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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令也看了《世报周刊》的报导,她记得南原这个名字。应该就是绫子提到的、擅自来家里采访的记者。
美令看了报导之后,有一种不太能够认同的感觉。虽然内容并没有错误,但觉得搞错了重点。至少不是美令想要看的报导。
报导的最后一段提到,“如果你是陪审员,你会怎么看这个问题?可以把仓木视为只夺走了一条人命的被告吗?”但美令忍不住产生疑问,认为这个问题真的是这起案件的重点吗?
唯一让人在意的是仓木长子的发言。他说父亲已经为之前的案件赎罪了,虽然身为家人,这应该是真心的想法,也很理所当然,但在开庭之前的重要时刻,这番话似乎太轻率了。
她看了《世报周刊》后,就只有这种程度的感想而已,觉得周刊杂志还是靠他人的不幸赚钱。
没想到今天早上,因此掀起了轩然大波。
看了政治评论家的意见,对于他遭到炮轰并不意外。网友纷纷留言,质问他是否和逃过法律制裁的杀人犯站在一起,也有人要求他设身处地为遗族着想。但是,那名政治评论家有时候故意用这种刺激性的发言增加自己的网络声量,然后在工作上加以利用。这次应该也料到会引起勐烈的抨击。
但是,美令是因为其他理由在意这番言论。
美令很不满那名政治评论家把健介说要“将一切公诸于世”,责备仓木达郎这件事作为不可动摇的事实。这正是美令最质疑的一件事,所以即使大批网友留言抨击政治评论家的意见,她仍然感到忿忿不平,朋友鼓励的留言也无法安慰她。
美令心浮气躁,摇晃着跷着二郎腿的双腿时,突然注意到周围暗了下来,接着听到头顶上传来“你好”的声音。抬头一看,佐久间梓正在把背包拿下来。
美令正打算起身打招呼,佐久间梓笑着伸手制止她,然后坐了下来。
服务生走了过来,她们点了两杯咖啡。
“我刚才打电话给检察官,他说请我们按照原本约定的时间去找他。”佐久间梓说。
“是吗?谢谢你。”美令鞠躬道谢。
“你好像有点紧张。”佐久间梓看着她的脸说。
“的确会紧张,而且我是第一次去检察厅。”
“你不是被告的家属,所以请你心情放轻松。”女律师眯起黑框眼镜后方的眼睛,“但恐怕很难吧?尽可能保持自然就好。”
“好。”
咖啡送了上来,美令加了少许牛奶后喝了起来。
“佐久间律师……请问你有没有看《世报周刊》?”
佐久间梓伸手拿咖啡杯,面不改色地回答:
“我看了,我认为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没什么值得参考的内容。”
“但是看了那篇报导的人,会擅自想像父亲是怎样的人,而且有一名政治评论家就在社群媒体上写了评论,结果遭到大肆抨击,看了很不舒服。”
佐久间梓想了一下后点了点头说:
“我了解了,那我会打电话去问出版社,是否还有后续的报导。如果还有后续报导,就提出希望事先看稿的要求。”说完,她从背包中拿出记事本和原子笔,快速做着笔记。
负责诉讼的检察官今桥额头很宽,鼻子很挺,年纪大约四十五、六岁。他的肩膀很宽,穿西装很好看。
佐久间梓事先告诉她,最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于是美令坦率地表达了看完纪录像本后产生的疑问──有关健介言行的部分感觉不像是他的作风。
今桥在听她说话时点了好几次头,在美令说完之后说:“我非常了解你说的内容,因为这是关系到你父亲为人处事的部分,所以很了解家属会在意这个部分。”
他又接着说:
“但是,或许佐久间律师已经告诉你,目前只能从被告口中得知,被告和被害人之间到底说了什么。听了之后,并没有发现很不自然的地方,而且和案件的样貌也并没有矛盾,虽然用字遣词可能和实际有一点落差,但在诉讼上并没有问题。你认为呢?”
“不,不是用字遣词的问题,而是我父亲根本不可能用那种方式回应,怎么可能去责备追诉时效已经届满的人的过去,或是想要公诸于世,简直太莫名其妙了。”
“嗯。”今桥低吟了一声。“但是正因为发生了这种情况,被害人才会刺杀你的父亲,否则被害人不会动手,不是吗?”
“我就是无法理解这一点,被告说谎的可能性完全不存在吗?”
“你是说仓木达郎吗?”今桥抓了抓眉毛上方问:“为什么要说谎?”
