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非上策。如果在开庭时突然问这种问题,只会让陪审员不知所措。既然说被告说谎,就必须加以证明,在此之前,首先必须了解今桥检察官的方针,在这个基础上,谨慎地决定揭穿被告说谎的步骤,否则会打乱检方的步调。”
美令叹了一口气说:“诉讼真麻烦。”
“那就得看想要透过诉讼达到什么目的,如果想要追求彻底的真相,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只是我认为在这次的案件中,动机应该很接近真相。”
“为什么?”
“因为他特地坦承了时效已经届满的罪行,说这种谎有什么好处吗?如果是相反的情况,或许还有办法理解。比方说,真正的动机是为了掩盖过去犯下的罪,但因为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说了虚假的动机。”
美令用食指指向佐久间梓说:“就是这个。”
“啊?什么这个?”
“好处?被告仓木说这种谎有好处。”
美令说出了仓木和真告诉她的假设,也就是仓木达郎是为了拯救“翌桧”的浅羽母女,所以才说一九八四年的那起案件是自己干的。
“因为那起案件已经过了追诉时效,所以并不会被问追究罪责,既然这样,不如说是自己干的,让舆论认为那对母女的丈夫和父亲当年果然受了冤屈。怎么样?”
佐久间梓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很大胆的假设。”
“但是你不认为有可能吗?”
“我不会说没有可能,但如果无法证明,就只是想像,也可以说是被告仓木的儿子不想承认父亲是杀人凶手而编造出来的妄想。”
美令皱起眉头说:“这种说法很讨厌。”
“如果你听了感到不高兴,我向你道歉。但是只要被告仓木不改变目前的供词,我们就只能视之为事实加以接受。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够证明,被告仓木并不是三十多年前那起案件的凶手。”
美令听了这番话,不禁感到有点心寒。
“原来诉讼并不一定能够让真相大白,我越来越没有自信了。”
“有所谓的缄默权,一旦被告行使缄默权,真相就永远无法见天日的情况也不少,请你不要气馁,诉讼还没有开始。”
“佐久间律师,我很感谢你,而且我自认有一定的社会经验,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无可奈何。”美令站了起来,“今天我就先告辞了。”
“时间还很充裕,我会思考是否有能够让你满意的方法。”
“那就麻烦你了。”
但是,美令在准备离开前,停下了脚步,回头问佐久间梓:
“为什么没有谢罪?”
“谢罪?”
“被告仓木似乎认了罪,而且也深刻反省,但至今仍然没有听到他表达向我们遗族谢罪的话,也没有律师带了他写的道歉信上门。为什么?”
“这我就……”
“被告仓木是不是根本不打算谢罪?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当行为。”
“应该不会这样,也有不少被告不想被认为这是以减刑为目的的表演,所以并不会大张旗鼓地谢罪。”
“是这样吗?”
佐久间梓露出了警戒的眼神。
“你该不会打算和被告仓木的儿子讨论这件事吧?”
“不行吗?”美令在反问时观察着女律师的反应。
佐久间梓无奈地摊开双手说: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万一有人看到你们见面,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为了查明真相,我做好了不择手段的心理准备。”
“请你务必要选择手段,千万不要乱来。我说这句话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你着想。”
“我会考虑。”
“美令……”佐久间梓露出无力的表情。
“我告辞了。”美令说完,走出了事务所。虽然她内心感到抱歉,但她不想轻易答应,万一无法遵守承诺,心里会更不舒服。
走出大楼外,冷风吹在脸上。也许是因为情绪激动的关系,所以觉得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她也知道刚才说了不少大胆的言论,感觉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脱口说了出来。
仓木和真的脸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他一双清澈真挚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可以充分感受到他努力面对痛苦的现实。他在工作上一定很能干,面对前途突然变得黑暗的人生,肯定感到很绝望。
美令惊讶地发现自己对他产生了同情。她不知道是否因为并非以被害人遗族的身分,而是从客观的角度俯瞰这起案件的关系,还是受到他某些处事态度的影响,或是除此以外的其他因素。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的嫌恶。
回到家时,绫子已经准备好晚餐在等她。今晚的主菜是奶油煎鱼。这是绫子的拿手菜。
“佐久间律师刚才打电话来家里,听说你今天去了事务所。”绫子停下拿着刀叉的手问。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美令预料到绫子想要表达什么意见,但故作平静地问。
绫子放下了刀叉。
“我很了解你内心有疑问,想要用各种方式解决内心的疑问,我也一样,如果有尚未查明的真相,我也会想方设法了解,至于和对方接触,这件事就有待商榷了。”
“对方?”
