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在这儿的东西?”
“没错,是个大号的褐色信封,上面印着我们的大学名……记得从尊外祖父的别室里出来时我们还拿着……但是坐电车到新宿站时才发现它不在身边。我想会不会是忘在贵宅的门口忘记带走了……”
“小左枝,谁打来的电话?我好像听到什么‘忘在这儿的东西’。”
直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用手捂住话筒。脸上这会儿应该还是很红,所以我低下头后才回过身。
“是正径大学的大哥,他问有没有一个褐色信封落在门口。”
“这么一说,他们是带了个信封过来。”
成一哥说。
“门口吗?门口可什么都没有。”
姨妈说道。我慌忙转过身去,对着电话里说:“那个,姨妈她说——她刚从门口过来,那里什么都没有。”
“是吗?那看来是落在电车上了。唉,总把东西放在行李架上,难免会有不小心忘记的时候。”
“那个,请问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在家里查的一些资料的复印件而已……抱歉让你也跟着担心了,那我就先挂了——哇!”
突然间,神代大哥惊叫一声。
“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吓了一跳,连拐杖都差点从手中滑落。但神代大哥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事,抱歉吓到你了。哎呀,我也吓了一跳……突然有东西屋[2]从这边经过。”
“咦——?”
“有东西屋——几个打扮成王子和公主的人突然从我眼前经过,所以被吓到了。”
神代大哥有些讶异地笑了起来,我也终于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他们也要坐电车上下班啊……不对,说上下班似乎不太对劲。不过要打扮成那样走在新宿的人群里……还真得有点儿勇气呢。”
“说的是啊。”
“哈哈哈,他们去坐山手线了,周围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算了,这种事不重要。给你添麻烦了,那我挂了。”
“神代大哥……”
“嗯……我在。”
“那个……没……没什么,不好意思。”
“哦,好的……那再见。”
即使挂断电话,我的心依然在扑通扑通地狂跳。感觉家人都在看着这边,所以我一时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那副平时开朗诙谐,但讲起工作时又会认真起来的样子,让我既难受又心痒。在这种情况下,我的呼吸节奏变得紊乱,甚至会在呼吸时感到痛苦。
尽管如此,我依旧感到无比幸福。没想到只是一通电话,就能让我的内心如此温暖……
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心会跳动得如此剧烈……
与此同时,又令我感到如此痛苦……
◇成一6
“你们看,就说他们不太靠谱。”
多喜枝略微回身,对站在电话一旁,背对着这边的左枝子说。
“为什么绵贯教授没亲自过来呢?”
“别看他们俩年轻,但相当优秀呢。”
直嗣的语气仿佛在揶揄他们。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绵贯教授本人更靠谱些。”
多喜枝和全世界的母亲一样,都有些迷信权威。
“哦?姐夫回来了。”
直嗣向窗外示意。
从窗户向外望去,能看到成一的父亲胜行正穿过树丛向这边走来。
天色已经相当昏暗,院子里的树木化作一片阴影,即将与黑色的天空融为一体。外面的雨似乎已经停了,只有微风轻抚着树木。
胜行身着开领衬衫和西装长裤,肩上背着一个大包,一看就是打高尔夫球用的着装。在起居室灯光的照射下,他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得老长,并随着他的动作在树丛里晃动。
“雨好像已经停了,幸好没下太大。”
直嗣的目光跟随着胜行,嘴里嘟哝了一句,不知是在对谁说。
“唉,他怎么又从后门进来了。”
多喜枝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别室门前的灯光十分明亮,在那片灯光的照射下,胜行的影子又在庭院中央划出一道横线。由于停车场在院子东侧,因此如果开车回家,从后门进屋比从正门绕远更加快捷。但多喜枝似乎对此感到不满。
“你说这人烦不烦,说了多少遍都不改。”
听多喜枝说后,直嗣耸了耸肩。
“从哪边走不都一样?姐夫也是个实用主义者,只不过是选条近道而已。”
“那也用不着从后门偷偷摸摸进来呀,这样像什么话。”
就在多喜枝发着牢骚时,胜行走进了餐厅。
“姨父回来啦。”
左枝子一个人静悄悄地坐在餐厅的椅子上。
“是啊。”
胜行点了点头回答。
“爸,打高尔夫球得奖了吗?”
美亚在厨房里大声询问。
“这个嘛……”
胜行只是小声地说着,向厨房的方向摇了摇头。他任职于一家规模一般的商务公司,担任一名万年不升职的总务课课长。脸上戴着的那副黑框眼镜,令他显得有些阴郁。多喜枝常常数落他——“瞅瞅你这课长当的,只有三个下属,未免太不起眼了吧?”