“这我就不知道了……”
“嗯,”今桥竖起食指说,“也许如你所说,你父亲并没有说那些话,并没有强烈谴责被告,但被告很可能有完全不同的解读。也就是说,你父亲实际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被告仓木的感受。”
“但这不就变成我父亲因为遭到误会而被杀吗?”美令嘟着嘴,说话也提高了音量。
“是啊,也许是这样。”检察官面不改色,很干脆地说,“但是没有人知道是不是有误会,就连被告仓木也不知道。因为他认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那不是有可能在说谎吗?”
“的确,但这并不是本质的问题。”
美令歪着头问:“是吗?”
今桥在桌上握着双手说:
“我说得再极端一点。如你所说,被告仓木很可能在说谎。因为从他犯案到遭到逮捕有一段时间,他要编一个合乎逻辑的故事并不困难。被告说,他想把遗产留给因为蒙受不白之冤而吃了不少苦的浅羽母女,所以找白石律师谘询这件事,这种说法也可能是为了达到减刑目的而说的谎,实际上可能根本没有说这种话。只是因为喝醉酒,把自己因为追诉时效届满而免除杀人罪的事告诉了白石律师,白石律师听了之后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责备被告。但是被告在事后为此感到不安,很担心白石律师会告诉别人,于是就决定行凶杀人──也许这才是事实。”
美令眨了眨眼睛,坐直了身体问:“如果是这样,情况不是就完全不一样吗?”
“不,并不会不一样。无论中间的过程如何,都是被告对于说出了时效已经届满的杀人行为心生后悔,为了灭口而杀人,都是自私、以自我为中心的动机。因为是这样的动机,所以产生这种动机的过程并不重要,陪审员应该也不会列入考虑。因为是不会列入考虑的部分,所以被告想怎么说都无关紧要。你了解了吗?”
今桥问。
“我还是无法接受在法庭上,把我父亲说成是一个不懂得通融,只是满口正义的人。”
“我非常了解你的心情,但深入讨论这个问题并非上策。杀害的事实和方法完全没有争议,对量刑影响最大的,就是结果的严重性。也就是被害人遭到杀害,尸体遭到遗弃的结果多么严重。在本案中,动机并不是太重要的问题,如果质疑这件事,陪审员就会产生困惑,所以我想避免黄问时效已经届满的犯罪是对是错这种无谓的争辩。”
“但是,我听佐久间律师说,我父亲在被告犯案前的态度很重要……在法庭上可能会争论被告为什么没有打消行凶的念头……”
美令看着佐久间梓确认:“对不对?”女律师轻轻点了点头。
“辩方如果要争辩,只能针对这一点做做文章。”今桥说,“被告事先准备了凶器,光从这一点就可以清楚了解是否有预谋。虽然被告可能把他和白石律师的对话改成对自己有利,但我认为并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我刚才也说了,他要怎么说都无所谓。”
“……是这样吗?”
“我认为这是针对本案的最佳策略,应该没有酌情减刑的余地。”
“浅羽母女呢?我听说她们并不痛恨被告。”
“我并不打算请她们出庭作证,也许辩方会提出这种要求,但我认为无论她们在法庭上说什么,都无法证明被告仓木反省了过去所犯下的案件。难道不是吗?因为浅羽母女并不是过去犯下的那起案件的直接被害人,被害人是──”今桥迅速打开手边的卷宗看了一下,“一九八四年发生的那起案件的被害人是姓灰谷的金融业者,如果被告仓木真心悔悟,不是应该去向灰谷先生的家属道歉吗?但是到目前为止,辩方律师并没有提出这方面的证据,我打算在法庭上强烈主张这一点。”
美令觉得检察官似乎在说服她,目前手上掌握了很多武器,所以不要节外生枝。但是,她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如果你能够认同,那要不要讨论一下诉讼的情况?因为我没有太多时间。”今桥看着手表说。
虽然美令无法认同,但只能回答:“好。”因为健介之前经常告诉她,诉讼的准备很耗时间。
“那我就直截了当问你,”今桥说:“你身为被害人家属,打算在法庭上问被告什么问题?”
美令看着佐久间梓,女律师用力点了点头,似乎在鼓励她。
她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了和绫子两人经过深思熟虑的内容。
“我想问被告,他认为自己是怎样的人,是有一颗反省的心,能够发自内心向因为他的关系,深受痛苦的遗族道歉的人吗?还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只要有人试图揭发他过去所犯的罪,就不惜杀害对方吗?如果两者皆是,他会向这次新产生的不幸遗族展现哪一面?”
