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哥哥似乎的确在这样怀疑。
不安的想法紧紧慑住了我的心,令我一时动弹不得。
◇成一13
与猫丸见面两天后的晚上,成一吃过了晚饭,向那栋单人别室走去。他的目的是完成猫丸所委托的“调查”。
话虽如此,成一已经基本没有拜托那个怪胎学长帮忙的意思了。他觉得对方只不过是因好奇心旺盛,跟着凑凑热闹而已,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可靠的感觉。这样一个外行的机动性和搜查能力,怎么可能和警方相比。成一不由得再次意识到:自己会幻想这个稀奇古怪的小个子像小说和电视中登场的名侦探那样大显身手,实在是有些幼稚。
虽然他没理由去满足那个好奇鬼的兴趣,但说出口的事情毕竟不好反悔。而且如果不这样做,过后不知道会被他骂到多惨——或许后者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因此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成一还是走向了别室——
走到连接走廊中段,成一停下脚步,回头向主宅望去。
五月和缓的夜风吹在脸上,令人感到无比舒适。
起居室里明亮的灯光让郁郁苍苍的树木在地上留下影子。尽管起居室空无一人,但依然能从这里清晰地望见大号落地窗后,起居室里沙发罩的花纹。既然如此,当时如果真的有人经过这里,自己应该不会看漏——成一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还是他在案发后第一次进入别室。不,即使是在案发当时,他和直嗣二人也只是站在门口向房间里张望而已,因此成一还是初次进入这个房间。房间的拉门开着,为了看清屋内,成一在墙上寻找着电灯开关——他很快找到了,刺眼的光芒充满了房间。与此同时,背后连接走廊的灯光也亮了起来。
屋内状况与案发当晚基本没有什么不同。
警方应该已经彻底搜查过这里,然而看上去却没留下丝毫痕迹。成一所能发现的唯一与那天不同的,就只有兵马的尸体没有倒在房里,以及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这两处。
踏进房间,成一依旧觉得这里与其说是人的住处,不如说是间杂货铺更为合适。
供桌、华瓶、舍利塔、五色幡等古老而脏兮兮的物事,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八张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里,成一不由得好奇外公平时到底睡在哪里。他四顾而望,看到房间中央处有一床铺盖,但上次由于兵马倒在地上,他没能注意到这个。原来外公是像这样,在一堆杂乱无章的佛具当中空出一块地儿来,每晚睡在它们中间——体会到外公那种跳脱常理,又有些神经质的性格后,成一不禁感到背后一阵微寒。正对着门口的壁龛当中挂着一卷阿弥陀佛的画卷,另一个架子上摆放着十几尊大小与雕刻水平都参差不齐的佛像,看样子它们是外公通过不同渠道得来的。房间里诸多的无序感,不禁令人感到外公的执念与疯狂依旧飘散在房间里。
实在不愿意踩过外公倒下的地方,因此成一踮着脚尖,从旧物事的间隙中走过,开始搜索整个房间。
入口左手侧是厕所门与壁橱门。厕所的门扇与瓷砖都显得很新,可能是兵马住进这里之后才增设的。右手侧窗户的窗框也很新,密封性看着非常好。
壁龛的旁边是一个大号佛龛。在供奉其中的阿弥陀佛面前,香炉一个、华瓶一对、烛台一双,五具皆足。佛龛左右,垂着两个吊灯和璎珞,排列方式极为讲究,连成一都能判断出这是按照一定章法来摆设的。
散发着木材香气的白木灵牌,毋庸置疑是兵马本人的。家人决定将牌位在家里摆放七七四十九天后,移到菩提寺去供奉。之所以还放在这里,是因为离定好的日子还差一个月多一些。供在案上的鲜花水灵灵的,想必是富美悉心照顾的缘故。花瓶旁边还放着一串念珠,反射着乌黑色的哑光。
佛龛上方的平台上,摆放着前几天葬礼上用过的兵马遗像。成一的外婆——初江生前的照片也摆在一旁。那张照片带着老照片特有的模糊感,看上去不太清晰。由于外婆是成一出生前后那几年去世的,因此连成一也只能凭借这张照片来认识她。虽然不清楚是什么时候照的,但照片上的外婆还很年轻。她有着一双美丽而柔和的眼瞳,和蔼的嘴角上带着一丝落寞的笑容——她自然与成一的母亲很像,但硬要比较的话,她的面容还是与左枝子的母亲更为相似。
成一向外公外婆双手轻轻合了个十,再次环视整个房间。
虽然不清楚猫丸盼着他能发现什么,但成一自己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除了这些仿佛倾倒般洒落满地,却似乎又在以某种规律有序排列的旧物事……