“跟你说多少遍了,进屋好好走正门啊。”
多喜枝立刻噘起了嘴。
“前门还开着呢,一会儿记得去锁好。”
“嗯……”
面对妻子的牢骚,胜行只是呆呆地点点头。
“对了,还有要紧事没和你说呢,成一回来了。”
心直口快地发完牢骚后,多喜枝立刻像把这事彻底忘在脑后般兴奋地说道。成一向父亲轻轻地点了点头,胜行也点了点头。
“哦……”
直嗣把手一拍,笑了起来。
“哈哈,真不愧是父子。小成这点和姐夫越来越像了,刚才那下点头简直一模一样。”
“可不是嘛,没有好胜心这点和他老爸像个十足,真是愁死人了。”
多喜枝说着也笑了。
“对了老公,待会吃过饭后成一要去跟老爸打声招呼,你也陪他一块儿去吧。这孩子不善言谈,一个人没法和老爹把话说开,麻烦了。”
“嗯……”
胜行点头答应。成一却心想,就算再加上个老爸基本上也没啥区别。他苦笑着望向父亲,他看到胜行的表情也和他一样——看样子两个人想到一块儿去了。凭这点而言,他们父子俩或许确实颇为相似。
“差不多该给太老爷送晚饭了。”
富美双手做出托举的样子说。
“哎呀,都这个点儿了吗?那就过去吧,富美。”多喜枝说。
时钟的指针指向五点五十五分——成一想到早在过去那些年里,外公就严格规定了家里的饭点。他强迫家人们过着井然有序的生活,一旦有人乱了规矩,外公的心情就会立刻变得很差。看来最近家里的规矩是在六点开饭,外公在这方面还是那么严格——不过把饭菜端过去又是怎么回事?
“美亚小姐,麻烦给太老爷的那份晚餐盛一碗味噌汤。”
“好——嘞!”
美亚精神饱满的声音传来。
“外公不在这儿和咱们一起吃吗?”
成一问过后,多喜枝紧锁着眉头。
“这件事也够愁人的……老爸他这阵子都是一个人吃。”
“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人。”
直嗣撇着嘴说。
“两个人?”
成一有点疑惑。多喜枝解释道:“嗯,按他的说法,他是在和老妈两个人一起吃,他还给老妈摆‘阴膳’——这也太瘆人了。还记得吗?在老妈的遗物里有个茶碗,他每次吃饭时都会在那个碗里也盛上饭。一边盛饭嘴里还一边嘀咕着什么……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成一原本已经觉得这件事够不好办了,但没想到情况居然如此严重。
“阴膳吗……”
成一自言自语着。过去人们为了祈求出门在外的亲友能够平安顺利,会在家里摆放“阴膳”。可如果外公明知外婆已经去世,却感受到她的灵魂还在自己身边,那他摆放的就真的算是字面意义上的“阴膳”了。
尽管如此,成一一时之间还是无法相信。一想到如今的外公与过去凭借杰出才能和强势的性格在社会上披荆斩棘的他简直判若两人,成一的胸口就感到阵阵憋闷。
“吃饭啦!饭菜做好了,大家都上桌吧。”
美亚从餐厅出来大声喊道。
“今天老哥回家,人家一不小心就拿出真本事啦!”
她胡乱地脱掉围裙,把它挂在椅背上。
“是吗?听上去还蛮令人期待的,那就让我见识见识小美亚的厨艺吧。”
“千万别客气,好吃到昏过去我可不负责哦。”
“要是做得不好吃,我就要你对刚才那句话负责。”
直嗣一边和美亚斗嘴,一边走进了餐厅。
“哎呀不好,我还穿着这身衣服呢。”
多喜枝突然飞快地向厨房方向奔去,连和服的下摆都因她跑得太快而飘了起来。转瞬间就听到她的脚步声穿过走廊,从楼梯方向传来。左枝子和美亚都笑了起来。
成一也从起居室的沙发上站起身来。窗外的夜色已经十分浓郁,通往别室的连接走廊,仿佛悬浮在黑暗中的一座薪能之桥。他看到富美双手捧着一个大大的托盘在里面静悄悄地走着。成一一边用余光扫视着她,一边动身向餐厅走去。
好久没吃过富美亲手做的饭菜,今天的晚餐似乎相当值得期待。酱油与味噌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餐厅,成一沉浸在温馨的家庭气氛中,脸上不禁流露出放松舒适的表情。
胜行、直嗣与左枝子已经坐在了饭桌旁,但成一已经许久没有在家里吃过饭,因此有些犹豫,不知该坐哪里。
“老哥,坐这儿!”
