举行了婚礼仪式。一对美国老年夫妇,厄芙和米茨·克拉维茨,作为见证人出席了婚礼。这对夫妇昨晚与他们在一张餐桌上共餐过。
罗利把从船上珠宝商店买来的铂金婚戒戴到乔迪的手指上,乔迪也给他戴上了婚戒。整个婚礼过程中,他看上去都情意绵绵。
太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称之为他们的“蜜月”,她觉得更是对她佯装出的爱慕和情欲的耐力考验。对外人来说,他们是沉醉在爱河中的新婚夫妇。她注意到,船上大多数游客是老年夫妇和老年寡妇。自从登上游轮,就不断有人朝她投来目光,对她和新婚丈夫之间过于悬殊的年龄差距,有的表示不屑,有的流露出艳羡。
厄芙悄悄问过罗利,是否担心两人年龄差距过大,罗利引用女演员琼·柯林斯的话回答:“生死由命,年龄站一边。”
但是这并未给她带来困扰。他们马上就要停靠行程中的第一个港口——印度孟买了,对此她十分兴奋,并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上面。
特别是游轮日报上列出的一个可供选择的岸上游览项目:
孟买鳄鱼养殖场
穿过灌木丛来到鳄鱼沼泽地。
在它们的自然生长环境中观赏这些史前爬行动物。
不要担心,我们每天都喂鸡给它们——而不是游客!
这是船上提供的四个岸上游览项目之一。罗利热衷的一个项目是参观展示当地艺术家作品的画廊,之后参观工艺品市场。但是新婚妻子迷恋爬行动物,于是他遵从了她的意愿,两人到事务长办公室登记参加鳄鱼养殖场之旅。
她给了他大大的一个吻,接着又一个。她告诉他,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回应说,他还是不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运。她这样一个魅力四射、聪明伶俐、温柔体贴的优雅女人,况且这么年轻,竟然会爱上他这样一个糟老头子。
她回应说,从少女时代起,她就一直喜欢年长男人的睿智,他们让她有安全感,她发现他们——尤其是罗利——非常性感。
谈话中她并未说出实情,性感的不是他,而是经过网上坚持不懈的搜索,她所了解到的他拥有的个人财富。据一家网站显示,他已经以1000多万英镑的价格,卖掉了科克街上具有良好商誉的画廊。他私人收藏的艺术品,一部分放在位于骑士桥的联排别墅,一部分放在位于布赖顿的海滨豪宅,总估价超过8000万英镑。
单单为了那些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她也已经做好忍受一切的准备。但是好在他患有严重的糖尿病,性欲比较低。这次航程,到目前为止,她只不过才忍着与他有了一次性爱。
她早就计划好了。印度是许多有毒动物的家园。
尤其是有一种特别适合利用。


第52章 3月2日,星期一
万事皆有阴阳平衡。每当生活一帆风顺,罗伊·格雷斯就开始担心,脑海中闪现出安东·圣马丁的话:“如果从未经历过冬日的严寒,我们就不会珍惜灿烂夏日的温暖。”
清晨5点刚过,一身运动装的他就已经走出家门,呼吸着新鲜寒冷的乡村空气。
小狗汉弗莱开心地叫着跳起来,想把主人高高举在它头顶的红色网球抢走。
“等一下,小子,好吗?”
汉弗莱叫了一声表示回应。
“嘘!不要吵醒诺亚,否则他再也不睡了,女主人会生我的气!他们过会儿还要带你去散步,知道吗?”