“就是凶手的家属,是他的儿子?听说你和他见了面。是佐久间律师告诉我的,她问我是否也知道这件事,我大吃一惊,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不值一提,有什么问题吗?”美令没有看母亲,淡然地继续吃着奶油煎鱼。
“你还问我有什么问题,对方是敌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美令慢慢咀嚼,把嘴里的食物吞下去后抬起头。
“敌人?这种说法太莫名其妙了,被告仓木或许是凶手,但他的家属并没有错。”
“也许是这样,但在法庭上就是敌人。因为对方会想方设法减轻罪责。”
“我认为他并没有这种想法。”
“他?”
“就是被告仓木的儿子。”美令用叉子把沙拉送进嘴里。
“拜托你不要说得好像和他很熟的样子,他可是杀了爸爸的凶手的儿子。”
美令放下叉子,直视着母亲说:
“我想了解真相,为了查明真相,我会和任何人见面,必要时也会联手合作。否则按照你的逻辑,永远无法了解真相。”
绫子露出严厉的眼神看着她。
“真相没这么容易了解,即使了解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爸爸经常说,很多被告无法清楚说明犯罪动机,很多人都是不知不觉偷了东西,当自己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杀了对方,很多时候连被告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仓木应该也一样,他应该遭遇了很多事,但最终因为肤浅的想法,在冲动之下采取了行动。一定就是这样,所以没必要执着于这个问题。我们关心的重点,是能不能判处和他犯下的罪相符的刑责。我希望他被判死刑,只要能够达到这个目的,细节问题并不重要,所以我也想拜托你,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和凶手的儿子见面简直太荒谬了。”
“荒谬吗?”
“知道了没有?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我在听,我充分了解你的想法了,也不认为你的想法有错,但是,我有我的人生。如今,我人生的齿轮卡住了,照此下去,连一丝一毫都无法转动。死刑判决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美令……”
“我吃饱了,今晚的菜也很好吃,谢谢妈妈。”美令说完,站了起来。
37
和真看着挂在墙上的中日龙队的月历,心想着原来现在是这些选手在场上活跃。虽然他从网络新闻中,不时看到这些选手的名字,但这是他第一次知道他们的长相,而且也不太清楚他们的守备位置,更不知道他们的背号。
以前经常跟着达郎去球场,现场看职棒选手在场上比赛震撼力十足,但随着他因为升学来到东京之后,渐渐失去了对职棒的兴趣。因为东京的无线电视很少转播职棒的正式比赛,只是在网络上了解比赛结果,称不上是职棒球迷,而且他也没有特别支持的球队。
达郎是如假包换的龙队球迷,听说他最近仍然每年会去名古屋巨蛋球场好几次。正因为和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透过朋友的关系,张罗到和巨人队的那场开幕战的门票。和真至今仍然记得打电话通知达郎这件事时达郎的反应。他第一次听到年迈的父亲说“真的假的?”这句话。
达郎一定充满期待地前往东京巨蛋球场,因为是内野看台还不错的座位,他应该很惊讶。
白石健介就坐在他旁边──
想到这里,和真忍不住歪着头。白石是怎么张罗到门票的?东京巨蛋球场开幕战的门票并不容易买到,当然,只要动用律师的人脉,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也可能去网络拍卖竞标。
但是如果他使用这种方法张罗到门票,不是会留下痕迹吗?警方有没有掌握相关情况?
