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警官!”菲莉丝·钱德勒十分惊恐地答道,但很快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说的是:这事如果被她发现,肯定会把她吓死。我是这么说的!我也没有撒谎,她很信任埃里克,根本想不到他竟然会偷窥她。”
“我没有……”埃里克试着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然而菲莉丝毫不留情地接着说道:“就在今天早上,彭德尔顿先生跟我说,有人偷偷进过他太太的房间,还拿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黑尔追问。
“私人物品——贴身内衣。就从床边的抽屉式衣柜里……”
“我没有拿!”埃里克疾呼。
“不是你是谁!”母亲呵斥道,怒目而视,“你怎么还在撒谎?你这个又肥又懒的东西,脑子里净是些乌七八糟的下流主意,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玩意儿!天知道你父亲该有多么以你为耻!”
“妈妈……”
眼前的一幕实在令人有些目不忍睹:埃里克哀号着,眼泪顺着脸颊喷涌而下,他颤巍巍地向后退去,肩膀抵住墙壁缓缓蹲下。庞德和黑尔高级警督急忙过去扶他,两人一起将他搀扶到小起居室里坐下。他们让他靠在沙发上,黑尔递了一杯水给他,可他根本喝不下。埃里克无助地抽泣着,而他的母亲站在门边,一脸漠然,眼中全无一丝怜悯。庞德忍不住想,要是这个女人把对丈夫的爱匀一点给儿子,这个家本该有多幸福。
“接下来会怎么样?”钱德勒夫人问,“你们要逮捕他吗?”
“你显然犯了法。”黑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自然,“警察有权逮捕你……”
“我只是喜欢看着她而已!”埃里克泣不成声,让人几乎听不清他的话,“她是那样美丽。我绝不会伤害她,也从来没偷过任何东西!”
黑尔看了看庞德,后者点点头。“不过,既然你们已经打算离开,并且彭德尔顿先生和詹姆斯小姐都已经不在了,没有人指控你们,或许让你们继续打包、离开更好。只是,请保证警方能随时联系并找到你们。至于埃里克……我建议你和柯林斯医生聊聊,找专业的人给你些建议。你所做的事是绝对错误的。”
“我没有——”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黑尔说完,和庞德准备离开房间。钱德勒夫人侧过身让他们通过,两人都没有再回头。
“希望我的决定是正确的。”黑尔一边下楼一边喃喃自语,“如果弗朗西斯·彭德尔顿真的是被杀害的,埃里克·钱德勒就是最有嫌疑的人,或者应该说,他是唯一的嫌疑人。案发当时,他就在别墅里——你也听见他母亲的话了,他一个人待在一个房间里,而她在另一间。也就是说,实际上,她并不知道儿子当时在哪里。假如埃里克认为彭德尔顿打算告发他偷了妻子的内衣或者什么东西,这很有可能成为杀人动机。”
“您说得没错。”庞德同意,“他是一个心理扭曲的人。在我看来,他的人生从许多方面而言都是不幸的。可他给我的印象却并非一个喜用暴力之人,尽管有些扭曲,他却以自己的方式爱慕着梅丽莎·詹姆斯。这样的人会杀害自己心爱之人的丈夫吗?”
两人走进前厅时,一名警员从起居室朝他们走来,看起来一直在找黑尔。他的手里握着一封信,看字迹是手写的,装在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报告长官,”他说,“我认为这个应该给您过目。在起居室里找到的,塞在办公桌的底部,藏在一大沓旧文件中间。很显然是故意藏在那里的。”
他把信递给黑尔,后者自己研读了一遍。“嘿,这封信恐怕能改变您的想法。”黑尔低声道,“说不定我的推测才是对的。”他把信递给庞德。那张纸已经皱巴巴的,是一封还没写完就被扔掉的信。
“二月十三日。”
致我最亲爱的你,我无法再继续生活在谎言中了。我真的做不到。我们必须鼓起勇气,向全世界宣告你我之间的缘分与真情……
“梅丽莎·詹姆斯和别人有私情,还想要摆脱弗朗西斯·彭德尔顿。后者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又无法眼睁睁看着她离开,于是杀了她,被发现后又畏罪自杀。”黑尔伸手拿回证物袋,“您还能想到别的更好的解释吗?”
“我同意,这件事从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像您分析的那样。”庞德表示赞同,“可是即便如此,高级警督,在给出调查结论之前,还需要确认一个关键信息。”
“是什么?”
“现在我们知道梅丽莎·詹姆斯与别人有私情,可问题是和谁?”
