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五代说明了白石健介在遭到杀害之前的行动,问她们听了富冈八幡宫、隅田川堤顶、港区海岸这些地名后,是否能够想到什么?
从她们母女口中并没有问到任何对案情有帮助的情况,五代留下名片,请她们如果想到任何情况,随时和他联络后,就和中町一起离开了。
接着,五代他们又前往青山大道附近的律师事务所。事务所位在墙壁闪着银光的大楼四楼,一楼是咖啡店。
名叫长井节子的女人在事务所等候他们。她戴着眼镜,名片上的头衔是‘助理’。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在白石健介手下工作了十五年。
长井节子说,白石健介主要承接刑事案件、交通意外和少年犯罪的案子,他也登记为公设辩护人,所以也经常有这方面的委托。
五代问长井节子,是否有委托人被判了意想不到的重刑,认为是白石律师辩护不力而心生怨恨。
“一种米养百样人,当然有各式各样的人,”长井节子并没有否认。“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们声称自己什么都没做,主张自己无罪,但就连白石律师也认为他们绝对有重大嫌疑,这种时候,律师就会很有耐心地说服被告,说实话的结果会对自己更有利,但当事人坚持不改变说词,律师当然也就无从辩护。因为在法庭上,那些自相矛盾的话根本行不通。这当然会影响法官的心证,不可能指望获得减刑。这种情况根本是委托人自作自受,但有时候会有人责怪律师。”
五代完全能够理解,以前逮捕的嫌犯中,也有这种人。
“但是白石律师在判刑确定之后,还会继续热心地关心这些人,所以最后几乎所有委托人都接受了结果。还曾经有好几个人在判决确定时颇有怨言,但在服刑期满后,特地上门来向律师道谢。”
五代听了长井节子的话,脑海中浮现了“富有同情心”这几个字。
他又重复了刚才问了白石母女的问题──是否有遭到被害人方面怨恨的可能性。长井节子说,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听说好几次在谈和解时,律师都差一点挨打。因为被害人通常都很生气,可能觉得律师想要息事宁人的态度像在蒙蔽欺骗。”
但长井节子又补充说,她想不起有什么案例会让人对律师产生引发杀机的怨恨。
“虽然除了白石律师以外,我并没有认识很多律师。但我认为他是一位非常善良诚恳的律师,在辩护时,除了考虑到委托人,也很重视对方。难以想像他会因为别人的怨恨或是憎恨遭到杀害。当然,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无法说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
五代又接着问,她认为这次案件的动机是什么。长井节子发出痛苦的低吟说:
“虽然有几个官司打了很久,但即使杀了律师,也不见得对对方有利。会不会和工作无关,而是因为私人因素?只不过白石律师应该不会和别人有金钱纠纷,也没听说他有任何绯闻。会不会是精神有问题的人,没有明确的动机,在冲动之下杀人?我认为只有这个可能。”
五代再度问了关于富冈八幡宫、隅田川堤顶和港区海岸这几个地方,询问她是否了解什么情况。长井节子说,她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五代和中町拿了白石健介最近着手案子的相关资料,和打到事务所的电话清单影本后,就离开了事务所。他决定把白石至今接受过的官司相关资料交给负责调查证据的刑警。
之后,五代和中町去拜访了几名目前或是以前的委托人,向他们了解情况。每个人得知白石健介遭到杀害都大吃一惊,而且都说了几乎相同的话。
难以想像竟然有人憎恨那位律师。
3
向山田裕太了解情况后,五代和中町决定提早吃晚餐。五代正在思考要去哪里吃饭,中町提出了很有吸引力的建议。他说去门前仲町吃饭。
“真不错,好主意。”五代拍了一下手。
回特搜总部时,刚好会经过门前仲町。门前町是从大型寺院和神社周围发展而成的城镇,目前那里的商店街仍然很热闹,是深川具代表性的闹区。更重要的是,富冈八幡宫就在门前仲町。
他们换了电车,走出门前仲町车站时,已经傍晚六点多了。
五代完全不知道哪一家餐厅比较好,中町用智慧型手机查到了几家不错的餐厅。其中一家是卖炉端烧的店,据说用蒸笼蒸出来的深川饭是该店名产。五代听了就垂涎欲滴,于是他们决定去那家。
那家店就在地铁车站附近,一走进店里,就看到一张ㄇ字形的吧台,一个身穿白色罩衣的男人在正中央烤蔬菜和海鲜。店里还有很多空位,他们在深处的桌子旁坐了下来。因为坐在吧台前不方便密谈。
年轻女店员走过来为他们点輮,他们点了生啤酒、毛豆和凉拌豆腐。虽然带着酒气回特搜总部不太妥,但他们来这里的途中讨论后决定,喝一杯啤酒应该问题不大。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说了相同的话。”中町打开小型笔记本,叹了一口气。
“无法相信有人憎恨白石律师吗?嗯,我认为这应该是事实,正如长井小姐所说,他应该对任何案子都很诚恳。律师是容易引起一般民众反感的职业,过去也的确有过律师遭到杀害的情况,但很少有人真的痛恨律师到这种程度,所以我认为也许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生啤酒和毛豆送了上来,五代拿起酒杯,对中町说了声:“辛苦了。”仰头喝着啤酒,立刻感受到略带苦味的液体渗入奔波了一天的疲惫身体。
“如果不是仇杀,那又是什么呢?长井小姐说,可能和工作无关,是私人因素引发杀机。”
“到底会是什么呢?”五代歪着头,伸手拿起毛豆,“既没有金钱纠纷,也没有桃色纠纷,除此以外,好像就只剩下嫉恨了。”
“嫉恨?你是说嫉妒吗?”
