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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等待获得释放的仓木达郎走出看守所,要求他主动到案说明。仓木没有拒绝,一脸从容不迫地坐上警方的车子。他只有一个小旅行袋的行李。
仓木达郎已经不是被告,也不再是嫌犯。虽然代人顶罪的行为是隐蔽罪犯,但目前尚无法得知是否会逮捕他。仓木坐在后车座时,并没有刑警坐在他两侧,只有五代坐在他旁边。
“给你们添麻烦了。”车子开出去后不久,仓木向五代道歉。
“你愿意告诉我真相吧?”五代问。
仓木叹了一口气,看向窗外说:“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这几个月下来,他似乎瘦了不少,但气色并不差。他死心断念地看着远方的侧脸,散发出彻悟的人特有的感觉。
车子抵达了警视厅总部,接下来将在这里向仓木了解情况。樱川说,他要亲自讯问,但同意五代也一起参加。
“好,请问你要从哪里开始说呢?”樱川面对仓木后问道。
仓木苦笑着歪头问:“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五代,”樱川转头看向他,“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当然从以前那起案件开始。”五代不假思索地回答。
樱川看着仓木问:“这样可以吗?”
仓木默默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再度睁开眼睛。
“果然必须从那里开始说起,但说来话长。”
“没问题,我们一直很期待这一刻,即使故事再长,我们也乐意奉陪──五代,你也这么认为,对不对?”
“拜托了。”五代鞠躬说道。
“我了解了。”仓木娓娓诉说起来。
***
一九八四年五月──
刚满三十三岁的仓木每天的生活都很愉快,因为三个月前,他的长子和真出生了。他和妻子千里在两年前结婚,这是他们期盼已久的孩子。千里比仓木大一岁,因为年龄的关系,开始对生孩子感到着急之际,如愿怀孕生子。
仓木任职的零件工厂是一家大型汽车厂的子公司,有一千名左右的员工。大部分员工都是机械工,仓木也在使用车床和铣床的部门工作。
当时汽车产业很繁荣,工作很忙碌。虽说是周休二日,但每个月只有一、两次能够在周六休息,而且平时也经常加班,只不过也因此可以领到不少加班费,对家里刚添新成员的仓木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每天开车去工厂,那是母公司生产的轿车,虽然是二手车,但开起来很顺手,只不过因为他很少洗车,白色的车身上总是有好几条脏污。
那天早上,他也像平时一样,在千里与和真的目送下开车出了门。当时他们住在公寓的房子,但已经打算在近期买房子。他刚进公司时就加入公两的购房储蓄,目前已经累积了相当的金额。
单侧只有一线道的道路有点壅塞,前方是上坡路段,经过那个上坡路段后,就会陷入塞车的车阵,因为前方路口的红灯时间很长。
有一个骑脚踏车的男人出现在左侧路肩,深色西装的下摆被风吹了起来。仓木超越那个男人时,心想骑脚踏车上坡道很辛苦。他瞥了那个男人一眼,发现那个男人满脸不悦地皱着眉头。
车子上了坡道后,果然发现车子大排长龙,仓木犹豫了一下,决定驶入岔路。驶下坡道后,左侧有一条小路,虽然绕了远路,但反而可以更早到工厂。
就在他即将驶下坡道,将车子靠向左侧时,他的左侧眼角扫到了什么,随即有什么东西倒在车旁。他知道是有人倒下,似乎被车子撞到了。
他慌忙把车子停靠在路旁,从驾驶座上飞奔下来。
刚才那个骑脚踏车的男人倒在地上,他皱着眉头,用手按着腰。
“你还好吗?”仓木问他。“有没有受伤?”
男人蹲在地上,撇着嘴角不知道说了什么。仓木没有听到,把脸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男人小声嘀咕说:“好痛。”
“啊,对不起。”
仓木道歉着,男人伸出右手说:“名片。”
“啊?”
“我说名片啊,你既然在上班,应该有名片吧,还有驾照。”
男人挥着手,似乎在催促他。
仓木从皮夹中拿出名片和驾照出示在男人面前,男人比对之后,从内侧口袋拿出了原子笔。
“你在名片背后写上住家的地址和电话。”
“我的吗?”
“对啊,那还用问吗?”男人冷冷地说。
仓木按照男人的指示,在名片背后写了地址和电话递到他面前,他一把抢了过去,然后问他:“你住的是公寓还是大厦?”