美令说完事先背下的这段话后,看着检察官问:“这样可以吗?”
今桥面色凝重,他带着这样的表情低吟了一声。美令不由得担心,他是不是感到不满。这时,他用力点了点头,拍着手说:“太棒了。”
26
沿着公寓和大楼之间的单行道前进,前方出现了大马路。路口没有信号灯灯,但地上写了一个很大的“停”字。一辆小货车暂停之后,缓缓左转前进。
和真走在道路右侧,沿着大马路右转。这里的人行道也很宽敞,推着婴儿车的女人、身穿防风衣的慢跑者都没有放慢速度,不疾不徐地超越了他。
眼前有一座桥,那是隅田川上的清洲桥。和真停下脚步,打量着那座桥。涂成蓝色的铁桥勾勒出优雅的曲线,铁桥另一端的建筑物窗户反射了夕阳,映出了红色的光。
他深呼吸后,再度迈开步伐。他是依着自己的意志来这里,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当然不能回头。
他低头默默往前走,过了桥之后,才终于抬起头看向右侧。
沿着隅田川的堤防,有一条散步道。那里似乎就是隅田川堤顶。
因为有阶梯,他沿着阶梯往下走。达郎的供词中也提到这里的阶梯。
和真拿出智慧型手机,找出现场拍摄的照片,那是堀部连同详细地图一起传给他的照片。
堀部听到和真说想去看现场后,在电话彼端叮咛:“最好不要这么做。”当和真问他理由时,他冷冷地回答说,因为没有意义。
“是被告达郎先生必须面对这起案件,并不是你。你应该思考如何赶快摆脱这起案件,找回自己生活的方法。”
“但是我想亲眼看一下,我想牢记我父亲在哪里做了什么,拜托你了。”
他听到堀部的叹息声。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无可奈何。但我把话说在前面,你只能路过而已,不经意地看一眼之后,就要马上离开。”
“也不能停下脚步吗?”
“稍微停一下没问题,但绝对不能长时间逗留。我想确认一下,你应该不会打算带花或是其他供物去吧?”
“我没有这个打算……”
“那就好,绝对不要做这种事。因为不知道会在哪里被谁看到。如果有人在网络上写什么加害人的家属带了供物去现场就麻烦了。这个社会很冷淡,也充满恶意,那些人会觉得你只是为了争取酌情减刑在表演。从这个角度来说,你去现场完全没有好处。”堀部的语气很尖锐,似乎暗示和真不要在开庭前这么忙碌的时候添乱。
“我知道了,我会记住你的话。”
和真回想着律师说的话,拿着手机,走在隅田川堤顶上。
不一会儿,他就停下脚步。因为他发现和照片上一样的地方,他打量周围,忍不住摇了摇头。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杀人命案。听说案发当时,这里正在做工程,所以无法通行。如今工程已经完成,安全围篱已经撤走,不时看到有人在散步的身影。
如果当时也是现在这种状况,达郎就不会挑选这里成为行凶现场。如果是这样,达郎会怎么办?会寻找其他地方吗?但是考虑到时间是晚上七点,并不容易找到可以不被路人看到的杀人现场。如果没有找到,至少当天就不得不放弃行凶的念头。
想到这里,和真就不由得想要痛恨那天这里刚好在做工程,难道那些人没有想到一旦把这里围起来就会变成死角,可能会发生危险的案件吗?虽然他很清楚,这种不满只是迁怒于人,而且毫无道理。
话说回来,爸爸竟然能够找到这么理想的地方──他打量周围后,再度这么认为。
根据达郎的供词,他来到东京之后,在和白石见面之前找到了这个地方,听起来毫无计划,真的只是刚好找到这里吗?
然而,达郎不可能事先找到这里,否则他当天应该会有不一样的行动。
达郎供称,他在案发当天从东京车站走到大手町,然后从那里搭地铁前往门前仲町车站。如果事先就决定在这里行凶,应该去水天宫前站。从门前仲町站到这里大约有一点五公里的距离,从水天宫前站到这里只有一半的路程。和真今天就不是在门前仲町站下车,而是从水天宫前站走来这里。
达郎应该不会为了隐瞒事先就决定好地点而说谎。几乎招供一切,已经做好被判死刑心理准备的人,不太可能只在这个问题上说谎。
看来他的确像他供称的那样,去了门前仲町站后,才来这里找可以行凶的地方,所以是因为不幸的巧合,发现了因为工程的关系,这里成为大都市的死角?
