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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听听你的感想。”
“我的感想就是刚才说的这些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着眼点很棒。这句话并不是挖苦。”
“听你这么说,我稍微安心了些。否则如果因为自以为是的幻想,占用了你宝贵的时间,就太于心不安了。我要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如果可以,希望能够在考虑这个推理的基础上,重新展开调查……”
“很遗憾,在目前的时间点恐怕很难做到。如你所说,现在只是你的幻想而已。除非有具体的根据,否则即使向上面要求重新调查,也会被打回票。”
“果然是这样啊……”仓木和真垂头丧气地说。
“但是,我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不知道今后会出现什么新的事实。”
五代觉得这句话听起来只是一句安慰话,但仓木和真一脸严肃地鞠躬说:“拜托你了。”
“接下来我想问你一件事,请问你父亲有预付卡的手机吗?”
“预付卡手机?”仓木和真露出诧异的表情,“不,我不知道。”
“他经常去大须的电子街吗?”
“大须吗?以前想要换家电时好像常去,最近有没有去就不知道了。”
“听说和东京的秋叶原一样,那里有一些改造的、登记人不明的电话等违法的东西,你父亲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吗?”
“我父亲吗?不,我认为完全没有这种事,你为什么问这些问题?”
“因为他自己招供,在大须的电子街,向陌生人买了预付卡的电话。”
“我父亲吗?”仓木和真歪着头,“我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而且我也认为他不会去买那种非法的东西。”他不解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我再问另一个问题,你说你去了丰桥,最近有没有再去那里的计划?或是回老家?”
“不,暂时没有这样的计划……”
“我想让你看一样东西,”五代操作着手机,然后放在仓木和真面前。荧幕上是那位律师的名片。
“这是什么?”
“这是你父亲名片簿内的名片,你知道这个人吗?”
“不知道。”仓木和真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说:“我父亲有这张名片,就代表他和这家法律事务所有某种关系吗?”
“虽然很难下定论,但我认为这种想法很合理。”
“如果是这样,不是很奇怪吗?根据我父亲的供词,他说想要把遗产留给浅羽母女,但找不到可以请教继承遗产方法的人,所以联络了白石先生。既然有这张名片,就代表他和名古屋的这家法律事务所有什么关系,通常不是会找这家法律事务所谘询吗?”
他不愧是广告菁英,脑筋很灵活,立刻察觉了五代想要表达的意思。
“因为我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所以才来请教你。”
“这是很大的疑问,请务必深入调查。”仓木和真露出求助的眼神看着五代。
但是五代无法做出令他满意的回答。
“很抱歉,我并没有接到上司这样的指示。不瞒你说,警方并没有重视这张名片,只是辖区刑警刚好看到而已。”
“但是这太奇怪了,”仓木和真的视线在手机荧幕和五代的脸之间游移。“绝对很奇怪,为什么不调查?”
“因为高层认为,这起案件的侦查工作已经结束,被告仓木的供词确凿,并没有严重的矛盾之处。即使我拿出这张名片,上司应该也不会改变态度,最多会叫我不要多事。”
“怎么会这样……”仓木和真皱起眉头,似乎对这种不合理感到痛苦,“不能设法解决吗?如果上司不同意就不能采取行动未免太奇怪了。”
“姑且不论其他的事,在这件事上无法轻举妄动。如果没有搜索令,东京的刑警突然去法律事务所,问律师是否认识仓木达郎这个人,对方也不可能回答。因为对方有义务要保密,但是──”五代注视着仓木和真的脸继续说道,“如果是家属,情况就不一样了。”
“啊?”仓木和真显得不知所措。
“如果是儿子去打听,对方的态度或许会不一样。”
“什么意思?你说如果我去问,对方就会告诉我,为什么我父亲有他的名片吗?”
