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知道正确的日期,就太感恩不尽了。”
仓木露出锐利的眼神注视着五代问:“为什么?”
“很抱歉,是因为我方的因素。”五代鞠了一躬,“目前会向所有相关人士确认这个问题,敬请谅解。”
“虽说是相关人士,但我只是打了一通电话而已……”
“很抱歉。”五代再次重复。
“请等一下。”仓木叹了一口气,拿起旁边的传统手机。他并没有使用智慧型手机,一脸严肃地操作着手机。他是在拖延时间,思考该怎么应付从东京来的刑警吗?五代忍不住这么猜想。
“是八月十六日。”仓木看着手机荧幕回答,“手机上有我和儿子互通电子邮件的纪录。我十六日去东京,两天一夜。因为儿子中元节假期不回来,所以我就去看他。差不多每年都这样。”
“你去东京时,都住在儿子家里吗?”
“对,因为我儿子还是单身,所以不必有什么顾虑。”
“如果你不介意,是否可以请教你儿子的姓名和电话?”
仓木听了五代的话,低头看着下方,眼睛眨了几下,似乎在犹豫。
过了一会儿,仓木开了口。
“他叫和真。和平的和,真实的真。他任职的公司是──”
仓木说了一家大型广告代理公司的名字,然后看着手机,说了电话号码。五代立刻记了下来。
“你去东京时都做些什么?有没有经常去的地方?”
“看当时的心情,如果有只能东京才能看到的东西,我就会去那些地方。几年前,我曾经上去晴空塔。虽然只是很高而已,并没有什么稀奇。”
“会不会去神社寺院呢?有很多人喜欢去这些地方巡礼。”
“神社寺院……吗?我不太清楚。虽然我自己不讨厌,但也没有特别喜欢。”
“厕所前的柱子上贴了富冈八幡宫的护符,看起来不是很旧,是你贴的吗?”
“喔,你是说那个。那是别人送的,我并不是很相信,但既然别人送了,所以就贴起来。”
“别人送的?所以不是你自己去了富冈八幡宫吗?”
“不是,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请问是谁送你的?”
仓木诧异地看着五代,眼神更加警戒。
“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我认为谁送的并不重要。”
“我会判断是否重要,可以请你告诉我,是谁送你的吗?”
仓木用力吸了一口气后,微微闭上眼睛。他可能在回想,但五代再次觉得他在拖延时间。
“很抱歉,”仓木睁开眼睛说,“我忘了。”
“忘了?照理说,不熟的人不可能送神社的护符。”
“你会这么想很合理,但我想不起来,所以也没办法。不好意思,年纪大了,越来越昏聩。”
在查访或是侦讯时,最棘手的回答之一,就是“忘记了”。如果对方说“不知道”,只要提出物证,就可以追究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但遇到对方回答“忘记了”,就会束手无策。
但是,五代觉得很有收获。这次出差并没有白跑一趟。
“你刚才说,打电话给白石先生只是单纯的法律谘询,请问你有没有针对这件事,向其他法律事务所谘询呢?”
仓木摇了摇头说:“没有。”
“向白石先生谘询后,解决了你的问题吗?”
“不是,刚好相反。白石律师的回答很敷衍,都是只要在网络上稍微查一下就知道的内容。我后来想一想,因为是免费,所以也不意外。我觉得再问也没什么意义,于是就没有再找其他地方谘询。”仓木并没有移开视线,泰然自若地回答。看起来像是如实回答事实,但也可以认为是他有绝对的自信,认为自己的谎言不会被识破。
无论如何,五代认为不可能在这里厘清这些事,但还有一件事必须向他确认。
“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接下来是最后一个问题,请问你十月三十一日有没有去东京?”