但是──
和真注视着隅田川静静流动的水面,忍不住歪着头。这里真的曾发生那么可怕的事吗?他即使努力发挥想像力,也无法想像达郎──他所认识的父亲,用刀子杀人的景象。
一艘屋型船从眼前驶过。虽然他从来没有搭过屋型船,但有点好奇从船上看这里是怎样的情况。晚上七点时,已经是日落之后,可能天色太暗,无法清楚看到人影。但是,以杀人者的心理,如果有屋型船经过,应该会犹豫。达郎行凶杀了人,就代表当时没有船经过隅田川。和真觉得这也是一种不幸的巧合。
正当他打算走向阶梯时,发现有一个人影靠近。是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年轻女子。和真看到她手上拿的东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因为那名年轻女子手上拿着白色百合花。一种预感掠过他的心头。
她瞥了和真一眼,但立刻移开了视线。和真觉得她的眼神似乎在说:“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不要管我。”
和真迈开步伐,但内心很在意那名女子。他走上阶梯之前,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她正把花放在地上,然后跪在花前,握着双手,闭上了眼睛。那绝对是在祈祷的姿势。
和真忍不住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必须赶快离开,但两只脚不听使唤。
她祈祷的时间应该只有短短数十秒,但和真觉得很漫长,即使如此,他仍然无法移开视线。所以当她祈祷完毕抬起头时,他仍然站在那里注视着她。
他们之间有二十公尺左右的距离,她可能察觉到动静,突然转头看向和真的方向,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纠缠,然后分开,几乎同时移开了视线。虽然只是发生在刹那之间,但和真方寸大乱,快步离开那里,完全不敢回头。
即使来到马路上,他仍然继续走路。他很后悔忘了堀部的忠告,在那里停留太久了。不,他并没有忘记忠告,而是无法不在意那名女子。
她是谁?会在那里供花、祈祷的人有限。因为媒体并没有公布白石健介遭到杀害的现场。
从年龄判断,和真猜想她可能是白石健介的女儿。堀部之前通知和真,遗族决定使用被害人诉讼参加制度,代表人是白石健介长女的名字。
她在祈祷什么?不可能只是祈祷亡父安详地长眠,在即将开庭审理之前,她可能对父亲发誓,一定会为父亲报仇。被告已经认罪,所以犯罪事实部分无需争辩。对她而言,胜利是什么?她是不是希望被告被判处极刑,在如愿得到这样的结果,才会觉得打完一场胜仗?
复杂的心情让他感到喘不过气。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那名女子希望被判处死刑的对象是自己的父亲这个事实。
她有没有发现和真是被告的儿子?如果发现的话,会有什么想法?会有什么感觉?会觉得杀了她父亲的凶手,和他的家人都是令人憎恨的对象吗?
和真停下脚步,打量周围。头顶上方是高速公路的高架道路,这里到底是哪里?他似乎在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时,走到了陌生的地方。他拿出智慧型手机,确认了目前的位置。
原来是这里──他看着手机荧幕,终于知道目前的位置。他离开了隅田川,走向深川的方向。只要沿着高速公路继续往前走,就可以走到门前仲町。他想起之前去“翌桧”时的情景。
当时他不知道浅羽母女对这起案件的想法,所以不敢透露自己的身分。但是前几天听堀部说,她们似乎对达郎并没有负面的感情,而且还担心达郎的身体状况。
要不要去看看她们?和真想问她们达郎在那家店里都做些什么。
虽然只是临时起意,但他觉得是一个好主意,脚步也变得轻盈。和真当然也有意识到,他另一方面是想要暂时忘记刚才那名女子──在案发现场祈祷的那名女子。因为她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花了十几分钟走到门前仲町。他再次确认了刚才的推理无误──如果事先决定了行凶现场,应该会从大手町站搭车到水天宫前站下车前往。
和真走在人来人往的永代大道的人行道上,不一会儿,就来到之前和雨宫一起造访过的老旧大楼。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内心有点不安,所以在大楼前停下了脚步。一楼的拉面店正在重新装潢,目前没有营业。他犹豫着要不要走上旁边的楼梯。
正当他下定决心准备迈步时,一名年轻男子走下楼梯。正确地说,是一名少年。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虽然头发向上抓起,但脸蛋带着稚气。在连帽衫外穿着夹克的身体很瘦。
一个女人跟在少年身后出现了。和真一看到她,吃了一惊。她是浅羽织惠。
织惠对少年说了些什么,少年没有看她,一脸不耐烦地点了几次头,然后快步离去。织惠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离去。
不一会儿,她转身准备走上楼梯时,向和真的方向瞥了一眼,惊讶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尴尬地低下了头。
和真用力呼吸着走了过去,“请问……是浅羽织惠小姐吗?”