成一在脚边捡起了一个铁锅球一样的玩意儿,那是一个被熏成黑褐色、已经锈迹斑斑的铁疙瘩——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似乎也是佛具的一种。即使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也看不出它究竟像别的什么。成一将它放下,又捡起了一根倒在地上的锡杖。它的木制杖身长约二十厘米,上面刻有纹饰。原本光洁而呈琥珀色的杖身却因手垢显得脏兮兮的,看着有点恶心。接着成一拿起的是一盏莲形陶器烛台,上面涂着的金粉基本已经剥落,露出的地方是白色的,呈现出光滑的质感;金色的音钵,内侧已经布满铜绿,只能敲出喑哑的声音;金刚力士的木制雕像,一只手断掉了,断裂处已经被磨得发黑;一把刀柄上刻着观音像的匕首,尽管刀尖锐利,但刀刃却又平又钝。观音像的面孔看上去洋里洋气,不像规规矩矩刻出来的。这把匕首恐怕是过去的西方人因为喜好异国文化而做出来的。连这些东西都拿来收藏,外公的行为真的可以说近乎失常了。
成一将这些破烂儿一个个拿在手中查看,但越看越觉得荒谬,于是便停了手。在警方细致的调查后,他实在想不出身为外行人的自己能够看出什么端倪。杀害外公的凶器——独钴杵还在警方手中。据多喜枝和富美所说,家里没有丢失过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样一来因偷盗犯罪的设想似乎就行不通了。不管猫丸期盼的是什么,成一觉得自己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成一拍了拍脏兮兮的双手直起身来。
由于地面上散落的旧物事太多,因此只有兵马倒下去的位置十分空旷显眼。
外公那一晚就倒在这里。被凶手用凶器敲打,死在了这个地方。
那时的情景不经意间再次浮现在成一脑中。
外公倒地时的姿势,飞溅出的鲜血的颜色,外公瞪得大大的、盯着半空的双眼,以及那双枯枝般的手中攥着的白色茶碗……
那只茶碗确实是外婆的遗物。
它在举行葬礼时与外公一同下棺,如今已经不在这儿了。
外公说,他感受到外婆的灵魂就在自己身边。也就是说作为外婆遗物的茶碗,可能会招来灵异或灾厄吗?这样一想,那只光滑洁白的陶器,突然变得令人不寒而栗。成一明知这种想法有些幼稚,但那股阴森的感觉依旧挥之不去。
恐怕生前外公都是独自在这用餐,并给外婆的碗里也盛上饭,佯装成两人在共进晚餐。
就这样一边独自面对着饭菜,一边弯着他那老态龙钟而瘦削的后背,对着空无一人的空气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
住在这种遗世独立的房间里,被无数佛具所包围的外公,究竟会想些什么呢?在这个与世隔绝,也与家人隔绝,只属于自己的圣地中,外公究竟回忆起了什么?是他的年轻岁月吗?又或是与外婆谈情说爱的那段日子吗?
无论如何,外公都是孤独的——成一心想。
如同漆黑深远的幽暗,又如深不见底的地狱——成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很难不去想象外公的孤独。
◇左枝子11
哥哥可能在怀疑着家人——
这种可怕的想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疑念仿佛龙卷风般在心中肆虐,令我的意识有些模糊。
我深深地叹着气,合上了面前的书本。
夜里——虽然打开了书本,但无论如何也没法专注精神阅读。难得拜托富美姨在百忙中去图书馆借来这本书,却完全没有办法投入。烦躁的心情,令我无法沉浸到故事世界中去。
哥哥可能……在怀疑着家人。
家里有人会为了金钱而杀害外公,如此可怕的情况,我根本无法想象。那天只有姨父、姨妈、富美姨、美亚,还有哥哥与直舅在家。算我在内一共七人,只有这七个人。难道说这些人中的一个因为觊觎外公的财产——理由也可能不止如此——而杀了人,甚至杀害的是外公?不,不会是这样的,因为家人们都是那样的善良……我无法相信他们会做出那种事来。因此我希望警察能早日抓到凶手,而这个人一定与我的家人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个心怀歹意的暴徒而已。
但哥哥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或许他会一直像这样对家人保持着戒心,终日生活在疑神疑鬼和心惊胆战当中。
如果是这样,该有多么令人伤心。
哥哥现在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了。但连家人都不相信,还有谁可以相信呢?