因为住址上有房间号码,所以男人这么问。仓木回答说:“是公寓。”男人一脸无趣地说:“原来是穷人。”他可能有点失望。
“我去打电话报警,顺便叫救护车。”
男人板着脸,下巴轻轻动了一下。也许是在点头。
数十公尺外有一个电话亭,仓木在那里拨打了一一九和一一〇。也许是因为紧张的关系,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说明了状况。之后,他又打电话去公司,向女性事务员说,身体有点不舒服,今天要请假,女性事务员并没有起疑心。
打完电话后回到车祸现场,发现那个男人盘腿坐在地上抽烟,原本绑在脚踏车货架上的皮包放在旁边。
“真的很对不起。”仓木再次道歉。
男人默默把手伸进皮包,拿了什么东西出来,原来是名片。
仓木接过名片,低头一看,名片上写着“绿商店 社长 灰谷昭造”。
“真是伤脑筋。”灰谷自言自语地说,“我今天要跑很多地方,没想到竟然遇到这种事。”
“真的很对不起。”仓木向他鞠躬道歉。
“你打上面的电话,应该会有一个年轻人接电话,你把车祸的事告诉他,叫他取消上午所有的行程。”
“我知道了。”仓木拿著名片转过身。
他跑向电话亨,拨打了名片上的电话。“这里是绿商店。”电话中的确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仓木把灰谷交代的话告诉年轻人后,对方吓了一跳问:“车祸?严不严重?有没有受重伤?”
“不,他可以正常说话,而且在抽烟,我想应该没有大碍。”
“喔,这样啊。”对方听了仓木的回答后,泄气地说。仓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挂上了电话。
走出电话亭时,听到救护车的鸣笛声。
救护人员发现灰谷只是受了轻伤后,并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有点不耐烦,好像觉得这种程度的伤不应该叫救护车,但两名救护人员还是让灰谷坐上救护车,救护车响着鸣笛声离开了。灰谷把脚踏车的钥匙交给仓木,要他送去灰谷的公司。
不一会儿,警车赶来了,开始勘验现场。
交通课的员警询问了当时的状况,仓木尽己所能详细说明了情况,所谓尽己所能,就是把他所了解的情况全都说了出来,因为其实仓木也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有三名员警勘验车祸现场,他们仔细观察了道路、仓木的车子,和留在现场的脚踏车,但全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不停歪头感到纳闷。
三名员警说,日后会和他联络,然后就离开了。仓木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带去警局,但似乎并不需要。
他开车回到家中,向目瞪口呆的千里说明了情况。她听了之后脸色发白,神情紧张,“这……以后会怎么样?”
“不知道,我想要看对方的伤势决定,我觉得他的伤势并不严重。”
“你有没有通知公司?”
“不,我没有告诉公司,而且尽可能不希望公司知道。”
“是啊。”
因为母公司是汽车厂,所以公司对员工违反交通规则或是车祸的事很敏感。一旦向公司报告,就会传入人事部耳中,对日后的考绩造成影响,有时候甚至会把车祸状况贴在布告栏上,虽然姓名的部分会用缩写,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谁。
仓木把车子停在车库后,叫了计程车回到车祸现场,因为他要把灰谷的脚踏车送回去。
他骑着脚踏车,前往灰谷给他的名片上的住址。那里是车站前大楼内的办公室,中途经过一家和果子店,他买了一盒最中饼。
那栋大楼比他想像中更老旧,外墙有些地方剥落了。
“绿商店”位在二楼,他把脚踏车停在人行道旁,沿着楼梯上了楼。
生锈的门上贴着写了“绿商店”的牌子。
因为有门铃,所以他按了门铃,室内响起了铃声。
门打开了,一个年轻男人探出头,他一身衬衫加牛仔裤的轻松打扮。
仓木报上自己的姓名,并说明自己就是引起车祸的人。
“喔……刚才灰谷打电话回来,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
“嗯……”年轻人歪头想了一下后回答:“应该可以吧。”他的语气好像在说,自己没有权限同意这种事。
“打扰了。”仓木说完,走进室内。室内大约七、八坪大,正中央有一张大桌子,桌上杂乱地堆放着盒子、资料和瓶瓶罐罐,排放在周围的架子上也堆满了物品和文件。
年轻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开始看漫画,桌上放了电话和传真机。
仓木看到有铁管椅,于是就坐了下来。
“灰谷先生的情况怎么样?他的伤势严重吗?”