“如果直接问,恐怕也不行。因为即使是父子,律师也必须保护客户的隐私。但如果换一种切入的方式,对方有可能会告诉你。”
“切入方式……吗?”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请你当作是我的自言自语,愿不愿意听,都是你的自由。”五代说完,舔了舔嘴唇。
***
走出仓木和真的公寓后,五代对于自己所做的事到底是否正确仍然没有答案。身为警察,这当然违反了规定。虽然他努力告诉自己,这是为了调查案件的真相,但仍然无法消除自己扰乱了相信父亲清白的年轻人内心的愧疚。今天晚上,仓木和真恐怕难以入睡。
话说回来,仓木和真的推理太出人意料──
仓木和真认为,他的父亲为了协助浅羽母女摆脱冤案的痛苦,所以谎称自己之前犯了罪。因为那起案件的追诉时效已经届满,即使代人顶罪,也不会失去什么。如果那对母女对他很重要,甚至考虑由她们继承自己的遗产,即使有这种想法也很正常。
问题是那对母女为什么对他如此重要?如果仓木达郎真的是一九八四年那起案件的凶手,或许能够理解他是为她们的丈夫和父亲蒙受了冤屈而赎罪,但如果他不是当年的凶手,情况就不一样了。
五代看着手表,目前是傍晚五点多,刚好有一辆计程车经过,他举手拦了下来,坐上后车座时说:“去门前仲町。”
他在五点半准时来到“翌桧”前。虽然已经开始营业,但客人应该还没有上门。五代打算再次去向她们确认和仓木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织惠,他们之间真的没有恋爱关系吗?
他沿着阶梯走向二楼,看到一个身穿米色大衣的男人走了下来。他和五代擦身而过,然后走向人行道。五代觉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随即想了起来。上次来“翌桧”时,在快打烊时,这个男人走进店里。
五代立刻冲下楼梯,环视四周,看到了米色大衣的背影。他急忙追了上去,叫了一声“打扰一下”。
男人停下脚步,露出了带着疑问的表情。
“不好意思,突然叫住你。”五代努力露出柔和的表情,压低声音说:“我是警视厅的人。”
任何人听到这种话都不可能不感到张皇失措,男人一脸意外地眨了眨眼睛。
“找我有什么事……?”
“你刚才去了‘翌桧’,对吗?”
“对。”
“如果我说错了,请你见谅。请问你是不是浅羽织惠女士的前夫?”
男人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说:“嗯,是啊……”
“果然……很抱歉,可以打扰你几分钟的时间吗?”五代用低姿态问道。
“该不会是为了那起杀人命案?”
“你说对了。”
男人微微闭起眼睛后摇了摇头说:
“如果是这样,恐怕要令你失望了,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目前正在查访案件关系人身边的人,如果你愿意协助,将不胜感激,不会耗费你太多时间。”
男人一脸困惑地看着手表说:“如果是这样,那就没问题。”
“谢谢。”五代鞠了一躬。
几分钟后,五代和那个男人在“翌桧”对面的咖啡店内,面对面坐在桌前。
五代再度自我介绍,小心翼翼地出示了警察证,以免被其他客人看到。对方也拿出了名片,在安西弘毅的姓名上方,印着财务省秘书课课长辅佐的头衔。
“安西先生,我之前曾经见过你一次。我记得那天你在‘翌桧’快打烊的时候走进来。”
“喔,原来你就是那天还留在店里的客人。”安西拿着纸杯,点了点头。他似乎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因为我知道织惠女士曾经结过婚,所以猜想你会不会是她的前夫。”
“原来是这样,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安西喝了一口咖啡后,放下了纸杯,似乎表示这种事根本不重要,赶快进入正题。
“你似乎知道发生了杀人案件,是听织惠女士说的吗?”
“不,是亲戚告诉我的。”
“亲戚?请问是怎么回事?”
“就是《世报周刊》,有人看了周刊的报导后联络我,问我报导中提到的在拘留室自杀的男子家属是不是浅羽母女,所以我也看了那篇报导,觉得有可能是她们,于是就打电话向织惠确认。”
“于是发现果真如此吗?”
“差不多就是这样。”安西虽然表示肯定,但仍然愁眉不展。
“听你刚才这么说,似乎在离婚之后,你也不时会和织惠女士联络。”
“是啊……虽然并不是很频繁,因为要会面。”
“会面?”
“就是和儿子会面。”
“喔,我曾经在她们家里看过照片,我记得差不多是小学四、五年级。”
“现在读初中二年级,因为并没有特别决定会面的时间和次数,所以每次都是事先讨论决定。”
“今天也是为了这件事来店里吗?”