“是。”织惠抬起头,小声回答。
“我叫仓木和真,是仓木达郎的儿子。”
“是……”
“我知道在你忙着做生意时打扰会造成困扰,但我想了解一些情况,所以还是来了。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织惠动了动嘴巴,但没有发出声音。和真觉得她在犹豫。
“那……”她终于开了口,“就去店里……虽然正在准备开店,有点忙乱。”
“令堂也在,对吗?”
“对。”
“不好意思,谢谢。”和真鞠了一躬。
沿着楼梯来到二楼,织惠对他说:“你稍等一下。”然后走进店里。和真猜想她要先去向洋子说明情况。
不一会儿,拉门打开了,织惠对他点头说:“请进。”
“打扰了。”和真打了声招呼后走进店内。
店内的桌椅整齐排列,随时可以接待客人。浅羽洋子站在吧台内,和真走到她面前道歉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工作。”
“你上次和朋友一起来这里。”洋子说,“我没有发现,但你们离开之后,织惠告诉我说,刚才的客人可能是仓木先生的儿子。”
和真看着织惠问:
“你果然发现了,我那天就猜想你可能发现了我。”
“你一走进店里,我马上就发现你和仓木先生长得很像。在打量你的时候,发现你们父子在一些小动作上一模一样,所以我想自己猜对了。”
“对不起,我没有勇气老实报上自己的名字,因为我想你们如果知道我父亲做的事,一定会痛恨他。”
浅羽母女互看了一眼,然后洋子开了口。
“检察官把我找去,我才知道仓木先生是以前那起案件的真凶,也知道他为了隐瞒那件事,才会引发这次的案件。我当然很惊讶,而且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老实说,也有点怪罪他当时为什么不去自首,如果他当初这么做,我们就不必吃那么多苦,也不会失去丈夫和父亲,被人看不起,更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真的很抱歉,我代替父亲向你们道歉。”和真深深地鞠躬。
“你把头抬起来,我很清楚,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和真察觉洋子从吧台走了出来,直起了身体。
“请坐。”织惠请他坐下,和真说了声“谢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洋子也坐在吧台前的吧台椅上。
“因为这些原因,所以当然会对仓木先生有怨言,但也有让我们无法理解的事。”
和真眨了眨眼睛问:“是什么事?”
“仓木先生真的很关心我们,他每次来店里,都会不经意地打听这家店的经营状况,只要稍微提到生意不太好,他就会点好几道高价的料理。除此之外,他还对我们说,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商量,千万不要客气。只不过我们一直很好奇,他在老家那里到处可以吃到名古屋和三河的料理,为什么千里迢迢,特地来这家店,所以听了检察官告诉我的情况后,才终于完全了解是怎么回事。”
“但是,你们不可能不恨我父亲。”
“嗯,问题就在这里,我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连我自己都感到很不可思议。不知道该说无法理解,还是没有真实感。检察官也说,当初是因为仓木,害我老公遭到怀疑,最后自杀了,我当然应该恨仓木,只不过人的想法无法这样一下子改变。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也觉得讬仓木先生的福,我终于得到了救赎。”
“救赎?”
因为太意外了,和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三十多年来,我一直痛恨警察,至今仍然觉得是警察杀了我老公。难道不是吗?我老公明明不是凶手,却被警察逮捕,严刑拷打。虽然警察说并没有强迫他招供,但绝对是在说谎。我老公虽然脾气暴躁,但很顽固,也讨厌那种偷鸡摸狗的事。他根本不可能杀人,他之所以会上吊自杀,绝对是因为受不了警察的拷问,以死表达抗议。但是警察从来没有来向我们道歉,反而责备我老公,说是因为他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畏罪自杀。舆论也一样,从头到尾都没有找到任何证据,却把我们视为杀人凶手的家人,我们只能逃走,只能躲躲藏藏,逃到这里,避人耳目地勉强维生。只不过到处都有心术不正的人,想方设法调查以前的事,散播一些负面的消息,破坏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