仓木问,正在看漫画的年轻人头也不抬,懒洋洋地回答说:“我也不知道。”
仓木再次打量室内,完全不知道这家公司在做什么生意。公司的员工只有这个年轻人吗?但他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又不像是员工。
桌上的电话响了,年轻人接起电话。
“这里是绿商店 很抱歉,灰谷目前外出。……田中先生吗?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关照。……关于这件事,灰谷等一下会联络您。……我了解了,我会转告他。以后也请多指教,那就恕我失礼了。”年轻人一只手仍然拿着漫画,懒洋洋地坐在那里讲电话。虽然他说话的内容很客气,但语气就像在背书,完全感受不到诚意。
年轻人挂上电话后,再度专心看漫画。
这时,听到“喀答”一声,玄关的门打开。仓木看到灰谷的身影,立刻站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灰谷皱着眉头走了进来,他瘸着右脚。“啊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真是飞来横祸。”
“很抱歉,”仓木鞠躬问:“请问你的伤势怎么样?”
“怎么样?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吗?根本没办法走路,要三个月才能痊愈,三个月!医生叫我好好休息,你要怎么赔我?”
“骨胳并没有异常,对不对?”
“并不是没有骨折就没事,你看我连走路都很吃力。”
“啊……对不起。”
灰谷瘸着脚,走向年轻人问:“有谁打电话来吗?”
“刚才有一个姓田中的人,声音听起来像老头。”
“原来是那个老头,我知道了。你今天可以回去了。”
“喔,是喔。”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拿着漫画杂志,经过仓木身旁走了出去。
灰谷在年轻人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把电话拉到自己面前,翻开从皮包里拿出的记事本,拿起电话,不知道打去哪里。
“喂?请问是田中先生吗?我是灰谷。听说您刚才打电话给我,真的很抱歉。”灰谷用亲切的声音说道,简直和前一刻判若两人。“……嗯,是,我猜想您是为了这件事。不瞒您说,我刚才去和对方谈了,才刚回来。……对,没错,和当初想的一样,目前顺利升值。……对,当然是这样。……对,所以就像我之前和您说的,那是在到期之前无法解约的商品。……是啊,所以要请您再等一段时间,这样收益也比较好。……就是这样。那我就为您做这样的安排。谢谢您特地打电话来,以后也请多指教。谢谢,那就恕我失礼了。”
灰谷挂上电话后,皱着眉头,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然后叹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后脖颈后,转头看着仓木。
“好了,现在要怎么办?”他又恢复了刚才的冷漠语气。
“请问有诊断书吗?”
“诊断书?喔,上面写了许多费解的内容。嗯,我放去哪里了呢?”灰谷在上衣口袋和皮包里找了一下,大声咂着嘴说:“妈的,不知道放去哪里了。算了,那你先付今天的医疗费。”
“喔,好,那当然要付。”仓木很纳闷他为什么把重要的诊断书搞丢了,但还是拿出皮夹问:“请问有收据吗?”
“收据和诊断书放在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会慢慢找,你先把医药费给我,差不多三万圆。”
“三万圆……吗?”
仓木很想问,为什么这么贵?
“你有加入汽车保险吧?反正保险公司会付钱,有什么关系嘛。”
“呃,我可能不会向保险公司申请。”
“是吗?但那是你的问题,你不付医药费给我,我会很伤脑筋。我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发生车祸撞了人,竟然还不肯出医药费。”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刚好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灰谷皱着眉头问:“你身上有多少?”
仓木打开皮夹,里面有两万几千圆。他身上向来不会带很多钱,提款卡也在千里身上。
仓木这么告诉灰谷,灰谷不悦地说:“那就给我两万圆。”
仓木递给他两张一万圆,灰谷一把抢了过去,塞进了上衣内侧口袋。
“请问……”
“什么事?”
“我下次会把不够的钱带来,可以请你写一张收到两万圆的收据给我吗?”
灰谷瞪大眼睛说:“你以为我会赖帐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还是要照规矩来。”
“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赖帐,目前更重要的是以后的事。我的工作是要去拜访老主顾,我现在这样,根本没办法自由行动,你说该怎么办?”