经过草坪上的鸡棚时,他看见五只母鸡挤在棚顶上,似乎每天晚上它们都待在那里。
“你们为什么不到暖和的棚内睡觉呢?”他责备道,心里盘算着过会回来时能捡多少鸡蛋。
他是多么热爱乡间生活啊!过去几个月他一直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早点搬来乡下呢。他们在圣诞节前不久买下了这处乡间别墅,因为腿伤,1月份病假期间他几乎都待在这里,帮克莉奥收拾房子。上周她开始上班,现在他们请了一个兼职保姆帮忙照看诺亚。保姆叫凯特琳·德费利斯,一个品貌兼优、年轻能干的加利福尼亚人。
多了一个保姆,格雷斯有点不习惯。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能再光着膀子或只穿内裤在家里四处走动了。而对克莉奥来说,能再次回去上班,回到殡仪馆工作,她真的很高兴。
格雷斯把网球扔了出去,看着汉弗莱在荒地上撒了欢地跑,心想:能够带狗出门,不必带塑料袋跟在它后面收拾粪便,真是太幸福了。
他小跑了几步,试试右腿的情况。他几次停下,从汉弗莱嘴里取出球,再次扔出去,扔到远处篱笆墙台阶处。狗从底下钻了过去,他跨过篱笆,继续到另一片荒野中大步行走。达到理疗师设定的10分钟限度后,他便乖乖放慢脚步,以正常步速行走起来。
天越来越亮了,他扭头看看自家的房子,一处坐落在山脊中间的长方形别墅,沿坑坑洼洼的半英里车辙道才能开上一条乡间小路,距亨菲尔德村也有10分钟的车程。
从很多方面来说,这座房子并不理想。窗户很小,而且每扇窗户的形状和大小都不同,就好像设计师是一个玩积木的婴儿。每年这个时候,房子周围都爬满了常春藤,还有纤细的紫藤。但他很喜欢,克莉奥也喜欢。这是他们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他觉得,这里远离城市,很安全,对他们的儿子——以及将来的孩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克莉奥说过,她很想再要两个孩子,希望至少有一个是女孩。他不在乎到底有一个,两个,还是三个孩子。他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预感,他觉得幸福不会持久。前方乌云密布。其一源于他的上司也是他的宿敌——助理警察局长兼重案组负责人卡西安·皮威。在家养伤的几个月里,格雷斯有机会重新思考他的价值观。他不会屈服于来自皮威的压力。他尽职尽责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过去也一直如此。
爱德华·克里斯普医生是其二。这个连环杀手本来已经被牢牢控制住,结果又逃脱了,想起此事,他就寝食难安。但至少克里斯普在法国被捕了,将被引渡回英国接受审判。这倒提醒了格雷斯,需要联系里昂警方,问问他们最新进展。
有了那么一大堆确凿的证据,这名恶贯满盈的医生必将在监狱里度过余生,再无被释放出狱的可能,即便如今的法律制度宽松到荒唐的程度。
但最让他不安的是他失踪的前妻桑迪。1月初,应一位德国警察朋友马塞尔·库伦的要求,他飞往慕尼黑。库伦相信,一名被出租车撞倒,躺在医院病房陷入昏迷的女子很可能就是桑迪。此后这件事便成了埋在他心底的秘密。
在施瓦宾医院的病房里,低头看着那名女子插满管子、遍体鳞伤的身体,以及伤痕累累、缠满绷带的脸,他很难确定。不过,在内心深处,他相信此人就是桑迪。但最主要的问题还是她10岁的儿子。他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有没有可能自己就是孩子的父亲,并且要对这个男孩负责。他不想去考虑这些。
10年前桑迪选择离他而去,音信全无。多年后,他得知她成了一个瘾君子,虽然最后似乎成功戒毒。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太多沉重的精神负担。
因此他否认是她,离开了医院。
慕尼黑之行几天后,马塞尔·库伦打来电话,问他能否寄一件桑迪的物品过去——假如他还留着什么的话——这样他们可以提取DNA,以便百分之百确定那个女子不是桑迪。
这让格雷斯进退两难。他答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但对库伦撒了一个小谎,说应该没有她的任何东西了。事实真相是,他还留了一些两人共同生活时的物品。他知道这件事永远不会了断,除非他知道真相。于是一周后,他寄给库伦一把桑迪用过的旧梳子。但他已经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此外,他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克莉奥。
现在他惴惴不安地等着库伦的电话,那将会大大改变他的生活。
下周六晚上,他和克莉奥有个约会,要去西霍斯利村的猫餐厅共进晚餐。他们预订了浪漫的豪华套房,安排好晚上让保姆住在家里照顾诺亚。两人非常期待能抛开一切烦恼,共度良宵。
他看了眼手表。6点了,他要和一名新任高级调查官进行任务交接。平均而言,苏塞克斯和萨里每年发生凶杀案24起。迄今为止,苏塞克斯今年的案发数量少于平均值。
他弯腰把网球从汉弗莱的嘴里拽出来,此时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罗伊·格雷斯。”听到安迪·阿纳金有些神经质的声音,他立即感到无比沮丧。阿纳金是一名督察。同事们称之为“大惊阿纳金”,在警局中间还有“倒霉事吸铁石”之称。只要轮到他值班,肯定有事发生。他神经兮兮的,说话时喜欢用断断续续的短句。
“哦,长官,早上好。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长官。以防万一。你知道?”