美亚唰地抽出一张椅子。
“但那是……”
那里曾是外公的座位。
“没事儿没事儿,今天老哥是贵客嘛。”
“没错,小成。别想太多,你就坐吧。”
直嗣也劝他坐下,成一这才释然。
就在这时,直嗣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
“咦,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左枝子也抬起了头。
“我听到了,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是吗?我什么也没听见呀。”
美亚说道。胜行的表情有些不明所以,成一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不,我的确听到了,就在别室那边……”
直嗣说完后,全家人不约而同地纷纷默不作声,侧起耳朵仔细倾听。
一股诡谲的静谧笼罩了整个房间。
已经坐在椅子上的成一一动不动,试图调动全身的神经去感受这股异样的气息。
“不对劲……有点不太对劲……”
直嗣话音未落,雷鸣般的脚步声就从厨房外面传来,连在餐厅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正当众人被巨响吓得惊慌失措时,富美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厨房。被她猛然推开的房门在墙上狠狠反弹后关了回去,在她身后发出一声惊人的巨响。这声巨响不但震耳欲聋,更令人感到一股不祥的气息。
刚冲进餐厅,富美就筋疲力尽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她那圆滚滚的身体像患了疟疾一样哆嗦个不停,胖墩墩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了,富美?为什么这么慌?”
直嗣出声询问,但富美的身体依旧颤抖个不停。
“富美姨,富美姨,振作一点!”
美亚跑了过去,搂着富美庞大的身躯。
“太,太老爷他……”
富美终于开了口,她的话语像是竭尽全力挤出来的一样。
“死在……别室里了,额头被……”
所有人都茫然地站在原地,只有左枝子因一只腿行动不便而坐在椅子上,但她也扭转上半身面对着富美。
一瞬间,仿佛终于挣脱了牢牢冻结住的气氛一样,直嗣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他用身体撞开厨房的门跑向走廊。美亚正打算冲出去,却被胜行用力拽住了胳膊。成一望了一眼茫然不知所措的左枝子后,向直嗣身后追去。
他在连接走廊处追上了直嗣,两人几乎同时赶到了别室。连直嗣这样的人,如今也开不出什么玩笑了。
别室的入口还大敞四开着。
在连接走廊与房间的交界处,一个托盘扣翻在地上,餐具和食物撒了一地。
成一和直嗣一边留心着防止踩到地上的东西,一边向房间里望去。
这是一个怪异的房间。
房间差不多有八张榻榻米大小——壁龛和佛龛并排面对着门口,左手侧的厕所门半开着,从外面能看到厕所里贴着瓷砖的墙壁。
壁龛中间摆放着脑后带着圆光的阿弥陀佛,其他的隔板内分别摆放着观音菩萨、释迦如来、多宝如来等十多尊佛像。房间的地面上从供桌、木鱼、华瓶等佛具,到舍利塔、铸铜的丽水器、五色幡等一应俱全。房间的尽头还放着一个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的,大锅一样的物事,以及一束树枝般的物事——这些显得脏兮兮、令人看上去不太舒服的物事拥挤地摆放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尽管如此,它们的摆放方式却有着一定的秩序,摆法也十分整齐。所以硬要说,这里倒是更像一间正在营业的杂货铺。
而房间的主人,就倒在这片物事中。
兵马的脚冲着门口方向,以侧卧的姿势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右侧朝下,姿势仿佛一只虾米——又像胎儿般蜷曲着身体。在兵马腹部附近,能看到他用双手紧紧搂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物事——那是一只茶碗。
那只陈旧的茶碗被握在兵马枯枝般的手指之间,仿佛被老人用力,却又怜爱地拥抱在怀中。
那就是外婆留下的茶碗吗?
成一踮着脚凝视着兵马的状况。
身上的茧绸和服十分整齐,老人看上去就像在打盹儿一样,但脸上的表情却怪异地扭曲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的眼睛仿佛在死死地盯着半空,额头靠近头顶的地方,有一处破裂的伤口,伤口处还在往外渗着鲜血。
“真的,死掉了……”
直嗣用嘶哑的,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说。
“老爹……是被人用那个打的……”
成一立刻领会了直嗣指的是什么。
兵马的身旁掉落着一根长约三十厘米的铁棒。铁棒中间部分刻着纹样,靠近两端的部分则越来越细,顶端是方形的。它看上去像一种老式佛具,其中一端还黏糊糊地沾着血液。
“那是……独钴杵吧。”
直嗣小声嘀咕道。
“嗯?”