第十四章 肇事逃逸
“你在这儿干什么?”柯林斯医生问。
“这个嘛,我在等你。”阿尔吉侬回答。
医生走进教会小屋的厨房,发现他的内兄正坐在餐桌边抽烟。萨曼莎去教堂帮助牧师准备下一次礼拜了,还带上了孩子们。她很喜欢和孩子们一起去教堂。帮忙做家务的米切尔太太下午晚些时候才来,柯林斯医生本以为家里只有自己。
他不喜欢阿尔吉侬·马许。他对此人过去和现在的种种劣迹了如指掌,极不情愿让他住到家里来。但和许多其他事一样,在这件事上,他同样选择听萨曼莎的,妻子善良的天性让她总是乐于包容和原谅。他无法说服妻子认清阿尔吉侬的真面目,一个从出生起便是麻烦精的男人。或许他们的父母很有先见之明,所以直接给他起了一个情节剧里典型的坏蛋的名字,而他也的确名副其实。
看见他也在家里,柯林斯医生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感。从某种层面而言,他和阿尔吉侬完全是相反的两个人。他当了十五年的医生,先是在斯劳,后来搬到了塔利,起早贪黑地问诊看病,赚得一份微薄的薪水,勉强支撑着妻子和两个孩子的生活。可他从不抱怨,治病救人是他的使命:就算在战争时期,他也在皇家陆军医疗队服役。而阿尔吉侬倒是轻松,在白厅做文员。每天穿着名牌西装、开着昂贵的法国跑车、吹嘘着那些华而不实的商业计划,精心设计如何为自己套利……他可谓战后新生代的典型代表,将整个国家拽入自私自利与享乐主义的深渊。
就说阿尔吉侬此刻坐在桌边——柯林斯的书桌边的样子吧:吊儿郎当、吞云吐雾。这副尊容本身就令他觉得是一种故意的冒犯。柯林斯医生并没有邀请他来,他却堂而皇之地登门留宿,现在更表现得活像这个家的主人。
“你说什么?你在等我?”柯林斯医生问。看在萨曼莎的面子上,他尽量对阿尔吉侬保持礼貌。
“是的,我希望能和你谈谈。”
“我想不出咱俩之间能有什么可谈的。总之,很遗憾,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得整理和研究患者病例。”
“这些事情可以推迟。”
“恐怕推迟不得。”
“坐下,伦纳德,我们需要谈谈。”这不是邀请,而是威胁。阿尔吉侬的语气和脸上完美的笑容都释放出一种信号,让柯林斯医生不敢离开。于是,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他还是在桌边坐了下来。
“谢谢。”嘴上说着感谢,可阿尔吉侬的语气依旧饱含着那种深沉的冷意,看着柯林斯医生的眼神也十分冰冷。
“关于什么事,阿尔吉侬?我真的不……”
“关于这个。”
阿尔吉侬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摊开来。只需一瞥,柯林斯医生便认出是那封由伦敦帕克和本特利律师事务所寄给萨曼莎的信。阿尔吉侬把信摊开,放在两人之间的桌上。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柯林斯医生斥道,怒火中烧,“你竟敢私自翻查我的书桌,好大的胆子!那是私人物品!”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不打算告诉我吗?亲爱的乔伊斯姑姑在纽约翘了辫子,留给萨曼莎——她到底留下多少钱来着?我猜你俩昨天就是为了这事去的伦敦吧。”
“与你无关。”
“这可与我太有关系了,伦纳德。容我提醒你一下,我是萨曼莎的亲哥哥,我也和那老家伙一起生活过。”
“她什么也没留给你,阿尔吉侬。她不认可你的生活方式,就这一点而言,我也一样。她的遗产究竟有多少也不劳你操心,因为你一分钱也得不到。”
“萨曼莎也是这么说的吗?”
“是的。”
“或者应该说,是你说服她这么说的?我怎么记得萨曼莎对我总是心软的——至少,在她嫁给你之前是这样。我敢拿命打赌,那笔遗产她绝对是想分一部分给我的。你刚才说有多少来着?”
“我可没说。”
“哈,我自己做了些调查。就我所知,哈伦·古蒂斯在广告行业赚了一大笔钱。我的朋友说,估计能有一百万镑。”
“你想干什么,阿尔吉侬?”柯林斯医生此刻已不再掩饰,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内兄。
“我在想,公平起见,应该分我一半。”
柯林斯医生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而后突然大笑了几声道:“你疯了吗?”
