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光景是如此可怕,光想象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去年有个从未缺席同学会的老同学因身体不适没来,结果席间却有人说她“好像是整容手术失败了,所以来不了"。接着,大家便你一言我一语地逐个跟上,最后发展成了追溯到人家祖宗三代的说坏话大会。
“桑原显灵,桑原显灵……”3多香美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回头看向那一大堆衣物。
果然得去买新衣服……儿子现在在娘家,我晚上过去接他就行。那……去横滨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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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多香美拿过一条连衣裙,却陷入了无法言表的苦闷回忆之中,连胃酸都涌了上来,食道里火辣辣的。
“您怎么了?”
精品店的店员微微侧着脑袋,疑惑地问道。
“没事。”多香美仿佛是被抓到行窃的小孩子一般,急匆匆地将连衣裙挂回原来的位置。
但店员不失时机地再次拎出了这条连衣裙,向她介绍:“我觉得这条连衣裙很适合客人您呢,春夏季节也流行这种条纹花色哦。”
正如店员所说,多香美也认为这条厶字形的连衣裙很适合自己,尤其是能让形体的线条看起来更流畅。
“今年也流行条纹吗?“多香美问道。
“嗯,很流行!”
其实没什么好怀疑的,因为条纹就是会定期进入流行领域。
“我高中时代也流行过条纹。”多香美说道。
“原来如此。”
“虽然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不过六年前也流行过。那一年的同学会上,条纹花色的服装简直多到令人目眩。而那次多香美则穿着米色的麻布礼裙,结果反而成了引人注目的那一个。但当时她的心情很不舒畅,甚至还有人拐弯抹角地评论那条礼裙毫无风情可言。实际上,它并不落伍,毕竟是某品牌的新款,在时尚杂志上被屡次介绍,十分畅销,而且是年内添置的,价格也不算便宜,然而这依然行不通。要是她挑了更时髦的款式,那么又将会在另一个角度上成为众矢之的,被暗地里说是"努力买下了衣服,但完全驾驭不了,变成‘衣服穿人’了”。
那么,今年可能还是穿一条无可指摘的条纹连衣裙比较妥当。
“那么……您需要试穿吗?”
啊,但是……自己还在犹豫之中。
服务多香美的店员回过头来问道:“请问您还有其他中意的衣服吗?”
“不,没有了,总之我试试这件就行了。”
多杳美嘴上这么说着,却再次将视线投向了模特人偶身上那条用蕾丝织成的浅青灰色连衣裙,思绪也跟着流动起来。
它和我马上要试穿的条纹连衣裙只差两万日元,这么看下来绝对是它适合。而且它也确实是刊登在时尚杂志上的那款。没错,我在阿满同学拿来的时尚杂志上见过它。要不我也试穿一下?可要是穿了,我肯定会想要那件浅青灰色的,接着就会把它买下来。但穿着它去参加同学会的话,六年前的往事不就要重演了吗?索性把两条都买了吧,其中条纹的那条留给同学会……
不行不行,预算不够。我上个月才刚买过衣服,我那个小气老公还说了好多阴阳怪气的话,这个月可不能再这么乱花钱了。不过绝对是那条浅青灰色的更漂亮。不行不行,它不适合同学会,因为太扎眼了,到时候我又要被人议论了,说“钓到金龟婿的人果然不一样哦’。
然而,我丈夫远称不上“金龟婿”,不过是分家的女儿嫁给了实业家而已。而且他号称实业家,其实也就经营着三家饮食店、一家健身房、一栋租赁大楼,何况还经营得勉勉强强,论赚头只比工薪族的平均收入强一点。都怪他是二婚,到现在还得继续付给他的前妻赔偿费。那个贪婪的女人太过分了,开口就要我丈夫的一半收入。不,这还不够,再加上给孩子的抚养费,总之不管我们当月亏了多少,这些费用都得一分不差地给出去。不仅如此,她甚至会跟踪我们。这阵孑我一直接到陌生号码打来的无声电话,肯定是他前妻搞的鬼。真是的,什么人哪!
“客人,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看多香美迟迟不往试衣间走,店员略为不安地出声问道。
“还是要麻烦你让我试试那条浅青灰色的连衣裙,可以吗?”
“当然可以!”
店员的眼睛马上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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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果然!”
