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经多次造访,对人生产生了某种影响的地方。仓木和白石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中町被喝到一半的啤酒呛到了。他拍了几次胸口,调整呼吸后看着五代。
“他们是在那么久以前认识的吗?”
“我只是在想,会不会是这样的情况。如此一来,这起案件的样貌就会彻底改变。”
“不只是改变而已,这件事真的不用向高层报告吗?”
“我很想这么做,但除非有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否则很难提出重新展开搜索的要求,至少必须找到可以推翻仓木供词的证据。”五代把酱油倒在凉拌豆腐上,“之后的搜证状况如何?”
中町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
“很难说是进展顺利,至今仍然无法找到物证。虽然有凶手的自白笔录,但检方以死刑为目标,为了消除陪审员的犹豫,很希望能够找到物证。检察官似乎很担心辩护律师说,被告有可能隐瞒真相,影响陪审员的心证。”
“预付卡手机的后续查得怎么样了?”
中町噘着下唇,摊开双手说:
“可惜挥棒落空,虽然请爱知县警方协助,派人去大须的电子街查访,但并没有找到卖手机给仓木的人。”
“我一直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之前向和真确认时,他说仓木经常去大须,但照理说不会买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他认为仓木在说谎,只不过我搞不懂仓木为什么要说这种谎。”
“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比方说,仓木借了别人的手机,用那支手机联络了白石先生,但因为不想增加那个人的困扰,或是不希望警方知道这个人,所以就声称使用了预付卡的手机。”
“原来是这样,这并非不可能,所以这意味着有一个共犯,只是那个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共犯。话说回来,我觉得这样的风险有点高,万一无法破坏白石先生的手机,不是就可以从来电纪录中轻易查到吗?”
“那倒是。──咦?等一下。”中町停下了原本准备去夹天妇罗的手。
“怎么了?”
“仔细想一想,如果他不希望自己的手机上留下拨号纪录,使用公用电话不就解决了吗?而且也不需要破坏白石先生的手机。”
五代把手上的啤酒杯放回桌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中町。
“啊?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一点都不奇怪,你说的完全正确,没错,的确使用公用电话就解决了,他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会不会觉得会引起白石先生的怀疑?因为公用电话无法显示来电号码。”
“但他不是在犯案当天第一次用预付卡的电话联络白石先生吗?难道他没有想到,白石先生看到陌生的号码会产生怀疑吗?”
“公用电话和陌生的号码……要说可疑的话,两者都很可疑。”
“仓木为什么要用预付卡的手机?不,这件事本身就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说他把手机敲烂之后,丢进了三河湾,所以也没办法查证。但如果是公用电话,就没办法带走,也不可能敲烂。最近很少人使用公用电话,所以可能会留下指纹,对警方来说,歹徒使用公用电话反而更好。”
中町随口说的话刺激了五代的脑袋。五代用左拳抵着额头,一动也不动地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就像有一道光照亮了黑暗,他感觉到某种想法慢慢浮现,而且越来越清晰,转眼之间,就创建了之前完全没有想过、完全出乎意料,但又近乎确信的推理。
咚。他的拳头重重打在桌上。“惨了……”
中町吓得身体往后仰。“怎么了?”
“我可能犯了天大的错误。”
“错误?你在说什么?”