这样说来,哥哥最近的确有这样的行迹。
有时他会像试图独自背负一切般,一个人绕着家里的院墙深思。
我知道别人常常评价哥哥为人高冷。他对外界常常抱着排斥的态度,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不过当然,哥哥对我是十分体贴的。
我想这一定是哥哥过于认真——无论什么事都会太过正经思考的原因。因为哥哥的内心比一般人更脆弱,更容易受伤——尽管如此,他却不擅长将心思说给别人听……我想哥哥一定是过于焦躁,才导致无法让别人感受到他的关怀……
正因为这份焦躁,哥哥才会严格约束、对待自己,不能原谅自己的天真——将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那时哥哥还是初中生,我的年纪也很小。
有一天哥哥从学校为我带回了千纸鹤,他说这是班里的同学们为了我而叠的。回头想想,这应该是老师为了培养学生们的社会福利意识和关爱残疾人精神,从而带头呼吁的吧。对学生们说的可能就是“你们一位同学的表妹是个非常可怜的女孩子,大伙一起去探望她吧”之类的话。
姨妈和富美姨都很高兴,我也非常开心——
但哥哥却不同。
就在我兴奋时,哥哥从我手中一把夺过了千纸鹤,继而扯得粉碎——
这份意外而美妙的礼物变成这个样子,我不由得放声大哭。年幼的我觉得哥哥在欺负自己,说了他许多坏话,姨妈也狠狠责骂了哥哥一顿。但当时哥哥拼命压低声音说出的那句话,却至今令我记忆犹新。
“那帮家伙……那帮家伙又懂什么……”
如今我终于明白了哥哥当时的心情。
因为哥哥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他无法接受那种虚有其表、顺势而为、敷衍了事般的善意——其实光是那样的善意,就已经令我非常高兴了。但哥哥无法接受他们的行为,因为他对我的痛苦感同身受……
所以哥哥对待他人就像对待自己一样苛刻……
正因为哥哥是这样的性格,家里发生杀人案后,他会怀疑身边的所有人,我才丝毫不觉奇怪。即使身边的人是自己的家人……
可是……可是我依然认为这样是不对的。
哥哥或许不会听我这种不谙世事、天真幼稚的人所说的话。但如果他一直对家人怀有疑心,那就太可悲了。刚刚也是如此……吃过晚饭后,哥哥好像独自一人去了别室那边……他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去找哥哥问个清楚吧——我在心里想道。
时间刚过九点,哥哥应该还没睡。
下定决心后,我将书本放在桌上,将手伸向了拐杖。
◇成一14
“都说了,作案时间是不会有错的……老哥你们在五点二十五分看到了外公生前最后的样子,发现外公的尸体时是在六点……凶手只有可能在这三十五分钟之内作案。问题的关键还是不在场证明。”
美亚盘着修长的双腿坐在床上。
和前几天一样,伴随着飘香的可可,美亚再次来到了成一的房间。原本趴在床上看书的成一也被她赶到椅子上,被逼无奈地成为她的聊天对象。她要聊的自然是案件方面的事,两人从对警方迟迟没有任何进展的牢骚,一直聊到了重新考虑作案时间的话题。
“我觉得如果凶手是那天到访过咱家的客人,最可疑的还得是正径大学那两个人。毕竟和外公矛盾最大的人也是他们俩嘛。”
美亚将早已空掉的马克杯放到了床头柜上。
“要说动机,他们两个应该是有的吧。”
“你不是特迷他们俩吗?”
听成一这么一说,美亚有些不以为然。
“才没这回事啦。当然他们很聪明也很酷……但一码归一码。案件调查就得公正,要是因为个人感情去包庇谁,就不公平了嘛。”
“话倒没错……”
但也不需要她来做什么公正调查……
“然后呢?他们俩离开的时间是五点十五分……这点应该错不了吧。”
“嗯,没错。”
成一与直嗣一同在院子里,目睹了神代与大内山从别室里出来将要告辞时的样子。神代他们似乎还与左枝子在门口闲聊了会儿,后来走出大门时的样子,成一也的确看到了。
“接下来,大内山哥就直接回了家……据说他六点多还在自己家附近遇见了熟人。”
“是啊,好像是附近洗衣店的老板。”
“嗯,据说如果不是五点十五分离开这里,是赶不上在六点到达那边的……但他会不会是使用了什么伎俩呢?”
“伎俩?”