多香美在镜子前小声感叹道。
“这条果然特别漂亮。”
她之前试的条纹连衣裙也并不差,只是这条浅青灰色的实在太适合她了,包括她介意的体型问题也能被完美地隐藏起来,而且看着反倒很显苗条,腰部到髄部的曲线剪裁尤佳。届时可以戴一条双层珍珠项链,再配着上个月买的真丝开襟外褂,简直完美。
啊……真该买它才对吧?
果然还是不行。
“这就是你的坏毛病了!”多香美想起了公美子不知何时对她说过的话,“多香美,你总是避开自己最想要的东西,选择退而求其次。”
她说得对,但这么做的不光我一个,父亲、母亲、哥哥都会刻意跳过真正的心之所向,毫无怨言地转向第一或者更低的选项。大家时刻都铭记着要约束自己的欲望,这才合乎我们的身份。而这正是身为分家的生存智慧。即使我像六年前的同学会那样遵从自己的本意,也只会留下丢人的回忆。合乎身份非常重要。毕竟我就是靠着把它贯彻到底,才能顺利走到现在的。
从幼儿园起,我都一直甘愿当一个二线角色,所以从没惹出过大麻烦。
“是吗?多香美同学,你其实很希望自己更受瞩目吧?”这又是班上的同学在什么时候跟我说的?对了,是那个嘴上老爱摆出一副刻薄样的姑娘,绰号叫作“评论家”。
“多香美同学,你和公美子同学都挺自恋的,既想引起别人的关注,又很贪心,却硬生生地把这些欲望都扼杀了,感觉你们的性格也因此变得很复杂,或者该说是一种扭曲吗?活得坦率点如何?就像阳奈子同学那样。”
阳奈子同学?哦,柏木阳奈子同学啊!
那个独来独往、老是在教室一角看书的柏木阳奈子。她倒未必是受欺负了,只不过没人想接近她。但这也没办法,毕竟她本人就设着结界,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她肯定很喜欢独处,喜欢朴素低调地读着书。
“不是的,她之所以这副作态,是因为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哦。她把别人都当成笨蛋呢,可看不起人了,就和你们一样。”
和我们一样?
“没错,班上的同学全都一样,小瞧别人,觉得自己才是女王,对吧?”
我可没讲过这种话,还“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呢?这么说来你才是最恶劣的,其实你想当上我们班的女王大人吧?
“我就免了。当女王简直是世界上最不划算的事。所谓女王啊,说白了就是给人看笑话用的,跟活祭品似的,别人都只管把女王抬上神轿,对女王敲锣打鼓。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会往后退上个一两步,安安稳稳地待着,同时等着看那些女王派头的人栽跟头闹笑话,对吗?”
女王派头的人?
“比如公美子啰,你讨厌她吧?”
好一个冒昧的问题,但时至今日,多香美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或许根本就没有理睬对方,直接起身离开了。
“您觉得怎么样?”
店员的声音从试衣间的门帘外传来。
“请稍等一下,我就快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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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条就好。多香美从店员手中接过纸袋,轻轻点了点头这下可不会出岔子了,只不过啊……
多香美回头看去。
店员搓着手问道:“您还有其他想看的吗?”
“没事,不用了。”
就在多香美走出精品店时,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从她眼前经过。
原来是马路对面有个新娘,正挽着婚纱拼命往前走,她周围还有二名男女,也豁出老命拎着她的披纱和裙摆,防止它们垂到地上。
这是什么情况?哦,对了,这附近有一家漂亮的花园式酒店,估计她是去那办婚礼的。
太可怜了一这个新娘子大概是在隔壁的美发沙龙做好了造型,但偏偏雨一直下到今天早上,路上一片泥泞,搞得她的白裙摆上沾满了泥浆。
就算如此,也不必这么拼命挽裙子啊,腿都被人瞧见了,这副邋遢相算什么呀?把婚礼上宛如女王般闪闪发光的新娘放在这种混巴路上,简直滑稽得仿佛跑错了场子,像是走向断头台的玛丽,殳托瓦内特皇后。看看周围的人,全在用困惑的眼神注视着她,其中既没有羡慕,亦没有向往,有的只是同情,甚至还有人在嗤笑。碰上这种情况时,白色服饰真是过于惨烈了。
简直和六年前的我一模一样。六年前的同学会在酒店的大露台上举行。那是一个初夏的午后,轻吹的海风和优雅的气氛正是选择该地点的用意所在。然而我却玩命似的挽着裙子,在暴雨中来回奔波,只求一个避雨的屋檐,却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了,摔得结结实实,难得准备好的裙子也沾满了泥巴和雨水的污痕,整个人都狼狈得不行。之后雨很快就停了,同学会也得以继续,可唯独我一个人像块破抹布。