五代从上衣口袋里拿出记事本。
“白石健介,东京都练马区出生,国立大学的法学院毕业后不久,就通过了司法考试。进入饭田桥的一家法律事务所担任律师,二十八岁时,和学生时代交往的同学结婚,三十八岁自立门户,开了目前这家事务所。这样看起来,他的人生一帆风顺,即使有人嫉妒他也很正常。”
“虽然如此,但会因为这样就杀了他吗?对律师来说,这样的经历很正常啊。”
“就是有人会嫉妒他的这种正常啊,比方说,学生时代的竞争对手,应该有不少人虽然想当律师,却因为无法通过司法考试,最后只能放弃。”
“原来是这样,的确有可能。”
“虽然刚才是我提出这种可能性,现在又自己否认有点奇怪,但如果是这种情况,即使有杀人的念头,应该也是一时冲动,不可能事先准备凶器行凶杀人。”五代耸了耸肩,把记事本放回了口袋。
虽然五代刚才用了“一帆风顺”这四个字,但据白石的妻子绫子所说,白石健介并不是没有吃过苦。他出生的家庭并不富裕,从小到大都读公立学校,在读国中时,他的父亲意外身亡,他在读高中时:必须打工帮忙养家。前年去世的母亲生前罹患失智症,白石健介也一起照护,所以他这辈子吃了不少苦。正因为他有这样的身世,所以才会接受被认为赚不了什么钱的公设辩护人工作。
配着毛豆和凉拌豆腐喝完啤酒后,点了这家店的名产深川饭。
“话说回来,这个地方到底有什么?”五代看着贴在店内,写了深川饭说明的纸,说出了内心的疑问。
“被害人看起来和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真令人在意。”
五代抱起双臂沉思起来。
案发当天,白石健介离开事务所后,开着车最先来到富冈八幡宫旁的投币式停车场。停车场的监视器拍到了他的车子,停了车约十分钟后,也拍到了白石健介为了付停车费出入车子的身影,但并没有其他人靠近他的车子。
有一种可能,就是白石健介在凶手的指示下,把车子停在停车场,但在他停好车之后,再度接到凶手的联络,重新指定了地点,而那个地点就是成为命案现场的隅田川堤顶。
选择哪里做为命案现场是凶手的自由,但特搜总部认为白石健介最初把车停在富冈八幡宫这件事并不单纯。因为从白石健介的智慧型手机定位纪录,发现他在这一个月内,曾经来门前仲町两次。
第一次是十月七日,他似乎在周围走了不少路。第二次是十月二十日,那一天几乎毫不犹豫地直奔永代大道旁的一家咖啡店。两次都把车子停在和这次相同的停车场。
负责在这个区域查访的刑警去了那家咖啡店打听,确认了拍到白石健介出入那家店的监视器影像。他当时穿着西装,只带了公文包,并没有店员记得白石健介这个客人。
白石健介为什么来这里?负责调查证物的刑警在目前为止的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他接受委任的案子中,有谁住在这里,或是来这里上班、上学。
深川饭送上来了。五代闻到从蒸笼飘出来的香味,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们就暂时把案子的事抛在脑后。”
“同意。”中町也注视着蒸笼回答。
吃完晚餐后,他们决定去那家咖啡店看一下,因为那家咖啡店离深川饭的店只有五十公尺左右。
咖啡店是一栋两层楼的房子,一楼只有吧台。他们买了咖啡后,上了二楼。虽然还有空桌,但和隔壁桌的间隔很窄,于是他们一起坐在窗边的吧台席。
“根据智慧型手机的定位纪录,白石先生在这家店停留了将近两个小时。他和这个地方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却在这里的咖啡店坐了两个小时,到底在干什么?”