“我希望你紧急调查一件事,你一个人可能没办法,由我向你的上司说明也没问题。我也会找我们股长讨论,虽然他会骂我擅自行动,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我的想像正确,”五代深呼吸了一次后继续说道。“就会查出惊天动地的事实,整起案件会彻底翻盘。”
40
那栋大楼位在离日本桥走路只要几分钟的地方,复古的设计让人联想到昭和年代。但根据官网的资料显示,这是最近才建造的大楼。
美令抬头挺胸,走进大门。一排电梯位在宽敞的大厅后方,分别通往不同的楼层。美令走进了通往十五楼的电梯,电梯内没有其他人,她按了楼层的按键后,右手按着胸口。她有一点紧张。
诹梯抵达了十五楼。正前方是玻璃门,走进玻璃门,右侧是接待柜台,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坐在那里,满面笑容对她说:“欢迎光临。”
“我姓白石,和滨口常董有约。”
“请稍候。”女人拿起电话,说了两、三句话之后,挂上电话说:“我带你去,请跟我来。”
美令跟着她来到一个宽敞的房间,干净的房间感觉很高级,大理石茶几两侧放着沙发,可以坐大约十个人左右。美令不知道该坐在哪里,最后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美令请绫子看了健介的智慧型手机通讯录中的名字,绫子指出了五个健介学生时代的朋友名字,据绫子说,在这五个人中,“滨口彻”应该和健介的交情最深。
“虽然我只见过他两、三次而已,但爸爸每次聊起学生时代的事,最常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我记得爸爸曾经说,他们还曾经一起去滑雪。”
美令问绫子,知不知道滨口目前在做什么,绫子回答说不知道。
“但他应该没有进入法律界,我记得爸爸好像说,滨口进了普通的公司,但最近很少听爸爸提这个名字,可能关系疏远了。”
美令还是决定试着和这个人联络。因为绫子列举的五个人中,只有滨口彻有电子邮件信箱,即使他们最近没有见面,也可能用电子邮件联络。
美令立刻写了电子邮件。首先自我介绍,然后为突然寄电子邮件的失礼行为道歉,接着说明了健介被卷入命案,已经离开了人世,目前案件即将进入诉讼阶段,她正在针对健介生前的情况进行调查。之所以写这封电子邮件和他联络,是希望向知道健介年轻时代情况的人了解情况,很希望能够和他见面,即使只能短暂见一面也无妨。
在寄出电子邮件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收到了回复,美令大吃一惊,而且滨口知道健介的死讯。他在邮件中提到“法律界的朋友通知了我,我才知道,但听说你们家属决定家祭,再加上案件至今尚未解决,所以就没有主动联络”。
滨口在电子邮件中提到,和健介已经有将近十年没有见面,但不时会用电子邮件等联络,如果要问学生时代的回忆,他随时都可以分享,欢迎美令去找他,最后还写上了目前任职的公司。那是一家知名寿险公司,他是那家公司的常务执行董事。
他们用电子邮件决定了见面的日期和地点。滨口说,最好是美令能够去他公司见面,于是美令今天如约前来。
背后传来轻微的金属声,美令转过头,看到门缓缓打开,一个头顶有点稀疏的男人露出温和的笑容走了进来。美令慌忙站起身。
“不,你坐着就好,放轻松点。”
他在说话时,拿出一张名片。美令双手接过来后,也递上了自己的名片。
“很抱歉,这次向您提出这么无理的要求。”
“不,你不必介意。原来你在‘日本医学’任职。”滨口看了美令的名片说,“我也有好几个朋友加入了会员,我目前在公司相关的健检中心做健康检查,等我退休之后,也要加入会员。”
“务必赏光,请多指教。”
滨口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向美令对面的沙发。他虽然个子不高,但姿势很挺拔,有一种气定神闲的威严。
看到滨口坐下来后,美令也坐了下来。
“我曾经看过你的照片。”滨口说。“那是你刚出生不久,白石寄给我的贺年卡上有你的照片。原本我觉得他结婚很匆忙,看了照片后才恍然大悟。我也参加了你爸妈的婚礼,完全没想到新娘当时已经怀孕了,我完全没看出来,他也瞒得太好了。”滨口充满怀念地眯起眼睛。
“请问您最近没有和我父亲见面吗?”
“有时候会用电子邮件相互问候,经常说要找时间见面,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果见了面,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相谈甚欢。”滨口的嘴角露出了微笑,但眼神很落寞。
这时,听到了敲门声。“打扰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把茶杯放在美令和滨口面前后,又走了出去。
“请喝茶,赶快趁热喝。”滨口说道。
“谢谢。”美令说完,伸手拿起了茶杯。
“我得知事情之后,真的吓了一跳。”滨口喝了一口茶后,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说,“虽然不知道报导内容的真实程度,但应该并不是和人结怨遭到杀害吧?”
“凶手这么供称,他说想要保守不小心告诉父亲的过去,所以行凶杀人。”
滨口皱起眉头,摇了摇头说:“简直太没道理了。”
“所以我在电子邮件中也提到,希望能够听您说一些我父亲年轻时的事……”
“没问题,你想听哪方面的车?”
