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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凯特!”
有一次我经过,看到哈里斯家的母亲从屋里跑出来站在走廊上,可能想知道他们都在喊什么。她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着听着,然后我停下来盯着她,盯着她那呆滞的眼睛,明知道我不能和她说话,但我还是要和她说,“你就不能让他们停下来吗?”那天我问她,想知道这个女人身上还有没有半点可以和我沟通的地方,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曾在草地上欢欣奔跑,欣赏花朵,或者起码了解什么是快乐和爱。“你就不能让他们停下来吗?”
“孩子们,”她说着,并没有改变声音、目光和呆滞的神情,“不要叫那位女士的名字。”
“好的,妈妈,”其中一个孩子严肃地说,“不要靠近那个篱笆。不要叫女士的名字。”我继续走,然而他们就怪叫起来,这个女人也站在走廊上大笑。
“‘玛丽·凯特,’康丝坦斯说,‘你想要来杯茶吗?’”
“‘哦,不,’玛丽·凯特说,‘你会毒死我的。’”
他们的舌头会着火,好像吃了火一样。说这些的时候,他们的喉咙也会烧起来,他们的肚子里也有熊熊烈焰,会把他们烧得痛不欲生。
“再见,玛丽·凯特,”在我走到篱笆尽头时他们对我说,“不要急着回来。”
“再见,玛丽·凯特,把我们的爱带给康丝坦斯。”
“再见,玛丽·凯特。”我已经走到黑色巨石那里了,通向我家小路的大门。
第二章
在门口,我不得不放下购物袋去开锁;那是个很容易开的挂锁,任何小孩子都能弄坏它,但我们挂了块牌子,写着“私人领地,严禁入内”。是我父亲挂的这块牌子、修的大门、挂的锁,也就此封锁了这条小路。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把这条小路当成从村子通向高速公路的捷径,再从高速公路通向四面八方。在这里能搭乘公交车,抄小路能省将近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我母亲不喜欢总有人打我家前门经过,所以当我父亲带她住进布莱克伍德家的房子时,他不得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锁这条路,然后从高速路到小溪处一路修上篱笆,标记布莱克伍德家的领地。小路的另一个尽头还有一扇门,尽管我很少走那条路,那门上也有一个挂锁和一块牌子,同样写着“私人领地,严禁入内”。“高速公路是建来给大家用的,”我母亲说,“可前门是我们的私人地带。”
拜访我们的人,一般都是受邀而来。他们需沿着主干道一路上行,再经过门柱走到我家前门。小时候我常常躺在里间的卧室,想象着马路和小径在我家门前交叉,大马路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体面人,全是身着绸缎、蕾丝的有钱人,前来正当地拜访我们;而在小路上走着村里来的人,他们鬼鬼祟祟穿梭而过,时不时奴隶般恭敬地闪到一边。他们是进不来的,我躺在我那黑黑的房间里,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时树的阴影在天花板上形成了图案。他们怎样也进不来,小路被永远封锁了。有时我站在篱笆里侧,藏在灌木丛后,看人们从村里走上高速路,再去往四面八方。据我所知,从我父亲封锁小路以后,村民们谁也没有尝试来过这儿。
把购物袋挪到门里,我小心锁上了门,又检查了遍挂锁。确定挂锁在我身后锁上了,我才感觉真正安全。这条小路很黑,因为父亲一旦决定不用这块地来赚钱,就开始任由路边的树、灌木丛和小花随意生长,他只是管理了其间一大块草地,然后在花园种了很多树,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块秘密的地方。走在这条小路上我总是健步如飞,感觉很是顺畅,因为我到家了!每一步每一个转角我都很熟悉。康丝坦斯可以叫出这里生长的每一种植物的名字。但是对我来说,知道这里长着些熟悉的花草就足以令我欣慰满足了,这里是我永远的避难所。小路上唯一的痕迹就是我进出村庄的足迹。拐弯后,我会看见康丝坦斯的足迹,因为有时候她会在那儿等我,但大多数时间里康丝坦斯只在花园或者房子附近活动。今天,她来到了花园尽头,我一拐弯就看见她了;我们的房子就在她身后,她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我跑向她。
“玛丽·凯特,”她向我微笑,“看我今天走了多远!”