“提醒什么?万一什么?”格雷斯反问。
“哦,情况是这样,布赖顿一个警方重要目标昨晚死了,十分可疑。”
“你说话就像是猜谜语,安迪。谁死了?”
“你没听说?谢尔比·斯托纳。”
“谢尔比·斯托纳?”格雷斯说,“那个人渣吗?”
“是的,就是那个家伙。华纳督察被叫去看了看情况,他让我通知你。”
和任何城市一样,布赖顿也有一大批惯犯,为所有警察熟知。谢尔比·斯托纳的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格雷斯首次跟他过招还是早年当巡警时。当时,斯托纳经常偷开他人车兜风,还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后来他又升级入室盗窃——而且手段很是垃圾。过去20年,斯托纳在监狱里面待的时间比在外面的时间还长。格雷斯最憎恨入室盗窃了。他认为,家是人们的庇护所,侵犯他人的家无疑是性质最恶劣的罪行。
格雷斯知道,斯托纳目前是布赖顿警方的一个主要目标,警方还相信他与一个盗取豪华汽车的团伙有关联。
“你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谢尔比·斯托纳死了?”他又讽刺地补充道,“难道我们还得凑份子给他买个花圈?”
“我是要跟你说说他的死因,罗伊。”
谁在乎啊?那个人渣!他很想这样回答。但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吧。”


第53章 3月2日,星期一
罗利去和他们婚礼的见证人夫妇打桥牌去了。他们的蜜月才刚刚开始,就这样度过,是有点奇怪啊,她想。他曾提出要取消,但她坚持不让,说那对夫妇那么好,可不能扫了人家打牌的兴致。
他答应6点之前回来和她喝香槟,然后两人去吃浪漫的婚礼晚餐。她告诉他不要急,玩个尽兴。
而她,还有重要事情要做。
她的运气真的不错。自从多年以前整容换新颜以来,好运便一直伴她左右。似乎她只要想幸运,就会很幸运。克莱因只是一个例外。现在运气又回来了。甚至在登上游轮之前,她就一直策划罗利的死亡。发现船长有资格主持婚礼,并能得到英国法律承认后,她计划引诱罗利与她结婚,而计划进展很是顺利。没有人会怀疑一个新婚只有几天的新娘会杀死丈夫。而且地点也很完美,简直是拱手相送,除了鳄鱼,还有很多危险动物。
她已经36岁了,身体衰老得越来越快。她要实现梦想,拥有好友埃米拉那样的生活方式,但没有多少时间了。她想拥有足够多的钱,在科莫湖畔买一幢别墅,得到想要的所有奢侈品,拥有一个她真正爱的男人,并且抚养几个孩子。现在她面临一个大好机会,完美结合了各种因素,可能需要好多年才遇到一次。她必须好好把握。
及时行乐,抓住今天!