“你不同意?”
“我的想法刚才已经告诉你了。这笔钱不是留给你的,而是留给我的妻子。那是你姑姑的遗嘱,她不愿意把自己的财产留给你。如果萨曼莎愿意听我劝,等她办完遗产继承手续,今后将不再与你有任何来往。”
“她听你的是吗?”
“是的。”
“很好。那你就能说服她改变主意。”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因为我对你的事也略知一二,伦纳德,你可不想让我把这些事告诉萨曼莎吧——或者别的什么人。”
这句话仿佛一记无形的重拳打在柯林斯医生脸上:“你说什么?”
“你真的要我明说吗?”
“你这是恶意恐吓!”
“是又如何,我看挺有效的。”阿尔吉侬朝他俯过身去,“这么说吧,你在处理某些病人的问题时,手法不够专业啊。”
“无论你想暗示什么,我都没有做过。我问心无愧,从未做过任何错事,而你这种名誉诽谤的可悲伎俩只会把自己送进监狱,你就该在那儿待一辈子!”
“萨曼莎可不一定这么想。”
“别把我妻子卷进来!”
柯林斯医生恨不得立刻起身冲过去,狠揍眼前这个男人,可他们的对话被两辆汽车相继停下的声音打断了。阿提库斯·庞德和黑尔高级警督带头下了车,后面跟着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员。
阿尔吉侬起身往窗外望了望,故意拖长了声音说:“看起来我们只能下次再继续这番愉快的对话了。”说着伸手去拿桌上的律师信,柯林斯医生一把抢了过去。“刚才我说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阿尔吉侬不以为意,“五五分。我暂且保密,但你得好好想想怎么利用你的‘男性魅力’和好口才说服阿萨。我可没什么耐心。”
门铃响了起来。
柯林斯医生狠狠地盯着阿尔吉侬·马许,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转身开了门。
*
黑尔高级警督站在门外,一眼便看出柯林斯神色不对。平常总是冷静平和的医生,此刻情绪显然十分糟糕,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家门口堵了这么多执法人员。
“怎么了?”
“我很抱歉打扰你,柯林斯医生。不知你的内兄可在?”
这个问题似乎让医生觉得有些好笑,一丝笑容从他脸上一闪而过:“阿尔吉侬?在的,我刚还跟他聊天来着。”
“我们也想跟他聊聊,希望你不介意。”
“你们该不会是来抓他的吧?”
“请原谅我无法透露相关信息,先生。”
“当然。请进。他就在厨房……”
两名警员一左一右留在大门口。经历了刚才克拉伦斯塔楼的意外,黑尔不敢大意。他和庞德跟着柯林斯医生走进大门,阿尔吉侬·马许慢悠悠地从厨房踱了出来。
“警督!庞德先生!真高兴见到你们。两位是来找我还是我妹夫的?我相信伦纳德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
“马许先生,我们是来找你的。”
尽管脸上还挂着微笑,但阿尔吉侬的表情明显阴沉下来:“反反复复的可真让人烦恼啊,警督。”
“或许的确如此,但职责所在,只好对不住了。”黑尔转头对医生说,“家里有方便谈话的安静之处吗,先生?”
“若不嫌弃,可以去我的书房。”
庞德从进门起就一言不发,但刚才阿尔吉侬对妹夫的语带讥讽却一字不落听了个清楚。柯林斯医生有事隐瞒,而阿尔吉侬知道是什么。这件事会和梅丽莎·詹姆斯有关吗?很显然是有的。
“那咱们回头见,伦纳德。”阿尔吉侬说,“你正好可以好好想想刚才聊的事。”
庞德的怀疑得到了证实,这两个男人之间绝非兄友弟恭的关系。
柯林斯医生将众人带至书房,这里同时也是诊疗室,房间角落里放着一张问诊椅,旁边挂着帘子。庞德在书桌侧面的位置坐下,黑尔和阿尔吉侬分别坐在书桌两侧,看着对方。
“我想聊聊关于你公司的事。”黑尔开口了,“阳光仙境控股公司。”
“这有什么好聊的?”阿尔吉侬半带笑意地问,“您是想投资吗,警督?”
“是‘高级’警督。并且我要警告你,马许先生,这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黑尔说完顿了顿,又道,“据调查,似乎有相当多的人给这家公司投了资。你介意说明一下这家公司究竟是做什么的吗?”