“好远,”我回答道,“我还以为你跟我去了村子上呢!”
“你再不回来我真要找你去了!”她说。
即使知道她是在开我玩笑,可听了这话我还是打了个寒战,但我笑着说,“你不会想要跟去的,”我告诉她,“来,懒家伙,帮我拿点袋子进去。我的猫去哪了?”
“你回来晚了,它追蝴蝶去了。记得买鸡蛋了吗?忘了提醒你了。”
“当然记得,我们在草地上吃午饭吧。”
小时候我认为康丝坦斯是一个仙女公主。我曾经画过她,长长的金色头发,只有彩色蜡笔才能画出的湖蓝色眼睛,脸颊两侧带着些明亮的红晕。那幅画总会惊到我,因为画得太像了。即使在最糟糕的那段时间,她也总是脸颊粉嫩,皮肤白皙,头发金黄,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使她黯淡无光。她是我生命里最珍惜的人,永远都是。我跟着她穿过柔软的草坪,经过她侍弄的那些花朵,走进我们的房子。我的猫乔纳斯,也从花丛里钻出来一路尾随。
顺着台阶一路走,康丝坦斯先进了屋,在门口等我。我把东西放在大厅桌子上,锁上了门。下午之前不会再用这道门了,因为我们几乎所有的活动都是在门后的房子内、草坪上以及花园里进行的,没有其他人来这儿。我们离开了房子前面所有的事物,离开了高速公路和村庄,离开了那些严肃而不近人情的面孔,我们继续自己的生活。虽然房子养护得很好,但真正使用的只有后面几间——厨房、后面的卧室还有厨房外的小暖房,那是朱利安叔叔住的地方,外面是康丝坦斯种的栗子树和宽广可爱的草坪以及草坪上的花朵,另外还有康丝坦斯照管的菜园子,再往后就是一片小树林,树荫能够遮蔽整个水面。坐在房后草坪上时,没有人能看见我们。
我发过誓要对朱利安叔叔好的,这我可没忘。这会儿他正坐在厨房一角那张旧桌子旁看他的报纸。“这会儿让朱利安叔叔吃点花生糖吗?”我问康丝坦斯。
“等他吃完午饭吧!”康丝坦斯说。她小心地从包里拿出我采购回来的食物,任何食物对康丝坦斯来说都很珍贵。她总是怀着敬慕之情静静地抚过食物,她不让我帮忙收拾,也不让我准备食物,甚至不让我去采蘑菇,尽管有时我会从菜园里拔点蔬菜,或者从老苹果树上摘点苹果。“我们今天吃松饼。”康丝坦斯愉快地说,她在收拾和摆放食物的时候仿佛要唱起歌来。“给朱利安叔叔来个松软的黄油煎蛋,再来块松饼,加个小布丁。”
“嗯,蛋黄一定要嫩点。”朱利安叔叔说。
“给玛丽·凯特做一些低脂肪营养丰富的含盐食物。”
“乔纳斯,你还会帮我捉只老鼠。”我对膝盖上趴着的猫说。
“你每次从村子里回家,我都很开心。”康丝坦斯说道。她停下来,微笑地看看我。“当然,原因之一是你会带食物回来,而另一个原因是我想你了。”
“我每次能回来都很开心。”我告诉她。
“有那么糟糕么?”她急切地用指尖轻触了下我的脸。
“你不会想知道的。”
“哪天换我去吧。”这是她第二次提起出去这事儿,依然让我感到不寒而栗。
“康丝坦斯。”朱利安叔叔叫道。他从书桌上拿起一小张报纸剪贴,紧蹙着眉头读了起来。
“那天早上你父亲有没有像往常那样在院子里抽他的雪茄,这点我一无所知。”
“我很确定他抽了,” 康丝坦斯说道,“当时猫在小溪里抓鱼,他满身泥泞地走进来。”她把购物纸袋叠好,和其他袋子一并放入抽屉,又把借来的书摆在书架上,那些书仿佛要永远待在那个位置了。当康丝坦斯在厨房里忙活时,乔纳斯和我插不上手,只得站在角落,离得远远的,但只看着她在阳光里穿梭忙碌,轻柔地抚摸食物,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今天是海伦·克拉克上门的日子,”我说道,“你害怕吗?”