“任何事都没问题,只要是令您印象深刻、有关于我父亲的事。”
“印象吗?”滨口放下茶杯,跷起了二郎腿,“用一句话来形容,他就是一个充满活力的人。读书的时候就专心读书,即使熬夜也没问题,熬完夜直接去上课,也不会打瞌睡。不读书的时候,就闲不下来,不是去打工,就是蒐集有关司法考试的相关信息。我放弃进入法律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白石的关系,因为我觉得如果要像他那么用功才行,自己绝对做不到。”
滨口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奉承,而且和之前绫子说的内容也很一致。
“父亲没有兴趣爱好或娱乐活动吗?”
“嗯,”滨口歪着头说,“他的兴趣是什么呢?他也和别人一样,对看书和看电影有兴趣,但并没有很入迷。他经常说,最讨厌浪费时间。当时很流行家庭游戏机,但他完全没有兴趣。”
“所以大学不上课时,他整天都在读书和打工吗?完全没有放松的时间吗?”
“要说放松的话,应该就是旅行。我们曾经在冬天一起去滑雪,但只是参加特价的游览车旅行团。搭将近十个小时的游览车,早上到了之后,就马上换衣服滑雪,那时候还年轻,所以才有办法做到。”滨口露出了怀念往事的眼神。
“您有没有听说我父亲去过爱知县?”
“爱知县……吗?”滨口瞪大了眼睛,也许美令的问题太唐突了。
“是一个叫常滑市的地方,听说是知名的陶瓷市。”
“常滑。”滨口喃喃说着,“你是说他去那里旅行吗?”
“不知道。不瞒您说,因为我发现了一张照片,觉得父亲和那里似乎有什么关系。但在他生前,从来没有听他提过这件事,所以很纳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样。”滨口点了点头。“虽然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去常滑这个地方,但我记得白石有时候会搭往名古屋的高速巴士。”
美令眨了眨眼睛问:“真的吗?”
“这件事不会有错,当时我租了公寓,白石每次去名古屋时,都会对我说,假装他住在我这里。他似乎要在那里住一晚,但不想被他妈妈知道这件事。他每次回东京时,都会送伴手礼给我,通常都是‘鳗鱼派’。”
“父亲瞒着奶奶去名古屋吗?”
“好像是这样。我记得曾经问过他,是不是女朋友在名古屋?他说不是这样,而是必须代替死去的父亲去探视一个人。我猜想是以前曾经照顾过他父亲的人,但并没有向他本人确认过。”
就是那张照片上的老妇人。美令如此确信。
“关于这件事,您还记得其他东西吗?任何枝微末节的事都没有关系。”
“其他东西……吗?有吗?”滨口抱着手臂,歪着头思考着。
“父亲在大学期间,都一直去那里吗?”
“不,我记得他后来就没再去了。──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滨口拍着自己的大腿,点了点头说:“我记得那是三年级的秋天,我为这件事调侃他,他就发了脾气。”
“调侃?”
“之前他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去名古屋一趟,有一次发现他很久没去了,就问他怎么了,他说以后不用再去了。因为他说话时有点吞吞吐吐,所以我就说,果然在那里交了女朋友,结果被女朋友甩了,没想到他露出可怕的表情,生气地说,才不是这样,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让我不知所措。”
“原来发生过这种事……”
“那次之后,我们就没再聊过这件事。我直到刚才,都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美令想起绫子说的话。绫子是在刚升上四年级的四月认识了健介,根据滨口刚才说的情况,健介那时候不再去名古屋,所以绫子当然不知道这件事。
“怎么样?这些内容对你有帮助吗?”滨口问。
“提供了很重要的参考,不好意思,在您忙碌之中打扰。”
“如果你还想到其他想问的事,可以随时联络我。只要我知道的事,都可以告诉你。”
“谢谢。”
“我知道问女生年纪很失礼,请问你今年几岁了?”
“我吗?今年二十七岁。”
“这样啊,所以应该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美令歪着头,不知道滨口在说什么。
“是关于你父亲的事。人在年轻的时候对父亲的过去完全没有兴趣,等到父亲去世,在整理遗物时,才会发现一些意外的事实。我父亲也在三年前去世,结果我找到了祖父的户籍,第一次得知父亲还有一个妹妹。虽然在年幼时就夭折了,但我从来没有听我父亲提过这件事。我想如果不是那次刚好看到,以后应该也不会看祖父和父亲的户籍剩本,所以很可能永远都不知道。”
“户籍……”
“怎么了?”