“十月三十一日……听起来像在确认我的不在场证明。”
“我知道问这个问题很失礼,但这是必须向所有相关人员确认的问题,如果能够得到你的谅解,就太万幸了。”
仓木一脸不悦把头转到一旁,抬头看着墙壁。那里挂着一本月历。
“上个月的三十一日吗?刚好没有任何行程,也就是说,是和平时一样平淡无奇的一天。”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仓木转头看着五代。
“就是既没有出门,也没有人来家里。我在家里,一整天都在家。”
“请问是否可以证明……”
“没办法。”仓木不假思索地回答,“很遗憾,我没有那天的不在场证明。”
他回答时的态度感受不到丝毫的卑怯。五代心想,也许接下来必须调查一下他哪来的这份自信。
五代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过了正午。
“我了解了,这样就行了。不好意思,在你忙碌时上门叨扰。”
五代站了起来,仓木也跟着站起来。
“不好意思,好像没帮到什么忙。”
“不,这──”正代正视着仓木的脸说:“现在还很难说。”
“是这样吗?”仓木没有移开视线。
“我告辞了。”五代行了礼,准备走向玄关。
“刑警先生,”仓木叫住了他,“我有一件事记错了。”
“记错了?”
“就是最后一次去东京的日子。刚才我说是儿子在中元节假期的时候,我忘了之后还去过一次。”
五代拿出了记事本问:“请问是什么时候?”
“十月五日。没有特别的理由,只是想看看儿子,就搭上了新干线。和之前一样,住了一晚,隔天就回来了。因为没有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所以就忘了。”
十月五日──五代立刻思考起来。白石健介第一次去门前仲町是十月七日。
仓木为什么在五代准备离开时提这件事?他真的直到前一刻都忘了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办法,但有没有其他可能?
五代向仓木打听了他儿子的电话。
仓木是否预料到警方会去找儿子,所以想到隐瞒十月五日的事不妙?因为只要向他儿子确认,就马上知道了。如此一来,就很好奇他原本为什么想要隐瞒这件事?但即使问他,也不可能得到答案,他一定会坚称只是忘记了。
“感谢你的协助,谢谢。”
五代道谢后,走出房间。在前往玄关的途中,在那张护符前停下脚步。
“如果我想起是谁送的,是否需要打电话通知你?”仓木问。
“请你务必通知我。”
“那我会努力回想,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想起来。”
“麻烦你了。”
五代穿好鞋子后,抬头看着仓木。
“如果还有新的状况,可能会再来叨扰你。”
仓木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后,轻轻点了点头说:“是啊,如果有什么状况,随时欢迎你来。”
“告辞了。”五代说完,走出门外,当门关上后,立刻听到了锁门的声音。
他正准备走去路上时,突然想到一件事,走向旁边的那辆车。他探出头,定睛看向挡风玻璃内。后视镜上挂着平安符。
果然不出所料,红色的布上用金色的线绷着“富冈八幡宫交通安全御守护”几个字。
仓木又会说这是别人送的吗?而且也忘了是谁送的吗?
五代走到马路上迈开步伐后思考,仓木为什么不说是自己买的?只要说是自己买的,就不需要说忘了是谁送的这么不自然的回答。
也许那是事实。因为真的是别人送的,所以他脱口这么回答,但因为不能透露那个人的名字,所以只能迫不得已说自己忘了。
五代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回东京之后,增加了不少该做的事。
5
仓木和真任职的公司位在九段下,靖国大道旁的办公大楼内。但是五代并没有走进那栋办公大楼,而是在外面拨打了他的手机。仓木的儿子接电话后,得知是警视厅的人打来,发出了意外的声音。五代说,因为有事想要请教他,希望和他见面,他立刻问是什么事。他的父亲似乎没有告诉他这件事。
幸好和真在公司内,而且可以短时间离开公司,于是就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看起来颇有历史的咖啡店见面。今天中町也在,他们并排坐在后方的桌子旁。
“仓木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中町问,“为什么没有通知儿子,警视厅的刑警可能会去找他?还是以为警察不可能去找他儿子?”