“最有可能就是和谁在这里见面。”
“虽然是这样,但你也参加了侦查会议,所以应该知道,监视器拍到无论是进来还是离开,都只有他一个人。姑且不论进来的时候,离开的时候不是通常会一起走吗?”
“嗯。”中町低吟了一声,“是啊。但如果不是和人见面,在这种地方坐两个小时到底在干什么?看书吗?还是像他们一样?”他说话时,用大拇指指向后方。
五代悄悄回头一看,发现坐在桌旁的客人几乎都在滑手机。
“应该不可能吧,”五代苦笑着说:“不可能为了做这种事,特地来到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地方,而且我记得白石先生事务所的一楼,就有一家咖啡店。”
“被害人很爱喝咖啡,这家店的咖啡出了名的好喝,所以他特地来这里……好像也不太可能。”
“虽然你的推理很有意思,但这家店只是普通的连锁咖啡店。”
“没错。”中町露出沮丧的表情,把纸杯举到嘴边。
五代也喝了一口咖啡,看向前方。窗外可以看到下方的永代大道。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从鼻孔发出了笑声。
“怎么了?”中町问他。
“既没有看书,也没有滑手机,却一个人在咖啡店内坐了两个小时。普通人不会做这种事,但不是有人不得不这么做吗?”
中町似乎不了解五代的意思,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五代指着他的脸说:
“就是我们,就是刑警啊。在监视的时候,必须连续坐好几个小时。”
“啊!”中町微张着嘴巴。
五代指着车来车往的永代大道说:
“你看,你不觉得这里是监视的绝佳地点吗?门前仲町的主要商店都在这条马路上,对面的那些店家,哪家店有哪些客人出入简直一目了然。而且来这里的人,或是从这里离开的人,几乎都会经过这条路。”
“的确是这样,”中町低头看着马路说:“所以你认为这就是被害人来这间店的理由吗?也就是为了监视某个人的行动。”
“我不知道用监视这两个字是否恰当,因为白石先生并不是刑警,所以是否可以认为他在等人出现?”
“是行人吗?”
“这就不知道了,是有可能,但也可能是会把车子停在路旁停车位的人,或是走进某家店,迟早会出来的客人。虽然有各种不同的可能性,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是监视的最佳场所,而且还可以喝咖啡。”
中町双眼发亮地说:“要把这件事向上面报告吗?”
五代淡淡地笑了笑,好像在赶走什么东西般轻轻挥了挥手。
“暂时先不要。因为没有什么根据,只是连推理也称不上的幻想,如果这种车都要报告,有多少个主任和股长都不够用。”
“是吗?”中町露出气馁的表情,“因为我很想带点线索回总部。”
“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但不必为没有收获感到愧疚,找不到猎物不是猎犬的错,而是他们不该把猎犬送到没有猎物的地方,所以要抬头挺胸回总部。”五代说完,拍了拍年轻刑警的肩膀。
发现遗体至今已经过了四天。负责调查被害人交友关系的侦查组和其他组一样,都没有查到任何成果,所以中町觉得有点抬不起头。
五代和中町根据传统手机和智慧型手机的通话纪录,清查了最近可能和白石健介有接触的人。虽然传统手机目前仍然没有找到,但他们向电信公司调阅了拨打纪录,山田裕太的电话号码就留在拨打纪录上。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查访了超过三十个人。除了目前和以前的委托人以外,还去见了白石的律师朋友,以及签约的税务师,甚至还去了他经常造访的理发店,但每个人都说完全想不到有任何线索。其中一名律师朋友还说:“如果抓到了凶手,而凶手来委托我辩护,我应该不会想接这种案子。”他的意思是,无论是基于任何动机杀人,他都不认为凶手有酌情减刑的余地。
五代和中町在八点半过后回到特搜总部,负责管理被害人交友关系工作的筒井副警部还在特搜总部,于是就向他报告了查访的结果。
少年白的筒井有一张方脸,即使听到部下报告没有收获也面不改色。刑警这种工作,连续挥棒落空是很正常的事。