她转过身来,对我微笑。“一点也不,”她说,“我感到我在渐渐好转,今天我要做些朗姆蛋糕。”
“海伦·克拉克会为之惊叫接着大快朵颐的。”
就算是现在,仍然有一小群人时不时驱车来拜访我们。每周五,海伦·克拉克都会拿上点茶叶和我们一起坐坐。周日,谢帕德太太、莱斯太太和克莱利太太也会偶尔在做完礼拜后拜访我们,主要是为了告诉我们应该享受布道。尽管我们从未回访,她们还是时常过来,适当停留几分钟。有时还会带来从自家园子里采摘的鲜花或图书,抑或曲谱,然后康丝坦斯会试着在竖琴上演奏。她们言谈优雅,不免几声嬉笑,也从不会忘记邀请我们去她们家坐坐,尽管她们也知道我们不会去的。她们对朱利安叔叔也很有礼貌,耐心地倾听他说话,邀请我们坐车兜风,自诩为我们的朋友。康丝坦斯和我会当面称赞她们,正因此她们坚信自己的拜访会令我们愉悦。她们从不在小路上走,如果康丝坦斯邀请她们修剪玫瑰丛或参观花园里各色花类的新布置,她们也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敢越雷池一步。沿着院子漫步,然后就走到前门上车,车子驶入车道,出了大门就离开了。有几次,卡灵顿夫妇来询问我们的近况(卡灵顿先生曾是父亲的朋友),他们从不进屋或喝点什么,只是开车到前门,坐在车里和我们聊上几分钟。“你们过得如何?”他们总会这么问,不时看着康丝坦斯和我,“你们自己是怎么安排生活的呢?如果你们需要,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康丝坦斯总会邀请他们进屋,因为我们受到的家教告诉我们让客人待在门外是不礼貌的,但他们总是回绝。“我想,”我想象着他们,说道,“如果我提出想要一匹马,卡灵顿夫妇会不会答应呢?这样我就能在草坪上骑马了。”
康丝坦斯转过来看了我一会儿,皱着眉。“你不能那么做,”她最后说道,“我们从不求人,记住这一点。”
“我开玩笑呢,”我说道,她也笑了起来,“无论如何,我真正想要的只是会飞的马儿。我和我的飞马可以带你去月球转一圈再回来。”
“我还记得你曾想要只狮身鹫首的怪兽,”她说着,“懒惰小姐,现在快去收拾桌子吧。”
“他们最后那天晚上吵得很凶,”朱利安叔叔说道,“‘我不要,’她说,‘我不同意,约翰·布莱克伍德。’‘我们别无选择。’”他接着说道:“当然,我是在门边听的,我去得太晚;不过我猜是钱的问题。”
“他们不常争吵。”康丝坦斯说。
“他们总是相敬如宾,侄女们,如果那就是你们所说的不争吵;反例则是我和你们的婶婶,我们夫妇俩倒是经常争吵。”
“想想已经过去六年了,真觉得不可思议。”康丝坦斯说。我拿着黄色桌布走到草坪上准备开饭,只听得她在我身后对朱利安叔叔说:“有时我想,如果能换回他们,舍弃一切我都愿意。”
小时候,我坚信有一天我会长大长高,能够得着母亲会客厅的窗台顶。我们安的是夏窗,因为这房子最初就是为夏天使用而设计的。父亲只装了一套供热系统,而我们冬天也别无去处;按理说,我们在村里是有罗切斯特家大宅子的继承权的,可我们失去那房子已经太久了。客厅的窗户是从天花板直接下来的落地窗,我从未摸到过窗顶;母亲曾告诉客人们,亮蓝色的丝绸窗帘足足有十四英尺长。客厅有两扇长窗户,走廊那头的餐厅里也有两扇。从外面看,它们又窄又瘦的样子,让房子显得有些荒凉。然而从里面看,它们足以衬托整个客厅的美。母亲从罗切斯特宅子里带过来金腿的椅子,她的竖琴也放置在这儿,房间在镜子和窗玻璃的映射下闪闪发光。