“没错,不在场证明的伎俩。他五点二十五分后在这里作案,然后勉勉强强赶上了六点的不在场证明时间……用了某种办法。”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但据警方所说,大内山的不在场证明是完美的……看来警方应该已经有详细调查过了。为什么不是五点十五分离开就赶不上,这一点警方肯定已经确认完毕了。”
“那能不能认为是洗衣店老板帮他作了伪证呢?”
“有关这点,警方应该也做过详细调查了吧。”
回忆起警察们盘问自己时那副不厌其烦的样子,实在无法想象他们会漏查这点。
“洗衣店老板那边,警察应该确认过了……我觉得不会有作伪证的情况。”
成一说完后,美亚显得大失所望。
“是吗……看来还是不行。我早就想到了……但会不会还是有什么特殊方法呢?连警察也想不到的移动方法,出人意料的移动方法。我试着构思过一些,但实在想不出来到底怎样才能做到。老哥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两天前成一也刚刚问过猫丸这个问题,他不禁啼笑皆非。
“我也没有。警方调查那么久都没有头绪,我一个外行怎么可能想得出来。”
他学着猫丸的语气答道。但他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美亚,美亚显得非常失望。
“没办法,大内山哥的嫌疑就先搁到一边吧……不过基本上可以认为是清白了……没办法。接下来轮到神代哥了。”
美亚歪着留着短发的小脑瓜。
“神代哥的不在场证明应该也成立吧,还记得那通电话吗?”
“嗯,左枝子接的那个吗……好像是说什么东西忘在这儿了。”
“是啊,据说那个电话是从新宿站打来的,时间是……五点四十分左右对吧。”
“没错。”
“从我们家到新宿站再怎么赶也要二十分钟以上……所以如果不是五点十五分离开这里,应该是做不到的吧。但不是有种东西叫作‘不在场录音’嘛。”
“不在场录音?”
“嗯,就是用录音机在人来人往的车站或机场大厅里提前录好的杂音。我觉得用那个应该能做到吧……首先杀害外公,然后从附近的公共电话亭往这里打电话,同时播放自己的‘不在场录音’来充当背景音。一边播放一边说‘我现在在新宿’之类的话。”
“你的意思是他用这种简单的伎俩欺骗了左枝子?”
“是啊。但也只是个人猜想而已……不过还是有些问题的吧?”
“怎么,这么快就遭遇挫折了?名侦探。”
“别挖苦人家啦,人家在认真思考问题呢。”
“行啦行啦,说说是什么问题吧。”
“神代哥说在车站乘车时看到了几个东西屋,他们当时好像刚刚结束工作,打算乘电车回家。”
“嗯,这件事左枝子也提过,说是在电话里讲的。”
“是啊。”
“这些细节警方应该一早就核实过了吧,那几个东西屋估计只是偶然经过那里。神代不可能提前得知他们会在那时去新宿站乘坐电车。就算想伪造不在场证明,不知道这件事的神代也根本无法办到。他那时的确在车站,推定案发时间之内应该不在这边。”
“没想到老哥你还蛮机灵的,就是这样,与我得出的结论相同。”
“什么叫‘没想到’嘛……算了,看来神代运气不错,打电话时附近碰巧有那么显眼的人物经过,不在场证明才能够成立。”
“没错,乍一看虽然是这样……但其实还是能耍花招的。”
美亚大大的黑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觉得那些东西屋出现得太巧了吗?说是偶然,可运气未免也太好了吧……不管怎么说都觉得太做作了些。所以会不会是这样呢……那些东西屋其实是神代哥的同谋,他们事先安排好那时在车站出现。神代哥与他们配合,在这边完成杀人,再使用之前提到的不在场录音,计算好时间在电话里说‘啊,有东西屋经过’之类的话。如何?这样就能在五点四十分时装成自己在新宿的样子了吧?”
美亚得意扬扬地吸了下鼻子,但成一摇了摇头。
“不过这样说有点勉强吧,与大内山不在场证明中的洗衣店老板一样。”
“什么意思?”
美亚气呼呼地鼓着脸蛋问道。
“警方多半也已经向那些东西屋反复核实过了。正因为他们确定这真的是偶然事件,神代的不在场证明才会成立。如果稍微出现可疑之处,神代这会儿一定还在被警方严加盘查。而且如果他使用你说的伎俩,那他和东西屋们之间的关系一旦暴露,凶手的身份就会当即坐实。我想计划着去杀害别人的人,应该不会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嗯……可能吧,说得也是……”
“而且就算美亚你的推理正确,神代也应该是在作案后的五点二十五分到四十分之间逃离别室的。如果是这样,那件事又要怎么说明呢?神代要如何在我和舅舅的眼皮底下通过连接走廊呢?”