“辛苦了,今天就回去休息吧,但明天要出差。”筒井把一份资料递给五代。
“要去哪里?”五代接过了资料,那是驾照的影本,照片上有一个精瘦的男人。年纪大约六十岁左右。
地址位在爱知县安城市。
4
从东京车站出发的“回音号”比想像中拥挤,幸好买自由座的票也坐到了座位。到三河安城车站大约要两小时三十分钟。如果搭“希望号”到名古屋站,再换“回音号”往回搭一站,就可以节省三十分钟的时间,但因为车票的票价贵两千圆,所以就不列入考虑了。更别说这次因为要节省经费,所以中町也无法同行。
五代坐在靠窗的座位,重新看着筒井昨天给他的资料。
仓木达郎──就是他等一下要去见的那个人的名字。根据驾照上的生日,目前六十六岁。除此以外,几乎没有任何信息。
白石法律事务所记录了打电话到事务所的人的名字和日期、时间。因为有来电显示,所以知道对方的号码时,也会同时记录下来。这是白石健介从自立门户后开始的习惯,他用这种方式在每天下班前看这些纪录,回想和客户的谈话内容。
根据这份纪录,显示十月二日曾经接到一个姓“仓木”的人的电话,当时记录的电话号码是手机的号码。在向长井节子确认后,她说记得这件事,但她立刻把那通电话转接给白石健介,所以除了知道对方是男人以外,完全不知道是怎样的人,当然也不知道那个人打电话找白石健介有什么事。
在委托人的名单中并没有发现这个名字。对方只打了这一通电话,也没有留下曾经造访事务所的纪录。
这个人到底是谁?如果是嫌犯,就可以去申请搜索令,要求电信公司提供通话纪录,但在目前的阶段还无法这么做。
最后只能拨打纪录下的电话号码,直接向当事人确认。基于接到异性的电话可能比较聊得起来的想法,所以派了女警打电话。
女警没有透露案件的详细内容,只说是为了办案的需要,询问了对方姓名和地址,对方并没有拒绝回答,自我介绍说叫仓木达郎,也回答了住址。根据女警的印象,认为对方接到电话时并没有感到慌张。
之后,筒井再次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说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问他是否方便安排时间。仓木回答说,他已经退休,所以随时都有时间。
于是,筒井就派五代今天前往三河安城。
仓木似乎在电话中再三向筒井询问,到底想要问他什么事。这也很正常。既然有刑警特地从东京去那里,他一定认为事情非同小可,即使没有做亏心事,也会很在意。
筒井当然只回答说:“等见了面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仓木是否和这起命案有关,但在实际见到对方之前,不提供不必要的信息是办案的铁律。
五代在上午十一点多时抵达了三河安城车站。走出车站,发现车站前有一个小型圆环。停车场内零星停了几辆车,周围没什么高大建筑,也不见花俏的招牌,有一种田园牧歌的气氛。
计程车招呼站只有一辆空车,五代向司机出示了事先打印的地图。
“喔,原来是筱目(Sasame)。”司机说完,发动了车子的发动机。
“这两个字读‘Sa-sa-me’,不是‘Shi-no-me’吗?”五代问。地名是安城市筱目。
“是啊。外地人都会念错,这里没有任何有名的东西。”司机笑着说的话带有一点口音,可能是三河话的口音吧。
五代看向车窗外。这里的马路很宽,人行道也很宽。道路两旁是民宅和商店,虽然看不到高楼,但无论民宅还是商店的占地面积都很大。五代忍不住想,如果在这种地方住习惯之后,恐怕很难适应东京密集的住宅区。
计程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停了下来,司机说:“就是这一带。”
“那我就在这里下车。”
五代付了钱,下了计程车,边走边比较着周围的风景和地图。路旁有许多新旧不一的房子,但所有房子都有车库,甚至有不少住家的车库停了不只一辆车。
门口挂着写了“仓木”门牌的房子前也是一个车棚。车棚内停了一辆灰色小型车,后视镜上挂着平安符。
门牌下方有一个对讲机,五代按了按钮,等待片刻,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哪位?”