“哎哟哟,真可怜呀。”周围都是这样的说话声,当时我简直羞得想死。
这个新娘子肯定也是同样的心情。这种感觉,真不愿再经历一次了……所以这样就好。选择条纹连衣裙才是对的。
多香美把挽在胳膊上的购物袋挎上肩,快步向大路走去。
3.(二0一四年六月十六日周一)
不过……果然还是那条浅青灰色的连衣裙更漂亮啊。
多香美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刀。
这个想法从昨天起便一直占据了她的大脑。那条可怜的条纹花色连衣裙至今还躺在购物袋里,被她扔在玄关口。她的丈夫已経发了三次脾气,叫她赶紧收拾好。男人比她年长十岁,因此批评起她来就像在训小孩。
什么嘛,教训别人之前请先反思一下自己。我知道你在搞外遇呢。你这人的男女关系到底有多混乱。一碰上女人就不管不顾了。你搞清楚,我之所以乱花钱,全都是你害的。你玩得太狠了,搞得我积攒了很多压力……
尽管她想如此反驳,可终究还是放弃了。
“没事没事,条纹很好,很适合我。”
多香美小声自言自语着,同时把砧板上散乱的药草碎归拢起来。
她的宝妈朋友下午要过来,她得提前准备好茶水。
啊,有电话!难道又是无声电话?没错,肯定又是那个女人!那女人特别偏执,但我又不能不接。
她轻轻地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过吧台上的电话子机。
+
“是的,就是那个‘小土妹’。”
“小土妹”是她们当时给柏木阳奈子起的绰号,理由当然就是因为她毫不起眼。但现在电视画面上出现的女性光鲜亮丽,与“土味”毫不沾边。
多香美切药草时,电话铃响了。是公美子打了电话过来。
“怎么了,你不上班吗?”
“我今天请了带薪假……先别管我了,你快去看电视。”
多香美家的电视机刚好开着。
“你看第七频道,现在有个谈话节目,快点……”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多香美还是掘下了遥控器上的数字“七”。
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张面部特写,她觉得这张脸很眼熟,但要是没看到用花字标出的大名,她绝对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毕竟她从没认真看过“小土妹”的脸,甚至都认不太出来。
“这人真的是‘小土妹’?”
多香美目瞪口呆地盯着电视。
“没错,”公美子郁闷地说道,“肯定是她!”
“欸,是吗……“多香美本打算用平静的语调回答,可声音还是带着微颤,“她居然成了漫画家,我完全不知道呢。”
“我倒是知道有个叫柏木阳奈子的畅销漫画家,但没想到就是她,只觉得最多是同名同姓。”
“原来如此。我根本不看漫画,所以不知道呢。”
多香美依然摆出毫无兴趣的姿态……她确实对漫画没兴趣。
“小土妹也是同样,此刻的她却觉得自己被一阵烦闷袭来,疼痛的感觉在体内发酵,异样的感受在心中蠕动,到底为什么会涌现出这样的感情呢?
“小土妹”……柏木阳奈子身上穿的是那条连衣裙呢。那条用蕾丝织成的浅青灰色的连衣裙。她毫不犹豫地穿着我放弃了的裙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穿着,仿佛那是为她量身定制的一般。而且还穿得那么漂亮得体,连发型都很时髦,化妆也十分出众。
“她会去的吧?下个月的同学会。”公美子的语气仍旧闷闷不乐。
嗯?同学会?
“谁知道呢。"多香美像个演技拙劣的演员在照本宣科地念台词點兑道,“她至今为止一次都没参加过。”
“是吗?那么她这次也不去??
“为什么?”
“哎哟,你懂的嘛。”
如果“小土妹”参加同学会,公美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秀场”就要彻底变成对方的舞台了。她会“偷”走“兰圣出身的名人”这一称号。难得能让公美子当上女主角的机会便失去了。
原来如此。这是势头良好的新晋编剧和畅销漫画家之间的无声战争呢……战况或许会很有趣哦。
多香美感到自己心中那股浓稠翻涌的阴暗情绪转眼间便被另一种情感所吞噬。她又恢复了平时的心态,半是好玩半是恶意地等着看好戏。
“没事,她不会去的。”多香美自信地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她回函说不参加嘛。”
她撒谎了。但这也不完全是假话。她每年都往柏木阳奈子的老家寄邀请函,但对方从没回复过,也从不去会场。因此今年十有八九同样不会出席。
“这样啊?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直到前年为止还一直是同学会的干事呀,眼下也在给现任干事帮忙呢。”
“是吗?”