虽然这个房间只在海伦·克拉克来喝茶时才会用得到,可我们平时很注意养护它,就像原来那样。康丝坦斯正站在活梯上清洗窗顶,我们把壁炉台上德累斯顿小雕像上的灰尘掸去,我用扫帚绑着块布擦拭窗顶位置婚礼蛋糕的装饰品,盯着那些白果和叶子,清理丘比特画像和丝带结。不管是从高处往下看还是往后退着打扫,这都让我感到头晕。康丝坦斯过来扶住我时,我就冲她大笑。我们也会把地板擦得锃亮,把沙发和椅子上绣着玫瑰图案的缎子布上的小口子缝补一新。每扇窗上挂着金色的短帷幔,壁炉边也雕着金色的旋涡状花纹,母亲的画像悬挂在客厅。“我无法忍受房间凌乱。”母亲曾这么说,所以康丝坦斯和我从未踏入过这里,但现在我们要把它打扫得一尘不染、焕然一新才行。
母亲总会在壁炉边上的矮桌旁招呼朋友们喝茶,所以康丝坦斯也总把桌子摆在那儿。康丝坦斯坐在印着玫瑰花纹的沙发上,母亲的画像就挂在她上方,仿佛一直看着她,而我坐在小角落的椅子上望着这一切。过去我可以帮忙拿茶杯、茶碟、三明治和蛋糕,但母亲从不允许我倒茶。我讨厌在别人的注视下吃喝东西,因而我总是在客人走后跑到厨房里去喝茶。那天,海伦·克拉克最后一次来喝茶,康丝坦斯像往常一样摆台,摆上母亲常用的玫瑰色细杯子,两只银碟子,一只盛着小块三明治,另一只盛着特制的朗姆蛋糕。她总会在厨房留两块朗姆蛋糕给我,以防海伦·克拉克把它们都吃光。康丝坦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很平静,手恰如其分地搭在膝盖上。我站在窗边等着,看海伦·克拉克有没有来,她总是踩点到。“你害怕吗?”我问康丝坦斯,她回答道:“一点也不。”不转身我就能听到她的声音,如此平静。
我瞧见一辆车驶入车道,里面坐着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康丝坦斯,”我说道,“她带了别人来。”
康丝坦斯停了一分钟,然后十分坚定地说道:“一切都会没事的。”我转身看着她,她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我会让他们离开的,”我说,“她这样做太不应该了。”“不,”康丝坦斯说,“我真觉得没事,瞧我的。”
“但我不想让你感到恐惧。”
“迟早的,”她说,“迟早我会踏出第一步。”
我害怕了,“我想要让他们离开。”
“不,”康丝坦斯说,“千万别。”
车停在房子前,于是我穿过走廊去开前门。考虑到在客人面前开门是不礼貌的,我就提早去开门。走到门口,我才发现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海伦·克拉克带来的不是陌生人,而是小怀特太太,她之前来过一次,表现得比谁都拘束。她不会吓到康丝坦斯,但海伦·克拉克没知会我们就擅自带她过来,这做法怎么说都不算合适。
“下午好,玛丽·凯特,”海伦·克拉克说,她绕车而过走到台阶前,“今天真是春意满满呀,不是么?亲爱的康丝坦斯怎么样了?我把露西尔带来了。”她打算厚着脸皮来解释这事儿,就算人们每天都是带着熟人来探望康丝坦斯,我此时也很难对海伦·克拉克露出微笑。“你还记得露西尔·怀特吧?”她问我。而可怜的小怀特女士小声嘀咕她太想再来一次了。我敞着前门让她们走进门厅。天气很好,她们没穿外套,但海伦·克拉克总是有着拖延一会儿的习惯。“告诉康丝坦斯——我们来了。”她对我说,我知道她这是给我时间告诉康丝坦斯谁来了,所以我走进客厅,康丝坦斯正安静地坐在那儿,我对她说:“是怀特女士,很拘束的那位。”