“不,没事,今天很高兴听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虽然凶手已经逮捕归案,但接下来还有诉讼和其他的事都很费神,请你要保重身体,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告诉我。”
“谢谢。”美令深深地鞠躬。
41
果然不出所料,和真说明了在“天野法律事务所”了解到的状况后,堀部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板起了脸,似乎在责备他又擅自做了这些事。
“我了解你说的情况,的确很不自然,但那个问题不用再提了。”
“那个问题?”
“就是和白石先生结识的来龙去脉,说了些什么之类的事。达郎先生不小心把以前犯的罪告诉白石先生,担心这件事会公诸于世,于是就失去了理智,杀了白石先生,只要这个事实没有改变,其他的事并不是太重要。即使追究和诉讼无关的部分,也有害无益。虽然也许不该这么说,但就算被告招供,也未必在所有的事上都据实回答,不,甚至可以说,大部分被告都不会据实以告。即使认了罪,也会用对自己有利的方式陈述,或是在重要的部分语焉不详,这种情况很正常,丝毫不足为奇。”堀部说话的口吻,就像是老师在劝说理解能力很差的学生,但是和真非但理解力不差,而且早就猜到他会这样回答。
和真决定不再提白石健介去看棒球比赛的门票不知从何而来,以及在中日队成功阻止巨人队十连霸之前,还是少年的健介就已经是中日队球迷这些事。因为说了也是白费口舌。
但是,有一件事必须告诉这位律师。
“有一样东西要请你过目。”和真把原本放在旁边的皮包放在腿上。
“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和真说完,递给他一个信封。
堀部接过信封,皱起眉头,露出狐疑的表情。
“寄件人是‘丰田中央大学医院’……化疗科的富永。”
“请你看一下里面的内容。”
“但这是寄给达郎先生的私人信件,不能在未经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拆阅。”
“我是他的儿子,我说没有关系。”
“照理说,即使是子女,这也是违法行为。你知道妨害书信秘密罪吗?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开拆封缄信函时,处一年以下拘役,或二十万圆以下罚金──”
和真摇着头,表达了内心的不耐烦。
“场面话不重要。医院的医生都很忙,特地寄信来家里,可以认为必定有重要的事。紧急状况时,不是不适用所谓的妨害书信秘密罪吗?”
“这也要视实际情况而定,但既然你这么说……”堀部叹了一口气,终于打开信封,拿出了折起的纸。
和真注视着正在看信的堀部,堀部原本冷漠的表情稍微有点紧张。
堀部抬起头问:“达郎先生罹患了大肠癌?”
“他在八年前动了手术,当时是第三期。”
“然后又复发了吗?”
“好像是这样,但我完全不知道。”
医院的医生来信询问,希望了解达郎目前在哪一家医院接受抗癌剂的治疗。和真完全搞不清楚是什么状况,于是联络了寄信人,也就是姓富永的医生,结果得知了意外的状况。
达郎定期接受检查,大约在一年前,得知大肠癌复发,而且已经转移到多处淋巴结。达郎在接受放射线治疗后,开始接受药物治疗,富永是他的主治医生。
药物发挥了一定的效果,但副作用也不小。除了有严重的倦怠感,还有慢性反胃现象,于是医生为他更换各种不同的药物,寻找最适合的药物,但是有一次,达郎提出要暂时停止治疗。达郎当时说,他准备搬家,正在考虑去其他医院接受治疗。
富永对达郎说,如果决定了医院,希望可以告诉他,但那次之后,没有接到达郎的任何联络,电话也打不通,于是富永只好写信询问。
富永似乎完全不知道案件的情况,和真犹豫之后,决定不说明详细情况,只告诉富永,达郎引起了刑事案件,目前遭到羁押。
“所以目前没有接受治疗吗?”富永惊讶地问。
“应该是这样,因为他甚至没有告诉我这个儿子。”
“如果是这样,就要马上和本人讨论,让他接受适当的治疗。虽然不会在一、两天内发生变化,但如果不治疗,后果不堪设想。”富永说话的语气充满急迫。
和真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美令和五代,因为他不想让他们认为他试图博取同情,但他必须告诉堀部。
和真说明了和富永的对话后,再度注视着律师的脸说:
“律师,可以请你向我父亲确认他的想法吗?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隐瞒癌症复发和抗癌剂治疗的事?他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了解了。”堀部点了点头。“这绝对有必要,我明天就去看守所了解他的想法。”
“拜托了。”
“也许。”堀部推了推金框眼镜,“达郎先生可能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
“其实我也这么想,请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当然是因为这样,一切就有了合理解释。”
“合理解释?”