“这不可能,”五代断言道,“那个家伙老奸巨猾,他应该察觉自己遭到怀疑,也知道我为什么问他儿子的事。我猜想他认为即使通知儿子也没有意义,事先套招串供,反而对自己不利,所以才会告诉我十月五日来过东京这件事。”
“有道理,只要他们父子串供,就可以隐瞒他十月五日来过东京这件事。”
“就是这么一回事。即使仓木和这起案件有关,他儿子应该没有关系。”
五代虽然措词很小心谨慎,但他内心不仅认为仓木和这起案件有关,甚至认为凶手应该就是仓木。无论是曾经打电话给白石,在那之后白石开始去门前仲町,以及住家柱子上的护符,和车子上的平安符,所有的事都太可疑了。几位上司也同意五代的看法,已经指示其他侦查员清查仓木的人际关系。同时也已经有多名侦查员拿着仓木的照片,开始在门前仲町打听消息。
咖啡店的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鼻子很挺,五官端正。五代立刻知道他是仓木的儿子,因为他们父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咖啡店内的其他客人都是情侣和女性客人,那个男人看到五代和中町后,带着略微紧张的表情走了过来。五代和中町站了起来。
“请问你是刚才打电话给我的那位先生吗?”
“对,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五代没有出示警视厅的徽章,而是递上了名片。
仓木和真看到名字后,诧异地皱起眉头。也许是对“搜查一课”几个字产生了反应。最近连一般民众也知道,搜查一课是专门侦办杀人等重大案子的部门。
和真一脸不知所措地坐下来后,五代和中町也重新坐了下来。白头发的老板为他送上水,和真点了咖啡。
“请问你们要问我什么问题?我很好奇。”和真似乎表达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很抱歉,电话中有点故弄玄虚。我们想要向你请教的不是别的事,而是有关于你的父亲,想请教你几个问题。”
“我父亲?”和真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你是说我父亲仓木达郎吗?”
“当然。”
和真一脸不解,眨了好几次眼睛。
“我父亲做了什么?他住在爱知县安城市啊。”
“我们知道,但听说他有时候会来东京。”
“虽然是这样没错……”
“请问他最近什么时候来过东京?”
“请等一下。”和真微微伸出双手,轮流打量着五代和中町的脸。“请问这是在侦办什么案子?我父亲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如果不先向我说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的问题。”
“没这回事吧?”中町笑着说,“即使不知道在侦办什么案子,应该也可以回答你父亲什么时候来东京这件事。”
“这是心情上的问题。”和真露出强烈的视线。“我的意思是,因为这是涉及隐私的问题,所以你们至少应该先回答我的疑问。”
气氛开始有点紧张时,咖啡送了上来,但和真并没有喝。
“请先喝咖啡,”五代笑了笑对他说,“听说这里的咖啡很有名,冷掉就太可惜了。你先喝再说。”
在五代的催促下,和真一脸很不甘愿的表情把牛奶倒进咖啡。
“是一起杀人命案。”五代在和真把咖啡杯举到嘴边之前说道。“有一个人在东京遭到了杀害,所以我们正在调查曾经和被害人接触过的人,以及有可能接触过的所有人。即使没有直接见面,曾经用电话、电子邮件或是书信联络也算是接触。”
“我父亲的名字也在其中吗?”和真仍然举着杯子。
“就是这样。他曾经打电话给被害人。”
和真喝了一口咖啡,放下了杯子。
“对方是什么人?你们方便告诉我……”
“我们不太方便说,如果你很想知道,可以问你父亲,他知道是谁。”
“你们已经去见过我父亲了吗?”
“之前已经和他见过了,是他告诉我你的公司和电话。”
“我父亲完全没有向我提这件事……”
“你父亲可能有他的想法。好了,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大致的情况,可以请你回答刚才的问题吗?你父亲最近什么时候来过东京?”
“请等一下。”和真说完,拿出智慧型手机操作起来,似乎正在确认行程表。
“十月五日。”和真的回答在五代他们的意料之中,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引起了他们的警觉,“正确地说,是十月六日。”
“啊?”五代忍不住发出了惊叫声。“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他五日几点的时候抵达东京,但他到我家时已经是隔天凌晨一点左右了。”
“他去你家之前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详细情况,即使我问他,他也只是回答东晃西晃。他每次来东京时都这样,所以我也就不再多问了。”
“每次都这样……所以你们父子会一起吃晚餐吗?”
“刚开始一起吃过几次,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一起吃晚餐了。因为我配合父亲调整时间也很麻烦,所以隔天早晨一起吃早餐就够了。父亲和儿子即使长时间相处,也没有什么话好说。”
“你父亲隔天马上就回去了吗?”