“……对不起。”仓木只能频频鞠躬道歉。
“首先是从家里来这里的交通问题,我这段时间没办法骑脚踏车,必须想办法解决。”
灰谷说,他住在离这里三公里的地方。
“虽然很想叫计程车,但即使叫了计程车,也不会马上就到,而且路上也很难拦到空车。嗯,到底该怎么办?”灰谷说着,从皮夹里拿出名片,那是仓木的名片。灰谷盯着仓木在背面写的地址后开了口,“你早上几点去公司上班?”
“九点开始上班。”
“这样啊,那就刚好,你七点半来我家,载我来这个事务所后再去上班也来得及吧。”他把仓木的名片丢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做了决定:“就这么办,这个主意不错。”
“每天……早上吗?”
“对啊,如果你不行,也可以找别人。”
仓木立刻思考起来。他没办法找别人,只要每天七点出门,应该有办法做到。
“好,是不是从明天开始?”
“从家里到这里是明天开始。”
灰谷在便条纸上写了什么之后递给他说:“给你。”上面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应该是灰谷的住家。
“从这里送我回家要从今天开始,你六点来接我。”
“请等一下。今天我向公司请了假,所以可以六点过来,但平时通常都要加班,可以改到八点吗?”
“八点?在这里留到八点要做什么?”
“那至少七点,拜托了。”仓木深深鞠躬。
灰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
“真麻烦,那就七点吧,但你别迟到了。”
“我知道,我会注意。”
灰谷靠在椅子上,抱着双臂,抬头看着仓木。
“目前就先这样,至于损害赔偿的问题,我会慢慢考虑。之后也要经常去医院,所以每次都会向你索取医药费,你皮夹里要多带点钱。”
“喔……好。”
黑色的雾霾在仓木的内心扩散。如果对这个男人言听计从,很可能会被他敲诈勒索,只不过自己目前手上并没有可以对抗的武器。
仓木想到自己带了纸袋来这里,里面是最中饼的礼盒。
“呃,如果你不嫌弃……”他战战兢兢递上了纸袋。
“甜点吗?我不吃这些东西,算了,没关系,你就先放在那里。下次要记得送酒,像是威士忌之类的。”
仓木正在想,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今天晚上就带酒来,玄关的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会有谁来这里?你帮我开门看一下。”
仓木听到灰谷这么说,走去打开了门。一个身穿夹克,看起来像学生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他向仓木微微鞠躬问:“请问灰谷先生在吗?”
“我是灰谷,你是谁?”仓木背后传来了灰谷的声音。
“呃……那个、我姓白石,是新美英的孙子。”
“新美英?喔,是那个婆婆。她最近好吗?我好久没有问候她了。”灰谷说话的语气很客气,不像在对年轻男人说话。
“她很好,因为有一件令人在意的事,所以想来向你请教。她的腿不好,而且也搞不太懂复杂的事。”
“什么事?我不记得对她说过什么复杂的事?”灰谷说话的语气仍然很亲切,和刚才对仓木的态度大相迳庭。
那个姓白石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听我祖母说,她在你的推荐下开始做投资。”
“喔,原来是这件事。不能说是我推荐,只是她找我商量,所以我就向她介绍,现在有很多金融商品。有什么问题吗?”
“听我祖母说,她并没有找你商量,而是你一再对她说,不能把钱存在银行。”
“这就看她怎么理解了,因为在闲聊时,发现她似乎对老后的生活感到不安,所以我就告诉她,如果希望钱磙钱,可以有很多方法。”
年轻人即使听了灰谷的说明,仍然无法接受。
“我祖母说,她只是说会考虑,你就接连带很多陌生人上门,然后就逼她煳里煳涂签了约。”
“我不是说了吗?这只是她理解的方式不同,而且说什么逼她签约,这未免太过分了,我只是好心介绍。”
年轻人似乎开始不耐烦,露出严厉的表情摇了摇头。
“好吧,你这么说也没关系。总之,我祖母想把之前签约的商品全都解约。”
“解约?”灰谷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把钱还回来的意思。我把祖母拿到的证券类全都带来了。”年轻人打开了手上的皮包,拿出一个很大的信封,“高尔夫会员权的凭证,还有娱乐会员权和会员制度假饭店的权证,总共是两千八百万圆。”
仓木在一旁听到这么大的金额,瞪大了眼睛。
“如果你想解约,就得问那些公司,她应该有窗口的名片。”
“我当然已经打过电话了,他们都说无法马上解约。”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等到能够解约的时候再说了。”
“我祖母说,你当时告诉她,随时都可以解约。”
“我并没有说过这种话,我只是向她介绍了各家公司的窗口。”
“你不是还对我祖母说,只要有问题,随时可以找你吗?”