“正因为达郎先生得知癌症复发和转移,了解到自己的寿命将尽,所以才打算把过去犯罪的真相告诉白石先生。也许对象是任何人都无妨,之所以选择了白石先生,是因为律师值得信赖,没错,就是这样。”堀部竖起食指,似乎认为自己想到了很棒的解释,“对达郎先生来说,遗产问题不再是遥远以后的事,不仅不遥远,反而成为迫切的课题。他去名古屋的法律事务所谘询过,知道赠与他人的相关情况,问题在于是否能够顺利完成赠与。于是就选中了白石律师,委托白石律师在他死后,能够把他的遗产交给浅羽母女。没想到白石先生提出了意想不到的提议,既然有这么深的歉意,要不要趁活着的时候说明真相?达郎先生慌了手脚,他原本希望能够和浅羽母女一起度过所剩不多的时间,担心白石先生会夺走他人生最后的乐趣。他因为陷入混乱,所以做出了杀害白石先生这种脱离常轨的行为。”
堀部一口气说完后问和真:“你认为如何?”
“太厉害了。”和真说,“你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架构出这么完整的故事。”和真并非挖苦或是讽刺,而是真心感到佩服。
“我毕竟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是这样的情节,陪审员应该或多或少会对达郎先生犯罪的心路历程产生同情,你认为呢?”
“是啊,从减轻量刑的角度来说,或许是不错的想法。”
堀部可能对和真的说法感到不满,露出诧异的眼神问:“什么意思?”
“你认为我父亲应该做好了死亡的心理准备,我也同意你这种想法,但之后的想法就完全不一样了。我认为我父亲打算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用生命的代价,来保护某些东西,或者说保护某个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他的供词是谎言,他隐瞒了重大的事实。也许他杀了白石先生这件事也是谎言,不,我确信那就是谎言。”
堀部露出为难的表情问:
“事到如今,你仍然打算推翻所有的犯罪事实吗?和真先生,这也未免太……”
“我知道无法获得你的认同,只要他本人不翻供,就不可能做到。所以请你去问我父亲关于疾病的事,然后才能谈其他事。”
“我了解了。”堀部回答,他脸上的表情显然觉得这个被告的家属真麻烦。
走出堀部的事务所,准备走向新宿车站时,手机响了。一看荧幕,忍不住一惊。因为是白石美令打来的。他走到人行道旁,接起了电话。
“你好,我是仓木。”
“我是白石,请问现在方便说话吗?”
“没问题,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有急事想和你当面谈,不知道你时间方便吗?”
和真听了她的话,握着手机的手忍不住用力。
“我随时都可以,等一下也可以。”
“这样啊,请问你目前在哪里?”
“我在新宿。”
“我在上野附近,要不要我去你那里?”
“不,既然这样,就和上次一样,约在银座的咖啡店,而且那里也可以安静说话。”和真看了手表,发现即将四点半,“我五点应该可以到那里。”
“我了解了,那我也现在就过去。”
“那就一会儿见。”和真挂上电话,心跳在不知不觉中加速,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白石美令想和自己谈什么,还是因为听到了她的声音。唯一确定的是,他完全没有因为要和被害人家属见面感到心情沉重。
他搭地铁来到银座,抵达之前见面的那家店时,刚好是傍晚五点。他走去位在二楼喝咖啡的地方,白石美令已经坐在窗边的座位。
“让你久等了。”
“不会,不好意思,临时约你。”
女服务生送了水上来,白石美令和上次一样点了拿铁咖啡,和真想和她喝相同的饮料,于是也点了拿铁咖啡。
“请问你要和我谈什么?”
“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白石美令露出了认真的眼神。
“请问是什么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任何事我都愿意帮忙。”
“谢谢你这么说,我想拜托你的不是别的,而是希望你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请问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