“不,不是为了这件事……”安西思考片刻后,迅速打量了周围,把脸凑到五代面前说:“因为我不希望你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不负责任的臆测,所以我就实话告诉你。我们当初并不是因为夫妻感情不好而离婚。原因就是织惠父亲的那件事。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初我向织惠求婚时,她就向我坦承了这件事,但她相信她父亲是冤枉的,而且当时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我们以为只要自己不说,就不会有问题。我父母虽然对我哥哥挑选结婚对象很小心谨慎,但我是家中次子,他们根本不在意我要和谁结婚,当初我们说织惠的父亲年轻时发生车祸过世,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在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也都相安无事,而且还生了孩子,我很希望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结果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吗?”
安西听了五代的问题,一脸痛苦地点了点头说:
“我父亲是市议员,原本要继承父亲衣钵的哥哥病倒了,所以一度把我视为父亲的继承人。如此一来,情况就不一样了。后援会的那些人和亲戚擅自对我进行了身家调查,确认我没有问题,也就是所谓的体检,于是就发现了织惠父亲的事。这件事当然引发了轩然大波。我说自己无意继承父亲的衣钵,但那些人说,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一旦被人知道,会伤及父亲的名誉。我父亲也责怪我为什么当初结婚时隐瞒这件事,还说如果他知道,会坚决反对我们结婚。”
五代并不感到意外。议员身处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政敌来说,这是绝佳的攻击材料。
“于是你们就决定离婚。”
“最后是织惠做了这样的决定,她提出离婚。”
“织惠女士……”
安西把手肘放在桌上,露出了凝望远方的眼神,似乎想起了当年的事。
“她说当初结婚时,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有朝一日,她父亲的事可能会被人发现,我们不得不分手。因为她说之前的人生中,类似的情况一再上演。我对她说,既然这样,那这次就要克服难关,但她没有点头。她说不希望在别人的冷眼下继续婚姻生活,而且看到我和儿子因为这件事承受不必要的困扰也很痛苦。她不慌不忙,极其冷静地对我说,如果现在离婚,相关的人会千方百计隐瞒这件事,所以马上离婚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听了她这番话,我觉得试图对抗偏见的自己太嫩了,也就无法反驳她。”
“所以你的处境也很痛苦。”
“我的痛苦,”安西用鼻子冷笑一声,耸了耸肩说,“想到织惠的心情,就觉得根本不足挂齿,所以我希望她至少可以自由和儿子见面。儿子现在长大了,最近也常自己去找妈妈,没想到就在这种状况下,看到了那篇报导──就是《世报周刊》的报导,证明织惠的父亲果然蒙受了不白之冤,所以情况就不一样了。”
“你认为离婚没有意义吗?”
“我并没有这么说,如果我们没有离婚,一定会受到抨击,但是以后的情况不一样了。不瞒你说,之前有不少人反对我们儿子和织惠见面,但是我相信以后他们的态度就会产生变化,所以我这一阵子经常来‘翌桧’,和织惠讨论是否能够在儿子的教育问题上一起做些什么,今天也是如此。”安西把纸杯举到嘴边喝了一口之后放回桌上,看着五代问:“听了我以上的说明,你了解了吗?”
他不愧是议员的儿子,能言善道,而且说明的内容条理分明,无可置疑。
“我充分了解了。”五代看着安西端正的脸问:“所以你不考虑和织惠女士复合吗?”
安西苦笑着摇了摇手说:
“不可能,因为我在七年前再婚了,和目前的太太之间也生了孩子,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原来是这样。”
安西看起来四十五、六岁,七年前应该才三十多岁,再婚也很自然。
“但目前的太太完全不过问长子的教育问题,所以需要织惠的协助。”
“所以你目前对织惠女士并没有特殊的感情吗?”
“没有把她视为异性的感情,但现在仍然觉得她是一个出色的女人,很希望她能够找到理想的对象,得到幸福。”
“你有没有发现她有这样的对象?比方说,像是店里的客人。”
安西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歪着头。
“这个嘛……因为我不会在营业时间内去店里,所以不太清楚。”
“这样啊。”
“但是,”安西说,“我忘了是什么时候,那次刚好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的时候,妈妈当时说了令我有点在意的话。”
“你说的妈妈,是织惠女士的母亲──就是浅羽洋子女士吧?”