“我知道啦,刚才说的不算。”
没想到美亚轻易地舍弃了自己的观点。
“看来东西屋是共犯的说法也作废了,就当我没提过这回事儿吧。唉,不行吗……本来想着如果是用这种方法,就算神代哥是凶手我也认了……切,真可惜。看来神代哥也是清白的了,对吧?那其次可疑的就是那个古怪的灵媒师——慈云斋大叔了。”
刚刚就察觉到了,在谈论这起案件时,美亚不但丝毫不怕,反而像是提到游戏世界里发生的事一样轻松惬意。两人的关系虽然是兄妹,但美亚是父母四十岁后因意外怀孕而生下的孩子,因此在年龄上比成一小了整整一轮。或许是由于代沟所产生的认知差异,成一对外公的死和与此相关的怪事感到苦恼,美亚的感觉却与他大相径庭。
“慈云斋大叔是五点左右离开咱家的吧?”
美亚用轻快的语气问道。
“嗯,他是在会客室里与正径大学双人组发生争吵后回去的。”
“然后呢,有关他的事,最近我问了问警察叔叔……”
美亚困惑地晃着自己那一头短发。
“听说那个大叔从五点半过后,就一直待在浅草还是什么地方的酒馆里。”
“怎么,你还和警察谈了这些?”
“嗯,因为光是他们问个没完,人家不高兴嘛,所以我也得从他们那儿问出点消息才行。”
“喂,玩玩推理游戏也就算了,可别做得太过火了。”
“知道知道……”
从美亚身上丝毫看不出她“知道”了什么的样子。她只是摆了摆手,好像成一在妨碍她说话一样,丝毫没有把这个哥哥的面子放在眼里。
“那位大叔下电车后似乎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那家酒馆……警察叔叔说从这儿到那家店,再快也得花上三十分钟。”
“什么嘛,就是说他也没法作案喽。”
成一有点啼笑皆非。正因为这种信息毫无用处,警察才会轻易告诉美亚的吧。尽管当事人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但她肯定是被警察给戏耍了。
“是啊,如果不是真的在五点回去,就根本没法在五点半到那家店对吧?而且好像有许多人为他做证……不过真的很不甘心,因为那个大叔各方面都很可疑嘛。感觉他一直在说令人不太舒服的话,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的样子。我的直觉强烈地告诉我他就是坏人……”
美亚说着噘起了嘴巴。
“但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得到确认了嘛,没办法,很可惜哪……”
“也就是说到最后,三人的不在场证明都成立吗?看来我们家菜鸟侦探美亚的职业生涯就这么到头喽……”
成一给美亚泼着冷水,但美亚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倒也不至于,接下来是家里人。”
“家里人——?”
成一不由得心头一惊。
“没错,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因为个人感情而包庇别人。理性考虑的话,没有什么理由将我们的家人排除在怀疑范围之外。而且案件发生时家人们都在家里,肯定会成为警察叔叔的怀疑对象嘛。”
美亚理直气壮地说着。看来真的如猫丸学长所说,不能排除家人里出现凶手的可能性吗?
“有一说一,其实老哥你是最可疑的人。”
“我最可疑——?”
“因为这是事实呀,老哥你已经十年没回过家了,十年哎!”
美亚用非常夸张的语气说着,好像在发泄自己的“神代凶手论”被成一驳倒时所生的气。
“十年都没踏入过家门的老哥,一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就这点而言,成一的确无力辩解。从客观角度来说,会让人感到蹊跷也是理所当然。因此就算遭到警方怀疑,或许也是无可奈何。但说起这个,成一自己才是最摸不着头脑的那个,眼下他也只能强调这是事出偶然罢了。
“如果老哥是凶手,整件事就说得通了。”
正当美亚说着得罪人的话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成一起身打开房门,发现左枝子正站在门口。由于她的体重都支撑在拐杖上,因此微微右倾着身体。
“姐姐你来得正好,我和老哥正在开会讨论案件呢!反正电视上没什么有趣的节目,姐姐你又没别的事,来和我们一起聊聊天吧!”
美亚嘭地蹦下床来,拉左枝子进了房间。
“姐姐喝可可吗?我去给你泡上一杯,老哥也要续杯对吧。”
引着左枝子坐到床上后,美亚也不管成一答不答应,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杯子奔向门外,一头短发在她的脑后跳来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