康丝坦斯笑了。“这像是迈出一小步啊,”她说,“会好起来的,玛丽·凯特。”
走廊里,海伦·克拉克在向怀特女士炫耀着楼梯,讲述着熟悉的故事,雕刻品和木头都是从意大利带回来的,等等。我从客厅出来,她朝我看了一眼,说道:“这楼梯是镇里的奇观之一,玛丽·凯特。藏起来真是世界的遗憾,对吧,露西尔?”于是她们走进了客厅。
康丝坦斯极其镇静,她起身微笑着说很高兴见到她们。海伦·克拉克天生就没风度,她走进房间,粗鲁的就像一个企图用简单移动就完成复杂三人芭蕾的人;还没等康丝坦斯说完,海伦·克拉克就把怀特女士推搡到一边,怀特女士像个横冲直撞的槌球射入房间的角落,唐突又恰好地落在一张窄小难受的椅子上。海伦·克拉克径直走向康丝坦斯坐着的沙发,差点把茶桌弄翻了,就算屋子里其实有足够的椅子和另一张沙发,她还是要挨着康丝坦斯别扭地坐下,而康丝坦斯厌恶和除我以外的其他人坐那么近。“现在,”海伦·克拉克说着,一边在椅子上伸展四肢,“能再见到你真好。”
“很感谢邀请我们,”怀特女士说着也靠了上去,“这楼梯真是不错。”“你看起来不赖,康丝坦斯。你一直在做园艺吗?”
“如此好的天气,让我忍不住要做点园艺,”康丝坦斯笑道,她表现得很好,“这真是振奋人心。”她对怀特女士说道:“或许你也是个园丁?晴朗的天气很让园丁兴奋呀。”她说得有些多也有些快,但除了我,没人注意到。“我是喜欢园子,”怀特女士有些激动地说,“我的确很爱园子。”“朱利安怎么样了?” 海伦·克拉克打断怀特女士,问道:“老朱利安怎么样了?”“他很好,谢谢。他期待着下午与我们喝茶呢。”
“你见过朱利安·布莱克伍德了吗?”海伦·克拉克问怀特女士。怀特女士摇摇头说道:“当然,我很乐意认识他。我听说过很多……”她突然停下来不吱声了。
“他……很古怪。” 海伦·克拉克说道,对康丝坦斯笑着,仿佛这一直是个秘密。我就在想,按字典上的说法,古怪就是违背常规,就海伦·克拉克尴尬的动作、出人意料的问题和她带陌生人来喝茶这件事来说,她比朱利安叔叔可怪多了;相比之下,朱利安叔叔正常生活着,一切尽在规划中,面面俱到,井井有条。我想,她不该给人冠以不明之名,而我打算对朱利安叔叔更好些。
“康丝坦斯,你一直是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一。”令我惊讶的是,她还想挽回点什么,她真是无从得知康丝坦斯是有多想结束这次谈话。“我只会给你一句建议,记住,这是来自朋友的忠告。”
我的恐惧告诉我,我本该料到她会说什么,这一整天发生的事都暗示着海伦·克拉克正打算说什么。我深陷在椅子里,努力地看着康丝坦斯,希望她起身逃走,希望她不要听到海伦·克拉克即将说的话,然而海伦·克拉克继续说到:“春天到了。你那么年轻,那么可爱,理应快乐起来。重返外面的世界吧。”
如果放到一个月前,当时还是冬天,这样的话绝对会让康丝坦斯退缩逃走;而现在,我发现她虽摇着头,却在满含微笑地倾听着。
“你受罪已经受得够久了。”海伦·克拉克说道。
“我很愿意举办一个小型午餐会……”怀特女士说。
“你忘拿牛奶了,我去吧。”我起身,冲康丝坦斯说,她十分惊讶,打量着我。
“谢谢,亲爱的。”她说。