“应该是这样,但我不是很清楚。我家附近有一家很早就开始营业的定食屋,我们在那里吃完饭后,就在店门口道别了。”
“你父亲多久来东京一次?”
“大约两、三个月来一次。”
这点和仓木的供述一致。
“你来东京几年了?”
“我大学读了四年后毕业,然后就在这里找了工作,工作了十一年,所以总共十五年。”
“你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来东京玩?”
“我记得是从他退休的时候开始,他说现在有空了,所以就来东京走走。”
“之后就以目前的频率来东京吗?”
“是啊。对,应该就是这样。”
“他来东京期间,有没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无论是好事或是坏事都无妨,你父亲会不会告诉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印象,”和真的手掌摸着额头,“可能有什么小事,但我不记得了,不好意思。”
“你父亲来东京时都独来独往吗?有没有和谁见面?”
“这种事,”五代发现和真的脸上有一丝慌张。“我没有听我父亲提起过。他在这里并没有朋友,也没有听说他新认识了什么朋友。我想他应该都是独来独往。”
“这样啊,请再让我问两个问题。你听到门前仲町这个地方,或是富冈八幡宫,有没有想到什么?”
“门前仲町?”和真听到意想不到的地方,似乎有点混乱,看起来不像是假装的。他摇了摇头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提到这些地方?”他似乎真的没有头绪。
“很抱歉,恕我们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最后再请教一个问题,最近你父亲有没有和你讨论涉及法律的问题?”
“法律?什么法律?”
“任何和法律相关的事都没关系,可能是金钱相关的事,也可能是涉及某些权利的问题,他有没有和你讨论过?”
“不,他没有和我讨论过。”
“我了解了,我都问完了,谢谢你。”五代阖起了自己的纪事本。
“我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中町开了口:“请问你对你父亲来东京有没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感想?什么意思?”
“因为我也是外地人所以很了解,父亲经常来东京的话会觉得很烦,两、三个月就来一次算很频繁,通常不是会纳闷,为什么这么经常来东京吗?即使要来东京观光,能去的地方也有限,当然会猜测是否有其他目的。”
和真明显露出了不悦的表情。他皱起眉头,撇着嘴角,拿起了咖啡杯。他一口气喝完已经冷掉的咖啡后,粗暴地放下了杯子。
“我不知道你家的父子关系如何,我们家是互不干涉主义。即使我父亲频繁来东京,也和我无关,所以也不会去胡乱猜测。”和真看向五代说:“我还有工作要忙,我可以告辞了吗?”
“当然,谢谢你。”
五代鞠了一躬,当他抬起头时,和真已经大步走向门口。
“你的最后一击太精采了。”五代对身旁的中町笑着说:“仓木和真平时应该也在猜疑这件事,结果被你一语道破,他一下子慌了手脚。”
“你说他也在猜疑,所以……”
“哼哼,”五代冷笑着,“仓木经常来东京,却没有告诉儿子他去哪里,然后深夜才到儿子家,两个人没聊什么,仓木隔天就回去了。男人会做这种事,只有一个理由。”
“是女人吧?”