“当然。这是一家在南法开发房地产项目的公司:酒店、度假庄园之类的。就像当年美国的淘金热,只不过这次在法国。戛纳、尼斯、圣特罗佩——您或许不曾听过这些地名,但它们很快就会成为世界瞩目的旅游胜地。”
“我猜梅丽莎·詹姆斯也是你的投资者之一吧?”
阿尔吉侬的脸色沉了下去。“谁告诉你的?”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又说,“梅丽莎是投了一笔小钱没错。”
“九万六千英镑可不是笔小钱,马许先生。”
“这是我的私事。你们究竟是听谁说的?”
“她的银行经理。我们追踪到詹姆斯小姐先后写了三张支票给阳光仙境公司。”
“和项目开发完成后的回报相比,这笔钱不算什么。”
“那么你究竟建了多少座酒店和度假庄园呢?”
“这就是您外行了,‘高级’警督,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事情非常简单。”庞德忽然插话,“这个局最早是三十年前由一位名叫查尔斯·庞氏的意大利男人发明的。他引诱投资者将自己的存款投入一个项目,说会有大幅回报,实际上却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回报。他用后来的投资者的钱假装成红利付给之前的投资者,让他们相信自己投资的项目运作良好,但实际上,所有的钱都被收入了他自己的腰包。”
“我没有做违法的事!”
“这话可不一定诚实,先生。”黑尔说,“一九一六年《盗窃罪条例》第三十二条明确禁止以欺诈为目的、欺骗为手段获得并保留钱财。违者可判五年有期徒刑。”
“我没有欺诈任何人!”阿尔吉侬的身体有些瑟缩,向后靠着座椅,刚才的气焰已经被虚弱的辩白取代,“梅丽莎很清楚自己的钱去了哪里,我一直及时汇报项目的各项进展给她。”
“你和詹姆斯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
“很好的朋友吗?”
“是的!”
“你和詹姆斯小姐上床了吗?”
阿尔吉侬震惊地看着高级警督:“不得不说,您真是一个非常直接的人,高级警督。我不认为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这和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黑尔不为所动。他拿出在克拉伦斯塔楼找到的那封信,递到阿尔吉侬眼前:“这是写给你的吗?”
阿尔吉侬接过信,盯着看了半晌。庞德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阿尔吉侬·马许是个工于心计的骗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计算好了的,若非对自己有利,否则绝没有一句实话。包括此刻,他也在心里不停衡量着各种可能的回答和后果,并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吧,”他说,肩膀往下沉了一些,把手里的信扔回了桌上,“是的,‘我最亲爱的你’,每次写信她都这样称呼我。我们也经常提起私奔的事。”
“这么说你俩确实在交往?”
“是的。事实上,她疯狂迷恋着我。她认为和弗朗西斯的结合根本就是一个错误,那个男人根本无法给予她任何想要的东西。”
“那是指什么呢?”
“刺激、挑战、性爱,每个女人都想要的东西。我们之间的关系是从伦敦开始的,后来,只要有机会我就回来塔利看她。其实这才是我总到这个一无所有的地方来的主要原因。”他看了一眼桌上的信,“你从哪里找到的?”
“我们认为弗朗西斯·彭德尔顿或许发现了这封信……”
“然后杀了她?您是想说这个吗?这想法简直太可怕了。但若果真如此,我只能说他既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合格的情人。梅丽莎会爱上我真是一点也不奇怪,最起码,我从没伤害过她。”
“你是指,除了偷她的钱以外。”
“悠着点儿,高级警督先生,这话可有些重了。”
“你给我的印象,马许先生,是以肇事逃逸者的心态在做生意。你毫无廉耻之心,更不讲道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做完就跑。”
庞德再次注意到阿尔吉侬眼中的恐惧随着黑尔的话逐渐升腾。
“我没有做错事。”阿尔吉侬咕哝着。
“亨利·迪克森先生可不同意。”
“亨利·迪克森?我不认识这个人。”
“他是一位歌剧演员,目前在巴恩斯特珀尔的医院治疗,受伤很严重,但情况已经稳定了。他前几日在布劳顿路上被车撞了,肇事司机逃逸了。”
“您不会是认为——”阿尔吉侬想要争辩,但他的声音却出卖了他,一字一句都饱含愧疚。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标致车前端凹进去了一块吗,马许先生?”