“对。”
“她对你说了什么?”
“她叫我不必担心织惠,织惠好像找到了心仪的对象。”
“那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为了儿子的事,想要和织惠商量,所以就去了‘翌桧’,就是那个时候说的。”
“心仪的对象吗?”
“我觉得苦苦追问很没品,所以只回答说,那真是太好了,也不知道她和对方之后的关系如何。”安西说到这里,露出带着疑问的眼神问:“说这些对你有帮助吗?”
“有很大的帮助,感谢你的协助。”五代再次鞠躬道谢。
36
美令来到佐久间梓的事务所,她在打完招呼说的话,让佐久间梓瞪大了黑框眼镜后方的双眼。
“你刚才说什么?”佐久间梓问。
“我是说。”美令舔了舔嘴唇。“我想和被告仓木见面。我想去看守所面会,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佐久间梓注视着美令深呼吸,似乎想要平静慌乱的心情。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了解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想和他见面、谈话后,自己确认他是怎样的一个人,然后问他,他为什么要说谎。”
佐久间梓握起了放在桌上的双手。
“你仍然在意被告仓木说,他在东京巨蛋球场遇到白石先生这件事吗?”
“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原因,但我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疑问,就连犯罪动机也无法接受,我父亲不可能有那种态度。”
“关于这个问题,正如今桥检察官所说,被告在招供时很可能添枝加叶,但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因为自私的目的而杀人的严重后果,讨论这件事并没有意义──”
“不,”美令打断了佐久间梓的话,表达了否定的意见,“才不是添枝加叶而已。我想请教一下,你凭什么认为所有的供词都不是杜撰出来的?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并不是谎言呢?”
“你不要激动,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奇怪了,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美令吃了一惊,把头转向一旁说:“并不是这样……”
“果然是这样,所以有人怂恿你什么。”
“才没有人怂恿我。”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美令小姐,请你老实告诉我,我是你的代理人,不会说违反你意志的话,也不会做违反你意志的事,但是如果你不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我,我无法充分协助你。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请你告诉我,既然你使用了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我们就必须了解彼此掌握的情况。”
佐久间梓的语气充满热忱,美令也知道不该隐瞒她。
“不瞒你说……我见到了他的儿子。”美令犹豫之后,说了实话。
“他的儿子?谁的儿子?”
“被告仓木的儿子。”
佐久间梓倒吸了一口气,“怎么会……什么时候?”
“我去命案现场供花的时候,刚好遇到他。”
“然后呢?”
“他也无法相信他父亲……被告仓木的供词,正在进行调查,最后发现几个和之前那起案件相关的疑问,甚至开始怀疑,他父亲是以前那起案件的真凶这件事会不会是说谎。果真如此的话,这次的动机也是谎言。”
佐久间梓露出冷漠的眼神摇了摇头说:
“对方当然会寻找对被告有利的证据。”
“我认为他并不是为了这个目的,他说如果他的父亲杀了我父亲这件事是事实,无论真正的动机如何,这种事或许并不重要。也就是说,虽然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是杀人凶手这个事实,但仍然努力接受这个事实。只是他无法接受包括动机在内的供词内容,所以才会采取行动,我也才会想和被告仓木见面。我想亲眼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是因为这种动机杀人的人。”
佐久间梓推了一下眼镜,眨了眨眼后,注视着美令的脸。
“什么?怎么了?”
“不,我只是觉得你和被告仓木的儿子似乎很有共鸣。”
美令听了这句话,觉得浑身的血流速度加快了。
“我只是说,我们想要了解真相的心情一样,而且又不是他杀了我父亲。从受到这起案件的折磨角度来看,我认为他也是受害人,难道不是吗?”美令忍不住越说越快。
“你说的没错,对不起,我刚才说了奇怪的话。”佐久间梓微微鞠了一躬,“我充分了解你的心情,但我先说结论,我不赞成你在现阶段去见被告,今桥检察官应该也会劝阻你。”
“为什么?遗族不能去见被告吗?”