不,应该没有。和真想道。白石美令基于她父亲在那天拔牙的事实,认为他不可能去东京巨蛋球场,五代等人无法明确加以反驳。如果他们掌握了白石健介买门票的事实,应该会以此反驳。
和真拿出手机,把刚才的想法记在记事本上。他打算下次见到白石美令时,和她讨论这件事。
但是,真的还会和她见面吗?她曾经说,如果想到和案件真相有关的事,而且认为有必要告诉和真的话,就会和他联络,只是她认为有必要时才会联络,内心一定不想和加害人的儿子有任何牵扯。虽然和真觉得上次两个人似乎意气相投,但现在觉得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忍不住陷入了自我厌恶。
“仓木先生。”正当他思考这些事时,听到了叫他的声音。抬头一看,柜台的小姐向他点了点头。
“请你去三号室。”柜台小姐指向通往深处的信道。
和真走去那个房间,发现门向内侧敞开着,一个白发男人面带温和的笑容坐在一张小型办公桌前。
“你是仓木先生吧?请把门关上,然后请坐。”
“好。”和真回答,然后按照对方的指示,关上门之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姓天野。”男人递上了名片。名片上写着“天野法律事务所 首席律师 天野良三”。这张名片和达郎名片簿内的那张名片设计稍有不同,那张名片上并没有“首席”的头衔,可能雇用了年轻律师。
“你今天要谘询的内容是关于你父亲的遗产继承问题,请问具体是什么情况?”天野看着手边的纸问道。那是刚才柜台小姐交给和真的谘询单,要求他填写谘询内容。
“我父亲似乎写了遗嘱,我无意中得知了遗嘱的内容。他似乎打算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其他人,而不是由我这个独生子继承,有办法这么做吗?”
“原来是这样,”天野点了点头说:“如果你的问题是,遗嘱上可不可以写这样的内容,我只能回答说,可以。因为遗嘱上要写什么内容,是当事人的自由。但是如果要问只要写了这样的内容,是不是就会变成这样的结果,那就要视实际情况而定,也有可能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请问令堂还健在吗?”
“不,她已经去世了。”
“你刚才说,你是独生子,也就是你并没有其他兄弟姊妹。”
“对。”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只要你同意,你父亲就可以让其他人继承他所有的财产。”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就无法让对方继承你父亲所有的财产,你父亲只能自由支配他一半的财产,你有权利继承剩下的另一半财产。这称为特留分。然后你们可以沟通,只要你愿意,可以放弃一部分财产,如果你不愿意,就可以继承另一半的财产。”
和真点了点头说:“果然是这样。”
“果然?什么意思?”
“其实来这里之前,我做了一点功课,也知道特留分的事,但我父亲似乎不在乎我的意愿,要让别人继承他所有的财产。我听到他在电话中和别人谈这件事,还听到他说,已经向法律事务所确认过了。”
天野歪着头说:
“这就奇怪了,应该没有律师会对他说这种话。不好意思,会不会你父亲并没有实际去法律事务所,只是在说自己的想法?”
“不,他好像真的去了法律事务所,因为我发现一张名片。”和真拿出智慧型手机,俐落地操作起来。荧幕上出现了五代用手机传给他的那张名片的照片。
“就是这张名片。”和真向天野出示了名片。
白发律师立刻脸色大变。他可能没想到会看到自己的名片。
“虽然直接问我父亲,就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并不了解我已经知道他留了遗嘱这件事……”
“可以请你把令尊的名字写在这里吗?”天野拿出原子笔,指着刚才那张纸的空白处说。
和真写了达郎的名字后,天野对他说了声“请你稍等片刻”,就走了出去。
和真注视着关上的门,吐了一口气。他因为紧张的关系,腋下流满了汗。
幸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
和真刚才对律师说的话,是接受五代指点的结果。
五代说,虽然和真是达郎的儿子,但即使达郎曾经去法律事务所谘询,律师也不可能告诉他这个儿子达郎当初谘询的内容。
“但如果只是要确认他去谘询的内容是否关于将遗产赠与他人,就有一个方法。先不要提达郎先生的名字,然后向律师谘询相同的内容,然后再说你父亲也去法律事务所谘询,但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接着再说出你父亲当初就是去那家事务所。律师听了之后,一定会慌忙确认。如果达郎先生只是有律师的名片,并没有去谘询,律师就会告诉你,并没有你父亲来过事务所的纪录。如果曾经去谘询,但完全是针对不同的内容,应该也会告诉你。如果这两种情况都不是,或许就代表有值得特地去名古屋一趟的目的。”
五代说自己无法轻易采取行动,但显然在怂恿和真,和真知道他绝非出于恶意。那位刑警也开始怀疑,案件另有真相。
五代传授的方法的确是高招,但唯一担心的是姓天野的律师知道这起案件,而且发现遭到逮捕的仓木达郎之前曾经找他谘询,一旦得知仓木的儿子上门,一定会心生警戒。
五代说,这种情况应该不太可能发生。如果在诉讼时担任律师,当然会记得委托人的名字,但不太可能记住上门谘询者的名字。和真也有同感,而且看天野的反应,显然猜对了。
门打开了,天野走了进来。
“我确认到了,令尊的确在前年六月来过,我在调查纪录时想起来了。”
“他来谘询的内容是什么?”和真在发问时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
天野坐下后,轻轻点了点头说:
“是同一件事,他来询问如何让没有血缘关系的人继承遗产。但是太奇怪了,我应该向他说明了留给儿子特留分的事,我清楚记得这件事,也留下了相关纪录。不知道是你父亲忘记了,或是产生了误会。如果我的说明让他产生了误会,随时都可以再次向他说明。”
“我了解了。”和真回答的声音应该兴奋而颤抖,他拼命克制,避免内心的起伏表现在脸上。“我会不经意地向我父亲确认一下,如果有需要,会再和你联络,感谢你今天的说明。”和真站了起来。
“这样就行了吗?”