“我不能,我没有……”
“当时路过现场的另一辆车的车主认出了你的车。我们还找到了这个……”黑尔拿出第二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截香烟,在雨水的侵蚀下有些发黄,“还知道你在桑顿高尔夫俱乐部喝了多少酒。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当时是醉酒驾驶。”
黑尔等着阿尔吉侬回答,可后者知道自己已没必要再开口了。他知道他完蛋了。
“阿尔吉侬·马许,我宣布,根据一九三〇年《道路交通条例》和一九一六年《盗窃罪条例》,现以多项罪状将你逮捕归案。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你可以选择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在法庭上作为指控你的不利证据。现在,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还真有一件事。”
“什么事?”
阿尔吉侬看起来并不怎么害怕,因为他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我爱着梅丽莎·詹姆斯,她也爱着我。这才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高级警督。您想抓就抓吧,但这份爱您永远也夺不走。”
两人架着他走出别墅时,阿尔吉侬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第十五章 站在桥上的女孩
他们本打算立刻送阿尔吉侬去巴恩斯特珀尔警察局,半路上经过比迪福德长桥时,却意外被堵得水泄不通。黑尔高级警督立马判断前面一定出了什么事。时值下午,河道两旁的公路上通常不可能各有十几二十辆车停着一动不动。大部分车主和乘客都下了车,盯着桥中心的什么看着。黑尔和庞德嘱咐看守阿尔吉侬的两名警员和他一起待在车上别动,然后两人一起下车查看。一路上周围的人都在交头接耳,感叹着。
“可怜的姑娘!”
“怎么没人管管。”
“有人叫警察了吗?”
两人一路来到人群的最前面,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年轻的女人攀过巨大的石砌栏杆,爬到桥身另一侧狭窄的边沿上站着。她向外倾着身体,摇摇欲坠地悬在河面半空,双手背在身后抓着桥栏杆。大桥离河面并不算高,大约二十英尺,但河水湍急浑浊,还有不少暗流和旋涡。一旦放手,就算不摔死也肯定会溺死。
黑尔有一个已经成年的女儿,看着眼前这个不知何故出此下策的年轻姑娘,心中十分同情。远远望去,他猜测这姑娘最多二十岁出头,但随着二人接近,他逐渐看清了姑娘棕色的头发和略有些不对称的五官。
“这不是月光花酒店的那个姑娘吗!”他惊呼。
“南希·米切尔。”庞德也认出了她。
“我得阻止她。”黑尔急匆匆地推开两个站在长桥入口处却帮不上什么忙的男人向前走去,前面就是大桥的入口。还好,所有的车都远远地停着,他们明白一旦靠得太近、让女孩感受到威胁,只怕她会立刻跳下去。
庞德伸手抓住高级警督的手臂。“请恕我直言,我的朋友,恐怕让我来跟她聊会儿比较好。她认识您,知道您是高级警督,说不定也知道自杀是违反法律规定的。要是您过去,说不定会吓到她……”
“您说得对。”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黑尔走到人群前面,转身面对他们,轻声说,“我是警察。可以请各位往后退吗?”
围观者闻声后退。而同一时间,庞德则继续向前,走到空无一人的桥面上。南希看见他走过来,惊恐得睁大了眼睛盯着庞德。
“别过来!”她大叫。
庞德停下了脚步,离她大约十步远:“米切尔小姐!还记得我吗?我是酒店的客人。”
“我知道你是谁。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不用说话,也不需要说话。但请你听一听我的话。”
庞德又向前走了两步,女孩浑身僵硬,十分戒备。于是他不再前进,只低头看了看下面棕黄色的湍急河水。另一边的人群有些骚动,好在很快有另一名警员抵达,维持秩序并让人们后撤。
“我不知道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做出这样极端的行为,”庞德说,“但你一定非常难过,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我说,不管此刻事情看起来有多么糟糕,只要你愿意等到明天,它就会变得好一点,你愿意相信吗?世事就是如此,米切尔小姐,我是过来人,可以证明这一点。”
南希没有回答。庞德再向前两步。离得越近,他越不用扯着嗓子高声说话。
“你站住!”南希喊道。
庞德举起双手:“我不会碰你的,只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是,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我或许能够明白你的感受。”他又迈了一步,“我也曾悲伤痛苦过,米切尔小姐。我曾遭受过无法想象的暴力——在德国的监狱里,在战争时期。我的妻子被人杀了,父母也死了。我觉得自己就像坠入了无底深渊,周围全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残忍与悲惨。和你一样,那时的我也想死。”
“可我没有死。我做了人生中最愚蠢、最不理智的决定,那就是千方百计活下来!做了这个决定我开心吗?是的,我很开心。因为我现在还活着,才能站在这里跟你讲这些话。并且我也希望能够说服你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