“我有个宝妈朋友在做干事,就是‘评论家'啦,你记得她吗?”
“评论家?哦!那个嘴很毒的?”
“嗯,她也留在我们这里。”
“欵?她不是去东京念大学了吗?没错,她想当牙医来着。”
“对,虽然最后没当成,不过她在我们这里找了个当牙医的男朋友,现在是牙医太太哦。”
“哟,原来如此。”
“她从去年开始担任干事,负责第八十九届学生,我看她一个人负责这些工作很不容易,就去搭手了。”
“你什么意思啊?”公美子的口气里满是责怪,“你这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要参加同学会的吗?还说不一定去。”
"当时我确实有点犹豫嘛。不过我已经买好在同学会上穿的衣服了。”
“你打算穿什么?”
“条纹啊,我买了一条条纹花色的连衣裙。”
“哦,那么我……”公美子说到一半便住了嘴。节目中,各路名人正盛赞着“小土妹”那引人注目的成就。听筒中隐约传来了公美子的咬牙声,随后她再次追问道:“‘小土妹’,真的不参加吗?”
“嗯,不参加。你放心。
“真的?”
“真的啦,所以你要到场哦,我们一起去吧,好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好吧。”
+
好嘞!多香美放下听筒,随机迅速拽过电话本。回忆着柏木阳奈子的老家,应该是车站前那家柏青哥店。往那里打个电话估计能联络上……
“我是兰圣学园的毕业生,我叫大崎不对,我的旧姓是本田,叫作本田多香美。我和阳奈子同学在高中时念同一个班,我俩关系很融洽。我希望阳奈子同学务必出席这次的同学会,所以想向您请教她的联络方式——”
哎呀,他可真是的,怎么忘带手机了。
多香美发现她丈夫的手机就在电话座机旁。
此时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息。
她从没想过这么做,因为只有低俗的女人才会做出这种行为。但此刻,她就是在意极了。她一边嘀咕着“神啊,我就干就这么一次”,一边偷看起了短信。
骗人!怎么会是阿满同学?
为什么?
“喂,你好?喂?”
一个年迈的女声在听筒那一头招呼了好几次:“你好,久等了,阳奈子现在的电话号码是——”
4.(二O一四年六月二十三日周一)
松川凛子法律事务所。
“你有关于处罚的线索吗?”
听到松川凛子的提问,铃木咲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随后握紧了双拳,抬起头来,说道:“虽然很不好意思——”
“别担心,我会好好听着。”凛子拿起笔,笔尖落在了活页记事簿上。
“我有个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宝妈朋友,我们现在还有往来。”
“同班同学——宝妈朋友。”凛子口中复述着对方的话,手中运笔如飞。
“她叫大崎多香美……旧姓是本田。”
“大崎多香美……旧姓本田……”
“她很惹人厌,我以前就非常不喜欢她。”铃木咲穗的语调突然强烈了起来,“怎么说呢……她很装,总是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其实本性特别阴暗,不过她隐藏得很好。给我起绰号的人就是她。”
“绰号?”
“嗯,叫‘评论家’。”
“评论家……”
“没错,说我嘴巴毒,真是不可置信。确实,我讲话不怎么留余地,但那是因为她太阴险了,表面上扮演着谦虚的好学生,暗地里却搞着各种坏心眼的事,很恶劣呢。我只是为了教训她才嘲讽她的,您不觉得这总比背后说别人坏话强吗?可她却给我起绰号。”
铃木咲穗的拳头捶在了桌上。
凛子觉得对方似乎着恼了,心想着还是先缓和一下气氛比较好,于是便微笑着说道:“‘评论家’在绰号里还算可以的了,我高中时甚至被同学叫成‘法律大妈’呢。”
“法律大妈?”
“是啊,刚入学没多久,我就搬出法律条款提醒同学们……比如要是有人撒谎逃避打扫工作,我会说刑法第X条禁止撒谎,刑罚是xxx云云,结果她们很快便给我安上了一个‘法律大妈'的绰号,感觉可真讨厌。”
这里其实是个笑点,然而铃木咲穗却毫无笑意,凛子咳嗽一声,继续问道:“这位大崎多香美小姐怎么了?”
“总之我讨厌她,讨厌得不得了,和她相处就觉得火大。”
“就算这样你还和她来往?”