“对,这样就够了。”
“希望能够帮到你。”
“当然。”和真说这句话的声音有点破音。
走出事务所所在的大楼,他忍不住挥动右拳。如果周围没有人,他很想大叫。果然猜对了,一年数个月前,天野律师曾经向达郎说明了相关情况,既然这样,就不可能再为这个问题请教白石健介,而且达郎说在“敬老节”看了电视,才想到要把遗产给浅羽母女这件事也是说谎。
该怎么办呢?
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既然发现了这么重大的事实,当然不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
和真从耸立的高楼之间走向名古屋车站的路上思考着。
要不要告诉堀部,然后请堀部问达郎?但是达郎不可能轻易承认自己说谎,很可能会像之前问他,为什么计划在和犯案的日子同一天搬家的理由时一样,推托说虽然去了法律事务所,但听不懂天野律师说的内容,或者说忘了律师的建议。
而且和真也认为堀部靠不住。那位律师并不是坏人,做事也很认真,只是对达郎的供词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早就放弃争辩犯罪事实,只是一个劲地在寻找有助于减刑的材料。
应该要向五代报告这件事。他预料到和真会去见天野律师,一定很在意他们见面的情况。五代听了见面的结果,一定会大吃一惊。
和真在想到堀部和五代之前,脑海中还浮现了另一张脸。那就是白石美令。她对白石健介和达郎的相遇产生了怀疑,一旦得知目前的情况,一定会更加怀疑。
但是,可以和她联络吗?
之前和真问她,如果有所发现时,是否可以和她联络,她回答说好。和真认为她当时的回答并不是客套话,但目前掌握的情况有这样的价值吗?加害人的儿子通知被害人遗族没问题吗?虽然和真认为这是重大发现,但在有进一步的新发现之前,是否不该贸然行动?
他在左思右想之际,已经抵达了名古屋车站,和真在售票机前买了新干线的车票,准备前往三河安城车站。他事先确认了时间表,知道“回音号”很快就会进站。
上次回老家时,整理了信箱内的信件,但之后忘了去邮局申请邮件改投、改寄。前几天他在网络上办理了手续,但必须回老家去收申请生效之前的信件。信箱就在大门旁,他打算拿了信之后就直接掉头站,并不打算进家门。
他站在站台上看了手表,发现离列车进站还有五分多钟。和真拿出智慧型手机,犹豫之后,点选了白石美令的电话号码。他吐了一口气,按下了拨号键,然后把手机放在耳边,闭上了眼睛。他可以感受到自己体温上升,心跳加速。
耳边传来电话铃声。两次、三次,但对方并没有接起电话。在听到第四次铃声后,和真挂上了电话。现在还是白天,白石美令一定还在上班。这个时间打电话太失礼了。
不一会儿。“回音号”缓缓进站,停了下来。自由座车厢内没什么乘客,他坐在双人椅靠信道的座位上。到三河安城车站只要十多分钟,所以之前回家时,他也是搭“希望号”到了名古屋之后,再搭“回音号”回三河安城站。
列车出发后不久,手机响起来电铃声。一看是白石美令打来的,和真慌忙站了起来,在按下通话键的同时走向门边。
“你好,我是仓木。”
“我是白石,你刚才好像打了电话给我。”
“对,因为有事想要通知你,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我没问题,请问发现了什么吗?”