成一有些疑惑。
“独钴杵——金刚杵的一种,是密教的法器,手持它就代表即身成佛。”
先不管名字和用途,这种佛具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它无论在长度还是质感方面,都非常适合用来敲破人的脑门。
兵马额头的出血量不怎么大,但依旧有不少血滴飞溅出来。其中较小的血迹已经开始干涸。
“问题在于,小成……”
直嗣表情僵硬地向成一转过头来。
“刚才你从起居室里看到老爹了对吧——记不记得?就是老爹打来电话之后。”
“嗯……”
那是兵马在别室入口处张望天气那会儿的事。
“然后老爹回到了房间里……那段时间里我们一直都在起居室里对吧。”
“嗯……”
“从起居室里望出来,这边的情况是可以一览无余的……但是小成,你看到过有人接近,或是进入过这里吗?”
“……”
没有任何人接近过这里。
“既然这样,小成,那究竟是谁、从哪里进屋把老爹害死的?从没有人靠近过这里啊。”
成一无言以对。他感到自己踏进了一个恐怖而巧妙的圈套之中。一种强烈的虚幻感向他袭来——他感到眼前的现实世界正在失去颜色,转而被另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异世界所取代。突然,他有些在意外公手中那只陈旧的茶碗。
“我记得那个灵媒师大叔说……”
美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成一回过头去,发现胜行和美亚在不知不觉间也赶到了,两人都面色苍白地僵立着,美亚的声音在不停地颤抖。
“他说过吧?幽灵会降下灾祸……”
胜行按住了女儿的肩膀,仿佛在责备她不要乱说。
仿佛眼前猛地闪过一道强光,成一的大脑内部变得一片空白。他现在所想的,是一件与眼前状况完全无关的事。
——最终,我还是没能向外公道歉。
◇幕间
某警察的笔记——
世田谷原房产大亨遇害后的第三天。
案件相关者之一,正径大学人文学部助手,大内山涉的不在场证明取证——与辖区警局的泽本搭档完成。(泽本是个开朗善良的好青年,我们在车里谈了些职业棒球方面的话题,彼此感觉还蛮投缘。)
据练马区樱台3-18-2号“双叶洗衣店”的店主中崎大次所说——案件发生当天的下午六点零五分前后,他与大内山在自家洗衣店附近的街道上聊天。据说大内山是他的常客,且两人关系较熟。(大内山的证词是在约六点钟,与洗衣店老板说的时间差五分钟,算是可以接受的误差范围吗?)
与大内山住同一公寓的邻居当天不在家中,因此没能得到关于大内山回家时间方面的证词。
除此以外,我们在附近向十几个人做了打听——但是没有特别收获。
·时间方面——据大内山的证词所说,他在五点十五分离开方城家,依次乘坐小田急线、山手线、西武池袋线回家——在时间上与中崎的证词大致吻合。
·距离方面——如果不在五点十五分坐车离开成城,就无法在六点回到樱台——这点确认无误,时间勉强能够吻合。
路上堵车是否有来不及赶回的可能性?
·伪证可能性——大内山与洗衣店店主中崎在街道上的相遇真的只是巧合?(是否有刻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中崎外出散步只是一时兴起,两人也是偶然相遇,无法预先进行准备——确认无误,作伪可能性低。
·方城直嗣、成一的证词——两人曾在五点二十五分目击过被害者的身影(透过起居室的大落地窗)——大内山于五点十五分离开,时间很紧——不可能实施犯罪,不在场证明成立?——仍需仔细调查。
晚九点:联合调查会议。
案件发生在位于成城的高级住宅区,许多上流社会人士居住于此,因此总部部长下令要尽早解决案件——太难了吧!那个河豚还是老样子啰唆得很。
◎作案时刻
判断在五点二十五分到五点五十五分之间。
直嗣·成一证词(于五点二十五分目击死者)——可信吗?是否有作伪证可能?