“我从东京来这里。”
“好的。”
不一会儿,就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玄关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开襟外套,与驾照照片相同的瘦脸男人出现了,但他的身材比五代想像中更结实。
“我姓五代,不好意思,在你百忙之中打扰。”五代拿出警视厅的徽章走向前,向对方出示后,立刻收进怀里,然后递上了名片。
仓木眯眼打量着接过去的名片后说:“请进。”
“打扰了。”五代鞠躬行礼后,走进屋内。
仓木带他来到玄关旁的和室,但榻榻米上放着藤桌和藤椅。墙边有一个小佛翕,佛翕上方的墙挂着像是在葬礼上做为遗照使用的女人大头照。照片上的人年纪大约五十岁左右,圆脸配短发很好看。
“那是我太太。”仓木似乎察觉了五代的视线,“她在十六年前去世了。她比我大一岁,当时五十一岁。”
“还这么年轻,真令人遗憾。是因为车祸或是什么意外吗?”
“不,她罹患了骨髓性白血病,如果可以接受骨髓移植,或许还有救,但最后无法找到捐赠者。”
“原来是这样……”五代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说不出话。
“所以我现在一个男人过着独居生活,已经好几年没有用茶壶泡茶了,如果你不介意喝宝特瓶装的茶──”
“不,没关系,请你不必客气。”
“是吗?谢谢你的体谅,啊,你请坐。”
五代在仓木的催促下坐了下来。
“我相信你已经从昨天的电话中得知,警方在侦办某起案件的过程中,出现了你的名字。在东京白石法律事务所的来电纪录上,出现你的电话号码。至于我们为什么会重视这件事,是因为我们正在侦办白石先生遭到杀害的案件。”
五代一口气说完后,观察着仓木的反应。瘦脸老人几乎面不改色,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已经知道白石先生遇害的事吗?”
“昨天接到警方的电话之后,我上网查了一下。别看我这样,我会使用电脑。得知这起案件后,我大吃一惊,也难怪警察会来找我。”仓木说话的声音很平静。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事情就简单了。今天想要向你请教的是,你打电话给白石先生的理由。请问你和白石先生是什么关系?”
仓木向后拨了拨一头短发。
“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天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他说话。”
“你打电话给从来没有见过的人吗?为什么?”
“是为了谘询。”
“谘询?”
“法律谘询。目前遇到一件让我有点头痛的事,是关于金钱的烦恼。我和某个人发生了纠纷,我想了解法律的见解,所以就打了那通电话。”
“为什么找上白石律师?”
“其实无论哪里都没有关系,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网站上写着,如果只是简单的谘询,可以在电话中回答,而且是免费服务。因为我并不打算正式委托律师,所以无论是东京或是大坂的律师都无所谓。”
五代听了仓木流利的回答,内心感到很无力。原本对住在爱知县的人为什么特地打电话到东京的律师事务所产生了很大的兴趣,一问之下,发现理由这么简单,而且很有说服力。
“可以请你具体说明一下谘询的内容吗?”
仓木听了五代的要求,皱起眉头问:“我有这个义务吗?”
“不,并不是这样,只是如果方便的话,想请教一下。”
仓木露出不悦的表情摇了摇头说:
“很抱歉,这是涉及隐私的问题,恕我无法回答。因为不光是我,还牵涉到别人的隐私。”
“这样啊,那我就不追问了。”
五代用原子笔的笔尾部分搔了搔后脑勺。因为仓木打电话的理由让人泄气,所以他一时想不到接下来该问什么,而且也产生了尿意。
这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电话铃声。仓木的电话在响。
“啊,有电话,我放在那里,我可以去接电话吗?”仓木问。
“当然没问题,对了,可以借用一下厕所吗?”
“请便,就在走廊对面。”
五代目送仓木快步走向走廊深处的背影后,走进了厕所。他在上厕所时思考的不是要问仓木什么问题,而是该如何写报告。
五代走出厕所,正打算回到刚才的房间时,目光停留在贴在旁边柱子上的护符上。看到上面的文字,身体僵在那里。
护符上写着“富冈八幡宫大前”,下面写着“全家平安”和“诸业繁荣”。
五代从怀里拿出智慧型手机,正打算拍照,听到脚步声,仓木从走廊深处走了过来。
“怎么了吗?”仓木问。
“不,没事。”五代把智慧型手机放回口袋。
五代再度和仓木面对面坐在桌前,心态和几分钟前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
“你有没有去过东京?”五代问。他察觉到自己问话的语气有点僵硬。
“有,因为我儿子在东京。”
“你儿子吗?他在哪里?”
“他住在高圆寺。在东京读完大学后,就在那里找了工作。”
“原来是这样,你经常去和他见面吗?”
仓木微微歪着头回答:“一年差不多有几次吧。”
“你最近一次去东京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差不多三个月前……我记得是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