“我刚才去了名古屋的法律事务所,因为在我父亲的东西中,发现了那家律师事务所的名片,于是我就觉得,既然在住家附近有认识的法律事务所,就不可能特地去找白石先生请教遗产的事。”
“结果怎么样?”白石美令的声音带着紧张。
“我父亲在前年的六月曾经去过,谘询的内容──”
和真说明了天野告诉他的情况,白石美令陷入了沉默。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和真还以为讯号断了。
“仓木先生。”白石美令用沉重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我想先通知你一下。”
“谢谢你,我很惊讶,这件事非常重要。”
“听你这么说,我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即将抵达三河安城站的广播。
“你在新干线上吗?”
“对,我要回老家去拿信件。”
“你再来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什么安排,就只是回东京而已。”
“这样啊……”白石美令说到这里,再度陷入了沉默。
列车放慢了速度,和真把手机放在耳边,双脚用力,以免身体摇晃。
“你到东京大约几点?”白石美令问。
和真吃了一惊。她这个问题不可能没有目的。
“等我一下。”
和真立刻在脑袋中盘算起来。只要抓紧时间,下午四点就可以回到三河安城车站。原本他打算搭“回音号”回东京,但也可以回到名古屋车站后搭乘“希望号”。
列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和真来到站台上。
“我想六点半左右应该可以回到东京。”
“六点半吗?你之后没有其他安排,对吗?”
“对,我没事。”
“那要不要七点在哪里见面?我想了解一下详细情况,也想讨论一下之后的事。”
白石美令的提议正是和真内心的期待。
“我没有问题,要去哪里呢?”
“最好是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你知道东京车站附近有这种店吗?”
“我知道一家店,但不在东京车站附近,而是在银座。”
就是之前和南原见面的那家店。和真说了店名,白石美令说,那就约在那里见面。
挂上电话后,和真的心情很复杂。等一下就可以见到她,让他内心兴奋不已,但又对这种心情产生了罪恶感。父亲即将因为杀人罪遭到审判,自己竟然期待和被害人遗族见面,这已经不只是荒谬绝伦、轻率放肆而已了。
白石美令只是为了查明真相,才会想和自己见面,内心并不想见到加害人的儿子──和真这么告诉自己。
和上次一样,他在车站搭计程车前往筱目,和真在车上戴上了口罩,以免遇到周围的邻居,虽然隔壁的吉山态度很亲切,但吉山应该是例外。
和真请计程车在小路的路口停了下来,只要转个弯就到家了。他在付车资时问司机:“我马上就回来,可以请你在这里等我吗?”
“早知道我就不要把计费表按掉了。”上了年纪的司机笑着说,他似乎并不担心和真坐霸王车。和真再次体会到,这里就是如此纯朴的地方,不可能出现杀人凶手。
他下了计程车,快步走了起来,转了弯,确认周围没有人的同时走向老家,东张西望后,走进了大门。
一看信箱,发现果然有不少信件。他单手把信件拿了出来,塞进了皮包,急急忙忙走出了大门。
他回到计程车上,请司机去三河安城站。
“刚才不把表按掉的话应该会比较便宜。”司机在说这句话的同时发动了发动机。
和真从皮包内拿出信件检查了一下,除了广告和水电费的抄表单以外,还有一个大信封。寄件人栏内印着“丰田中央大学医院”几个字,然后用原子笔写了“化疗科 富永”几个字。
虽然收件人的名字是“仓木达郎”,但和真毫不犹豫打开了信封。
38
美令站在与仓木和真相约见面的咖啡店前,不知道该怎么办。离他们约定的晚上七点还有将近十分钟,先进去等在那里,会让人感觉很沉不住气。虽然她的确想赶快听他说明情况,但不希望他对自己留下猴急的印象。只不过四处闲逛打发时间也很奇怪。
她摇了摇头,走进了咖啡店的自动门。自己到底在在意什么?无论对方怎么想都无所谓,自己只是早到了,就只是这样而已。
一楼是蛋糕店,咖啡厅在二楼,她走上楼梯,打量着宽敞的店内。有三成左右的座位坐了人,她正在思考该挑选哪个座位,看到坐在窗边的男人站了起来。身穿西装的仓木和真向她微微欠身。很简单,原来他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