“没办法啊,我们都留在家乡,又都是兰圣毕业的,所以再怎么讨厌她也不得不相互走动。”
“原来如此。”
“但六年前的同学会上发生了一件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法原谅她的事。当时她是同学会的干事。按她的说法,会场选在一家风格比较悠闲的饭店,大家聚在花园里吃个午餐,所以穿着随意点就好。我就真的穿着休闲装去了,结果大家都穿得很正式。我心想自己被骗了,但她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就绊了她一跤。”
“绊了她……一跤?"这也太无聊了,凛子停下了做记录的手。
“是的,当时突然下雨了,大家都急着往屋檐下头跑,我不自觉地趁乱绊了她,她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精心挑选的连衣裙也沾满了泥巴……”
虽然你的行为很无聊,但这明显就是犯罪。凛子放下笔开口道:“你干了坏事,而且已经构成犯罪了。”
“嗯,我明白,所以我这次才会收到邀请函啊说明我要被‘处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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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O一五年五月二十日周三)
“绊人确实是犯罪,但六月三十一日的同学会只是恶作剧吧,所以你不用介意,而且都过了六年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就去跟多香美女士道歉吧。你看呢?”
……当时凛子说完这番话后便让铃木咲穗回去了。
但只隔了一天,凛子就通过新闻得知了大崎多香美的死讯。对方死于氢氟酸。凛子总觉得这个死因有蹊跷,但工作实在太忙,因此不知不觉便淡忘了对多香美之死的疑惑以及铃木咲穗的事。
直到这一封邀请函唤醒了她对大崎多香美和铃木咲穗的记忆。
那是同学会的邀请函,举办日期是六月三十一日。
“别在意,只是个恶作剧。”
尽管她对铃木咲穗如是说道,但当自己也收到的时候,怎么都很别扭。
她翻开活页笔记簿的地址记录页,找出了“铃木咲穗”的信息。
就在拿起听筒,刚想联系对方的前一刻,她感到头痛欲裂。接着,她倒在了地上,就像一只从架子上滑落的人偶。


第四章 结衣子的疑惑
1.(二O—五年五月二十日周三)
是谁?
松川凛子感觉有人来了,便缓缓地从地上抬起头。
“松川律师,您没事吧?”
原来是帮她处理事务类工作的海藤小姐。对方一边关心着她,一边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背上。
“嗯,没事,我刚打算坐下,结果一下子没坐稳……真是的,丢人了。"凛子脸上浮现出羞惭的笑容,撑着椅子站起身来,“岁数到了啊。”
“您是累着了,昨天不也通宵了吗?”
“唉,我睡过一会儿的啦。”
“睡一会儿,可不行,必须得好好睡觉。对了,您这是要联络哪位啊?”
海藤小姐捡起掉在地上的活页笔记簿。
“哦,我有些在意的事。”
“您说一声,我来联络对方吧?”
“没关系,也不是特别重要。”
接着,凛子把办公桌上的邀请函扔进抽屉里,仿佛要把它藏起来一般。尽管没有这个必要。
“对了,跟您约好做法律咨询的客人已经在接待室等着了。”
凛子闻言看了看钟表。
十一点,已近临近中午了。
怎么这个点儿了?今天的工作还没处理呢。考虑到约了人,我本来打算在中午前完成一份文件,而且下午还有一个电视节目的录制工作。但没办法,法律咨询也是重要的工作。
凛子拿起活页笔记簿,往接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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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兰圣学园第八十九届学生,我叫福井结衣子。”
一名女性自报姓名,同时静静地递出名片。
凛子接过名片,表情却明显诉说着“怎么又来一个”。
真是的,又是兰圣的人。她们知道我是兰圣毕业生,就一个信息黄页。在那场官司中取得成功之后,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这个月已经来过四个人了,这是第五个人。上礼拜有个兰圣十业生的仓鼠不见了,来托我帮她找,说是认识的包打听介绍过来的。再之前还有人希望我调查她家人的品行。我这里又不是侦探事务所。
接着就是今天这位。她是第八十九届的,那么今年应该一十九岁。和柏木阳奈子、大崎多香美同一届。
“是的,我和她俩同班。”
福井结衣子用毛巾帕掩着嘴小声说道,宛如告密一般。
“同班?”
“嗯,高中三年都同班。”
“毕竟兰圣学园的高中部基本不会重新编班嘛,据说是为了让学生们能够在多愁善感的青少年时期构筑起持续一生的友谊不过我觉得这种制度其实有利有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