我走出客厅,穿过走廊,向厨房走去;厨房在早上还是明亮愉快的,而此时在我看来,却显得冰冷阴沉。如果可能的话,康丝坦斯打算出去看看,这看似突然,但归根结底,在经历这段时间的推脱与否认后,这是自然的想法。我意识到这是今天第三次提及这一话题,而每一次都如此认真。我无法呼吸,如鲠在喉;脑袋发胀,快要爆炸。我跑到后门,打开门呼吸着。我想要逃跑,如果我能的话,我要跑到院子的尽头,回来我就没事了。但康丝坦斯目前正只身一人和她们待在客厅,我必须马上回去。我必须砸碎桌上的牛奶罐来让自己高兴那么一点点;这曾是母亲的物品,我就这样把碎片留在地上,一会儿康丝坦斯就能看到。我取下另一个完好的牛奶罐,虽然和我们的茶杯不太搭调;我倒满牛奶,端进了客厅。
“和玛丽·凯特一起去?”康丝坦斯正说着,站在门口,转过身,对我笑着。“谢谢,亲爱的。”她说道,望望牛奶罐又看看我。“谢谢。”她又说了一遍,于是我把罐子放到托盘上。
“起先不必勉强,”海伦·克拉克说,“我承认,那看起来有点怪。但对老朋友的一两次拜访,或许哪天逛一次街。你知道,没人会在城里认出你的。”
“来场小型午餐会怎么样?”怀特女士期盼着。
“我会考虑的。”康丝坦斯做了个不太明显的手势,笑着,又略带点不确定的意思,海伦·克拉克点点头。“你需要买些衣服。”她说道。
我从角落走向康丝坦斯,拿过一杯茶,递给怀特女士,她的手哆嗦着接过了茶。“谢谢你,亲爱的。”她说。我看到杯里的茶水在摇晃,毕竟这是她的第二次拜访,也在意料之中。
“加糖吗?”我忍不住要问她,而且这也是起码的礼貌。“噢,不了,”她说,“不了,谢谢你,不加糖。”
看着她,我觉得她今天过来是有精心打扮过的。康丝坦斯和我从来不穿黑色的衣服,然而怀特夫人也许认为黑色是合适的,今天她穿着黑色连衣裙,佩戴着一条珍珠项链。我回想着,她在其他时候也会穿黑色的衣服,总是很有品位,当然,在我母亲的会客厅里除外。我走回到康丝坦斯面前,拿起装朗姆蛋糕的碟子,递给怀特夫人。这同样也不友好,她本应该先吃三明治的,但是我就想让她不开心,谁让她身着黑衣在母亲的会客厅里出现。“这些是我姐姐今早做的。”我说。
“谢谢。”她说。一边犹豫着接过碟子,拿起一块朗姆蛋糕,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了茶碟边缘。我觉得她是在故意极尽礼貌,我说:“拿两块吧,我姐姐做的东西都是很美味的。”
“不,”她说,“噢,不了,谢谢你。”
海伦·克拉克正在吃三明治,她还俯身越过康丝坦斯,拿了一块又一块。我认为,她在别处绝不会这样表现,只有在这儿才会如此粗鲁。她从不在乎康丝坦斯和我对她作何评价。她以为我们都非常待见她。走吧,在脑海里我是这么对她说的。离开吧,消失吧。我好奇海伦·克拉克是否会为拜访我们而保留她特别的装束。“这个,”我能想象着她打开衣橱,说,“没有道理要扔掉这个,我可以留着去拜访亲爱的康丝坦斯时穿。”我开始在脑海里幻想她穿衣的场景:在雪地里穿上泳衣,穿着轻薄的粉色褶边裙被困在高高的硬枝上,裙子一边被树枝拉扯撕裂着,她一边尖叫着。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为什么不邀请其他人过来呢?”海伦·克拉克对康丝坦斯说,“一些老朋友,他们中有很多都想和你保持联系呢,亲爱的,让一些老朋友来一起吃晚饭好吗?”“不好,”康丝坦斯说,“或许不应该是晚饭,或许至少一开始不该是。”
“我自己……”怀特夫人又开始了,她把她的茶杯和一小块朗姆蛋糕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边。