“虽然并没有这样的规定,但你已经是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的参加人,要在法庭上,和检察官一起厘清被告的罪行,必须创建在各种客观证据的基础上,避免个人和被告接触而做出预断。而且这么说可能太直接,一次的会面不可能了解什么。我并不是说你看人没有眼光,而是在陈述现实。即使被告仓木在你面前表现出诚恳的态度,也无法认定他是一个诚实的人,不是吗?”
“或许是这样,但我想和他见一次面。”
“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拜托你了。”佐久间梓的语气很平静,但听起来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
美令低下头,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没办法了。”
佐久间梓从下方探头张望问:
“你是不是打算一个人悄悄去面会?”
佐久间梓猜对了,美令的确闪过这个念头。“无论如何都不行吗?”
“不行。”佐久间梓双手在胸前交叉,“请你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你不答应,那我就退出。”
“我了解了。”虽然美令很不甘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好像还无法相信犯案动机。”
“因为他说在东京巨蛋球场遇到父亲是说谎,他和父亲的关系应该也和他供称的不一样,动机当然也和他原本说的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请问你对量刑有什么想法?”
“量刑……吗?”
美令结巴起来。老实说,她很少思考这个问题。
“杀人案件的遗族首先会希望被告被判处死刑,如果无法判死刑,至少希望是无期徒刑,几乎都希望判得越重越好。遗族会不遗余力提供协助,也希望检察官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所以我想了解你的想法。你母亲希望判处死刑。”
“我……我希望在了解真相之后,再思考这个问题。因为如果不了解真相,根本无法衡量被告的行为罪行有多重大,难道不是吗?”
“真相喔,”佐久间梓看向斜上方后,又将视线移回美令的脸上。“我了解了,假设被告仓木供称的杀害动机是说谎,你认为真正的动机比他供称的更加残暴吗?”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简单地说,这次的动机就是为了隐瞒过去所犯的罪,所以杀人灭口,白石健介先生完全没有任何过错,所以陪审员会认为这是极其恶劣而自私的犯罪动机。今桥检察官认为只要加强预谋的证据,就有机会判处死刑。目前已经请警方追加调查。”
“追加调查什么?”
“被告仓木说,他在犯案当天联络白石先生时,使用了预付卡电话,但他主张在两年前买了那个手机,和作为凶器带在身上的刀子一样,都不是为了这次犯案特地购买的。今桥检察官对他的供词存疑,认为他并不是刚好有这些东西,而是因为决定犯案,才去张罗了这些东西,所以如果能够查到他购买途径,证明被告是在犯案之前购买,就可以进一步证明是预谋犯案。”
美令想起了今桥冷酷的脸,觉得他是把诉讼视为游戏,只会对胜利感到喜悦的人。
“有点岔题了,”佐久间梓继续说道,“所以我认为按照目前的情况,只要交给今桥检察官,完全有可能判死刑。假设被告仓木隐瞒了什么,有其他的动机,如果比目前供称的内容更残暴、更凶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如果不是这样,而是有什么重大的原因,导致他不得已行凶的话,可能会因为这个原因,非但无法判死刑,甚至可能不会被判无期徒刑。即使这样,你也认为没有关系吗?”
“我认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我追求的是真相,能不能判死刑是其次,我只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佐久间梓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后说:
“我了解了,我会把你的意见传达给今桥检察官,被告对于杀害白石先生的来龙去脉交代不实,希望可以怀疑可能有其他动机。这样可以吗?”
“可以,拜托你了。”
“但是希望你可以了解,在现阶段,今桥检察官可能也无能为力。警方进行充分调查后,才有目前的状况,除非后出现新的事实。”
“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我很啰嗦,但正因为这样,我才希望直接和被告见面,当面问他,他说在东京巨蛋球场遇见父亲是不是说谎。”
佐久间梓同时摇着头和手,似乎认为不值得继续讨论。
“即使对被告仓木说,白石先生那天拔了牙齿,不可能在球场喝酒,只要他主张自己不清楚,白石先生真的喝了啤酒,他只是据实以告,就无法再反驳他。”
“如果是这样,是否可以在开庭时提出这个问题?我认为可以达到让陪审员认为被告可能在说谎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