游轮在汹涌的海浪中颠簸了一下。船长在每天上午9点的例行讲话中提醒大家,接下来几小时风浪较大,上下楼梯时务必抓好扶手。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打开门,向走廊上张望。罗利很是健忘,他有一个习惯,总是在离开客舱几分钟后又返回,取眼镜、手机、钱包或者胰岛素笔。但是,她只看见一个穿制服的服务生端着托盘到另一个客舱送饮料。
她关上门,又拉上门闩。接着,她走到冰箱前,她的冷冻袋和他的胰岛素笔都在里面。她对罗利说袋子里是滴眼液,事实上还有一个装着琥珀色晶体的小瓶。她把小瓶和他的一支灰色24小时甘精胰岛素注射笔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
接下来,她从手提包的分隔袋里取出皮下注射器、一小瓶无菌水和一副外科医用手套,这些东西都是她出门必带的物品。因为永远不知道机会在何时出现,她喜欢随时做好准备。鉴于罗利的健康状况,她希望早点下手——晚一点可能就太迟了。令人高兴的是,事态的进展比她预期的快多了。运气好的话,这会弥补她在沃尔特·克莱因身上浪费的几个月的宝贵时间。
为了保险起见,她戴上手套,先用无菌水让小瓶里的冻干晶状体水化。她对罗利如何服用胰岛素早有研究,那就是将全新的针头拧入一次性胰岛素笔的底座。趁着晶体溶解的工夫,她拿起注射器,把针管压在胰岛素笔的底部,将其牢牢推了进去。她紧张地朝房门瞥了一眼,慢慢拔出针管,将透明胰岛素全部从笔内抽空。她走到洗脸盆前,按住针管,将胰岛素喷到排水口,立刻闻到一股胰岛素特有的来苏水味。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她再次看看门。不要回来啊,千万不要这时候回来。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
坏了!
她慌乱地低下头,想把东西藏起来,“谁?”
“美味小食来了!”门外的人用哼唱的声音说。服务生每天下午送来鱼子酱、烟熏三文鱼、虾,还有一杯香槟,是罗利专门为他俩订的。
她立刻放下心来,“麻烦过会儿再送来好吗?再过半小时?”
“没问题!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颤抖着继续回到手头的任务上。她拿起小瓶和注射器,小心翼翼地将化成水的毒液抽干,仔细看着,希望自己没有判断错误。她笑了。完美!胰岛素笔的透明小管满了,淡淡的黄色几乎看不出来。
她用指甲剪在这支胰岛素笔上小心划了三道作为标记,这样自己就能认出来,然后把它与滴眼液放回透明的冷冻袋,再把冷冻袋放回冰箱。她拿起注射器和小空瓶,来到客舱的阳台上。傍晚温暖的阳光照了进来,她倚在栏杆上,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人会注意到她,但一个人也没有。接着,她把注射器和小瓶扔进了深不见底的蔚蓝色大海。
回到船舱,她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之后,她冲了个澡,洗了头发,化了妆,喷了香水,穿上为这次旅行特意买来的黑色蕾丝内衣和吊带背心。她拿起没读完的小说,躺回床上,静待丈夫几小时后归来。


第54章 3月2日,星期一
假如再过30分钟,谢尔比·斯托纳的案子就会由萨里和苏塞克斯重案组其他人负责。但是经过这么长时间,首先是身体康复,其次是风平浪静,罗伊·格雷斯突然来了干劲。这很可能是今年他负责期间的首起命案,尽管这是他和同事最看不上的案件调查——死者是一个尽人皆知的人渣。目前尚无明确证据表明这是一起凶杀案,但确定无疑的是,死者的死因十分可疑。
如果可以选择,他和其他所有警探一样,也希望去调查更具挑战的凶杀案。但他并不打算让这个机会擦肩而过。此外,死者是斯托纳这样的惯犯,可能很快就会结案。斯托纳貌似中了蛇毒而死,但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又是在哪里发生的呢?极有可能与他在布赖顿的犯罪有关——入室盗窃、贩卖毒品,还有最近的汽车盗窃案。但是,根据长期从警的经验,格雷斯知道,假如没有充分证据,对任何事都不要过早判断。
“不随便假设,不轻信他人,凡事明察秋毫。”全国上下每一名警探从业之初,就被反复灌输了这个准则。假如死因可疑,首先要从受害者的家庭查起。有八成受害者死在爱人或者熟人之手。他的首要任务是查明斯托纳的住所,以及他与何人一起生活。也许是他们杀害了他。或者,他有可能被一个竞争对手或某个犯罪同伙所害。
他立即结束了晨练,通知随时待命的调查小组,同时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信息。
凯特琳来家里照看诺亚,之后不久克莉奥也去上班了。殡仪馆的工作开始得很早,克莉奥和她的团队上午7点就要为需要尸检的尸体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