◎不在场证明
·方城一家人——确认完毕——虽然家庭成员之间的证词不能作为铁证,但各人发言中并无破绽,案发前没有任何人靠近过犯罪现场——该点存疑。
·穴山慈云斋,五点前离开方城家,于五点三十五分到十点之间在位于浅草的酒馆——“阿多福”中饮酒——此事由店主依田久治及其他多名客人作证(经杉原、中山组确认)——从时间上来讲不可能出现在犯罪现场——是否有店里所有人都为他作伪证的可能?
·神代知也,于五点四十分在新宿站与从属达美宣传文艺社(东西屋中介工作室)的东西屋(左枝子证词)——蒲田史雄、加岛雪江同时在新宿站换乘(经小寺、佐久间组确认)。双方的相遇纯属偶然——难以作伪?——从时间方面来讲,神代不可能在作案后赶往新宿站。
·大内山涉——调查结果由泽本上台说明。他显得有些紧张,但确认了大内山的不在场证明——不出所料,有人询问是否存在作伪证可能——此事仍需调查。
◎家人及当日访客的相关不在场证明基本确认完毕——需要进行重新梳理。
◎死者平时的人际关系——汤浅股长小组无特别收获——汤浅显得有些急躁,看着蛮开心的,他小子活该。
◎据其他人报告,院墙、屋墙及现场建筑周边无任何从外部闯入的痕迹,案发现场的窗户是锁住的。
◎足迹
·从车库延伸到主宅后门的足迹——来自胜行。
·院子里有不少足迹——但没有靠近现场的——根据直嗣、成一的证词来看(两人曾在院子里洒水)——现场无可疑足迹。虽然下了点雨,但没有大到能够消除足迹。
◎根据直嗣、成一的证词来看——没有人曾靠近案发现场——作案手法成谜?证人是否记错?——是否可能是家人在内部作伪证相互包庇?
◎穴山再三强调此事是“幽灵作祟”——协元股长的笑话还真好笑。
·会议上最终决定以“案件相关者不在场证明的进一步确认”、“死者的人际关系调查”与“盗窃的可能性”三条线索为主要着眼点进行调查。
·成一——久别十年回到家中!是否有作伪可能?
·明天继续与泽本在樱台附近进行调查。
·汤浅股长的小组说等着我们的好消息——这算记仇?
半夜十一点——各小组间单独讨论,交流目前掌握的信息并确认各事项。
凌晨一点三十分解散——在局里小睡。【读书交友Q群:927746889】
注释
[1] 水子灵:民间传说为因堕胎死亡的婴儿灵魂。
[2] 东西屋:又称为 Japanese marching band,在日本旧时代,指经过精心刻意打扮的街头音乐家,受委托为所在地区的商品或商店打广告。
第二章
◇成一7
兵马的葬礼在案发四天后举行。
原因是他的遗体被带走做解剖检查,才被送回家中。
这是五月一个碧空如洗,令人神清气爽的好日子。
前一天晚上,家里举办了一场只有家人参加的守灵式,正式的告别式则把地址选在了附近的殡仪馆。在错综复杂的住宅区举办葬礼较为繁杂,因此方城家依照了近来的惯例去做。
成一与众家人一同坐在死者家属席上。
葬礼比成一想象中的要简朴些。花圈数量不多,出席者在宽阔的会场里也显得零零散散,给人一种难以打消的孤寂感。
身为白手起家并积累万贯家财的成功者,最终得到的却是一个与成就如此不符的葬礼。这或许是兵马既不信任别人,也不与人深交,始终过着独行侠般生活的结果。
兵马出生于明治末年的东京深川,毗邻洲崎花街处。父亲是首饰匠,他是兄弟姐妹七人中的老六,从小伶俐开朗,是附近小有名气的淘气包。在父母与兄弟姐妹们的关爱下,尽管家境清贫,兵马依旧健康地度过了他的童年。
悲剧发生在兵马六岁那年。那一年,一股台风形成于和歌山县潮岬海域,自静冈县沿岸登录,通过京滨地区、东京北部及福岛县,并从宫城县金华山海域起一路席卷至北海道。当时以东京为中心的东日本一带,狂风肆虐,大雨倾盆,发生了巨大的自然灾害。最终,共有四万三千八百七十一户人家全毁、半毁或被冲塌,二十万四千户人家浸水,七百七十人死亡,三百七十四人失踪。在东海道铁路干线路段,酒匂川铁桥垮塌,山北站到御殿场站之间的隧道也因坍塌而堵塞。由于仓库浸水,食品等货物价格暴涨。当时社会一片混乱,据说为了打击借货物不足之机牟取暴利的商贩,警视厅甚至迫于形势发布了《奸商取缔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