“我说了啊,现在有什么问题吗?”
“现在要将所有的商品解约,请你把钱还给我们。”
“我不是说了吗?”灰谷拍着桌子,“小兄弟,你瞭不了解状况?这是你祖母和各家公司之间的问题,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介绍而已,如果对契约内容不满,可以直接去找对方吗?好了,我很忙,你走吧。快走、快走。”灰谷用右手做出赶人的动作。
“但是──”
“我叫你离开。”灰谷试图站起来,随即皱着眉头说:“啊,好痛。”接着转头看着仓木说:“你愣在那里看什么?赶快把他赶出去。”
为什么要我赶人?仓木感到不解,但眼前事态的发展让他无法拒绝。无奈之下,他挡在年轻人面前说:“请你离开。”
年轻人懊恼地咬着嘴唇,瞪了仓木一眼后,转身走了出去。
看到门关上后,仓木转过头,刚好和灰谷四目相对。
“你这是什么表情?”灰谷撇着嘴,“有什么意见吗?”
“不,并不是这样……”仓木移开了视线。
“我心情不好,今天要提早回去。五点。你五点来这里接我。”
“好,那我就先告辞了。”
仓木没有看灰谷一眼,鞠了一躬,打开门走了出去。
回到家之后,他向千里说明了情况,千里不安地皱起眉头。
“那个人是怎么回事?听起来很可疑。”
“他的工作内容就很可疑,而且很狡猾,不给我看诊断书也很奇怪,没想到偏偏惹上这种麻烦的家伙。”仓木说着,抚摸着睡得很香甜的和真脸颊。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突然被乌云笼罩。
“你不和保险公司联络吗?”
“嗯,关于这件事……”
仓木尽可能不想向汽车保险申请理赔。因为他加入的保险公司是公司介绍的,而且也是母公司的关系企业,所以保险费能够享受优惠的折扣,但是一旦申请保险理贴,车祸的内容就会通知母公司,和仓木任职的公司。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公司员工在发生轻微车祸时,都不会申请保险理赔。
“但如果他要求的金额很高,不是就不得不使用吗?”
“是啊,但据我的观察,他的伤势并没有很严重,所以我想金额应该不至于太高。”
最后他们决定,先等警方的联络。
虽然离五点还有一段时间,但仓木不想做任何事,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只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和真醒来后活动手脚的样子,成为他唯一的安慰。
他在五点整开车去接灰谷时,灰谷说了声:“喂!”把皮包递给他,似乎要他拿皮包,仓木火冒三丈,但还是默默接过了皮包。
灰谷走路时虽然一瘸一拐,但走路的样子并不费力,所以仓木很想知道医院的诊断结果。
“你的车还真脏,偶尔也该洗一下车子。”灰谷说完打开了车门,坐进了后车座。
仓木在灰谷的指示下操作着方向盘,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灰谷的住家。那是一栋老旧的独栋房子,有一个巴掌大的院子,但并没有车库。
“那你明天七点半来接我,不要迟到了。”灰谷下车时说。
仓木操作排档杆,在把车子驶出去之前,再度打量了灰谷的住家。窗户并没有透出灯光,他可能一个人住在这里。
想到明天之后,每天都要来这里,心情忍不住忧郁,不知道这种生活要持续多久。
他轻轻摇了摇头,把车子开了出去。
隔天开始,仓木就成为灰谷的“交通工具”。他按照灰谷的指示,早上七点半去灰谷家接人,送他去事务所;晚上七点再度去事务所接灰谷,送回住家。仓木对主管说,他太太身体不好,所以缩短了加班的时间。
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忍受,但灰谷几乎每天都用计程车费、药费或是脚踏车修理费等各种理由向他索取金钱。虽然有收据,但金额都是手写的,可信度很低,有些明显将原本的“3”改成了“8”,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仓木也无法说什么。
而且灰谷不时打电话到仓木的职场,要求仓木赶快付钱,甚至多次暗示,如果有意见,就会把这件事告诉仓木的上司。灰谷发现仓木没有向公司报告车祸的事,所以暗中威胁,如果不希望他告状,就要服从他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