五代用力点头说:
“富冈八幡宫的护符和平安符应该都是‘女人’给他的,只要找到这个‘女人’,这起案件就会有进展。”
“看来可以带很大的伴手礼回总部了。”中町兴奋地眯起眼睛。
6
五代他们和仓木和真见面的三天后,找到了可能就是那个“女人”的对象。这次是拿着仓木达郎的照片在门前仲町四处打听的侦查员立了功。他们发挥毅力持续打听,就连偏僻角落的小店也不放过,最后终于有酒铺的店员证实“曾经看过这个人好几次”。那家酒铺并没有饮酒区,店员是在一家小餐馆看到仓木。那家小餐馆供应给客人喝的酒不够,店员临时去送货时,看到仓木坐在吧台前。
那家名叫“翌桧”的小餐馆在门前仲町经营了超过二十年。老板是年近七十岁的老妇人,但实际由她女儿张罗店内的大小事。她的女儿目前四十岁左右,完全有可能是六十六岁仓木的“女人”。
“这件事是你们找到的线索,所以你们去了解情况。”筒井交给他一张地图,上面是“翌桧”所在的位置。
五代和中町一起前往门前仲町,但是五代在去那家小餐馆前,打算先去另一个地方。他告诉中町后,中町也表示同意:“好主意,我们去看看。”
他想去的地方就是白石健介曾经造访的那家咖啡店。他们和上次一样去了大楼,一起坐在可以俯视永代大道的吧台座位。
“五代先生,”中町叫了一声,他手上拿着筒井交给他们的地图,“我认为猜对了。”
五代探头看着地图。他们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确认“翌桧”所在的那栋大楼,就在这家咖啡店的正对面,认为白石健介在这里监视出入“翌桧”人员的想法并非牵强附会。
“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但应该不至于完全猜错。”五代说完,拿起了纸杯。虽然里面装的是连锁咖啡店的咖啡,但今天有特别的味道。
如今无论是什么样的小餐馆,只要上网一查,就可以轻松查到相关资料。“翌桧”从傍晚五点半开始营业,他们在四点半刚过时站了起来。
“翌桧”所在的那栋大楼并不大,而且很老旧。一楼是拉面店,旁边有楼梯,上方挂着“翌桧”的招牌。
他们沿着楼梯来到二楼,入口的门上挂着“准备中”的牌子。
五代推门而入,高汤的香气最先刺激了他的五感,接着店内的情况映入眼帘。店内有一张使用了原木的吧台,一个年轻女人站在吧台内。她穿着运动套装,系着围裙,但似乎已经化了妆,精心修饰的眉毛令人印象深刻。
“啊,五点半才开始营业。”女人对他们说。
“不,我们不是客人,这是我的证件。”五代向她出示了警视厅的徽章。
女人有点不知所措,拿着饭杓的手停在那里。她深呼吸之后回答说:“好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第一眼看到她时,以为她是“年轻女人”,但仔细观察后,发现她眼角有一些细纹,只不过看起来不像四十多岁。她的脸很小,五官很三維。
“请问你是这家店的经营者吗?”
“不是,经营者是我妈妈,她现在出去买东西了。”
“是浅羽洋子女士吗?”
“对,浅羽洋子就是我妈妈。”
“你好像也在这家餐馆工作,可以请教你的名字吗?”
“我叫浅羽织惠……请问这家餐馆有什么问题吗?”
五代没有理会对方露出不安眼神所问的问题,问她的名字怎么写。
女人回答说,是织物的织,恩惠的惠。中町在一旁记了下来。
五代递上一张大头照问:“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织惠看了照片,微微瞪大眼睛,点了点头说:“认识。”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姓……仓木,有时候会来这里。”
“除了姓氏,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我记得……好像叫达郎,但也可能记错了。”
织惠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把握。如果他们之间是男女关系,她不可能不知道,但很可能是巧妙的演技。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是出色的演员。这是五代当刑警多年,根据至今为止的经验所得到的教训。
“他最近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织惠歪着头说:“我记得是上个月的月初。”
“他多久来一次?”
“每年会来几次,有时候连续出现,有时候会隔一段时间。”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光顾这里?”
“我不记得正确的时间了,应该是五、六年前。”
织惠的回答与和真说的情况一致。仓木似乎每次来东京,都会光顾这家店。
“你有没有听说他来这家店的契机,像是听谁的介绍之类的。”
“不太清楚,”织惠歪着头,“应该没有听他提起过。我猜他只是偶然走进这家店,然后刚好很满意。”
“他一个人来这里吗?还是和谁一起来?”
“不,他每次都一个人。”
“他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这里是小餐馆,当然是在这里吃饭喝酒。”
“他通常几点来,几点离开?”
“他大部分都七点左右进来,快打烊的时候离开。”
“这里几点打烊?”
“最后点餐时间是十一点,十一点半打烊。”
“他坐在哪个座位?”
“啊?”织惠露出措手不及的表情。
“通常在熟识的店,都想要坐在固定的座位,所以我猜想他也会有固定的座位。”
“喔。”织惠点了点头,指着墙边的座位说:“在那里。”
五代看着那个座位,想像着仓木坐在那里的情况。那里不会打扰到其他客人,他在打烊之前,独自坐在那里喝四个半小时的酒──如果不是对这家店有特殊的感情,恐怕无法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